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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情小说->《旧欢如梦》->正文
寂寞小姐

    寂寞真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此外就是时间,寂寞的时间简直能够置我们于死地。

    媚媚一与我吵架,就会说:“若不是为了怕寂寞。才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与你一次又一次地重修旧好。”说得也有道理。

    这样说起来,媚媚天天跑到写字楼去坐着,虽然说是为了薪水,但如果时间可以打发,她经济情形又不见得那么坏,就不会对着一班乏味的同事度日了。

    我笑称她为“寂寞小姐”,因为她是那么怕寂寞,忍受不了寂寞,所以她爱热闹,无端端拉了我到亲友家坐着,不是过年也吃牛肉干,嗑瓜子,端张椅子霸个好位子看搓麻将。

    一回到家她就叹没意思,没有意思她又忙着去应酬,真矛盾。

    她一天到晚节目安排得满满,即使只有三四天假期,也得往东京去走一趟买衣服,整个人是动态的,一刻静下来的时间也没有,流行打网球,她又忙着跟风;见人学插花,她也去参加草月流学习班,东奔西跑,不亦乐乎。

    她又有一班姊妹团,经常聚会,在一起吃酒猜拳,都是时下的所谓事业女性,但是在这一类聚会,她从不与我一起列席,别以为媚媚糊涂,精明起来,也就是一个厉害的小婆子。

    开头与媚媚在一起,颇有“疲于奔命”的感觉,日子久了好一点,有很多场合,大丈夫说不去就不去,顶多吵嘴,她也拿我没奈何。

    今天她一早穿戴好了,约我在大会堂婚姻注册处见面,她的一个表组结婚,她去做伴娘,人家送她一袭伴娘新衣,全身是荷叶边,我见了就说:“真土。”但她还是穿上了.媚媚对任何事都有股喜气洋洋的起劲,别人觉得她无聊,她自己可享受得紧呢。

    我到了婚姻注册处但见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正在寻找媚媚,她先一把抓住了我,抱怨我来得迟。

    我笑说:“人家结婚,何必起劲。”

    一大班女客男客都俗不可耐。

    媚媚叫我帮着招呼亲友,她自己象蝴蝶般穿插在人群当中。

    我一眼看到一个穿白衣的女子独白站在一角,便好心的过去唤她:“可以观礼了。”

    她转过头来。

    好一张清丽的面孔,黑鸦鸦的浓眉毛.一双大眼睛,眼睛中闪烁着孤独的气息。

    她是一个陌生人,我以前并没有见过她。

    我轻轻重复一次,“可以观礼了,我与你一起进礼堂去吧。”

    正在这个时候,媚媚在我身边出现,嚷道:“不是我们的客人,你怎么乱叫?”她的手马上插进我臂弯中。我尴尬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那女郎淡淡一笑走开。

    媚媚连忙拉起我的手去看新郎新娘说“是”。

    礼成后我驾车送媚媚,她一迭声喊累。

    “你喉咙都哑了。”我讽刺她。

    “晚上我穿那件盘金龙的旗袍。”

    “媚媚,晚上我不想去了……”

    “谭家树,你敢。”她懊恼的说。

    “我为什么不敢?”我笑问:“我想回家陪父母吃顿饭,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十五周年。”

    “好,你今天不陪我,以后——”

    “媚媚,别再使个性子了。”

    她马上鼓起了嘴。

    “那么多人陪着你,何必还多个我?你也没空跟我说话,别忘了你是伴娘。”

    “那些人,不管用。”她说:“我要你陪。”我笑道:“既然那些人不管用,为什么你好歹总拉扯着他们,少有时间陪我?看样子,你是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簇拥着你,是不是?”

    “不跟你说。”

    “你什么时候长大学习做一个独立冷静的人呢?生是一个人生,死是一个人死,要那么多人陪干什么?”

    “我不是和尚,亦不是哲学家,我不管,今晚你要来。”

    “我只再重复一次:今晚我不来。”我开了车门让她下车。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绝对有信心我会听命于她。

    我没有打算那么做。

    我回家听了一个下午的音乐。傍晚驾车过港岛父母的家。我并没有过隧道。乘汽车渡轮的情调特别一点。

    天气很懊热,这个夏天又长又热,到了如今季末,虽然傍晚有点风,但衬农还是汗湿了,我站在渡轮边吹风,身边站着的女郎背影非常熟稔——

    真巧,我想。

    她又转过头来,见是我,一怔,眼光在我身边一溜。

    我知道她在找谁,但是我不出声,只是笑笑。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浪花上。

    美丽的黑发编成一条长辫子,有几绺粘在后颈。

    寂寞小姐,我忽然想冲口而出。

    她才是真正的寂寞小姐,神情多么动人心弦,永远只有一个人,独来独往,清傲而带点傍徨,矜持沉默。

    这是我同一天内第二次见到她了。

    我搭讪道:“好热。”声音很低。

    她微微侧头,“是的。”她的声音也不高。

    不知如何,我忽然紧张起来。

    我问:“为何搭汽车渡轮,又慢又热。”她反问:“那你呢。”

    “我有许多时间,我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我在那一刹那间说了真话。

    她点点头。

    我又问:“你呢?”

    她掠一惊头发,“我?”她停了一停,又说下去,“很久之前,我恋爱过一次。”又停了。

    就这么一句,已经荡气回肠,我非常震惊,不敢看她的脸,我不明白为问她会对我说这么深刻的话。

    “那时还没有海底隧道,”她说下去,“我们常常坐渡轮过海,非常浪费时间。”声音很平和,完全象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因此我更加深深的悲哀了。

    “后来呢?”我追问。

    “我较年轻的时候很浮躁,并不懂得爱人,我失去了一次机会,以后就永远不再了。”她静静的说。

    船到码头了。

    我微笑,“不见得永远不再,”我说:“我们一定要再见。”

    她诧异起来。“再见?”

    “是的。”我交一张卡片给她,“你也有名片吧?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做事的人。”

    她垂下了眼睛。

    “你想一想,我不是坏人。”

    船到岸了,我们各自上车。

    我不急于回父母家,车子盯在她车子后面,她转上半山去,停在一层新建的大厦旁边,我至少知道她住在这里。

    她下车进大厦,明知我在身后,却再也没有跟我打招呼。我点点头,这是对的,否则就显得轻浮了。

    她的背影非常纤长,脚步落寞,黄昏太阳的影子拖得长长。

    我把车子驶走了。

    那天晚上,我与父母亲度过一个非常愉快的晚上,主要是宁静。

    回到自己的公寓,头枕在双臂上,我又开始听音乐。

    电话铃在半夜响起来,我去接听,是媚媚,泼妇似的破口大骂,我还来不及答嘴,她已经挂了电话,我并没有再打回去,让她索性气够了再说。

    电话铃在十分钟后又响了,我想:媚媚有耐力,拿起听筒,我说:“喂。”

    那边却是一个不同的声音:“我以为你出去了。”

    我立刻知道她是谁,立刻紧张,“是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谢珊。”

    “很高兴你肯找我聊天。”

    “我不只聊天呢,”她幽默地说:“我想约会你,如何?不要推我。”

    我笑了。“想去哪里?”

    “明天也许是个下雨天,如今有点凉意,要是你不介意上山顶,如何?”

    我完全明白下雨天上山顶走的情调,立刻说:“明天早上八点半,我到你家楼下等你。”

    “明天见。”她挂了电话。

    我知道为什么我想见她,与她对谈,实在太投机太默契,我们完全知道对方的意思,太流畅的一种感觉,不肯放弃。

    匆匆入睡,天就仿佛亮得比平时快,我穿了慢跑的衣服,便上车去接她。

    她依时站在楼下,一套运动装,长发仍然编一条粗辫子。我感动得很,平日媚媚起码叫我等二十分钟,否则就觉得自己不够矜贵。

    她上车,一声不响地坐在我旁边,没有化妆的脸是这么孤傲美丽,真是一个难得的女人。

    我们在车程上没有说话,但是我的双手冒着汗。

    到了山顶,雾还没有散,兼且落起毛毛雨来。我们锁好车子,就绕着山跑步。

    我有一天跑三哩的记录,看样子她也不象个弱手,我们有节奏地跑过草地小径树木,胸怀大开。

    谢珊象是一整天可以不说一句话。

    我们跑了半小时,才到凉亭的长凳上坐下,这时候的雨已经下得很急了。

    我俩默默坐着看雨景,象是多年的老友。

    终于她说:“不知恁地,大雨老是给我一种惆怅旧欢如梦的感觉。”

    “怎么会?”

    “不知道。我跟男友走的那几年雨水特别多,常在大雨中驾车上街,也许便因为如此,老是想起他。”

    “你是恋爱一次,便背着包袱一世的那种人。”

    她微笑,“给你说中了。”

    “你仍爱他?”

    “不,我只是背着个包袱。”

    “象你这样漂亮的女郎——”

    “你认为我漂亮?”她很俏皮,“多年没有人这么说了。”

    “你不应该这么寂寞。”

    “你怎么知道我寂寞?”

    “闻也闻得出来。”

    “嘿。”她又微笑,话总是不多。

    “在家干什么多?”

    “开无遮大会。”

    我哈哈大笑。

    她说:“最近看南美洲的几个现代作家的作品度日。”

    “你是干什么的?”

    “自己开一家室内装修公司。”

    “这么能干高雅?”

    她嗤一声笑出来:“还不是忙着替阔太太找金色的浴室瓷砖。”

    我又一次为她的自嘲与诙谐感感动。

    “你呢?”她问。

    “我是商人,帮家父推销洋酒。”

    “你是怎么认得你女朋友的?”

    “我们自小青梅竹马。”

    “她是一个快乐的女人。”

    “嗳。”

    “快结婚了吧?”

    我很怅惆的说:“大家都那么问。走得久了,不结婚也不行,陈世美的下场有目共睹。”“她会是个好妻子。”

    “会吗?”我问。

    “会,以丈夫为重的,都是好妻子。”

    “你以什么为重?”我又问。

    “我?工作、名声、气质、朋友、美食、锦衣,以及自己的生活习惯。”

    “丈夫排在那么后?”我吃惊。

    她笑,“我自己也觉得可怕。”

    “这是时代女性对婚姻的观点吗!”

    “这是我的看法。”

    “怎么会这样呢?”

    “不知道,也许因为没有碰到好的男人……不知道。”

    “那个被你怀念的人,他不是好男人吗?”

    她但笑不语。

    “你这么矛盾。”

    “是的。”她站起来,跑出凉亭去。

    我尾随她身后,媚媚比起她,象一加一那么简单。但作为一个人,这么精灵这么聪明又这么矛盾,不一定是幸福。

    我们上了车,下山去。

    我问:“要不要吃茶去?”

    “谢了,我要回去招呼顾客。”

    “我送你回家换衣服——店在哪里?”

    她亦给我一张卡片。

    店就在她家附近。

    我们道别。

    在家淋浴时电话铃响了,这一定是媚媚,她可以打电话打得炸开来。

    我连忙裹着毛巾去接听,走到电话边,她已经挂断了,我诅咒数句,又回到浴室,才打开水咙头,电话又响,这简直是捉迷藏嘛。

    我再走到电话旁,铃声又止住了,整个客厅地板都是水渍,我一生气,将电话插头拔了出来。

    我终于完成了我的沐浴,擦干了身子。

    照说应该与媚媚重修旧好,但是我想先睡一会儿。求媚媚回心转意是起码两个小时以上的工程,太累了。

    我倒床上,呼噜呼噜地睡了两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听见轻音乐在书房响起——咦,莫非媚媚来了?

    如果真是她,她应该用拳头把我打醒,不是以音乐。

    我走到书房一看,果然是她,“媚媚。”我尴尬地叫她一声,怕她会袭击我。

    “你醒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是呀。”我讪讪地坐下来。

    “你去跑步?”她和蔼可亲。

    “是。”我暗暗诧异,葫芦里是什么药?

    “我把你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了。”

    “哦,谢谢。”奇怪,她为什么不发作?

    “不客气。”她看着我。

    “怎么,气消了?”我问她。

    她说:“我没有生气。”她否认得一干二净。

    “怎么,不承认?”

    “撒娇嘛,”她有点无精打采,“后来一想,觉得无聊,以后要把这种脾气都改了才好。”

    “啊,真的?”我非常感动。

    “怎么,对我没信心?”媚媚坐到我身边来。

    “我在罕纳你的态度怎么会作出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没折,跟你闹翻了,我会更寂寞。”媚媚就是这点老实可爱,“我怕寂寞。”

    “你才不愁寂寞,姨妈姑爹都是你解闷的好帮手。”

    “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她依偎到我身边。

    必要时,媚媚是非常聪明的一个女人。

    我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把我当奴隶,一下子紧,一下子松。”

    “嗳,别拆穿好不好?拆穿了不稀奇。”她嗲得很。

    我摸摸她的头,媚媚绝对没有智慧,但她犹如一头小动物——谁会忍心伤害一头小动物?

    “谭家树,不如我们结婚吧。”

    “不是说不到三十暂不结婚吗?”

    “三十岁?太晚了,我们现在筹备起来也可以了吧?”

    我问:“结婚能要筹备多久?”

    “谭家树,你胆敢顾左右而言他?”

    我笑,“我们慢慢再谈这个问题。”

    “你怎么。”她又急又委曲,“你要赖?”

    我吻了一吻她的手,“我赖全世界,也不敢赖你。”

    她破涕为笑,“为什么?”

    “这叫我怎么回答?”

    “我想知道。”

    “我们相爱嘛!”我只好说。

    “你爱我吗?我知道我爱你。”媚媚说。

    我分析给她听,“爱也有很多种:溺爱、宠爱、敬爱、欣赏、崇拜……都是爱的一种,尚有迷恋、狂恋、苦恋、单恋……说也说不尽。”

    媚媚抬起了头,“这样,你对我是什么?”

    “我想我是宠爱你的。”我承认。

    媚媚说:“谭家树,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你根本是一个幸福的女子。”我说。

    说得一点也不错,媚媚这样的性格,是迎接快乐的最佳工具。

    星期日一早,我开车到谢珊的店里去。

    铺子已经开门了,有一对洋人夫妇正在那里选家具,她正在与他们周旋呢,在透明的橱窗中,看到谢珊穿着得体的衣饰,礼貌的笑容可亲而矜持,她寂寞的神色适当地隐藏起来。

    我伏在驾驶盘上看她,非常悠然自得,已是一种享受。

    对谢珊,我敬慕又欣赏。

    若能娶她为妻,生活一定清新如一首诗。

    但是我认识媚媚在先,而且我也认识到媚媚的优点。无奈何,但我还是禁不住要来看一看谢珊。

    欣赏总是可以的吧。

    我心牵动着。

    谢珊在店内做成了一宗生意,送客人出门。

    我轻轻按一记车号,她转过头来。

    见是我,她笑一笑。

    我无赖,“请我到店内来吃一杯茶。”我说。

    “可以,欢迎。”她很大方。

    我说:“很少有穿裙子与裤子都漂亮的女郎。”我又称赞她。

    她微笑不语,将茶递给我。

    “这些家具很漂亮,品味很好,你是办货高手。”

    她回答我:“一杯茶而已,不必太客气了。”

    我看着她。

    她说:“你们结婚的时候,不妨来选购。”

    我诧异,“你怎知我们一定会结婚?”

    她说:“你与她长得一双夫妻脸,再象也没有了,简直似兄妹。”

    “有这种事?”

    “真的。”

    她脸上那股寂寞的神色,又露了出来。

    “在想什么?”

    她说:“好的男人,都是别人的男人。”

    我说:“公平竞争。”

    “君子不夺人之所好。”她立刻答。

    “这样廉洁的生活,……会不会痛苦?有时候做人要埋没良心,争取个人利益。”

    她又微笑,“我也并不是个好人,如果真有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损人利己。”

    这话我懂的,我点点头。

    茶已经喝完了,我转动着茶杯。

    “别想太多了。”谢珊温言说。

    “嘿。”我解嘲,“你倒是很懂得男人。”

    “别的学问我是没有的,男人心中想些什么,我倒非常明白。”她俏皮的说。

    “嘿,这学问是怎么学来的?”

    她苦笑,“男人们老对我说:‘我的妻子不了解我’,听多了,被逼成了男人问题专家。”

    我只好笑。

    “我走了。”我站起来。

    “再见。”她说。

    “生意兴隆。”我说。

    我孤独的开车子走。

    一步入公寓,媚媚的电话追踪而至。

    “你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到处走走。”

    “谭家树先生,最近你的行动很诡秘。”

    “若非如此,焉得佳人如许关心?”

    “我想搬来与你住。”

    “喂,没有这种必要吧?同愿是不好的。”

    “我不管。”

    “喂,我们坐一下从长计议。”

    “没有什么好计议的。”她说:“我限你三十分钟到我家。”

    我笑了,也许男人就是吃这一套。

    三十分钟赶到她家,她倒没有再折磨我,媚媚学乖了,现在技巧好高,收放自如,俨然一个高手,我开始有点诚服。

    媚媚笑着说:“到什么地方去了?整天不见人影。”

    我说:“我不能成天耽在家里。”

    “以后你往哪儿,我也跟到哪里。”

    “喂,不大好吧。”

    “我也知道不大好,所以索性结婚吧,爸妈都赞成。”

    我问:“不后悔早早踏入厨房?”

    媚媚答:“都二十六了,要是我是个天才,二十六岁结婚未免可惜,但我只是一个普遍的女人。”

    我想到谢珊,这一切都给她算准了,一分不差,她知我对她有意思,但她亦知道在要紧关头,我决不会离了媚媚不顾。

    原因很简单,撇开我与媚媚之间三年的感情不顾,象谢珊这样理智聪明兼有办法的女人,她随时都可以找到似我这般质素或是资质比我更高的男朋友,但是媚媚,她何尝不知道与我在一起,她是有荣幸的,不然她不会在亲友面前将我炫耀,男人这一点点的英雄感发作出来……

    夫妻到底是数十年的事,媚媚的心事我全知道,而谢珊的心念要多久才能把握得住?

    我没有时间了,我遗憾的想……我认识谢珊迟了,现在我要致力于事业,无暇分心,我不能再花时间去追求谢珊,重新摸索一条感情道路。

    媚媚推我一推,“你在想什么,想这么久?”

    “啊,”我如大梦初醒,“我在想,不知你有没有熟悉的珠宝店,一切都要准备起来了。婚戒、喜酒、蜜月……是不是?”

    媚媚一怔,忽然双眼红了。

    我将她轻轻拥在怀中,“干什么,傻孩子?”

    “我一直担心,现在松一口气了。”她说。

    “担心什么?”我明知故问。

    “担心你会跑掉。”她就是这么简单。

    我感喟的想:跑到哪里都是寂寞的,离不了五纲伦常,人生除了恋爱之外,还有许多其它重要的事要做。

    媚媚高高兴兴的用手帕抹了抹眼睛,“这下子心定了,就不那么怕寂寞了。”

    我知道在此刻想别个女子是不对的,但我怎能忘却不久之前才邂逅的谢珊呢。

    女人聪明,是要为聪明付出代价的。

    她寂寞的背影,纤细的身裁,一袭白衣,浑身写着性感,那么灵敏的一个女郎,因此注定要寂寞一生。

    看得出她享受寂寞,否则的话,大可以逃避寂寞,象媚媚这样。

    而连媚媚都可以做得这么好的事情,大抵不需要天才吧,我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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