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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情小说->《缚神·下》->正文
第三章

    农历过年前,他们终于又回到小岛上。

    「爹地,妈咪,今年的红包我们有权利要求特大包的吧?」因为爹地妈咪太顽皮,害他们好辛苦喔!

    「对,超级大包!」非常非常辛苦!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顾一眼,不约而同的撩起一抹笑,一个诡谲,一个不怀好意。

    「没问题,特大包,」狼狈为奸的狈妻子大方地应允下来。「够你们上大学那么大包!」

    「真的?哦耶!」卯死了!

    大而化之的米克立刻傻傻地踏入陷阱,但姬儿可没那么简单被骗,入眼那两抹笑,她直觉有阴谋在酝酿。

    「然后?」

    「然后……」狼狈为奸的狼丈夫对儿女露出极为少见的友善笑容。「我会直接帮你们存进银行里。」

    姬儿与米克呆了呆,旋即异口同声的怪叫。

    「怎么可以这样!抗议,我们要抗议,你们这是剥削!」

    「哪有,」郁漫依无辜地猛抛媚眼。「我们会给你们呀!」

    两个小鬼气得像被丢进锅里的青蛙一样跳来跳去,还呱呱乱叫。

    「我们要现金,现金!不要存款簿上的数字,不要数字!」

    「谁理你!」郁漫依得意洋洋地挽着丈夫的手臂散步去。「老公,今年的红包袋可以省了耶!」

    「不行,还是得包给村里的小孩。」

    所以,这年的步家姊弟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把一包包的红包送给别人家的小孩,而他们自己的小孩……

    太可恶了,居然一毛钱也不给!

    这个世界真是黑白,小孩都要受制于父母,起床睡觉没有自由,吃喝玩乐备受监控,连说句粗话也要被碎碎念到脑袋爆掉,上课时间不但要被压榨脑细胞,还会被恐吓,而大人竟然美其名说是为孩子好。

    狗屁啦!哪里好了?只有大人自己好吧?

    所以啦!不能怪小孩要反攻大人,备受欺凌的百姓迟早会反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抓到什么了?」

    「蜘蛛!」

    无敌铁金刚的拳头立刻飞过去。

    「哎哟,干嘛又K人家啦!」米克拚命揉脑袋。

    「你白痴啊你!」姬儿气急败坏地拍掉弟弟手上的蜘蛛。「你不怕像昨天一样,妈咪把你放到她枕头底下的青蛙煮熟了硬叫你吃掉,说那是你『点』的菜,不吃不行吗?」

    额上冷汗瞬间刷下一条溪流,「不……不会吧?」米克结结巴巴地道。「蜘……蜘蛛也能吃?」

    「哪里不能,还有人活生生的吃呢!」姬儿一脸恶心的表情。

    「骗……骗人!」

    「谁有空骗你啊,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啦!」姬儿不耐烦地又K了他一下。「超恶心的说,那女的咬下去的时候,蜘蛛的脚还在动耶!」

    活人……不,活蜘蛛生吃?!

    米克的小脸上顿时蒙上一层绿光,好像外星人一样,「不……不要了,姊,不要了好不好?」还捂着喉咙快吐了,仿佛他喉咙里也有一只蜘蛛想要爬出来。「我们不要再抓东西去吓妈咪了啦!妈咪又没有被我们吓到过,倒楣的都是我们,姊,换别的好不好?」

    「我知道,」姬儿胸有成竹地点点头。「我们不再抓东西去吓妈咪了,我们要『搬』东西去让妈咪和爹地一起鸡飞狗跳!」

    「什么东西?」

    「蚂蚁窝!」姬儿兴奋地压低声音。「我找到一窝蚂蚁,好大只的喔!我们一起把它搬到妈咪房间里,然后在床上洒下一层糖,看着好了,晚上他们上床的时候,一定会像蚱蜢一样跳来跳去,说不定妈咪还会尖叫呢!」

    一想到妈咪尖叫的样子,米克的眼睛立刻闪闪发亮起来。「酷!」

    「酷吧?」姬儿得意地牵起弟弟的手。「走吧!我们先去看看他们在不在,不在的话,我们就可以搬蚂蚁窝了!」

    可叹的是,他们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点子却没有机会施展。

    两个小鬼偷偷摸摸潜入屋里,蹑手蹑脚地楼上楼下到处察看,正想说妈咪爹地好像不在,最后才发现他们躲在厨房里讲悄悄话,而且脸色非常严肃,妈咪的表情更奇怪,好像刚喝下一整桶完全没加糖的酸梅汤似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两个小鬼不约而同地摸索到厨房门边,一左一右把耳朵贴上去……

    「……所以我不能不去,因为我答应过蛇头了。」

    「他不知道你有老婆孩子吗?」郁漫依的口气跟表情一样奇怪。

    「冬狐不能有老婆孩子,我不想因为我而使你们陷入危险之中,事实上,认识冬狐真面目的人也不多,我尽可能不让太多人知道。」

    「可是莉莉知道。」

    郁漫依的语气已接近谴责,步维竹不禁困惑地瞄她一眼。

    「是蛇头告诉她的,不是我。」

    「哦,那……」郁漫依的口气好多了,但依然嘟着嘴。「为什么要那么急着赶去?晚一点不行吗?我们才刚回来不到十天耶!」

    「因为……」步维竹指着电脑萤幕。「这上面是最紧急的求援讯号。」

    「这样啊……」郁漫依盯住电脑片刻。「那我跟你一起去!」

    「咦?这样不好吧?现在外面……」

    「你不让我跟也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定要大人带,不会自己随后跟去吗?」无论如何,她跟定了!

    「你……」两道眉毛揪成一团,步维竹想说什么又停住,然后叹了口气。「好吧!一起去,不过你一定要听我的。」

    「没问题!」郁漫依眉开眼笑地满口答应。「那两个小鬼呢?也一起去吗?」

    「不,他们留在这里。」

    「也对,带他们去也是累赘……」

    累赘?!

    姬儿与米克不敢置信地相对瞪眼。

    可恶啊!竟敢说他们是累赘,也不想想之前糊里糊涂被抓的是哪里的谁?又是谁帮忙去救出那个笨蛋的?

    到底谁才是累赘啊!

    好好好,最好不要有下次,否则,哼哼哼,看看还有谁要去救他们!

    再度来到纽奥良是二月中,距离狂欢节还有两天,但街上的活动早已如火如荼的展开,人群仿佛汹涌的波涛般涌入这座有本事让最严肃的人放下正经的城市。

    对步维竹而言,这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人愈多他们愈不容易被找到,但相反来说,人愈多他们也愈不容易察觉是否有人在跟踪他们。

    「没想到姬儿和米克打扮成原住民还满像的呢!」

    「只要他们不搞鬼,胡丽和阿奈应该照顾得了他们,就算真有人找上那小岛,也会以为我们带着孩子离开了,没有人会想到姬儿和米克藏身在原住民之中。」

    马路旁的出租休闲车里,步维竹和郁漫依正在等待天黑,这回他们易容成一对中年夫妻,平庸又俗气的观光客,脖子上还挂着观光客必备的照相机,满嘴叽哩呱啦的日语。

    「的确,没有人能料想得到我们竟敢和孩子们分开,」郁漫依望着窗外,谨慎地观察人群中是否有可疑人物。「连我自己都想不到。」

    「对他们来讲,远离我们或许这才是最安全的方法。」步维竹则望着前方的十字路口。

    「说的也是。」

    然后,对话停止,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郁漫依才又开口。

    「维竹。」

    「嗯?」

    郁漫依两眼偷瞄着丈夫。「你不打算告诉莉莉你已经有老婆孩子了吗?」

    「不打算。」步维竹漫不经心地回道,双眸微眯紧盯住一个高大的光头男人,直到那男人抱起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女生,他才松懈下紧绷的警戒意识。「我说过,冬狐不能有家累,而且这也是为你好,你知道,冬狐在情报局的纪录并不太好。」

    「咦?真的吗?」郁漫依讶异地惊呼。「为什么我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冬狐做的事对美国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情报局只把冬狐列在一般名单上而已。」

    「这样啊……」郁漫依略一思索,随即将后座上的电脑拿到前面来搁在大腿上掀开。「维竹,你为什么叫冬狐?」

    「因为我绝不在冬天出任务。」

    「ㄝ?狐狸也要冬眠?」

    步维竹莞尔地瞥她一眼。「过年。」

    「啊,对喔!你很坚持一定要在家里陪孩子们过农历年。」

    「我父亲只有在过年时特别和蔼可亲。」

    「难怪。」现在换郁漫依漫不经心了,她忙着敲键盘。

    步维竹好奇地探过头去。「你在做什么?」

    「唔,我要……」按下Enter键。「看看冬狐的资料。」

    步维竹无奈地摇摇头,继续注意车外的动静,不久,突然听见噗哧一声,他又回过眼去。

    「怎么了?」

    强忍住爆笑的冲动,郁漫依抖着手指头指住液晶萤幕,眼眶隐隐渗出水光。

    「不……不是吧?这是你?这个……这个胖女人的……的背影?!」

    步维竹淡淡瞟一眼。「是我。」

    「厉害,真是绝了!」郁漫依吃吃笑个不停,顺手抹去溢出眼角的泪水。「你居然能扮出这副模样,还让人以为这就是你的真面目,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究竟是谁教你的?」

    「蛇头,我在出第四次任务时认识他,」步维竹以一种回忆的口吻叙述道。「他是个相当豪爽的人,唯一的毛病是好赌,当时恰好碰上莉莉因为子宫外孕需要住院动手术,他没有保险,费用必须自己筹措,而他……」

    他叹了口气。「居然把所有的积蓄都输光了,正急得跳脚,由于当时我也急着需要他帮我安排偷渡,所以就拿了一笔钱给他应急,之后他便开始教我易容术。」

    「回报你?」

    「我想是。」步维竹颔首。「时间一久,我们就自然而然的成为好朋友,可惜他在三年前因为癌症过世了。」

    「所以你才会接受人家的临终托付,把他的妻子女儿全都给接收过来了。」郁漫依咕哝着继续往下看。

    「我只是偶尔去看看她,直到她再婚为止,并不是接收他的妻女,」步维竹反驳道。「漫依,你的说法有偏差。」

    「是吗?」郁漫依斜过一只眼来。「那么请问你,如果她不打算再婚了呢?你计画要看顾她们一辈子吗?又或者,她想的就跟我想的一样,你又打算如何?娶她当二奶吗?或者干脆跟我离婚再和她结婚算了!也对,反正这是我们的婚前协定,你敢开口我就敢答应,要是皱皱眉头我就不叫郁漫依!」

    她愈说愈是火大,口气也愈说愈咄咄逼人,说到最后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步维竹听得满头雾水。

    「漫依,你愈说愈离谱了!你明明知道我并没有打算和你离婚,更不可能和她结婚,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哪里知道啊!」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步维竹忍耐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离婚,这种念头我连一分一秒,一-那一瞬间也没有过!」

    听他斩钉截铁的回答,丝毫犹豫也没有,郁漫依这才稍微消了一点火气。

    「那你到底打算照顾她到何时?」

    「她再婚。」

    可一听到这种天长地久的答案,她肚子里一把无名火瞬间又轰然爆炽起来。

    「如果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再婚呢?你就一辈子当她的便利商店,一通电话来马上服务到家?」她的语气尖酸刻薄到令步维竹频频皱眉不已,但她就是忍不住。「将来说不定还要定时上门去问候,逢年过节再送个礼巴结巴结……」

    实在听不下去了。「你究竟在胡扯些什么?」

    「哪里的谁在胡扯啊!你明明就是这么说的嘛!」郁漫依暴烈地摔上电脑萤幕,差点失控地把电脑扔出去,幸好步维竹及时一把按住她的手,他的电脑才免于沦落为资源回收的下场。「如果她不愿意再婚,你就要照顾她一辈子……」

    「我没有那么说!」步维竹断然否认。

    没有才怪!

    郁漫依两眼一瞪,原准备再顶回去的,谁知道嘴巴才刚打开,忽又噎了口气咽回去。

    老天,她……她在干什么?

    她吃惊地捂着嘴,问自己。刚刚那些蛮横不讲理的话都是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吗?

    上帝,她究竟是怎么了?撇开他们早有协议随时可以离婚不谈,她心里明明很清楚他是个多么正经的人,老爱坚持一些有的没有的原则,那种不道德的事他根本做不出来,但她却……

    太可怕了,她……她不会是在吃醋吧?

    不,不可能,她才没那么小气呢!

    她这么告诉自己,但……偷眼瞄了一下丈夫疑惑不解的表情,她不禁赧然地别开视线。

    不是才怪!

    心中那股没来由的怒气,满脑子的怨气,还有那种酸溜溜的口气,自己听了都觉幼稚到令人泄气,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她还自以为是个豁达大方的女人呢!居然跟那种小气巴拉的女人──她向来最轻蔑的人种之一──一样心胸狭窄爱吃醋,这样一来,过去她百般嘲笑她们不也等于是在嘲笑她自己?

    天哪,真是没脸见人了,好想把自己扁成薄饼去包豆腐乳,臭死自己算了!

    唉,女人的嫉妒真是丑陋啊!

    「漫依。」

    听见丈夫低沉的呼唤,郁漫依连看也不好意思看他一眼,连忙再掀开电脑躲在里面。

    「……嗯?」

    「我只有在出任务回来的时候顺路去看看她们而已,从来没有特地去找过她们,除非是工作所需,这点请你务必要相信我。」步维竹悄悄把手搭在她扶着电脑的柔荑上,见她不反抗,这才用力握住。「另外,我的确不曾考虑过如果她没有再婚的打算的话我该怎么办,但那也是因为我一直认为她终究会再婚……」

    他迟疑一下。「老实说,蛇头生前曾告诉我,莉莉心里头有别的男人,所以在他病发前一个月,她一直闹着要和他离婚,换句话说,三年前如果不是蛇头病逝,他们迟早也会离婚……」

    「咦?」郁漫依惊愕地抬眸,步维竹点点头。「啊!」想都不用想,她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莉莉早在丈夫尚未过世之前就喜欢上丈夫的好友了。

    「因此我才会认为她一定会再婚──与那个存在她心里的男人再婚,而且应该会很快,没有想到三年过去,却一直不见有任何男人出现在她身边……」

    真是个迟钝的男人啊!

    郁漫依哭笑不得地欲言又止,想问问他究竟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看他的样子大概是不知道,就算对方再多流上三年口水漫淹整个纽奥良,他也不会知道人家哈得要死的对象正是他,但那个蛇头一定很清楚,所以才会把妻女托付给他。

    「不过现在想想,我的确需要认真去思考一下这件事,总之,我答应你会尽快解决这件事,这样可以吗?」

    步维竹的低声下气使得郁漫依更加惭愧,明明是她在无理取闹,丈夫却好脾气地一再容忍,他实在是太老实了……老实?

    老实的人为什么外号叫狐?

    她忍不住又横过眼去。「慢着,你刚刚只解释了冬狐里的『冬』,还没有解释为什么叫『狐』?」

    步维竹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转开话题。「因为知道冬狐真正长相的人很少,算起来这世上不会超过五个,不过说到冬狐的真正背景资料,那就只有你和两个孩子知道而已。」

    「莉莉她们母女呢?」又在小气了,不过,她就是忍不住啊!

    怎么又转回来了!

    步维竹暗叹。「她们当然不知道,事实上,她们根本没有看过我的真面貌,过去我每次出门就先易容,直到任务结束回到诺弗克之后才回复本来模样,所以在路上碰见了她们也不一定认识我。」

    怎么,那对母女连他的真面目都没见过吗?

    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原来如此。」不知道为什么,郁漫依突然觉得心情非常舒畅,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看天天好蓝,看云云好轻。「好吧!那你要好好想想,愈快愈好,告诉你,女人的事拖不得的,拖愈久麻烦愈大,到时候要是扯不清了看你怎么死!」

    「我知道。」步维竹犹豫一下,仍是憋不住心中的疑惑脱口问:「你刚刚是怎么了?」

    「刚刚……」两朵红云蓦然跃上郁漫依的双颊,赧然的视线又躲到电脑里面去了。「没……没啊!我哪有怎么了,我只是……只是在跟你讲理嘛!」

    才怪,她根本是不讲理!

    不过眼见她脸上红晕一片,步维竹若有所悟地轻轻啊了一下,郁漫依面上的彩霞更盛。

    「你啊什么啊?」

    「你是不是……」他想问她是不是在吃醋,但转眼一想,这句话问出口搞不好会掀起国父的第十一次革命,为保老命,他最好改改口。「呃,我是说,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我去买点东西来吃?」

    「当然饿了,不过不用你去买,我们……」她往车外一指。「去吃那个!」

    步维竹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原来是生蚝──纽奥良最具代表性的食物除了海鲜粥之外,就是生蚝了。

    「好,走吧!」

    在纽奥良吃生蚝是一种绝对感官的经验,你只要往生蚝吧前一站,戴着手套的料理师就会把活生生的带壳生蚝扒开送到你眼前,再挤上几滴柠檬汁,沾上姜末与番茄酱,你就可以享受到最鲜嫩多汁的新鲜生蚝。

    「天堂般的享受!」郁漫依一边吃一边吮着手指头赞叹。「好幸福!」

    看她一脸陶醉的样子,步维竹颇觉有趣。「下回带孩子们来吃。」

    「他们会先吐给你几只生蚝!」

    「……」

    算了,还是带他们去吃麦当劳吧!

    「你终于来了!」

    一瞧见门后的莉莉那副兴奋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有什么灾难需要他救助,步维竹不觉疑心陡生。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抱歉用那种紧急讯息要你马上赶过来,但有一件你一定会很高兴的事我想尽快告诉你,所以……」莉莉蓦然顿住,两眼盯住步维竹身后的郁漫依,失声叫道:「她是谁?」

    她没认出郁漫依就是那个被她女儿利用警察赶跑的女人。

    「朋友。」步维竹轻描淡写地带过去。「究竟是什么事?」

    莉莉状似想追问又强忍住。「有个人要找你,他说是你的亲人,你知道,蛇头说你好像都没有亲人了,所以我很替你高兴,才急着要你赶来和他见个面。」

    「我的亲人?」步维竹警觉心立起,暗里向郁漫依使了一个「小心」的眼色,再问:「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他只说……」莉莉退后让他们进入。「见了面你一定会非常意外又惊喜。」

    确实非常意外,步维竹一见到客厅里的男人,在错愕地呆了呆之后,随即失声叫了出来,「是你!」

    坐在沙发上逗弄西西的男人闻声回头,先是楞了一下,继而失笑。

    「是你吗,老大?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说着,他先将西西放下,再起身。

    郁漫依顿时目瞪口呆:好高大!

    同样是东方人,但那男人足足高了步维竹一个头,躯体粗壮,浑身上下一坨坨的好像挂了许多铁球,连脖子都不见了,标准的肌肉男,五官虽然很正,但眼神老是飞来飞去的飘移不定,不像坏人,却又有某些地方令人感到不太舒服。

    「你……你出来了?」步维竹仍在发愕。「该死,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男人迟疑地瞄了一下莉莉,「待会儿再说。」再望向郁漫依。「这位是?」

    步维竹也瞥一眼莉莉,「朋友。」然后拍拍男人的肩。「用过晚餐了吗?我请你出去吃。」

    「好啊!不过……」男人斜睨着郁漫依。「这位『朋友』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们想谈点私事……」

    不等他说完,步维竹便非常坚定地代替「朋友」否决他的请求。

    「她跟我一起!」

    男人皱了皱眉,但见步维竹的表情非常坚决,便松开眉头耸耸肩。「好吧!」

    原以为他们起码会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叙旧,没想到五分钟不到就要走人了,莉莉虽然不情愿,但既然那男人说他们要谈私事,她也没有立场反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相偕离去。

    一走出屋外,男人便领路往法国区而去,尾随于后的郁漫依扯扯丈夫的衣袖。

    「喂,他谁呀?讲话好奇怪,又中文又英文,中文不标准,英文也怪腔怪调,他到底是哪一国人呀?」

    「我弟弟,窦维民。」步维竹低语。「中文不标准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讲,英文是在日本学的。」

    「耶?他就是你弟弟?」郁漫依惊呼。「可是,他怎么出来了,还跑到美国来了?」终于受不了坐牢的辛苦,所以来上一段叛狱大逃亡?

    「我也不知道,」步维竹的声音里也带着疑惑。「等会儿再问他。」

    「哦!」其实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事,不过……

    对于步维竹而言,窦维民是自己的弟弟,所以他毫无戒心;但就第一次见面的郁漫依来讲,窦维民是一个陌生人。

    所有的陌生人都是可疑的,她所受到的训练这么教导她。

    现在,她所受到的训练正在警告她:眼前这个陌生人有哪里不太对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但就是在那儿。

    不久,郁漫依的预感便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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