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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湘州府是南方经济重镇,店铺馆楼星罗棋布不难想象,不过这儿最引以为傲的却是湖光山色,而最教文人游客流连忘返之处是西郊的长堤湖,湖边有一座鹊桥,每逢花朝节。人们外出游玩赏花的日子,桥上盛况空前。

    阳光明媚之时,长堤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总是点缀着各式画舫、游艇。青山杨柳,倒影湖中,如入仙境。湖面的画舫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相同的是精工巧造,舫上四周雕梁画栋,行如平地。游湖吟诗,扶琴作画。情悠悠,意浓浓,隐隐笙歌处处随。

    云琉璃却无视这儿的湖光山色,每天从日出到日落,只做一件事情——拿着云璩风的画像四处向人询问。

    离开皇城至今快一个月了,一开始,她只懂得傻傻等待,可是想着哥哥从高高的悬崖掉下来,若真能保住命,也一定伤及某个地方,譬如双脚受伤,暂时不便于行,或者伤及脑子,不记得自个儿是谁。如此一来,即使身在湘州府,他也不会找上仁心堂,投靠师伯。

    所以,她必须主动出击,于是画下哥哥的画像,拿着画像四处打探,若是有人见过哥哥,她就可以寻到他的下落。

    “琉璃,坐下来歇会儿吧。”蓝玉鸣拉着她进了一座茶棚,向小贩各要了一碗茶解渴。

    “玉哥哥,我在仁心堂住得很习惯,贺叔、莲姨也很疼爱我,你可以放心回皇城了。”莫家镖局其他师兄弟都回皇城了,只有他还留在这儿陪她,她知道是因为他放心不下,可是,总不能为了她误了正事。

    “你真的决定留在这儿等璩风出现吗?”

    “我会等到哥哥出现为止。”

    “若他一直不出现呢?”他不像她信心满满,他了解璩风,若是平安无事,不可能至今没有现身,可想而知,他必定有不能现身的理由,至于什么理由,这一点教他非常忧心挂虑。

    “我就一直在这儿等下去。”除了这儿,眼前她也无处可去了。

    叹了声气,蓝玉鸣终于提起不愿意触及的人。“蔚如?怎么办?”从皇城来到这儿,这一路上他看得很明白,她的心始终留在皇城,悬挂在蔚如?身上。

    一怔,云琉璃状似不在意的一笑。“蔚大当家会过得很好。”

    “可是,你过得不好。”坦白说,他不愿意承认她心心念念忘不了蔚如?,蔚如?是将她从他身边带走的人,可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为难自己,明明不开心,却要强颜欢笑。

    “……哥哥至今下落不明,我当然不好过。”

    “不是,你是为了蔚如?。”

    “……他待我极好,若是毫无牵挂,那我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这是她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相信随着时间过去,她会渐渐将他放下。

    “你没发觉吗?这一路上,你不时拿出一支金簪傻傻的看着,送你那支金簪的人是不是蔚如??”

    “……”云琉璃不是没发现,而是情不自禁,每次看着那支金簪,她就会想起他为她插上金簪的温柔,那一刻的温柔,至今还教她悸动。

    “你还是跟我回皇城,只要璩风来到仁心堂,君羊聊独家,贺叔一定会派人通知你。”

    一顿,她还是坦白道:“我不回皇城了。”

    蓝玉鸣闻言一惊。“为何这么说?”

    “当初应该嫁进蔚家的原本就是小姐,而不是我。”

    “可小姐爱慕的人是璩风,蔚如?迎娶的人是你。”

    “小姐如今只是一个无法言语的病人,哥哥生死未卜,蔚大当家是小姐最好的归宿。”她知道应该帮哥哥守住小姐,可是却又无法漠视内心的渴望——她渴望蔚如?得到幸福。

    “那你呢?”

    “……琉璃可以自个儿过得很好。”她坚定的扬起微笑。

    “琉璃真是个傻丫头!”这就是琉璃,宁可自个儿受委屈。

    她很傻吗?也许吧,可是看着他的心为另外一个人牵挂,那不是更傻吗?她不过是在“傻”和“更傻”之间做了最好的选择,这样的傻应该不会太傻……是啊,她是这么告诉自己,这样就可以舍下了。

    当他们坐在茶棚歇脚的时候,在这条湘洲府最中心的十字街的另一端,蔚如?在贩售珠翠发簪的摊子前面停下脚步,眼前顿时浮现他和琉璃逛夜市的情景,看着她爱不释手,好像恨不得把那些发簪步摇全插在发髻上,可却固执的不愿意回头向他求救,她就是这么倔强!

    他知道她有多喜欢他送给她的金簪,只要绾上发髻,她一定会戴上那支金簪。

    虽然生气她狠心舍下他,可是平心静气之后,他渐渐可以明白她的心情。莫香灵无法言语,云璩风又下落不明,既然当初与他订亲的人是莫香灵,她只好将莫香灵托付给他。

    琉璃是个傻瓜,她只想着莫香灵,那她自个儿呢?尽管她没有说出口,但是他看得出来她对他的情意有多深,她并不是真心想舍下他。

    “大当家,画卷还是交给我,我去问问那家布庄的人是否见过少夫人。”武彬低声在他耳边道。

    幽幽的回过神,他终于交出始终不肯离身的画轴。

    武彬随即进了布庄,过了一会儿,又回到他身边,低声将手上的画卷归还。

    “那家布庄的人也没见过少夫人。”

    “她在这儿,就一定找得到她。”他在众多的发簪饰品当中挑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珠子串成的耳环,请小贩帮他包起来。

    “小的以为寻人一事还是交给三当家的人,他们比较清楚这儿的街道巷弄。”

    这是实话,湘洲府有几十条大街,几百条小巷,都是人烟稠集,金粉楼台,若不是熟门熟路,还真搞不清楚东西南北。

    略一沉吟,蔚如?点头应允,来了好几天,因为舍不得将手上这幅画卷交给他人,他总是自个儿带着武彬和赫连上街打探,可是至今毫无进展。

    “大当家,时候不早了,还是回府吧。”

    点点头,他走向停在街旁的马车,赫连立刻跳下驾驶座,打开车门,他坐上马车,车门一关,马车踢踢踏踏缓缓前行。他不自觉的又展开画卷,撩开车帘,让车窗外的亮光照清楚画卷上的人儿,那宛如仙子般的人儿教人痴迷。

    长指轻轻抚过画上的仙子,他柔声呢喃,“琉璃,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你究竟在哪儿?”

    此时还在茶棚喝茶的云琉璃无来由的心头一震,不自觉回首,看了一眼。

    “怎么了?”蓝玉鸣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

    回过头,她摇摇头,“没事,玉哥哥今晚收拾行囊,明儿个就搭船回皇城。”

    “你别催,我都还没有好好将这儿看上一回。”

    “我知道了,明儿个玉哥哥别再陪着我到处找人,好好将这儿看上一回吧。”她不再让他跟着,相信他很快就会离开。

    蓝玉鸣无声一叹,这丫头还真不好拐,这会儿只能看谁比较有耐性,不过,他在这方面好像从来不是她的对手。

    ***

    果然,三天后蓝玉鸣终于在云琉璃的声声催促下起程返回皇城,她送他到码头搭船北上,在折返仁心堂的路上,难得放慢脚步优游在湘洲府的街道上。

    湘洲府没有皇城的气势宏伟,可是繁荣热闹的程度不下皇城,贸易活动昼夜不绝,经常可见仕女夜间游玩吃茶,不过为了方便,她还是习惯扮成男儿身。

    今儿个她也学学那些游湖文人,登山酒楼,凭栏远眺,长堤涧上的风光尽收眼底,她想起李清照的“怨王孙”——

    湖上风来波浩渺,秋已暮,红稀香少,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

    这儿没有奉香楼说不完的蜚短流长,只有文人雅然的诗情画意,可惜心有牵挂,无法将这片美景留在心底。

    离开酒楼,天色渐暗,整排酒楼上明角灯都亮了,照耀有如白昼,当她回到了仁心堂,早就过了酉时。

    “琉璃,你可回来了!”莲姨一看见她,便急忙的将她拉进后方居住的院落。

    心跳猛然加速,她满怀期待的问:“是不是有我哥哥的消息?”

    点了点头,莲姨兴奋的道:“我们得到一个好消息,有个采药的见到璩风的画像,说他上山采药的时候曾经见过。”

    “是在哪儿?”

    “九杭山山脚下。”

    既然在九杭山,应该就错不了,但又担心空欢喜。“他真的确定是哥哥吗?”

    “我们相识多年,他的记性可是第一个教你贺叔点头称赞的人,见过的药草他一次就记牢,况且璩风生得俊逸斯文,高大挺拔,第一眼就教人印象深刻,怎么可能记不住呢?”

    眼眶不禁泛红,这些日子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她像吃下一颗定心丸。“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你终于可以好好吃顿饭,睡一觉,瞧你瘦了一大圈,真是教人担心,再继续下去,怎能不病倒呢?”

    云琉璃轻柔的回以一笑,其实真正教她吃不好、睡不好的是如?,虽然离开皇城有一段时间了,至今还夜夜梦见他……有时她会想,能够在梦里相见也是一种幸福。

    “可是,今儿个还发生一件很奇怪的事。”莲姨忧心的蹙着眉。

    “什么奇怪的事?”

    “有人拿着你的画像上门打听。”

    “我的画像……真的是我的画像吗?”

    “错不了,这位画师画工精湛,不论你的容貌、你的神韵,就像活脱脱的你站在眼前,第一眼时,我还真吓了一跳,差一点就脱口道出你的名字。”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哪个画师可以将她活生生的画在纸上……蔚如?突然自她心头掠过,可是,怎么可能是他?她离开皇城也有一个月了,若他有意寻她,早就来了,怎可能等到今日呢?她倒觉得,此时他应该备妥休书,就等着她差人前去取回休书……是啊,绝不是他!

    “琉璃,我看你还是当心一点,最近待在家里别出门,既然璩风有下落了,你也不必为了找他四处奔波,相信不久之后,他就会现身。”

    云琉璃以笑婉拒,“莲姨无需担心我,除了哥哥,这世上没有人关心我的下落,说不定就是哥哥派人打探我是否来到湘洲府。”

    “若是璩风,直接找上门就好了,何必派人打探呢?”

    “说不定有什么原因阻止他来这儿。”

    “璩风不擅丹青,就是请画师画你的画像,也画不出栩栩如生的画像。”

    这倒是,哥哥样样精通,就是不擅丹青,她老是取笑他,除了小姐,他看皇城的姑娘们大概都长一个模样,他恐怕连人家姑娘长得是圆是扁都分不清楚,就算想让画师将她画下来,只怕也说不清她的模样。

    “我总觉得这位画师必定是熟悉了解你的人。”

    虽然云琉璃一直告诉自己,绝不是他,可心儿还是砰砰砰的变得急促而混乱。

    他总是说她不会说谎,一眼就看穿,他应该是熟悉了解她的人。

    她见过他在折扇上作画,简单的松柏,瞧不出他是否善于丹青,可是……她在盼着他吗?说她没有心存期待,那是骗人的,不过却也明白,若是他能够轻易将她舍下,或许她更容易将他遗忘……

    “虽然你以男儿身示人,可是肤如凝脂,皓齿朱唇,比姑娘家还漂亮,走在街上,原本就易引人注意,如今没有蓝公子跟在身边,还是事事当心谨慎,别跟自个儿的安危过不去。”莲姨万般叮嘱。

    “是,最近我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屋里磨药。”若真的是如?,她希望他找着了,还是找不着呢?

    ***

    湘洲府的“蔚园”比皇城的蔚家大院来得宏伟气派,蔚园地处湘洲府的最北端,四周围绕着一片桃花林,清幽里像一处与世隔绝的仙境。

    蔚家三当家蔚如镶因为爱荷,更是在府里兴建一座可以游湖的荷花池,池心设了一处可以容纳二、三十人的“赏花亭”,四周挂上白色薄纱帷帐,清风徐徐,撩起帷帐,荷香盈满亭,不觉教人诗性大发,偶尔请来唱曲的,歌声随着游船飘飘荡荡,真是又浪漫又诗意。

    傍晚时分,他通常把晚膳设在此地,边赏荷边用膳,真是人生一大享乐,不过前提是,饭友必须跟你一样懂得生活情趣。举个例子,若是遇到像蔚如?这样的饭友,只会感叹知音难寻。

    瞧一眼对面那个心不在焉的饭友,蔚如镶实在很想将他踢出赏花亭,可他毕竟是蔚氏的大当家,得罪不起。他还是逗一下站在后方那个目不斜视的家伙。

    “武彬,我那位嫂子究竟生成什么模样?”当初没能返回皇城喝上一杯喜酒,他气得三天三夜食不下咽,又不是见不得人,哪有人家这么急着成亲的?

    “……三当家不是看过画像了吗?”武彬轻叹口气,每天总要问上一回,三当家不嫌烦吗?老实说,比起那位爱搞怪的诚王爷,他更害怕这位三当家,从来没个正经样,说话真真假假,教人紧张兮兮。

    “画像哪能当真?”说到画像,他更是一肚子火,若非大哥打探不到下落,必须仰赖他的贴身侍卫帮忙寻人,他怎么看得到那张画像呢?

    “可是,少夫人的模样确实跟画上一样。”武彬据实以告。回想初次见到那副画像时,他惊吓得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少夫人活脱脱的出现在眼前,而是他从来不知道大当家的画工竟然如此精湛。

    蔚如镶一副“你真是糟糕”的摇了摇头。“武彬,我瞧你生得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想不到你这小子这么会拍马屁!”

    他当然知道大哥擅长丹青,可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早在他舍弃仕途,就变成一个只讲利益和道义的商人。如今除了偶尔想沾染一些墨香时,他会在折扇上作画,但只画山水,画松柏。

    武彬觉得好无辜。“小的半句不假。”

    “我大哥至少有十年没有执笔画人像了,他能够捕捉嫂子七分风采就不错了,栩栩如生——难啊!”不是他爱猜忌,而是当绘的是心上人,难免有几分美化。

    武彬决定闭上嘴巴不回应。待见到人,三当家自然明白他所言不假。

    “不过,能够教我大哥执笔画下的佳人,还是令人好奇。”大哥是蔚家的才子,从小就爱读书,胸怀大志,盼读圣贤书成就一番大业,可是,他们偏偏有个扶不起的阿斗爹爹。

    爹爹不长进,爷爷就可怜了,劳心劳力,大哥见了实在不忍,身为蔚家老大只好扛下蔚氏的担子,转而习商。

    大哥果断有魄力,既然舍弃仕途,便同时舍弃附庸风雅的文人气息,他不再吟诗抚琴,也不再执笔作画,变成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唉,他好像也把自个儿骂进去了。

    “……”武彬实在无言以对,不是说了,就是画卷上的样子。

    “我这个嫂子若真如画卷上的模样,连我都会动心……”吓!那个魂游太虚的人怎么突然射过来一记冷箭?说说而已,何必那么计较呢?

    不过真心话,虽然这位嫂子没有莫家小姐的美貌,却有一股坚毅的气质,看起来像是附身在梅花树上的仙子……咦,他不是不相信画上的模样吗?

    哎呀!无论如何,大哥的丹青果然了不起,可是,太了不起了也不是好事,把人美化了,一旦真见过此人,也瞧不出来,这样找得到人吗?

    这时,蔚如镶的贴身侍卫元项快步的穿过九曲桥,走进赏花亭,打揖行礼后,他立刻将手上的那画轴归还蔚如?。

    “今儿个有进展吗?”蔚如?终于打起精神。

    “没有人见过画上的姑娘,可是……”他实在不知应否将他的猜疑说出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线索,你直说无妨。”

    “仁心堂的夫人在看见少夫人的画像时吓了一跳,当我追问是否见过时,她又笑着说这世上哪有这种像仙子般的姑娘,她说她看过相似的画像。”

    “这位夫人应该见过琉璃!”蔚如?断定。

    蔚如镶听了,俊脸差一点扭曲变形。不会吧,真有人瞧出那画像上的人!

    若非太熟悉自个儿的主子,元项一定会笑出来。“我也怀疑这位夫人见过少夫人,只是有意隐瞒少夫人的行踪。”

    “仁心堂是什么地方?”

    “仁心堂是我们湘洲府最不起眼的医馆,位在城西最偏僻的巷弄里面,可是仁心堂的贺大夫比皇城的御医还厉害。传闻他是神医玄遥的弟子。”蔚如镶果然是来自皇城,很有道人长短的精神,一说起传言,两眼闪闪发亮。

    “我听过神医玄遥,他云游四海,居无定所。”

    “传闻,他要不要救人必须看两人是否投缘,这位贺大夫就是让他从鬼门关救回来的病人,因为有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因而成了他的弟子。”蔚如镶对稀奇古怪的人事物最感兴趣,“我对他可是久仰大名,一直是见识一下他有多难缠。”

    蔚如?立即送上一记冷眼。这个小子扯太远了吧!“这位夫人为何要隐瞒琉璃的行踪?”

    “她认识嫂子啊。”蔚如镶直言。

    没错,若非相识,又何必为她隐瞒行踪?这么说仁心堂跟琉璃的母亲一定有什么关系……对了,他记得武彬提过,琉璃的母亲是个医术高明的医者,难道她也是神医玄遥的弟子?

    错不了,他明白了。正因为如此,琉璃很清楚上这儿寻找云璩风,她相信云璩风一定会来到仁心堂。

    “小的还有一件事没有报告大当家,云璩风的下落有眉目了。据说有人在山上采药的时候,见过云璩风跟一位白发般的仙人。”

    “神医玄遥!”蔚如镶惊叫。

    “你说那位白发般的仙人就是神医玄遥?”蔚如?若有所思的蹙着眉。

    “神医玄遥的特征就是一头白发,想必是他救了云璩风,云璩风才可以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还能活下来。”

    一顿,蔚如?实在想不明白。“既然安然无恙,为何教所有人都找不着?琉璃会有多担心他,甚至不远千里来寻找他,他怎可能不清楚呢?还有,他不关心莫家小姐是否平安无事吗?莫家小姐是他最挂心的人,他怎可能漠不关心?”

    坦白说,他对云璩风可以活下来并没有抱太大期待,若是活着,他们不来寻他,他也会自个儿找上门,可是他音讯全无,这表示他可能发生意外了。

    如今他好端端的活着,却教大伙儿遍寻不到,这不是有违常理吗?

    “说不定从悬崖掉下来的时候,脑袋瓜儿撞坏了,变成傻子,忘了自个儿是谁。”蔚如镶自认为这个玩笑很好笑,说完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蔚如?显然不认同,眉头打上了好几个结。

    虽然从没听说过这种事,但果真如此,那就不妙了!

    “大哥别这么严肃,我只是胡言乱语,这事只会在小说上出现,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顶多是摔断腿。”呃,这种情况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蔚如?自顾自的又道:“既然‘仁心堂’的贺大夫是神医玄遥的弟子,神医来到湘洲府,怎可能对自个儿的弟子不闻不问呢?若他去了仁心堂,琉璃不就见得到云璩风了?”

    “这么说来,云璩风知道嫂子来到湘洲府,而他故意避不见面?”

    “这倒未必,只是此事不太寻常。”

    “璩风避不见面又如何?只要他跟着神医玄遥,就不必担心找不到他。”

    “神医居无定所,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人。”

    “既是医者,一定会上山采药,不就因为如此,我们才知道下落吗?这会儿只要动员蔚家在各地的情报网,还担心找不到人吗?”

    略一思忖,蔚如?下了第一道指示:“彬,盯住仁心堂。”

    “是,大当家。”

    “武彬,你去仁心堂接少夫人,她不现身,你就天天上门。”

    “大哥,这事交给我好了,我一定会想法子教嫂子现身。”蔚如镶兴致勃勃的抢着道。他要第一个见到这位让大哥画成仙子的女子。

    点了点头,蔚如?转而道:“武彬,你随三当家一起去仁心堂,少夫人见了你,才会放心上马车。”虽然这个小子爱胡闹,可是脑袋瓜儿动得快,懂得随机应变,他一定会想方设法“逼”琉璃现身的。

    ***

    隐身在屏风后方,云琉璃竖起耳朵聆听厅堂的对话——

    “三当家,昨儿个我已经向您说过了,这儿真的没你们想找的那位姑娘。”莲姨笑盈盈的不敢得罪这位贵客,湘洲府有一大片的房产为蔚氏所有,蔚氏还是这儿的大盐商,救济贫困多仰赖蔚家,当然不能怠慢。

    昨儿个只是来这儿打声招呼,今儿个可要进一步采取行动,他蔚如镶最喜欢用“贿赂”这一招对付人了。“我把湘洲府最好的铺租给仁心堂,贺夫人以为如何?”

    “仁心堂没这个福气,这儿真的没有三当家要寻找的这位姑娘。”

    没有吗?他很好商量,“贿赂”不行,那就改成“利诱”。“这样子好了,夫人就告诉这位姑娘,我们有云璩风的下落。”

    闻言一惊,莲姨悄悄瞥了屏风一眼。

    “夫人应该认识云璩风吧。”

    “若是三当家可以说得更详实,说不定我会想起来在仁心堂见过此人。”

    这位夫人真是不简单,嘴巴比蚌壳还紧!“夫人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夫人将我的话转告云姑娘,若她想知道云璩风的下落,明儿个此时,蔚家的马车会来这儿接她。”蔚如镶站起身,有礼的拱手作揖。“有劳夫人,在下告辞了。”

    莲姨陪同蔚如镶和武彬离开厅堂,送他们上马车离开。

    片刻,云琉璃走出屏风后面,失神的在椅子上坐下。

    虽然昨日听莲姨提起这位蔚三当家的身份,她还是不确定如?真的来到湘洲府,可是今儿个隐身在屏风后面偷看,看着跟他一起来访的武彬,她终于确定如?为了她来到此地。

    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开心吗?怎么会不开心呢?他没有轻易的将她舍下,他真的追来这儿,可是,她的心也很混乱,他是不是想带她回皇城?她要跟着他一起回皇城吗?

    返回客厅,看到琉璃心神不宁的样子,莲姨就知道答案了,她已经知晓寻她的是谁。“你跟蔚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她只能原原本本的从头道来,有婚约的小姐跟哥哥私奔,蔚如?又赶着成亲,只好教莫家赔给他一个妻子,她这个诱拐人家妻子的人的妹妹,就这样顶着莫家千金的身份嫁进蔚家……

    听完故事,莲姨了然的一笑,“难怪得知璩风还活在世上,你依然食不下咽,夜不成眠,原来真正教你无法平静下来的人是蔚大当家。”

    “对不起,我教莲姨担心了。”

    “他一定很在乎你,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追来这儿。”

    “他是在乎我,可是也在乎小姐。”

    “也许,他只是心怜她。”

    若不在乎,又怎么会心怜呢?她明白他的心,虽是不得已娶她,既然认定她是他的妻,就不会舍弃她,这是他的情义……其实他也是个傻瓜,她宁可负了哥哥也要成全他,他又何必找她?

    “我知道你心疼莫家小姐,认为只有蔚大当家可以照顾她,可是既然璩风平安无事,你再也不需要为她担心,相信她也在等璩风。”

    摇了摇头,她总觉得哥哥迟迟不肯出现教人不安。“虽说哥哥还活在世上,可是他不现身,我就不能不管小姐。”

    “蔚三当家不是说他们知道璩风的下落吗?”

    “这不过是逼我现身的伎俩。”她最会玩把戏了,那位三当家哪骗得了她?

    “蔚家势力庞大,说不定他们真的找到璩风了。”

    “若是他们真的有哥哥的下落,昨儿个三当家就会抛出诱饵了。”

    “这么说确实有理,可是,万一他们真的知道璩风的下落呢?”

    是啊,蔚家势力庞大,况且哥哥还出现在这附近,他们很有可能找到他了。

    “难道你不想见他一面吗?”

    想啊,怎可能不想呢?她好想,想得心都痛了,可是,见了不过是教自个儿心生动摇,只怕她再也舍不下他……她该如何是好?见,还是不见呢?

    见到她眼中的苦恼和争战,莲姨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这丫头真像你娘,总是先想着别人,她明知自个儿的身子不适合生儿育女,硬是央求师傅让她为你爹留下子嗣,一个不够,还生了两个,说是她和你爹若有手足,失去双亲时也不至于没个依靠。”

    “我知道娘为了生下我们,吃尽苦头,若不是为了爹爹,娘早就熬不住了。”

    “是啊,师傅总是说,你娘可以活过二十五岁,那已经是个奇迹了。”莲姨突然有感而发的一叹。“若是师傅在这儿就好了,他老人家一定可以医治莫家小姐的哑疾。”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找师祖医治小姐的病呢?“小时候常听娘提起师祖,师祖专治疑难杂症,不知道他老人家此刻身在何处?”

    “师傅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虽然他被人家称为神医,却说活在这世上最麻烦的事就是救人,只要他在一个地方多待上一段时间,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找上门,所以他喜欢四海为家,不过,自从失去你娘之后,他年年都上这儿看我们,大概是不想再遇到无法挽救的悲剧,只是今年有点奇怪,一个月前就该现身了,却至今不见踪影,也许是遇到麻烦的事,耽搁了。”

    她想起来了,娘亲仙逝不久之后,有一天师祖来到了皇城,得知她娘已经离开尘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若是我在这儿,说不定还可以护住她的命!”

    “这么说,今年之内师祖一定会来这儿,是吗?”

    “这是当然,我相信只要麻烦解除了,他老人家就会出现。”

    “那我就在这儿等他老人家出现。”云琉璃下定决心。

    “你可以待在这儿等他老人家出现,可是在这之前,你先跟蔚大当家见一面,就算不为他,也为你自己。”

    不为他,也为她自己……真的要见他一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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