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金海涛坐在大威武馆的厅堂里,与久未见面的好友杜通商谈两家儿女的婚事。
将重要的事情都谈妥后,一脸富态的杜通笑呵呵的说:"那么海涛兄,不换与开期的婚事就这么说定了。三个月后咱们派人来迎娶。”他与海涛兄是多年的好友,在不换出生后,就为儿子订下了这门婚事,结成亲家。
此次他是特地与儿子前来向金家提亲,确定婚期的。
“好好好,没问题。”金海涛迭声到好,接着吩咐女儿,“不换,去拿酒菜来,爹今天要好好跟你世伯喝个痛快。”女儿的婚事终于决定了,令他心情大好。“是。”金不换很快取来了些酒菜。
他立刻倒了三杯酒,一杯递给杜通,一倍递给坐在一旁的准女婿,“来,咱们干了这杯。”
杜开期饮完了一杯酒后便站起身,有礼地道:“世伯,你跟我爹慢慢喝,小侄还有事先回客栈。”由于武官的房间供给被几个远道来武官的弟子们住,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他每次来麒麟城,都是住在客栈里。
金海涛有些不满,“开期,你难得来一趟,怎么急着走?”
他温声答道:“我爹跟我打算在麒麟城开设茶行,专门贩售咱们茶庄的茶叶,所以有不少事要忙,没法多陪世伯,还请世伯见谅。”
杜家在红雀城经营茶庄,麒麟城比起红雀城要来的繁华许多,他们早有打算将茶庄的生意拓展到此,这次除了来谈婚事外,只要便是来此筹设茶行。
杜通笑吟吟地接腔说:“海涛兄,开期还会在麒麟城待上一段时间,日后你想见他,随时都可以见到,今日就咱们哥俩好好叙叙旧。”
“既然这样,那你去忙你的事吧。”金海涛回头交代女儿,“不换,你替爹送开期回客栈。”他心忖女儿与开期也好久不见,有心想让这小两口说说话。
“好。”金不换点头,送杜开期走出武馆,她本就不是话多之人,大半年没见面,突然见到他,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跟他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朝他下榻的客栈走去。
须臾,杜开期才开口,“不换,你平日还是帮着你爹教那些师弟武功吗?”面容方正的他,肤色略黑,称不上英俊,但也不难看,身形壮硕魁梧,站在她的旁边,足足高出她一个头。
“嗯,我还是老样子,开期哥,你跟世伯这次打算在麒麟城待上多久?”面对他,金不换丝毫没有待嫁女儿的腼腆与羞怯,神态坦然。
而杜开期也没有即将当新郎官的喜悦,一脸平静。“我爹明早就要回去了,我约莫会再待上一、两个月,除了筹办茶行的事之外,爹还要我顺便采办婚礼要用的物品。”
金不换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在这儿开茶行,以后开期哥是不是会常来麒麟城?”
“是呀。”
“那……”她犹豫了下开口,“那往后若是我们成亲了,你过来时可不可以顺道来探望我爹?”爹膝下只有他这么个女儿,出嫁后,她很担心爹,不过,幸好还有苏大娘和那些弟子在,不至于没人照顾他。
杜开期点点头,“你放心,以后我们成亲,你爹就是我岳父,我来探望他也是应该的。”想起一事,他接着问:“对了,我今天进城时,听说钱满楼来向世伯学武,可是真的?”
“是真的。”提起他的事,金不换不禁莞尔,“自从他前阵子噎到核桃死里逃生后,整个人就性情大变,痛改前非,现在钱满楼变得和善,也不再欺负城民了。”
他厚实的唇瓣咧开一笑,“他不再蛮横欺压城民,对麒麟城倒是一件好事。”“就是呀。”但是对她而言似乎是件坏事,每次遇见他,她就没好事。
说人人到,前面不远,钱满楼带着阿木从一家饼铺走出来,阿木手里提着一盒刚买的饼。
钱满楼看见她,兴匆匆朝她走过来。
“不换,我刚买了江记做的莲蓉饼,正要送去武馆给你和金叔叔尝尝,这家饼铺做的饼很好吃喔!”
见对方似乎浑然没有发现到他站在一旁,杜开期出声叫他,“钱少爷。”
他这才注意到站在金不换身旁的男子。“你是……”
“钱少爷不认得我了?”见他一脸不识的表情,杜开期有些意外,他们曾见过几次面,加上他又是金不换的未婚夫,钱满楼不可能不认得他。
阿木连忙说明,“杜公子,我家少爷自从上次噎到核桃醒来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人和事了。”接着,他望向自家少爷解释,“少爷,这位杜公子是金姑娘打小订亲的未婚夫。”
“未婚夫”这三个字灌进钱满楼耳里,神色微微一变,但只一瞬就恢复正常,快得让人察觉不出来,他露出和气笑容朝杜开期点点头。
金不换打从他出现就开始留意四周,唯恐一不留神,又会发生离奇的祸事,所以没怎么注意他们的谈话。
钱满楼见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且心不在焉地望着四下,不禁皱眉。他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吗?他不由得赌气地吩咐,“阿木,还不把饼拿给不换。”
“是。”阿木连忙把手里的饼递给她。
她下意识的接过,目光终于望向他。
她感到意外地眨了眨眼,不像以往他一出现就会有事,这次到现在居然都没发生事。
这时,杜开期望向她,“不换,客栈就在前面,我自个儿过去就好了,你不要再送了,回去吧。”
“好。”她点点头,看见未婚夫朝前走去,她也转身返家。可走了两步,不自觉又回过头俩,看的却不是即将婚嫁的杜开期,而是钱满楼。
他不发一语的站在原地,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她说不出来的情绪,狭长的黑瞳幽幽的望着她,看得她心头莫名地骚动起来,好像有什么虫子在她心里爬来爬去。
收回眼神,她快步走了几步,又下意识地再回头,他依然杵在那儿,静静地凝着她,仿佛打算看到天荒地老似地。
顿时,宛如有什么咚的一声投进她的心湖,震动了她的心,掀起了一阵波澜。
他为什么要那么看着她?!
她开口想问,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再看他一眼后,她选择快步离开。
阿木看着金不换的背影,再望望自家少爷,抓了抓脸颊,纳闷地出声问:“少爷,您是不是有话要对金姑娘说?”“……没有。”他讪讪地收回目光,掉头往回走。
“那您做什么一直看着金姑娘?”那表情分明想叫住她似的。
他随口瞎说:“谁说我在看她?我刚才是在看天上的鸟。”
“天上的鸟?”阿木仰头,天空刚好有一群麻雀飞过。
片刻后,钱满楼忍不住问:“阿木,那个姓杜的是怎么样的人?”
阿木连忙滔滔不绝的说自己听来的事,“杜公子家住在红雀城,几年前曾经到大威武馆跟金馆主学武,听说金、杜两家是世交,所以金姑娘和杜公子打小便订了亲。”“那他为人呢?”他简单的用四个字形容,“稳重有礼。”“你给他的评价倒是挺好的嘛。”钱满楼不屑地冷哼了声。
听出自家少爷语气里那一丝丝的不以为然,阿木连忙表明,“少爷,这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来的。”
经过白月楼,钱满楼心烦地走进去,要了一间清幽的包厢,叫了些酒菜,他没吃菜,倒是连喝了三杯酒。
“少爷,别喝这么急,容易醉。”阿木忍不住劝道。
钱满楼望向他,“阿木……”他不可能对金不换动凡心,但方才在看见她那个打小就订婚的未婚夫时,心头却莫名的感到烦乱。
“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没事。”他挥挥手起身,离开白月楼,在城里乱逛。
一路跟着他到处逛的阿木,走到两腿都废了,见少爷走向挂满花灯的街,他赶紧叫住他,“少爷,天都黑了,咱们该回去了。”
瞥见一名穿着蓝袍男子走进前面一栋屋子,钱满楼忽然停下脚步,指着门楣上挂着“翠红院”横匾的屋子问:“阿木,哪里是什么地方?”
“少爷,那是妓馆。”他老实答道。
“进去看看。”毫不迟疑地走过去。
“咦?少爷,等等我。”阿木诧异的喊他,以前少爷虽然蛮横霸道,但很少涉足烟花场所,这些秦楼楚馆他是从不来的。
钱满楼一进去,老鸨看见他,立刻眼尖地认出他,笑呵呵的迎过来。手里的黄色手绢挥了挥,“哎哟,这不是钱少爷吗?稀客稀客,快请进。”钱满楼可是城主的宝贝儿子,这个贵客不能怠慢。
“我是来找人的。”老鸨身上的脂粉味浓的呛鼻,他忍不住退开一步说。
老鸨掩着嘴娇笑道:“哎哟,钱少爷,上咱们这儿的,哪个不是来找人的!钱少爷第一次来咱们翠红院吧,我帮你介绍几个好姑娘。”她立刻吩咐一旁的龟公,“还不快去叫屏儿,小绿,秀娥,迎春出来接待贵客。”
钱满楼愁眉,“我是来找男人的。”
老鸨神色古怪的看他一眼,“呃,那您可找错地方了,咱们翠红院只有姑娘,若您要找男人,要到隔两间的那家相公馆去。”
一旁阿木听了,嘴角抽了抽,他家少爷何时好这味了,他怎么都不知道?
正这么想着,耳边听见钱满楼再说:“我是来找一个姓杜的,我刚看见他走进来。阿木,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他回头问。
“杜?”阿木怔愣了下,接着才恍然大悟,“少爷说的是金姑娘的未婚夫杜开期公子吗?”
“就是他。他在哪里?”钱满楼看向老鸨。
“原来您要找的是杜公子呀,他在玉虹那里。”
“带我过去。”
老鸨迟疑了下,“这……要不我先让人去通报一声,请杜公子下来见您。”
“不用了,我自个儿过去找他就行了。”
见他似乎有些不悦,老鸨不敢再多说什么,“我这就命人带钱公子过去。”
不久,一名丫鬟领着钱满楼走上二楼,来到一件厢房前停下脚步,低声说:“就是这里了。”
他伸手推开了一道门缝,便看见屋里一名身上披着薄纱的女子,亲昵的依偎在杜开期怀里,拿着酒杯喂到他嘴边。“你这么久没来,要罚三杯喔。”
背对着他们的杜开期,语气透着怜爱,“我上个月不是才来过?”“都过了一个多月,还不久吗?快喝下这杯酒,以后可不准再这么久才来看人家。”
杜开期一把将她抱入怀里,亲了亲她噘器的粉唇,哄道:“我已说服我爹在麒麟城开设茶行,这段时间都会待在麒麟城里,而且以后等茶行开张了,我便能常常来看你,不会再隔这么久才来一趟。”
“真的吗?那你可要天天来哦!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想死人家了。”
阿木在一旁看得瞠大了眼,钱满楼轻轻关上房门,没有惊扰到屋里的两人,不发一语地旋身离开。
一路走出翠红院,阿木才吃惊地道:“瞧杜公子看起来敦厚稳重,原来也爱上青楼。”
“他配不上金不换。”钱满楼神色冷沉地评论。
阿木不以为然地说:“没那么严重吧,男人偶尔上上青楼也没什么。”话才刚说完,瞥见少爷射来的眼神,他赶紧改口批评,“呵,想不到杜公子原来是这样的人,看起来老实,去爱上青楼花天酒地,实在太过分了。”
少爷为何对杜开期上青楼的事反应这么大呀?难道……他跟着金馆主习武了几日,也跟着爱打抱不平,还是他对金姑娘……
阿木抖了下,不敢再想下去。
钱满楼盘着双腿坐在床上,试着入定打坐,好让絮乱的心静下来。
无奈他思绪纷乱,眼前飘来飘去的都是金不换那张脸。
杜开期背着她上青楼找花娘,不干他的事,他不停地这么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他是来历劫的,等公德圆满,就要返回天界接掌师尊的财神之位。
他还记得下凡前,师尊曾一再叮咛他——“这次你到凡间历劫,切记要把持祝自己的心,千万不要被那些世俗的情念牵绊住,等到功德圆满,你就能再重返天界了。”
当时他不以为然地说:“师尊,徒儿都修了数百年,怎么可能还被世俗的情念锁牵绊?”
“总之,你记住师尊的话就对了。”
情念?钱满楼蓦然一惊,难道他此刻正是被情念牵绊住了?
他赶紧逼自己收摄心神,不要再胡思乱想。
半响,他缓缓睁开眼,下了一个决定,不再去见金不换。
然而仅隔两天,考验就来了——“少爷、少爷,不好了!”阿木一路叫嚷着闯进他房里。“大呼小叫的,发生什么事了?”
“大威武馆烧掉了!”
“烧掉了?”钱满楼不解地望住他,“大威武馆烧掉什么了”
“少爷,小的是说大威武馆整个被仇家烧掉了!”
“为何会这样?”他诧异的问。
“小的也不知。”
“那金不换呢?”
“听说金馆主被仇家砍成重伤,这会儿送到医馆去了。”
“他在哪个医馆?快带我去。”两天前才下定不再去见她的决心,此刻全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
钱满楼很快在一处医馆里找到了金不换与重伤的金海涛。
她正站在榻旁,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两手握的紧紧的,听着大夫对她说——“你爹伤得不轻,不过还好没有性命之虞,好好休息一阵子就能痊愈,我先开几贴药,你带回去熬给他喝。”
脸色苍白的她抬起头,“秦大夫,武馆都烧光了,能不能……让我爹先在你这里养伤?”
刚进来的钱满楼听见她的话,走上前道:“不换,你们跟我回钱府吧!”
见他这么说,大夫立刻附和,“既然钱少爷这么说,你就跟你爹到钱府养伤也好,这医馆进进出出的人多,怕会妨碍到你爹养伤。”
“这……”她望向钱满楼,犹豫不决。
“别再考虑了,武馆都烧光了,别说你爹了,你跟苏大娘也要有个栖身之处,先跟我回去吧。”说着,他立刻回头吩咐,“阿木,马上回去找几个人来抬金叔叔回府。”
“是。”阿木赶紧跑回钱府,去找帮手。
不久,几名下人来抬走金海涛,钱满楼付了诊金药资,准备带她一块回钱府。
走到医馆门口,金不换突然停下脚步,“等等,苏大娘去帮我找开期哥了。”
他回头交代大夫,等苏大娘回来要她也到钱府。
“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金不换这才默默地跟着他走向钱府。
见她凝锁眉心,不发一语,钱满楼忍不住关心地问:“事情怎么发生的?”
她安静片刻才缓缓启口,“今早爹的仇家带着几个人突然找上门来,说不上几句话就跟爹打了起来,他还叫他的手下到处防火,爹急着想去救火,不慎被那个仇家给砍伤了,幸好几个师弟合力,一起打跑了那些人,可是火势太大了,已经救不了,结果武馆整个都烧光了。”
看见她受伤包扎的左臂,他蹙眉问:“你的手臂也是被那些人伤的?”
“嗯。”比起武馆被烧个精光,爹又身受重伤,她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他眸里顿时起了怒色,“是谁这么大胆,敢在麒麟城里纵火伤人?”
金不换茫然的抬眼,“我也不知对方是谁,他说爹三年前将他儿子打成重伤,还废去他儿子一身武功,他是来替儿子报仇的,有弟子去报了案,城里的捕快大哥本来想帮我抓人,可是那些人全都逃出城外了。”
见她一脸苍白,钱满楼很想将她搂进怀里,告诉她什么都不要担心,他会替她抓回那些人,再帮她医好她爹,最后再把烧掉的武馆重新盖起来。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说,因为他不该再多管她的事。
来到钱府,他命下人安排他们住进清静的厢房。这时,收到消息的钱常在也赶来了,关心的询问金海涛的伤势。
再问一次事情发生的经过,最后他说:“不换,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让你爹好好养伤,我会在派捕快去把这几个恶徒抓回来严惩!”
“谢谢钱伯伯。”
那天苏大娘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杜开期,隔了一天,他才来钱府探望金家父女。
见金海涛还昏睡不醒,他对金不换说:“不换,昨天我在忙,不知道武馆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昨夜才听到消息,但一时又找不到你跟世伯,今早才打听到你们的下落,你不会怪我来迟了吧?”
她轻轻地摇头,因为他来早与迟都改变不了武馆被烧的事,所以她并不在意。
迟疑了下,她出声问:“开期哥,你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们住?”
“为什么?你们不是在钱府住的很好吗?难道有人赶你们?”
“不是,可是武馆被烧了,我们总要另寻栖身之处。”虽然钱伯伯跟爹是好友,但也不能一直赖在钱府不走。
“好吧,我再帮你找找看。”
“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借我些银子?”她羞报的启齿要求。上次钱满楼借给她的银子,她放在房间里,跟着屋子一起烧掉了,此刻身无分文,不得不向他开口。
杜开期从怀里取出钱袋,掏出二十两递给她,“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吧,你放心,我会帮忙打听那些恶徒的下落。以后消息我就告诉官府,好尽快将那些无法无天的恶人绳之于法!”
她低下头道谢,“谢谢开期哥。”
“你跟我之间还客气什么?”他收好钱袋接着说:“不换,我还有事要忙,改日再来看你们,若有事,你再到客栈找我!”
“好。”
杜开期走出厢房,看见门外钱夫人和钱满楼,神态恭敬地喊了声,“钱夫人,钱少爷。”
“怎么才来就要走了?”钱夫人随口问。
“因为在下还有点事要办,所以得先告辞。”朝她点点头后,便大步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钱夫人扬起细致的柳眉,“我瞧这人对不换那丫头没半点真心。”
“娘,你怎么看出来的?”
被宝贝儿子这么一问,她得意的说明她的见解。
“喏,你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金家的准女婿居然直到今天才出现,还有啊,按理说,他身为不换的未婚夫,看见岳父受伤,起码也该赶紧找个地方将岳父接去养伤,可你方才听见没?他一点这么做的意思都没,而且没说上几句话就急着要走,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他对金家父女根本就不怎么关心。”她与儿子已经来了一会儿,见他在里头,才没有急着进去,因此听见了他们方才的对话。
钱夫人的嗓音不小,厢房里的金不换个苏大娘也都听见了她的话。
金不换垂下头看着床榻上昏睡的爹,静默不语。
苏大娘则皱起眉头,想出声反驳钱夫人的话,但仔细一想却觉得她说得没错。
她那天找遍了全城都找不到杜开期,到他下榻的客栈,他不在,去他筹设茶行的地方,那些伙计也说没看到他,一直到入夜,她也不死心地再上他住的客栈找他,他依然没回去。
且不提找到他这事,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他怎么说也该留下来安慰不换才是,可他刚刚才问了几句就匆忙离开,难免让人觉得他不够关心不换和她爹。
另一边钱满楼在听完钱夫人的话后,不由的想起了前几天在翠红院看见杜开期的事,他该不会一直待在那里,直到今天才出来吧?
“娘,爹会上青楼吗?”他突然直问。
“他敢去,我打断他的两条腿!再说,那些青楼的姑娘有我美吗?看她们还不如看我!”钱夫人自傲地轻拢盘起的发髻。
钱满楼窥向她,以凡人的姿色来说,她确实称得上美艳,即使已年过四十,仍风韵犹存,比起那日他在翠红院见过的姑娘,都还要艳上几分。
“那些姑娘确实比不上娘。”他点头如此说。
听见儿子的赞美,钱夫人娇笑如花。
“可不是,要不然你爹也不会对我这么死心踏地了。走吧,咱们进去看看你金叔叔。”她扭着细腰走进厢房。
钱满楼也跟着进去,然而一见金不换,他不由得心绪翻腾,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杜开期上青楼的事。
见她一脸疲色,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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