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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飘飘,又是新年了。
尽管在温暖的室内,感觉不到屋外的寒冷,凌弃还是紧紧地,紧紧地把自己用被子裹起来,他的冷,是从骨髓里冷出来的,而不是从外面。
房间里很静,平时也是这样,在这么热闹的夜晚,更不会有人来了……
过去的一切,像是在梦中,疼着他哄着他爱着他的海驭遥,搂着他发誓永远不离开他的海驭遥……狠狠打他的海驭遥,不听自己解释的海驭遥……都那么不真实。
自己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医生说自己浑身是伤,恐怕要躺上几个月才能康复,可是自己没听进去,只是要出去找海驭遥,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告诉他,自己没有背叛他,没有……
周围乱了,医生用镇定剂让自己安静了下来,再次醒过来,他又闹着要下床,如此三次,海驭远来了,安抚着他,说了一遍事情经过,那天下班的高峰时期,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从一辆面包车里扔了出来,全身是血地扔在龙腾的大门前,保安报了警,也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他的情况不是太好,全身的伤虽然不足以致命,却可以让他躺上几个月。
末了他安慰着凌弃,说医药费绝对不是问题,事后的处理他也已经都派人办妥了。凌弃逐渐安静了下来,看着海驭远,忽然发现,这下子,他更加没有办法回到海驭遥身边向他解释了……所有的人,都不会再相信他和海驭远毫无瓜葛,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他为了海驭远背叛了海驭遥……
心慢慢地沉到看不见的地方,海驭遥也在那里……
他的目光透过海驭远的身体看向远方,泪水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海驭远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轻轻地把他抽噎着的身体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安慰他。
又是他抗拒不了的温柔,所以当他要求出院的时候,海驭远坚持让他先回到海家住一段时间,他怎么推辞也没有用,最后还是搬了回来。
住在一间舒适的客房里,起居饮食都由海家的人照顾,海驭远和海遗珠基本上每天都过来一趟看他,任何事不用他开口就全部办好,没有让他受一点委屈。
可是他的身体还是好不起来,两个月了,一直躺在床上,连自己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伤口痊愈得也相当慢,翻身的时候全身酸痛不已,曾经被打断的骨头也不时疼痛难忍。但最难忍的伤口在他心里,在最敏感最柔软的地方,那个叫海驭遥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向外流着血,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驭遥……驭遥……”他把脸埋在枕头里,一遍又一遍低声地叫着那个名字,泪水慢慢地从眼睛里流出来,渗入枕头里。
窗外的雪花依然在飞舞,像落入凡间的精灵在欢笑祝福……
今天是新年啊……
凌弃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瞪得大大的,对啊!今天是新年啊!
**********
当海家兄弟俩一起走进书房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神情紧张,感到今晚上将要有大事要发生了。
可是,书房里的气氛却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一开始,十分平静,海驭遥还是老样子,大大咧咧地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照样把长腿架了起来,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海驭远很平静地走到一边的书橱旁,拿了暗格里的酒,倒了两杯,递给哥哥一杯,自己举起了杯子:“干杯?”
“现在确实是干杯的时候了,老二。”海驭遥挑眉一笑,“从明天起,你就可以稳稳地坐上这个位子,值得庆贺。”
“大哥你又在笑我。”海驭远在他对面坐下,喝了一口红酒,轻轻摇晃着杯子,“没有你,我不可能得到这个位子。”
“算了。”海驭遥出声制止,“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你要相信自己的力量,绝对不能再怀疑自己,否则就是你坐上这个位子,也迟早会掉下来……事情都办完了吗?”
“办完了。”海驭远的眉毛也微微地挑了起来,微笑着说,“一切都办完了。”
“老爸那里……”
“没问题。”
海驭遥满意地点了点头:“从今天起,我将再也不会给你任何帮助,你明白吗?”
“我明白,大哥。”
“你只能靠你一个人了,就算是遗珠,你也不能完全相信,尤其是,不要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既然能下决心把人送进去,就不要再想着……你们还能在一起……”
“大哥!”海驭远的脸有些发红,气息也开始急促,“我明白!你不用再说了!小浩……他也明白……你不用再说了!”
看见弟弟突然出现了冷静温和面具下面的真实情绪,海驭遥有一霎那的吃惊,随即又平静下来,微微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室内一下子沉寂下来,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窗外还是静静地飘着雪花,花园里树上的小彩灯在俏皮地闪着眼睛,偶尔传来汽车声,是有提前到来的客人。
“走吧?”海驭遥站起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今晚上我就做个被美丽公主抛弃的痞子骑士吧,哈哈,就看你的了,王子殿下。”
海驭远也站起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大哥……凌弃在我这里。”
海驭遥脸上的神色丝毫没变,反问了一句:“那又怎么了?”
“大哥……他的伤口一直没好,身体也很差,到现在还下不了床……”
海驭遥很随意地向后坐在桌面上:“那又怎样?你说我下手太重?”
“不是的,我想,你是不是去……看看他?”
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揶揄的光芒,海驭遥摇摇头:“老二,你别把收买人心那一套弄到我头上来,我当时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抛开他,你来做好人,把他弄回来,反正他也一直对你死心塌地……然后我和他再无瓜葛,你也要保证他之后的生活,非富即贵,怎么,才两个月就养不起他了?”
海驭远笑了:“大哥,你怎么这么想我,小凌完全不知道,他只是……”
“够啦。”海驭遥大笑了起来,“我可不想你那么婆婆妈妈的,说断了就是断了,我才不会再回头拉拉扯扯……有你照顾他,我也放心了。”他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对不对,老二?”
海驭远丝毫没有被他吓倒,平和地说:“那是当然的,大哥,我会好好照顾他。”
“嗯,以你的能力,这绝对不成问题,那个小傻瓜一定被你哄得团团转。”海驭遥跳下桌子:“走吧?”
海驭远没有动。
“怯场啦?”海驭遥开玩笑地说,伸手圈住他的肩膀,“走吧,你又不是女的。”
“大哥……”海驭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如果……凌弃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你会怎样?”
海驭遥的脸僵了僵,随即又笑开了:“老二,这是我们之前就商量好的,我决定要和凌弃分开,还是在你告诉我那件事之前,他背叛我只不过是个意外,不过这也正常,他本来就是你的人,最后倒向你也是应该的,你以为呢?我海驭遥做的事,从来不后悔!”
“大哥,你听我说,”海驭远温和地笑了笑:“我是说真的,凌弃的确没有背叛你,我知道他,太单纯了,他和徐枫晓不一样,他的心啊……唉,怎么说呢,比玻璃还透明,一点心计都没有……其实……”
他定定地看着海驭遥,吐出最后几个字:“我真正要试探的……是你。”
海驭遥额头上的青筋爆了起来,很快又平静了,冷冷地一笑:“试探我?老二,现在你还不是海家的当家人,你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我道歉,大哥。”
“够了!”海驭遥断喝一声,竭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愤怒,沉着脸说,“木已成舟,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行动吧,走!”
“凌弃没有背叛你。”海驭远坚持挡在他面前,认真地说,“我和他见面,谈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他很小心,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和别人同居了,到最后我装作不知道你们的事,邀请他回龙腾来,后来你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他打来拒绝我的。”
海驭遥的黑眸深处闪过小小的火苗,却什么都没说。
“大哥,我一直想知道,你对凌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如果你不爱他,只是玩玩而已,为什么还要这么郑重其事地把他交给我?如果你……爱他……现在你们之间,可以说没有什么阻碍了,为什么你非要离开他?”海驭远苦笑了一声,“如果我换成你,明明可以在一起的,那我决不会放手!”
沉默了一会儿,海驭遥终于开口了:“老二,你不会明白的……那不一样,凌弃和我,完全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不能让他在黑道里跟着我混……万一出了什么事,就是我毁了他,他跟着你,到底安全些。”
“大哥,难道你保护不了他?”海驭远稍稍惊奇地问,“就算没有海家的帮助,你自己也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了,你不可能……”
“我不可能保护不了他,是吗?的确我也这么想过,但是后来我明白了,黑道上瞬息万变,不管我怎么保护他,只要有一点点疏忽……就可能伤到小凌,可是如果伤到他,无论我把凶手千刀万剐也弥补不了,我不能……让他受一点伤害,如果跟着你,凭海家的势力,你的能力,他应该不会有事。我不能这么自私,如果可以换取他一生平安,我情愿让他暂时痛苦。”
“你不痛苦吗。大哥?这么说,你是真的爱他了吧?”海驭远低低地问,“你为他想得太多,结果却是两个人都痛苦……”
海驭遥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黯然,随即挥挥手:“我做事情从来不这么婆婆妈妈的,老二,说正经的,如果不是凌弃告诉你,你怎么会知道交货的地点和时间?”
“啊,那个……”海驭远微笑了一下,“除了凌弃知道,你的买主也应该能猜出来吧?尤其那背后是你的老主顾了,你的行事,恐怕也瞒不过他,要不是他通知警察之后又到我这里来买好,我也不知道呢。”
海驭遥吃了一惊:“是孔叔那头老狐狸?”
“不错,他派人来说,如果能除掉你,希望我坐上海家家主座位之后不要介入黑道事宜,看样子,你得罪他了。”海驭遥漫不经心地说。
“呵呵。”海驭遥笑了起来,“他是不想得善终了啊,正好,我也想着,他的位子坐起来不知道滋味如何呢。”随意地摆着手,“没事了,老二。”
修长的手指在杯中红酒的掩映下成了红色,海驭远欣赏着自己的杯子,平静地说:“大哥……凌弃……你是真要甩了他?”
他慢慢地抬起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一字一句地问:“就算他痛苦一生也无所谓?”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好好照顾他吗?”海驭遥有些急躁地打断了他的话,“有你在,他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顶多过了十年他就会把我忘光了!总比让他跟着我有一天被人砍死的好!”
他向前一步,死死地看进海驭远的眼睛中去:“你答应我,给他安逸的下半生!”
“大哥我真不明白!”海驭远提高了声音,“你连他背叛了你都能原谅,为什么还要放弃他!”
“答应我!”海驭遥根本不管他说了什么,直接地要求。
海驭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大哥……我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憔悴下去……更不想看你痛苦……你是爱他的啊……”
“有你在,他会好起来的。”海驭遥毫不动容地说,“至于我,你就更不用操心了,别想卖我这个人情,我海驭遥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
似乎是被说中了,海驭远忽然沉默了下来,看着弟弟默然的样子,海驭遥把手放在他肩上用力地按了按,温和地说:“好了,别耽误时间让遗珠等,我们出去吧。”
他走到门口,海驭远跟了上来,低声说:“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吧。”海驭遥把嘴里没有点燃的香烟拿出来扔进了字纸篓里。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海驭远自失地一笑,“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连活到现在都不可能……如果没有我,那海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也会死的……你一直护着我长大……为什么?”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呢?”海驭遥头都不回地说,“你不是我弟弟嘛。”说着他伸手要去开门,却被海驭远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手上阻止了他,仍旧坚持着问:“为什么?……”
室内又是一片寂静,隔着门,外面的欢声笑语和细碎的音乐声隐约地传来,他们都知道,当他们走出这扇门,就是兄弟正式分别的时候……
“妈死了,我从意大利回来奔丧的时候,你才一岁多。”海驭遥到底开了口,声音低沉,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第一眼看到你,是你坐在婴儿床上,不哭也不闹,很乖,很安静……睁着大眼睛,只要有人看你,你就会对着他笑……”
他仰起了头,微微地笑了一下:“那时候我就在想,我是哥哥了……原来当哥哥是这样的感觉啊……”
海驭远什么也没有说,从后面抱住了哥哥宽阔的背部,紧紧的,象是再也不愿意放开……
哥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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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展,如同人们想象的一样,在海家例行的新年舞会上,戴着钻石花冠,穿着洁白的礼服,象天上的雪花精灵一般美丽飘逸的海家大小姐,微笑着摇了摇头,第一次拒绝了海驭遥的邀舞,把手伸向了站在一边的海驭远,当一对白衣璧人在众人瞩目之下旋入舞池翩翩起舞的时候,海家的未来主人,就这么悄悄确立了下来。
海驭遥很成功地让自己的脸颊肌肉在那命运的一刻僵直了起来,随后又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随即,他好像忽然醒悟到自己失败的事实,决定不再这么戴着面具呆下去,轻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跟着他来的一行人等连想都没想地跟在后面,还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海驭遥沿着走廊大步向前走着,经过的人无不屏气退到一边,偷偷看着他铁青的脸色,直到他俊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狠狠推开大门,夹杂着雪花的清冷空气迎面扑来,海驭遥深深地吸了一口,一手撑在门上,另一手悠闲地插在自己口袋里,仰面向天,看着冬夜深蓝色的夜空,背后赶上来的随从迟疑地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海驭遥的嘴角愉悦地上翘,从胸膛深处吁出一口长气,“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痛快!痛快!好不容易到这天了!”
他把手放下来,交叉在胸前,回头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的随从们,很随意地说:“喂,你们还跟着我干什么?今天出了这个门,就不能回来了!”
“大少爷……不!海哥!”其中一个人激动地叫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跟定了你的!你赶都赶不走我了!”
“是啊,海哥!我们跟着你!”
“我们不留下!”
“海哥带我们走吧!这儿也没什么好呆的!”
“就是,缩手缩脚,还带勒死人的领带!还不如回我们地盘上去爽快!”
“是啊,海哥,我们走!回去喝个痛快,过新年嘛!”
“走啦海哥,走啦走啦!”
“……”
海驭遥笑着点了点头,环视了已经围在他周围的手下们一眼,加重语气说:“你们都是遗珠资助过的,我把话放在前面,今天跟着我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别想进来……都想清楚了吗?”
周围有一阵的沉寂,很快的,有一个人笑了起来:“大小姐过了年就成了海夫人了,我们欠大小姐的,可不欠海夫人的。”
一片轰然叫好声,海驭遥笑着摇了摇头:“季平,你这小子!好了!我们别在人家家里乱闹,刚才你们也没吃饱吧?回去!今天是新年,我请客!”
他说着,回身大步向外走去,早有人跑到前面去开车,几辆黑色的轿车依次开到院子门口,大家动作很快地都上了车,只有海驭遥落在后面,手扶着车门,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灯火辉煌的豪门深院,欢声笑语的人群,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此时离开,他竟然一点留恋之情都没有,只有卸下身上一副无形重担的舒展爽快,可是,还有一个凌弃……
心里象是被什么东西浅浅地刺着,微弱的痛,似乎是细细的声音从天外传来,一阵一阵地在耳边回响:“驭遥……驭遥……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我……驭遥……驭遥……”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好把这个声音从脑海里给赶出去,身边给他开车门的手下迟疑地问:“海哥?”
“没事。”海驭遥简单地说,暗笑自己的优柔寡断,明明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事,为什么到了今天,心里居然还有一点的犹豫呢,这可不象是你啊,海驭遥。
他刚要坐进车里,那个声音又来了,细弱,颤抖,可是听在耳朵里清晰无比:“驭遥!驭遥!不要走!不要!驭遥!”
不!这不是幻觉,就是凌弃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在一院满天满地的灯火中,他看见了凌弃,苍白憔悴的脸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黑的见不到底,单薄的睡衣裹着瘦弱的身体,风一吹,似乎就会倒下去。
“小凌……”他喃喃地吐出两个字,心上又是一阵疼,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留在记忆中的,始终是他最后的哭喊,和被血染红了蜷缩在一起的身体,每夜每夜地在他的梦里出现,侵蚀着他的心。
“驭遥!”凌弃看见他回头,惊喜得眼睛亮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虚弱的身体连站都站不稳,只是提着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脚步,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摔一跤,他根本不管外面夹裹着雪花的寒风吹在身上刀割一样的疼,只是一心一意地冲过来,拼了命也要见到海驭遥。
海驭遥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那一瞬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抱着他,亲亲他,好好地爱他,我的小凌,纯洁得象水晶一样的爱人,我为什么竟然会伤害了你!
他的手臂要张开的时候,忽然醒悟了过来,狠狠地咬了咬牙,自己是怎么了?!这么失常,明明已经决定了,明明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会这样!面前的凌弃,已经不再是自己的爱人,和自己毫无瓜葛了,他要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在阳光下继续他的生活,和身在黑道腥风血雨的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在他决定的那一天,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再这样纠缠下去,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不管是对凌弃,还是对自己,都是莫大的灾难啊!
他一言不发,转身坐进了车里,关上车门,冷着脸说:“开车!”
司机胆怯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正往这里跌跌撞撞地奔来的凌弃,慢吞吞地伸手打着了火,海驭遥一拳打在车座上,怒吼道:“快点!”
凌弃看着海驭遥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坐进车里,起初的狂喜变成了惊惶,拼命想加快脚步,可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心里一急,脚底下却没有力气,结结实实地摔到在积雪的地面上,手肘和膝盖大约是破了,火辣辣地疼。他也丝毫顾不上,连滚带爬地向这边冲过来,声音已经变得哽咽:“驭遥!驭遥!不要走!不要!”
“你他妈的给我快开车!”海驭遥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让人丝毫不怀疑,如果司机再不开车,下一拳就会落到他脸上。
就在凌弃跌跌撞撞冲到车子旁边,伸手想去拍打车窗的时候,司机终于无可拖延地发动了车子,灵活的车身猛地向前一窜,凌弃的手落了个空,身子随之往前一撞,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又站了起来,追着车影艰难地跑着,一边跑一边叫着海驭遥的名字:“驭遥!驭遥!”
海驭遥咬紧了牙关,冷冷地看着窗外,凌弃撕心裂肺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驭遥!驭遥!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求你停下来!求你!驭遥!驭遥!……驭遥!不要走……求求你……驭遥……”
我知道,小凌,我知道……
可是我终究还是不能回头,还是要离开你,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也不能实现了,对不起,小凌。
车子冲除了海家大门,从倒后镜里,看见凌弃的身影越来越小……可是还是那么清楚,跌倒了,再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再跌倒……短短一百米的距离,他几乎是一步一跌……
海驭遥微微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深深地刻下凌弃最后的身影: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小凌,但我将永远记得你,我海驭遥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
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平凡地,幸福地活下去,我可爱的小资,我亲爱的小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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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家二少爷的婚礼订在海遗珠生日的当天举行,自从新年舞会上那一舞之后,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基金会首肯了海遗珠的选择,正式把所有的遗产交给了她,同时,海家的权力过度也在顺利地举行着,海驭遥似乎是自动退出了,海驭远以他之前培植的班底接手了龙腾,或升或降,有人欢喜有人愁,有的人平步青云,有的人万劫不复。
这一天,海驭远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海遗珠很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随手翻阅着一叠文件,他略微怔了怔,走过去:“遗珠,怎么了?等我?”
“是啊。”海遗珠抬头浅笑,眉目之间风华绝代,“看样子是我该习惯等你的时候了。”
海驭远心里微微一动,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歉疚地说:“对不起,遗珠,这段时间……我比较忙一点,没有好好陪你,让你一个人准备婚礼的事,是我不对。”
“我没有怪你啊。”海遗珠笑盈盈地说,安慰地把手放在他肩上,“只是有些事,我拿不了主意,必须得问问你。”
海驭远放松了下来,笑着说:“什么事?你作主就好,我一定喜欢的。”
“是吗?”海遗珠微一侧头,娇俏地皱起小鼻子,“什么事都行?”
“凡是海家的事,都行。”海驭远忍不住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已经是海家的女主人了,当然可以按你的意思去做。”
海遗珠侧着头,想了想,又笑了:“海家的女主人啊……听起来很气派耶。”她笑着笑着,忽然说了一句,“那如果……我去帮一个人的忙呢?”
虽然她的笑容美丽依旧,海驭远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故作不解地问:“又是什么捐款的善事?那就更不用问我的意见了,你想做什么都好。”
“我不是说那个。”海遗珠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支着头,乌黑的长发披泻下来,衬着她粉雕玉琢的俏脸,灯光下更是美丽绝伦,“我是说,如果……我去帮大哥的话……”
海驭远的心猛地一跳,不过他在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很欣慰地笑了:“那当然更好,遗珠,虽然我和大哥现在已经没有来往,可是我们毕竟是兄弟,能帮他的,我们一定要帮。是不是他遇到什么事情了?”
海遗珠咬着红润的樱唇,含笑摇头,不紧不慢地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今天新到的咖啡豆,味道不错,你要不要来一杯?”
海驭远没有露出任何急迫的样子,温柔地说:“又喝咖啡,当心等会儿睡不着,不如让厨房给你炖燕窝好了。”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海遗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驭远,别跟我兜圈子了,从小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难道会不了解你?”
海驭远只是微笑,不说话。
“好吧,我来说。”海遗珠耸耸肩,“你想趁现在大哥和黑道火拼的时候,从后面捅他一刀,这事情我不能不管,所以,你看着办吧。”
“遗珠,我……”海驭远刚想分辨就被海遗珠摆手拦住,“别说不,我对你的了解,甚至比你自己还要清楚,仁慈绝对不是你的美德,听说叔叔在瑞士成天喊着要你给他一个痛快,对不对?”
“遗珠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海遗珠看着他,遗憾地说:“别人我不会多管,我们已经快要结婚了,本来,我应该和你站在一起,可是,唯有大哥的事,我劝你改了这个主意,他没有一件事对不起你,就连现在也是一样,海家做的是走私生意,他去混黑道,把最危险的活儿都揽下,你却可以漂白身份,只要坐地销赃就可以,如果大哥倒了,你以为你可以找到第二个在黑道上和你合作的人吗?不要想那些有的没有的,大哥要害你,早就害了,何况……”她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他连凌弃都放心托给你……”
“凌弃怎么样了?”海驭远这才想起来。
“还能多好?下雪天就穿着睡衣光着脚追出那么远,都快走到山下了,摔得一身是伤,手脚都冻坏了,现在刚刚能起床,说要走呢,你不去看看他?他一向听你的话。”海遗珠站了起来,姿势很优美地伸了个懒腰,“驭远,我不会多说什么,你自己拿主意吧,很晚了,早点休息。”
“等等,遗珠。”海驭远叫住她,“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坚持呢?”
海遗珠淡淡地说:“驭远,我还年轻,我不想做寡妇。你要知道,受伤的野兽才更危险。”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楼梯走去,在楼梯口略停了一停,回眸一笑:“还有,驭远,下次给康复医院的捐款不要让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情愿装做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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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弃呆呆地坐在窗前,已经是春天了,海家的花园开始返绿,悄悄的,一点一点地复苏,只是他的心,好像已经冻僵在那个无情的雪夜,冷冷的,紧紧的,没有一点生机。
背后传来开门声,他没有回头,反正来的人肯定不可能是海驭遥。
“小凌?”他单薄的背影颤抖了一下,接着慢慢地站了起来,招呼了一声:“二少爷。”
“你又乱叫了。”海驭远几步走了过去,硬把他按回椅子里,自己坐在旁边,打量着凌弃,禁不住叹了口气,“这个样子你还想走,走到哪里去?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来。”
他很自然地伸开手臂搂住凌弃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轻声抚慰着,和以前一样温和的声音,温暖的手臂,可是凌弃再也找不到从前令他动心的感觉,他身体的所有,渴求的都是海驭遥强力的拥抱,几乎要把自己弄坏般霸道的温柔……
已经千百次地确认过了,自己爱的是海驭遥,而并非海驭远。
“谢谢你,二少爷。”他低声地说,“但是我确实不适宜留在这里,我知道,你和大少爷正式决裂了,你马上要娶大小姐,执掌海家,恭喜你,得偿所愿。”
“那你更应该留下来喝杯喜酒啊。”海驭远放开了他,笑着说,“别想太多,你好好休养身体,到婚礼那天,还等你帮着收红包呢。身体好了之后,就回龙腾来帮我,现在的龙腾,不象之前那样了,事情多得很。”
“对不起,二少爷,我……我必须走了。”凌弃垂下头,定定地看着自己手上红肿的冻疮,“那一天,我出门的时候,门口的兄弟说,已经有命令了,在那天出门的人,出了门,就不要再回来……我又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对不起。”
“小凌!”海驭远哭笑不得地说,“我跟大哥有些摩擦,一气之下说的话你也当真?别放在心上了,啊?”
凌弃黑的眸子转向他,轻声地说:“可是,当时的我,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是,跟着大少爷离开……二少爷,我说的是实话,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爬过去,就算后面是天堂,我也不会回头了……我必须离开,我要去找他。”
“你这傻孩子。”海驭远毫无办法地说,“那也用不着这么急,婚礼那天,大哥说不定会来的。”
“他不会的。”凌弃斩钉截铁地说,“他既然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他既然当时离开我,就……就再也不会见我……他——他说话算话,我知道。”
泪水不由自主地凝结在眼眶里,强挣扎着没有落下来,凌弃的心里,满满的是海驭遥驱车离去的无情背影,每一次想起来,心都是受不了的痛。
“小凌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凌弃第一次露出了微笑,脆弱得让人心疼:“他不来找我,我只好去找他,他放了手……可我不能放……”
眼泪无声地滑过面颊,他扭过头去狠狠地擦掉,力作平静地说:“所以,二少爷,我是非走不可。”
“看样子,你是跟定他了?”海驭远收回手臂,沉吟了一会儿,“那我不勉强你了,你是大哥的人,在我这里也确实不方便,不过小凌,没关系,你要是改了主意,随时可以回来。”
“谢谢二少爷。”凌弃低下了头。
我不会回来的,从此之后我的眼里心里,只会有海驭遥一个人,天涯海角,一生一世,永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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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楼的书房看着凌弃消瘦的背影孤零零地消失在大门口,海驭远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拉上了窗帘,对身后坐在沙发上的海遗珠说:“我本来以为,你会阻止我的。”
“我?我为什么要阻止你?”海遗珠惊讶地问。
“呵呵,你不一向都对他们很关心的吗?”海驭远笑着给她倒了一杯红茶,“我等于是把凌弃赶了出去。”
海遗珠挑挑眉毛,低下头专注地看自己的文件,不时在上面签着名:“你反正也留不住他,没用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做。”
“那大哥的立场呢?”海驭远今天好像存心要问个清楚。
“这个嘛。”海遗珠用手托住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嫣然一笑,连旁边花瓶里艳丽的红玫瑰都为之失色,“我倒认为,凌弃走了,也算你帮了大哥一个大忙,可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呢,很好呀。”
“你真这么想的?那我太高兴了。”海驭远不动声色地说,“遗珠,我们快要结婚了啊。”
海遗珠笑得更加开心:“是啊,我们快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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