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他的意识还没有恢复,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在那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是转动着眼睛,看着陌生的四周。
房间里灯光很暗,只在床头不远的地方,点着一盏小灯,很柔和的光,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在看着什么东西。
路易看着他,好熟悉的一张脸,但是是谁?想不起来了……
他好像感觉到了路易的视线,转过脸来,把手放在路易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轻声说:“别怕,我在这里,睡吧,乖,睡吧……”
他的声音和路易梦里听见的声音是一样的,具有不可思议的安定作用,路易果然乖乖地闭上眼睛、疲劳的身体还没有休息够,他很快地又睡着了。
梦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短了,他总能听见一些声音在低声谈论着他,例如昨天温度多少啦,喝了什么东西啦,吃药了没有之类的,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他好起来了。
梦中的沙漠也逐渐变得不可怕,因为只要每一次他渴的没有水喝的时候,总是立刻就下起了雨,凉爽的雨水洒在他的身上,干裂的皮肤受到了滋润,又变得很舒服,甜甜的甘霖涌进他的嘴里,他贪婪地吸吮着,都等不及别人把杯子填满,不过,梦中的杯子实在太小了,总是一口就没了,还得等第二口的到来。
每一次不知有什么怪兽还是人在后面追赶他,让他无处可逃,心慌得都快要跳出来的时候,只要他伸出手去,也总是有人立刻温柔地抓住,把他圈在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中,耳朵里传来稳定有力的心跳声,他的心也好像得到了共鸣似的,渐渐地跳的慢下来,稳下来,在那样的怀抱中,什么都不害怕,什么都不能伤害他了……
***
一片黑暗,还是他所熟悉的温暖舒适的感觉,路易要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清醒的,他使劲睁了睁眼睛,眼皮沉重得很,他不仅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睁开过眼了。
意识一点点地恢复,他开始感觉到自己身在的环境,非常舒服,柔软的被子包围着他的全身,几乎没有重量,轻轻的,温暖的,使人想叹气。肌肤和被子紧密地贴和着,就像没穿衣服一样。
不对!他就是没穿衣服!路易忽然醒觉过来,在被子下面的自己就是没穿衣服,一丝不挂的!就像忽然之间五感全都回归了一样,他此刻的感觉敏锐的出奇,立刻发现自己不但赤身裸体,而且就在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的身体,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宽厚的胸膛缓慢地起伏着,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腰,占有地把自己揽在怀里。
他拼命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盖恩德脸部的大特写,闭着眼睛,沉睡着,眉心处微微地皱在一起,好像有什么烦恼的事。
路易那里会管他会有什么烦恼的事,千百个疑问一起涌上心头,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盖恩德为什么在这里?那他的两个哥哥呢?自己是不是被他们秘密地关起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万一司令官已经来过了,却没有见到他……
但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首先得摆脱这个在眼前的家伙,一看见他理所当然地搂着自己,还睡得这么香的样子,路易又羞又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地一把推开了他,顺便再加上一脚,把他整个人踹了下去!
“哎呀!”盖恩德滚了两下,不明所以地摸着头,睡眼惺忪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路易本来身体很虚弱,刚才使过了劲,现在无力地趴在床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只是愤恨地瞪着他。
盖恩德看见他,倒把自己的事情给忘了,兴奋地爬了起来,奔到床边:“路易你醒啦!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那里不舒服?口渴吗?饿吗?有没有哪里会痛?对了,还得给你量体温……等等,我还是先找医生来看看……”
“拿开你的手!”路易嫌恶地推开他要试自己温度的手,目光像刀子一样瞪着他:“不要拿你的手碰我!”
盖恩德吓了一跳,小心地问:“路易,怎么了?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还是你没清醒呢?不要怕,是我啊。”
“我当然知道是你,”路易冷笑着,“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的主人?你终于又得逞了吗?趁我昏迷的时候,你又对我干了什么?当然,还有你的两个哥哥!是得到他们的同意你才这样干的吧?你们还想怎么样?继续把我关起来,当你们的禁脔吗?真是如意算盘啊!你们……你们这些下流无耻的浑蛋!”
路易终于忍无可忍地骂了出来,却并不感到泄愤,相反的,无穷的悲哀涌上心头,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明明是最好的逃脱机会,却因为自己的一场病给彻底耽误了!要是芙丹瑞真的找不到自己,就放弃回去的话,自己最后一线希望也就次破灭了!
“你骂够了吧。”盖恩德站直了身体,脸色也不太好看:“别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我们可不是趁人之危的那种人,都是你自己不好,生了病也不早说,二哥在你门口一直守了两天,看情况实在不对才进去的,你那个时候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我们再不救你,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路易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说:“那么,是我该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了?”
盖恩德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倒用不着,只要你不要再对我们这么不理不睬就好了。”
路易昂起了头:“可是,我要说,就算我死了,也不希罕你们来救我!你们这种假惺惺的好心,爱给谁给谁去吧!我才不希罕呢!”
“谁假好心了!”盖恩德被激怒了,也大声地喊:“你真以为我们到现在还对你有什么吗?你现在不是我们的趣味,是我们的责任了!在你身上我们不但不能快活,反而操够了心,受够了累!大哥每天下了班带着一大堆公文也要陪你过夜,二哥每个白天都守着你,喂饭,喂汤,喂水,喂药,大小便,擦身体,打针的时候你也不老实,整天都在乱动,医生说可以把你用拘束衣绑起来,可是他们谁都舍不得,宁愿自己抱着你,哄着你,你一昏过去就是十天,这十天我们是怎么过的,就是母后生了病,我们都没有这么累过!我们这样对你,你还说……还说我们是假好心!”
他涨红着脸,忿忿地说:“你以为我喜欢抱着你吗?还不是你一个劲地凑过来,醒着的时候那么倔,碰都不让人碰,一睡着了就往人怀里钻,就是把你推开,过一会儿你还是会自己凑过来的,我……我也不会真的把你推开,毕竟你病了,可是早知道你现在说这么伤人的话,我才不抱着你呢,免得救了你,还落你的埋怨!”
盖恩德吼完之后,拔腿就走,把门在身后狠命地关上。
路易早就呆了,是真的吗?自己在昏迷的时候紧紧抱着他?或是罗蒙,或是尚思尔?就像他说的,清醒的时候道貌岸然,实际上自己早就是一个yin荡的体质,不抱着男人都睡不着的那种?自己真的不知羞耻地求索着男人的怀抱?
他拼命地回想,终于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自己的确在梦中求救,接着就死死地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抱得紧紧地,生怕连这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失去了,的确是这样的!可是……我是在梦中啊,那是多么可怕的梦魇,像真的一样,我都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下贱地主动抱着男人,完全是我的错……而他们只是一片好心来帮我……
全是我不好……
是吗?
可是,我只想逃开啊,为什么会越陷越深呢?
路易痛苦地摇着头,十指无能为力地抓紧床单,他越加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什么都干不了,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反而……被自己该恨的人照顾着。本来是应该恨的人……可是现在,你能去咬照顾你的手吗?
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门被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罗蒙探进头来,看见他坐在床上,急忙说:“路易,你才刚好,别再着了凉,快躺下。”
路易这才发觉自己还光着身体坐在床上,本来,他是不想听罗蒙的话的,可是,自己的身体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如果任性,吃亏的还是自己,何况,自己再也不想麻烦别人了。
他乖乖地躺下了,罗蒙给他把被子拉好,拿过体温计放到他嘴里,一边看着时间一边说:“那傻小子……又得罪你了吧?他刚才急急忙忙地跑到我那里,一脸懊丧地说,你生他气了,他不好意思呆下去,怕你一个人又出什么事,催着我过来……是怎么啦?”
路易嘴里含着体温计,没办法回答,罗蒙看了一下温度,宽慰地叹着气:“总算不烧了,我们可担足了心,对了,你先躺着,我去叫福格尔医生过来。”
他走开的时候,路易才静下心来看着四周,还是和皇宫一样古老典雅的装饰,但是简洁了许多,重重的蕾丝窗帘密密地拉着,都看不见外面是什么天气,是白天还是黑夜,房间的照明来自小小的壁灯,他的床遍有一张小台子,上面放满了水杯,药瓶,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把下颌,很干净光滑,虽然他平时也不是天天都刮胡子,但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一定是刚给他刮过,他们,真的把他照顾得很好。
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涌上来,路易把头侧过去,眼睛里酸酸的,他拼命地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一会儿,罗蒙带了一个足有八十岁的老人进来,虽然头发和胡子全都白了,但是精神却好得很,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就像个慈祥的外公:“醒了?我就说,年轻人生场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看烧起来吓人,好起来也快得很。”
他拉下被子,仔细地检查着路易的身体,罗蒙早就识趣地站到了一边。
“我看,是没有什么了,就是前一段时间身体虚弱了一些又没有好好休息,受了凉才会烧得这么厉害,不要紧了,再养上几天,多吃几碗饭就能恢复,你就可以下床乱跑了。”
路易感谢地笑了一下:“谢谢您,医生。”
“还有什么谢的。”老头笑眯眯地替他拉好被子,“我看着这三个小子长大,他们就像是我的孙子一样,你父亲我也认识,说起来,你和他还真很像呢。”
路易的心一紧,父亲?他说的是维克里希上校吗?
“不过呢,也有的地方像皇帝陛下,你的眼睛就比你父亲的蓝,呵呵呵,都是陈年旧事了。”
“您,您知道……”路易怀疑地问,这个老人为什么会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一个男人怀孕不是什么可以光彩到举国皆知的大事吧?
“我当然知道啊,这个消息还是我告诉你父亲的,他一开始不相信,后来才高兴起来的,就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啊,还算是个知道得比较多的老人,对你父亲的一族也有所了解,所以啊,他们才会找我来,怕你还有什么大病呢,幸好是没有啊。”
福格尔医生豪迈地笑着,嘱咐他暂时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注意营养,就离开了。
路易心里五味杂陈,以他的本心,他很想赶快爬起来一走了之,可是病了几天,四肢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酸痛乏力,连抬一下手都要费好大的力气,就是他想走,也走不了。
罗蒙送医生出了门,很快就回来了,走到床边,柔声地问:“现在渴不渴?有想吃的东西没有?要不然先给你煮点清汤?”
路易心慌意乱地摇摇头,转身过去面对着另一面。
“那你先休息,我就在这里,想要什么叫我一声。”罗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地,尽量不发出声音。
反而使路易忍不住了,过了半小时之后,听着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身边罗蒙均匀的呼吸声,每一样都让他感到心浮气躁,有一种想砸东西的冲动。
他下定决心,翻过身来,看着罗蒙,罗蒙本来在读着一本电子书,他一动,立刻抬起眼睛,关心地看着他,是否有什么要求。
“怎么了?”他秀丽的脸庞上浮现出温柔的微笑。
看路易有些难以启齿地样子,他体贴地问:“是要上洗手间吗?我扶你起来。”
“不。”路易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自己身体之前制止了他,“我想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罗蒙放下书,皱起了清秀的眉毛,低声地说:“路易,在你的身体没有好起来之前,我们不要谈这个问题好吗?你看,你一个人在外面,果然是病了,我们都快急死了,大哥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担心的要命,知道你不喜欢外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这间房子里,除了医生会来之外,只有我们三个人在,你完全不用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是吗?已经玩腻了吗?是啊,加上自己的尴尬身份,你们也不会对我动手了吧?
路易不说话,在被子下面的手狠命地揪住床单。
“现在,能不能我们大家都忘掉那些事情,只是暂时的,到你休养好为止,让我们尽量来照顾你,就当我们是兄弟,你生病了,我们照顾你是应该的,别去想别的了,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吗?就当你在利用我们,等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一走了之,不就完了?”
看见他那么恳切地说着话,路易心中的恨意却在逐渐地扩大,这个人,现在这么温柔地说着话,好像自己无论对他做什么都不要紧的样子,那个时候……为什么能一边说着嘲讽恶毒的话,一边蹂躏着自己的身体呢?就因为自己的身份变了!如果……自己不是皇帝的私生子,不是他们所谓有血缘的兄弟,他们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玩弄自己的!
原来,你们是可以仁慈,宽大,温柔,怜悯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你们不曾对已经对坠入地狱的我有一点的同情呢?在那个时候,我是多么需要,哪怕是一点点啊!
现在,你们可以表示出你们的爱心了吗?我已经不需要了!虽然我的身体也需要人照顾,但我的心已经独立,再也不受任何人的左右了!
不过,就照你说的,我可以利用你们啊,为什么不呢?这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补偿和报复而已,连神都会原谅我的。
你们也不过想拿这作幌子,以为可以让我心软罢了,可是,经过那样的事情之后,我的心只为自己而软弱了,就让我们看一看!到底在这场平等的战争中,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吧!
路易打定了主意,果然不再说什么了,脸色也和缓下来,罗蒙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急忙整理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都忘了,你睡了那么久,撑得住的话,应该起来坐一会儿,好吗?”
得到默许之后,他轻轻地扶起路易,在背后垫了两个靠枕,然后端过一杯水来,插上吸管送到路易嘴边,路易只喝了两口就不要了,他又拿过毛巾温柔地擦着路易的嘴角,一切都是那么妥帖周到。
门上有人轻敲,罗蒙欣然地说:“啊,大哥来了。”
果然,推门进来的是尚思尔,好像才从最高法院赶来的样子,连制服都没有换,还是那么沉稳冷静的样子,看见路易靠坐在床上,嘴角不引人注目地牵了一牵,问:“傻小子又怎么?坐在阳台上,揪自己的头发叹气。”
罗蒙微笑不语,他走近床边,低声地问:“好点了?”
路易不回答,罗蒙代为说:“福格尔医生看过了,说只要好好休息,加强营养,几天就会痊愈。”
“啊,这倒是,你都多少天没吃一顿正常饭了,看瘦成这个样子。”尚思尔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怜爱,“先吃点清淡的,好消化的东西,等胃口回来了,想吃什么都行。”
他好像发觉了自己的异常,急忙干咳了一声:“咳,路易,你听我说……”
“大哥……”罗蒙暗地里扯了他一下,微笑着说:“路易才醒过来,别说那么多了,你还是去看看盖恩德,别让他做傻事了。”
他们的动作,路易都看在眼里,但一点没放在心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管他呢,反正他们一定又在庆贺胜利了,自己终于向他们屈服了,不是吗?
不会的,
我是不会向你们屈服的,
永远!
***
福格尔医生的话果然没有错,路易前几天病的人事不知,几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但是经过两天的调养之后,他就可以下床自己走动了,虽然一开始还有点脚步不稳,需要扶着身边的东西,但是现在已经不用了。
刚开始下床的时候,是他坚持自己去上洗手间,罗蒙不在身边,是尚思尔陪着他,本来要抱他,听他那么坚决地说要自己试试,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千辛万苦地下了床,起身的时候双腿在不停地抖动,比他以前被操过之后的情况还虚弱,他咬着牙,勉强地站直了身体,冷汗不知从何而来,衬衫都被湿透了。
刚走了一步,腿就不能支撑了,身体向前一栽,被一直看着他的尚思尔一把抱住,路易急促地喘着气,倚在他胸前,那么温暖可靠的感觉,几乎都想放弃算了。
幸好尚思尔并没有纵容他,要是罗蒙或者是盖恩德,一定会大惊小怪地连声安慰他,然后不管他再说不,一把抱起来就走,但是尚思尔只是静静地抱着他,让自己的怀抱慢慢平息路易的心跳,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再来一次,我在这里。”
路易从他的话里陡然获得了力量,点点头,站直了身体,抖抖嚯嚯的,自己走了过去,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尚思尔始终在他身后,无论他什么时候要倒下了,他都会及时地出现,帮助自己。他是一个可以真正信赖的人,和他的父亲一样。
他的胃口也在飞快地恢复,起初的一天,只喝了一点牛奶和清汤,到了晚上又饿了,虽然他不好意思说,但是罗蒙还是觉察到了,半夜又去给他热了牛奶,还烤了一个小蛋糕。
罗蒙本来是想自己也陪着路易吃一点的,他把东西放下后,先去收拾厨房了,路易不知为什么,觉得那鲜奶油的蛋糕看上去特别诱人,试着尝了一口,本来是不太喜欢的甜腻感觉在嘴里竟是说不出的可口,肚子好像也忽然觉醒了一样,咕咕地大叫起来要吃要喝,他几口就把一半蛋糕给吞了下去,又不知足地开始侵吞罗蒙的那一半,等到罗蒙回来的时候,连他的那杯牛奶都喝光了,路易吃完之后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已经面朝里,装作睡了。
看着空荡荡的盘子,罗蒙什么都说不出来,轻轻地收拾了东西放到一边,刚要自己也睡下的时候,忽然又去开了门。
虽然说话的声音很小,路易还是听见了盖恩德的声音,压低着嗓门,小心地问:“睡了吗?”
“嗯,刚睡啊。”
“我……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他?”迟疑的声音,畏缩地问。
“不行。”罗蒙回答得毫无转圈余地。
盖恩德顿时发了急:“二哥!你不知道,我不放心……”
“现在这么担心,白天为什么和他生气?”罗蒙嘴上说着,还是让开了门,路易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向自己的床边走来,急忙调匀呼吸。
声音停在他的床边,盖恩德静静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说:“我走了,二哥。”
路易装作翻了个身,吓得他一溜烟地跑了,到了门边还听见他小声地说:“我明天再过来,要什么东西打电话给我,我带过来。”
“知道啦,走吧。”
路易在心里微笑着,决定明天就原谅盖恩德,否则,这场戏要是没了一个主角,又怎么能演下去呢?
可是他的计划失算了,接着两天都没有看见盖恩德,也许他又是趁他睡觉的时候过来的,只是他真睡着了,所以不知道。
第三天,他被允许离开房间,到阳台上去短暂地坐坐,小巧的阳台上,沿着栏杆摆放着盆花,一个白色藤制的桌子和四把配套的椅子,还有一把夏天用的遮阳伞收起来放在一边,已经十一月了,阳光虽然照射着,吹在身上的风还是带着寒意的,尚思尔临走前嘱咐了罗蒙好几句,不要让路易在外边呆太久,然后又给他加了一件大衣,才放心地离开。
罗蒙坐在离阳台的栏杆很近的地方,无所事事地修剪着花枝,桌子上摆满了小点心,各种小蛋糕,装得满满的饼干盘,泡芙,松饼,红茶和鲜橙汁,牛奶都是满满的,自然也少不了果酱。
路易自从生过病之后,口味有了明显的改变,偏爱甜食,那本来是他以前看都不看一眼的东西,现在却可以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各种果酱,他几乎都不用吃别的东西,一勺一勺的就可以吃光整整一罐。不知是不是在之前饿得太狠了,他特别容易饿,经常是刚吃完没多久就又饿了,所以手边总是给他备着能随时入口的食物。
他自己也感到不太对头,曾经试着控制了一次,可是不管用,一旦食物摆到面前,他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了。一开始,他还恨过自己,就这么没见过世面吗?帝都的饭菜虽然精致,但是他也不至于像个乡下人进城一样啊!
但他还是控制不了,只好把这归咎于自己身体的状况,幸好他的身体也在迅速地恢复,短短几天的功夫,脸色就开始不那么苍白,甚至还带上了以前都不曾有过的淡淡红晕。
在太阳的照射下,他开始打盹,迷糊中似乎听见了一声短促的口哨声,接着是罗蒙轻手轻脚离开的声音。
他并没有很在意,可是,忽然身边人影一闪,他警觉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要不是手里被塞进了一张纸条,他还真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小心地打开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下楼,去花园后门。
这是谁写的?朋友还是敌人?路易迅速做出了反应,他甩开身上重重盖着的毛毯,动作敏捷地沿着阳台边的小楼梯下到了一楼。
他有朋友么?没有,可是,他也没有敌人,这张纸条是谁写得并不重要,起码是,除了王子三兄弟之外,还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早就观察过了,这是个位于帝都富人区的花园小楼,地方并不大,而且十分幽静,一天到晚,难得听见陆上车的声音,只有鸟儿在树枝间婉转地鸣叫,显示着它们生活的悠闲富足。
这栋小楼里也没有别的人,就像他们说的,为了怕别人知道路易的存在,尤其是他们的之间的秘密,所以他们并没有雇仆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亲自动手,整个花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罗蒙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路易唇边泛起冷笑,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呢,为了自己,也一定受了不少苦吧,贵为王子殿下,从来只有被别人服侍的份儿,哪有去服侍别人的,就像盖恩德说的,就连他们的母亲生病,他们都没有这么累过,可是,他们却不分昼夜地看护着他!
这是你们欠我的!而这还远远不够!我要你们费尽心机,到头来才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路易刚接近后门,就听见在爬墙虎和铁线莲遮蔽下的墙壁那边,传来妮蔻拉的声音:“好久不见了,上尉,你还好吗?”
“托福,我还不错。”
“那个我想来问一下,我们的交易……是否还算数,啊,不要误会,因为我听说,哈哈哈……”妮蔻拉用笑声藏住了自己想说的话。
“当然。”路易镇定地说,“一切还没那么快就改变呢,司令官呢?”
“她五天后准到,我得到了可靠消息。如果你愿意的话,五天后我们可以把你接出来,那天是帝国的国庆日,照例要举行盛大的宴会,在皇宫里,王子们都要参加,如果他们要你参加的话,你就说身体不舒服,然后半夜里我们会派车来门口接你,直奔航空港,上了炽天使号就一切ok了。”
“这样吗?”路易沉默了一会儿,展现出一个奇妙的微笑,“也好,我还想着能在他们面前离开,好看看他们当时脸上的表情呢。”
“那也很简单啊,”妮蔻拉快乐地说,“你就去参加宴会好了,到了那里,大庭广众之下,一切就不容那三个做主了。”
路易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光彩:“真的可以吗?我不过是个小小上尉而已。”
“放心好了,如果你没被邀请,我们也可以从这里接了你,直接到皇宫去,皇宫的禁卫军里有我们的人。好,一切说定了,上尉,你就安心地养病吧。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我会及时地来找你。”
妮蔻拉的声音消失了,路易贴在墙壁上仔细倾听,只听见树叶沙沙地响着,好象刚才根本没有人在这里谈论着一出逃亡的计划。
他的力气好像在刚才已经耗光了,疲惫地靠在墙上,心乱跳着,从未有过的激动涌遍了全身,是一种全然崭新的冒险欲望在支配着他。
忽然,从小楼那边传来罗蒙焦急呼喊的声音:“路易!路易!你在哪里?!路易!”
他才猛醒过来,该回去了,不然他们起了疑心,又要生出多少事情来。
他刚回过身来,听见小路上一阵脚步声,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说,气喘吁吁的盖恩德就出现在他面前,两个人猝不及防地见了面,都愣住了。
路易迅速地板起脸,低低冷哼一声,盖恩德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脸涨红了,连手都不知往哪里放的样子。
耳边又听见罗蒙的声音,路易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墙壁下面,没有了阳光,他又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了几下。
“啊,路易。”盖恩德不知所措地说,“你还是先回去吧,二哥在到处找你。”
路易露出讽刺的笑容:“怎么?我还是没有自由的奴隶吗?”
“不是啦!”盖恩德烦恼地说,“我只是说,你的身体能支撑得住吗?我看……”
“尊敬的王子殿下。”路易高傲地说,“听说,我在昏迷的时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从而使你觉得我是在故意找茬,那是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但现在我很清醒,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请你离开我,我不愿意您认为今天的巧遇也是我故意的安排,以便让您能顺理成章地遇见我,我好向您提出什么要求,正好相反,我是绝对,绝对不愿意在这里遇见您的,为了保证不会带来误会,我可以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您完全不用再担心了,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里,并且从此不再见面,如果我在病中的确给您带来了什么麻烦的话,请您千万原谅我。我深深地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但是路易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扬起了下巴,挑衅地看着比他高的盖恩德。
盖恩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嘀咕着:“我……是我该说对不起,我早就想说的,但是……我不……唉,该说什么呢,总是,那天的话是我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那有如此容易就原谅你!路易在心里狠狠地挫着牙,冷笑着说:“我不敢呢。”
“路易……”盖恩德苦恼地走过来,“好好好,我们回去再说好吗?不要再让二哥着急了。”
“我自己会回去!”路易板着脸,“不过,我可没有这个荣誉和尊贵的王子殿下走在一起,您先请,我自己的行为我自己会负责!”
盖恩德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向上看着路易,缓慢地,恳切地说:“路易,对不起,我是真心诚意地向你道歉,虽然,我知道我亏欠你得太多,不是简单的道歉可以了事的,但是,真的,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路易恰到好处地让盖恩德看见他眼圈一红,立刻又扬起脸,一脸倔强的样子,其实他忽然想起了在舰上的时候,只有他无数次地屈辱地跪下,跪在男人的面前,无论多么不情愿,也要柔顺地低头把男人的xing器含进嘴里,卖力地吸吮着,让那粗大的rou棒一次次地插入自己的喉咙,粗暴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控制着力量和方向,自己的脸一次次地撞击着男人的下腹,浓密的yin毛划破了脸颊,被泪水一浸,火辣辣地痛着,直到男人满足了,抖动着rou棒把欲望的热液尽情发射在自己嘴里,喷出的部分还要自己用舌头仔细地舔干净……
那时候,你们可曾同情过我?甚至可怜过我?既然有那时的无情和残暴,现在,你为什么又要向我下跪?难道你以为,过去的一切,真的可以弥补吗?
他真的想努力控制住,但是,一想起那惨不忍睹的过去,两滴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流下了脸颊。
“路易!”盖恩德急了,“你别哭,别哭……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啊,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我是晕了头才会说那些话,你说的对,我是下流卑鄙无耻的混蛋,你别哭……我每天都来陪你,看着你那么难受,我的心都碎了,可是我又没有办法,我真的很着急,可是,只能抱着你,哄着你别乱动,吃药打针都没有效果,你老是醒不过来……直到那天你醒了,我那么高兴,你……所以我才会犯混,事实上我也很难受啊,抱着你,可是却不能碰你……我——我一直希望你能醒过来,我都不敢睡,可是,那天我太累了……你说了那些话,我想辩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知道的,我不太会说话,我一向都说不过二哥的……所以我才……求求你,别哭了……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别哭了……”
他抓住路易冰冷的双手,更慌了:“路易!我们快回去吧,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到了家里你再和我算账好不好?路易?”
路易摇摇头,匆匆擦去了眼泪,抽回自己的双手,举步向小楼走去,盖恩德跳起身来,紧紧地跟在后面。
他并没有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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