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清风习习,叶片上的露珠闪闪发光,大地一片清新气息。本该是鸟语花香的春日早晨,皇宫却仍深陷在黑暗的噩梦里。
宫门内外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沾血的兵器扔了一地。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和各式奇珍异宝全被砸得一片狼藉。几处房舍着了火还没完全扑灭,一阵阵冒着黑烟。
在这片人间地狱中,只有一群两只脚的野兽还在活动。他们个个披头散发,满脸胡渣,身上沾满血污,圆睁着杀红的双眼,在废墟里四处巡视翻找,一看到值钱的东西,就扑上去抢着塞进口袋里。看那副模样,真好似恶鬼附身一股。
这群人中最高大的一个,正是他们的首领。年约四十,长得虎背熊腰,头发和胡子都有些斑白,一对浓眉仍是漆黑。他的外表虽然和部下们一样狼狈肮脏,鹰一般的双眼却是炯炯有神。虽然昨夜一战大获全胜,顺利取下皇帝萧信中的脑袋,他仍是紧蹙双眉,显得心事重重。
一个得力的部下走过来:“启禀王爷!”
乱军首领——也就是齐王萧闵——回头问道:“找到太子了吗?”
部下戒皇戒恐地回答:“回王爷,将士们把整个皇宫都翻过来了,就是找不到太子的踪影,也没看见尸体,怕是趁乱混出宫去了。”
萧闵脸色一僵,伸手在柱子上重重一拍,怒道:“该死!昏君和皇后都死了,偏偏让萧辕那小子逃掉,将来只怕后患无穷啊!哼!一群饭桶,连个小毛头都抓不到,你还敢来见我?”
部下吓得脸色发青,战战兢兢地说:“王爷恕罪,属下特来禀报,刚才在密室里生擒了德妃和慈王”
“德妃?”萧闵一愣,脸上的杀气竟不可思议地消退,眼中隐约闪过一丝喜色:“把他们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群士兵拖着两个人来到萧闵面前。
其中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少妇,虽然头发散乱,双眼红肿,脸上沾满惊惧的泪水,仍是掩不住她倾国倾城的容貌。她紧紧地拉着一个小男孩,约八九岁,脸蛋跟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少妇原本就已摇摇欲坠,见了萧闵,双膝一软,瘫在地上,口中喃喃地说:
“齐王”
旁边一名士兵大喝:“无礼!昏君已死,从此齐王爷就是皇上!”所有的士兵立刻一起跪倒:“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闵微笑,眼中露出得意的光芒。
德妃全身发颤:“皇上皇上死了!”抱紧了男孩,放声痛哭。那男孩却是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萧闽。
萧闵蹙起眉头,慈王萧榭在他印象中向来是个胆小懦弱的孩子,不但怕见生人,连看到一只虫子都会惊慌啼哭;这会儿命在旦夕,又听见父亲的死讯,居然面不改色,还敢瞪他?要说他是吓傻了,却又不像。
萧闵开口了:“德妃。”
德妃抬起头来,一双泪盈盈的大眼显得分外动人。
“本王数年来不断向你示好,你全不领情;今日弄到此等下场,你可万万怨不得本王。”
德妃抽泣着说:“王爷,臣妾深居后宫,向来只求克尽职责安份守己,王爷的厚爱,臣妾无福消受。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臣妾只求速死,去黄泉陪伴皇上。只是榭儿年幼,还请王爷放他一条生路。”
萧闵摇头:“第一,别说是杀你,就是拔你一根头发本王也舍不得;第二,这小鬼是萧信中的儿子,我若是饶他活命,岂不是养虎遗患,徒留祸根?”
德妃急着分辩;“王爷,榭儿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
“他总会长大啊。”
德妃一把抓住萧榭,颤声说:“王爷,臣妾以性命担保,榭儿日後一定会忠於王爷,永不生复仇之念。来,榭儿,快向王爷发个誓,说你永远不会背叛王爷!”
萧榭望了母亲一眼,又瞪著萧闵,用那童稚的声音厉声说:“叛贼萧闵!你等著,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取下你的脑袋,为我父皇报仇!”
“榭儿!”
萧闵冷冷地说:“臭小子,你跟你叔父这样说话?”
“你不是我叔父,你是犯上作乱的恶贼!”
德妃伸手捂住萧榭的嘴:“王爷……”
“德妃,你也听见了,这小子冥顽不灵,本王就算想放他一马,也是力不从心。”
“王爷!求您开恩,开恩哪!”德妃伏在地上连连叩首,磕到额头出血。
萧闵伸手将她扶起:“你要知道,太子萧辕脱逃,本王已是万分头痛了,若是再留下慈王,後果不堪设想。”
德妃泪如雨下,跪倒在地:“王爷,不,皇上,求您饶了榭儿一命,臣妾……愿一生一世伺候皇上来报答您。”
萧闵大喜:“此话当真?”
“臣妾绝不敢欺瞒皇上。”
“好!一言为定!本王……朕就再发一次慈悲,饶你儿子不死。不过,从此他不能再踏进京城一步,朕永远永远不要再看见他!”朝部下一挥手:“带下去!”
一名高头大马的士兵立刻上前,将慈王从母亲怀中拉开,然後将挣扎不已的孩子带出殿去。
“娘!”
“榭儿!榭儿!”德妃发狂似地想扑上前去,却被萧闵拉住。”皇上,您要把榭儿带去哪里?”
“这孩子戾气太重,我把他送去九华山光明寺寄居,让他终生修习佛法,化解他心中的仇恨。这种安排应该没亏待他吧?”
“……”
“德妃,你就别再担心他,好好跟著朕。朕保证你绝对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比萧信中那老头在世时还要风光。”
德妃垂下头去,眼泪一滴滴跌碎在花岗岩地板上。
她知道,从此之後,她们母子二人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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