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榭做了个美梦,全身轻飘飘地彷佛浮在云端,一阵阵暖流注入他体内,好像沐浴在春阳下。四周荡漾著淡淡的花香,更让他精神清爽。
过了好久好久,意识逐渐恢复,他缓缓地张开眼睛,心想他今天真是做了一堆怪梦:身上会发光的银狼、没有脸的泥人、还有个绿眼睛的魔王自称叫做什麽牧天……
视线骤然清晰,只见一个银色的人影坐在他身旁,一双绿眼凝视著他:“睡得好吗?”
“!”萧榭跳了起来,这不是梦!
牧天完全无视他的惊讶,慢条斯理地说:“你睡得可真久,我还以为你一定会一觉到天亮呢。不过也难怪,折腾了一天,想必也累坏了吧。”
萧榭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发现他正身在有生以来所见过最诡异,也最华丽的房间。房间非常宽广,约五丈见方,墙壁居然是弧形,和屋顶一体相接,连成一个大圆顶,因此整个房间便是一个大半球。圆顶画的不是龙凤花鸟,而是整片漆黑如墨的夜空,缀以千百万颗灿烂耀眼的明星。要是没看仔细,还真会以为此刻身在野外。
他自己正躺在一张巨大的床上,这张床非常柔软,铺著缀满灿金和艳红的锦被。床脚低矮,离地不到一尺,就算睡到一半滚下床也不会有知觉,更何况地上还铺著厚厚的织锦地毯。而这间房间的主人牧天,就在床边席地而坐。
房里没有灯也没有蜡烛,只有在四个角落上各摆著一个大水晶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除此之外,其他的家俱就只有放在床对面的一张矮脚卧榻,还有在地板正中央,镶著一面大镜子。
“这里是……”萧榭心中疑惑不已,因为从外表看来,那间祠堂怎麽看也没有这麽大。
牧天看穿了他的心思:“是祠堂的地下。那间祠堂只是摆著好看的,地底下才是我真正的住所。”
萧榭的疑惑更深了:既是地底,却什麽却没有半点窒闷的感觉?还有,这房间到处都看不到门,到底要怎麽出入呢?
牧天彷佛觉得很有趣似地,笑道:“小心点,眼珠子快掉下来了。你一定很饿吧?我已经备好饭菜了。”说著拍了两下手,床边的墙壁上居然自动开了一个大洞,五名婢女(当然又是没有脸的泥人)各捧著一张小茶几从洞中走出,将茶几放在床边,就退了出去。墙上的洞又自动合了起来。
“慈王爷,一点小菜不成敬意,请用吧。”
萧榭原本不太敢吃泥人端来的食物,但是他闻到一阵阵香味,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未进饮食奔波了一整天,早就饿得发软了。再仔细一看,每张茶几上各放著一道菜肴,每一道都是连在宫里也不曾吃过的珍馐美味,甚至还有在深山的佛寺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东西──龙虾。他这下再也忍耐不住,也顾不得妖魔作的菜会不会有毒,抓起碗筷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没一会儿,便像风卷残云似地将菜肴一扫而空,五名婢女再度从墙洞中走出,将茶几收走。萧榭吃得发撑,仰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牧天自始自终没开口,免得打扰他进餐,此时才问:“好吃吗?”
萧榭这才想到自己有多失礼,连忙坐起:“好吃。多谢你了。”
“别客气。我可不像光明寺那群小气和尚,净会亏待客人。看看你,都十五岁了,个头还只有这麽一点,比十二岁的女孩还不如。那群人居然让正在长大的男孩成天吃些不入流的东西,我看他们比我这妖魔还造孽哩。”
“你……你怎麽会对我这麽清楚?”
“我在这九华山上待了一千年了,别说是你,就连一根草一只小虫,我都认得。”语气潇洒,脸上的笑容却隐约比刚才多了一份苍凉。
萧榭见他态度随和,又对自己如此盛情款待,实在不像传闻中无恶不作的邪魔,忍不住问道:“你为什麽会被关在这里?”
牧天像是终於找到听众的说书人,马上变得精神抖擞:“话说一千年前,我一时兴起,从金星降到这里来散心……”
“金星?”
牧天指著圆顶上的星空的一点说:“差不多在那个位置,等月亮出来才看得到。”
萧榭听得目瞪口呆,他一直认为所谓的妖怪,不外乎山野里鬼鬼祟祟的狐精水怪之类,没想到眼前这个居然是从天上的星辰下来的!
“等我到了以後,发现这里虽然环境不错,可住的全是些不堪一击的下等蠢物,我心里真是没趣极了。为了找乐子,我就玩了几个小小的恶作剧,偏偏有个不上道的小子,认为我玩得太过火了,就跳出来找我挑战……”
萧榭听他称呼自己的同类为“下等蠢物”,不禁心中怒火上涌,再想到他口中轻描淡写的“小小恶作剧”,对凡人而言不知是多大的灾厄,更是不痛快,忍不住便插嘴打断他的话:“结果你就被他封住了,是不是?看来下等蠢物的本事还是比你大得多啊。”
牧天并没有被激怒:“如果真是这样,又怎麽会我还活著,他却连骨灰都不剩?我会落败,是因为他利用了九华山天然的灵气,摆了我一道,可不是他自己的功劳。”说著,却又叹了口气:“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真羡慕他。他倒好,时候一到,两腿一伸,什麽都不顾了,乐得轻松自在;而我却得一直困在这小小的谷底,什麽事都做不成,闷得脑筋都糊涂了。就算本事再大,又有什麽好夸口的?”
萧榭听到最後那两句话,想到自己也是笼中鸟一只,不禁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刚才那股憎恶也跟著淡了。
“可是,既然你一直在这谷底,又怎麽会认得我?”
牧天示意他起身,一起坐到地上那面大圆镜旁:“我从这镜子里,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外面的情况。来,你也瞧瞧。”往镜子一指,镜面立刻浮现照海等一干年长僧侣和一名官吏坐在方丈禅房里谈话的景象;没一会儿便换成了食堂,再一下又变成僧房,果真是一目了然。
牧天笑道:“几年前你上山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坐在镜子旁看著你。那时我就决定,总有一天一定要找你来玩,可惜那阵子魔力有些消耗,不宜妄动,这才拖到今日。”
有没有搞错,我可是被抓来当奴才的,还玩咧!萧榭心想。忽然心念一动,冲口说出:“我……我想见我娘!麻烦你照我娘出来给我看!”
然而镜面仍是一片混沌。
牧天苦笑:“实在抱歉,这镜子只在九华山上有效,凡不属於九华山领地的地方,一概看不见。”
萧榭失望极了,低下头去。
“唉,你也别难过成这样,这不成了我招待不周了吗?我看这麽著,既然已经吃饱了,就来点馀兴节目消遣一下吧!”
“什麽馀兴节目?”萧榭生怕他会现场表演“小小恶作剧”给他看,开始担心起来。
“别紧张,看了包你喜欢。”
又拍了两下手,婢女再度出现,不过这回手上拿的是全新的衣服鞋子。
“王爷,我回避一下,你先更衣吧。”
萧榭抬手:“麻烦你,别叫我王爷。”这两个字对现在的他而言根本是不折不扣的讽刺。
牧天笑著点点头,便消失在墙里,等婢女服侍萧榭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换掉後才出现。他领著萧榭站在那面大镜子上,说:“抓紧了。”镜面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两人竟像箭矢一样笔直向上飞窜,萧榭大吃一惊,连忙抓住牧天衣袖,牧天也伸手扶著他,不过他的手刚好就停在萧榭腰间,让萧榭感到有些异样,只是现在也没时间考虑这些了。
屋顶仍是自动分开让他们通过,两人继续急速向上飞升,萧榭紧闭双眼,不敢睁开。好不容易上升停止了,萧榭感觉自己的脚又踩在地上,这才睁开眼,发现他们已来到小祠堂里。
这祠堂果真像牧天所说,只是摆设,里面空无一物。门扇已经全部打开,廊下设了两个席位,桌上各放著酒壶酒杯和一些水果点心。而外面的平台上,刚才袭击萧榭的六个泥人守卫,正分成二列,一列穿红衣,一列是黑衣,面对面地站在平台两侧。
牧天招呼萧榭入席,然後伸手朝二列守卫分别一点,各叫出一名佩剑的泥人。二名泥人向主人鞠躬行礼,随即拔剑对战起来。
萧榭第一次看到武斗表演,顿时兴奋起来。两名泥人动作流畅,攻守进退的招势都是十分优美,而且虎虎生风,完全看不出是假人,他虽不懂剑术,也是看得过瘾之至。
没一会儿,泥人剑招忽然一转,变得凶狠凌厉,即使是萧榭也看得出来,这根本不是纯粹比试,而是生死相搏;他竟忘了那是没有生命的泥人,担心得冷汗直流。
忽然间,红衣泥人胸口出现破绽,黑衣泥人立刻一剑长驱直入,刺向红衣泥人心口,眼看红衣泥人已是避无可避,萧榭心头一紧,跳起来大叫:“啊……!”
红衣泥人身子往右一偏,黑衣泥人的剑刺入了左肩;红衣泥人就趁对手的剑一时还拔不出来的时候,右手回剑,砍掉了黑衣泥人的头。胜负就这麽定了。
这一下当真是出乎意料,萧榭原先还发怔,没一会儿就如雷地叫起好来。
红衣泥人将插在肩上的剑拔出,黑衣泥人也将自己的头安回颈上,二名泥人再度向观众鞠躬行礼,便退回队伍中。
接下来牧天又点选了其他的泥人出来对战,换了各种不同的武器,刀、枪、流星槌、长鞭、判官笔……每一场比试都是精彩绝伦,看得萧榭目不暇给。
对战告一段落後,萧榭才坐了下来。牧天看他满脸通红,气息急促,笑道:“怎麽?你还比下场的人激动啊。”
萧榭仍是兴奋不已,笑道:“太精彩了!”
牧天伸手为他斟了酒,说:“你喜欢就好。来,我们来乾一杯吧。”
萧榭拿起酒杯,只觉迎面一股浓冽的花香扑鼻而来,顿时薰得他一阵晕,不禁有些迟疑:“敢问这是……”
“这是我们金星的酒,风味绝佳,哎呀!”说著一拍自己额头:“你看我这脑袋,这麽烈的酒怎麽可以给小孩子喝呢?真是失礼,来来,你等一下,我让下人给你换茶来。”
“小孩子”这三个字听在萧榭耳里可真是大大不受用了,他大声说:“不必换,我能喝!”一仰头便将整杯酒倒进喉咙里。入口只觉甜中带苦,并不难喝,酒性也不甚烈,顿时觉得这魔王未免把他看得太扁了。
牧天拍手笑道:“好,好气魄!”
萧榭自己也觉得有些得意,忽然心念又是一动,霍地离席,双膝跪地,双手贴在地上,道:“魔王,萧榭有一事相求,还请您千万要成全!”
见了这唐突的举动,牧天并不吃惊,伸手将他扶起:“第一,我说了,叫我牧天;第二,你想跟我借这些泥人去杀萧闵,是不是?”
“正是!”
牧天长叹一声,苦笑道:“你脑筋动得很快,只是想得不够远。我被困在这山上,我的法力自然也只在九华山上有效,这些人偶一下了山,马上就成了不会动的死物,又怎麽举得起剑,杀得了人呢?”
“…………”萧榭的一线希望再度被浇息,顿时整个心都冷了,只得颓然坐下,喃喃地说:“我本来还想去救我皇兄……”
牧天体谅地笑笑,说道:“看到你这麽担心兄长,我真是感动。你皇兄想必是很疼爱你了?”
这回萧榭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事实上,宫门深似海,他跟太子萧辕平常根本没有什麽机会见面说话,又何来情谊可言?再加上萧信中生前专宠德妃,冷落了皇后,两宫之间早已势同水火,更不可能私下交际往来。现在他甚至不能肯定,萧辕是不是还记得他这个弟弟。
但是,萧榭却清楚地记得,年纪很小的时候,坐在母亲怀中,旁观年长的众皇子参加围猎。那时的太子萧辕,英姿焕发地骑在马上四处奔驰,一派少年英雄风范,比起懦弱的自己不知要强上千倍万倍。从那时起,他就对这位无缘的兄长无比地崇拜敬爱,只盼有一天自己能跟随在他身後。再加上这几年来家破人亡,他和萧辕两人是萧信中家族唯二的幸存者,这位皇兄更成了他心中唯一的依靠。幼年记忆中萧辕的马上英姿,也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牧天见他沈思不语,倒也不勉强他回答,继续说道:“不过呢,可以带下九华山的东西,我这儿倒也不是没有。当年从金星上带下来的一些宝物和武器,都是天下无双的神兵利器,到哪儿都一样能用。”
“真的?”萧榭的眼睛再度发亮。
“但是,神兵利器也得要让有本事的人来用才成啊。要是到了凡夫俗子手上,力量发挥不出来,宝物跟废铁又有什麽两样?”
说得也是。萧榭心想。一转眼他又多了个点子:“那……你来教我功夫!你可以把泥人变得这麽厉害,教我一定也没有问题的。等我学成了,再跟你借宝物去攻打萧闵!”
牧天哈哈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才止住:“你算盘可打得真精啊!”
“……”萧榭想到自己的厚脸皮,忍不住有些窘,但还是鼓足力气继续说:“我……我是逼不得已才这样求你啊!”
“这我自然知道,但是你倒说说,我这麽帮你,对我又有什麽好处?”
“这个……”萧榭努力地想:“你教了我功夫,自然就是我的师父,我以後一生一世都会谨守师徒之份,好好孝敬你。而且,等我皇兄复位之後,我会请他倾全国之力,来帮你解开九华山的封印,让你早日脱身回金星老家去。”
牧天摇头:“我在这儿待了一千年,用尽各种方法都解不开封印,你们的全国之力又做得了什麽?况且我是妖魔,只喜欢享乐,你的师徒之礼跟孝敬对我是没有意义的。”
“那……你喜欢什麽样的享乐呢?”
牧天再度笑了起来,那是萧榭从未见过的,无比妖邪魅的笑容,萧榭不禁全身起了一阵寒颤。
“对我们妖魔而言,最大的享乐,就是血腥杀戮。”
萧榭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说。日後一旦跟萧闵开战,是会死很多人没错,但那是为了复国大业,可不是为了取悦妖魔。他开始觉得这个外表亲切,内心却深不可测的魔王有些可怕,连带著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怎麽?被我吓著了吗?别紧张,我是请你来玩的,可不是要吓你。这事既然谈不拢,我们就别再提了。来,再喝一杯吧。”
萧榭有些僵硬地笑著:“我想还是不用了,出来这麽久,也该回寺里去了。”
牧天讶道:“回寺里?为什麽?留在这里不好吗?”
“!”这回换萧榭吃惊了,他可从没想过要一直待在这里:“这个……”
“这里吃得好,穿得好,又有很多好玩的物事,待在这里不是比回去让那群和尚欺负强得多吗?”
萧榭摇头:“萧榭若是不能报杀父夺母大仇,就算身在极乐世界,也跟在地狱里没两样。好意心领了,多谢你的招待,萧榭就此告辞。”站起来欲离开,却猛然一阵天旋地转,两腿竟变得软绵绵地,撑不住身子,又跌坐了下来。
牧天关心地问:“怎麽了?”
萧榭想回答,气息却急促起来,心脏跳得又急又猛,完全开不了口。他一面不断摇手,一面努力调整呼吸,却徒劳无功。身体开始涌起一阵阵热潮,几乎连血液都要燃烧起来,视线逐渐模糊,眼前彷佛出现七色极光四处流转,让他头晕目眩。
“糟糕,你一定是喝醉了。真是的,我早说不该让小孩子喝这种烈酒。”
萧榭气喘如牛,无法回答,心里也不住骂自己:干嘛去喝那种来路不明的酒?然而这时,更难堪的情况发生了。他发现,自己的两腿之间,竟然起了变化……
“来,我扶你回去房间休息。能站吗?”牧天伸手来扶他,但是萧榭想到自己一站起来,身体上的变化一定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禁羞愧得满脸通红,拼命摇头。
“不……”
“啊,站不起来吗?那我抱你吧。”不由分说将萧榭拦腰抱起,再度来到祠堂中央,二人又笔直往下坠。
萧榭现在不只是全身火热,更感到一阵阵越来越剧烈难忍的麻痒,他顾不得此刻正在下降,不住扭动身体想阻止这种感觉。
牧天柔声说:“别乱动,会摔下去。”不知何故,这沈稳的声音进了萧榭耳里,非但没让他镇定下来,身体竟变得更加酥麻无力,热度也变本加厉,逼得他眼前更是一片缭乱。
不一会儿便回到原来的房间,萧榭勉强睁开模糊的双眼,看见原先的星空已经不见了,房里现在画著一片春光明媚,而在花团锦簇中,隐约有什麽东西在动。萧榭硬是睁大了眼睛去看,才看见那是两个赤身露体的青年,身体交缠著正在……萧榭顿时满脸通红,连忙别开眼睛不敢再看。
牧天笑道:“怎麽?不喜欢这壁画吗?我还想说换换口味会比较轻松呢。”萧榭紧咬双唇,心想这魔王怎麽越来越不正经了。
牧天让他平躺在床上,伸手抚著他脸颊:“脸好热,可是发烧了吗?”
萧榭闭著眼,只觉他手心凉凉地很舒服。那只大手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颊、颈项,然後缓缓地滑入衣襟,在他平坦的胸膛上游移,轻轻地揉搓起胸口小小的果实……
萧榭猛然一惊,睁开眼睛用力挥开他的手,大叫:“你在做什麽?”然而他的双手立刻被牢牢箍住,固定在床上。上方的牧天俯视著他,原本平静的眼光露出邪笑。萧榭这时终於恍然大悟:他中计了!
“你……”
原来这外表道貌岸然的魔王,脑袋里装的是跟玄敏一样下流的东西。
牧天微笑著:“妖魔最喜欢的是血腥杀戮,这第二喜欢的嘛,就是『血肉之躯』。萧榭啊萧榭,我想要你想了七年,总算让我给等到这一日呵!”
“你……你这卑鄙小人!”
“卑鄙?打一见面起我就告诉你我是魔王,你偏要当我是圣人君子,我又有什麽办法?刚才我也劝你别喝那酒,你又不听,现在怎麽能怪我呢?”
他现在完全露出真面目,目光变得锐利邪魅,彷佛带著热度,萧榭身上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开始发热,而且感到好像有蚂蚁在爬。
“你……放手!”萧榭已经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这几个字自然也是说得虚弱无力。
“你心里一定在想,原来我跟玄敏那个人渣是一个德性吧?我告诉你,你错了。玄敏只知道要泄欲,可是我,我会教你什麽是人间的极乐。”俯身下去,封住了萧榭的唇。
“!呜……”
他的确跟玄敏不同。玄敏粗暴而令人作呕,跟他卑劣的人格相符;而牧天的吻却是前所未有的强势,强得让萧榭心神全数飞散,只能用身体专注地感受他的气息。
牧天灵巧的舌轻轻分开萧榭的齿列,钻进他口里,在里面大肆掠夺,萧榭的舌被他纠缠得无路可逃,不由自主地发出了阵阵细微的哀鸣声。然而这样的声音,对牧天而言只是更加催情而已。
不过萧榭已经无力为他淫荡的声音羞愧了,随著牧天在他口中的动作,身体的最深处燃起了一股热意,不一会儿便像星火燎原般遍布全身。这跟夏天的闷热不同,而是狂暴无比,在体内四处奔窜,他觉得他的意识好像快要被粉碎了,身体快要变成一匹野马,随时准备脱缰而出
……不行,不行啊!
原本已因为酒的效力而起了变化的下半身,现在更加灼热挺立。压在他身上的牧天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状况,空出一只手伸到他的下半身,隔著衣服握上了他的坚挺,轻轻的摩挲著。
“!”这轻微的动作却让萧榭猛然倒抽一口冷气,彷佛被雷击中一般地大力抽搐了一下,他一时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居然有办法一把将牧天推开,自己翻身跳下床,拖著酸软无力的双腿,奋力跑向镜子。跑了没两步却跌倒在地,并不是跑不动,而是某种东西绊住了他。萧榭回头一看,只见两只脚踝都被银色的丝线紧紧地缠绕住——牧天的头发。
“放开!”萧榭拼命挣扎著,但是他越挣扎头发就缠得越紧,并且从他的脚踝往上蔓延,牢牢地困住了他的小腿、膝盖,逐渐将他往床上拉回。
“不要!不要……!!!”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他的两手两脚分别被银线绑在四根床柱上,身体摊成“大”字形,任牧天一览无遗。这种可耻的姿态,让他恨不得一头撞死。
“住……住手,我求你……”再也无法维持尊严,带著哭音恳求著。
牧天温柔地摇头:“你已经喝了催情酒,要是就这样放了你,你会全身肌肤并裂而死。”话才说完,便顺势在萧榭的耳边,轻轻地呼著气;萧榭嘤咛一声,将头转开,却刚好让牧天趁机含住了他的耳朵。”啊!”萧榭忍不住惊喘出声,然而这只是刚开始。
牧天一面轻咬著他的耳廓,同时手也没著,拨开他的衣襟,褪到肩上扯下。然後贪婪的唇舌来到萧榭光滑的胸膛上,不住咬啮、吸吮与舔舐著。萧榭从未承受过这样浓烈的爱抚,全身不住痉孪,几乎无法呼吸……
在剧烈的振动中,牧天的头发又开始蔓延,逐渐将两人包围,看起来就像一个银色的茧。
在这个时候,就算有外人侵入,他一定也不会知道,在这个茧里,有一个少年正被魔王恣意奸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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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榭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得老高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棵大树下,身上仍穿著昨天那套粗布衣裳。他仍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是在砍柴的时候睡著了,然而稍微一动身体,一股足以撕裂四肢百骸的剧痛立刻贯穿脑门,全身上下也像是被灌了铅似地沈重;这时他才忆起昨夜的遭遇。
他就像个没长眼睛的白痴一样,一脚踏入魔王设下的陷阱,然後被他给……
该死!恼恨的泪水顿时盈满了眼眶。
还以为终於遇到了一个肯出手相助的贵人,终於有人对他以礼相待,没想到他也只是个戴著假面具的伪君子!比起来,玄敏那样的真小人还可爱些。
魔王现在一定在嘲笑他吧?嘲笑这个居然笨到去相信妖魔的蠢材?啊啊,他根本是自作自受!
昨夜的经过,此刻一一在脑中浮现,明明当时因为药力而神智不清,回忆起来竟是清清楚楚。魔王那巧妙得可恨的爱抚,还有自己是如何淫乱地晃动身体去迎合他……排山倒海的羞耻几乎将他烧成灰烬。
死。眼前只剩下这个念头。与亲人团聚的梦想,还有复仇的心愿,所有长久以来支撑他的支柱纷纷倒塌,连他最後的自尊都被踏在脚底。他除了一死,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师兄!小鬼在那边!”刺耳的叫声震动了他的耳膜,他认出这是光明寺弟子中排行第三的玄正的声音。
萧榭忍著酸痛,奋力撑起上半身,看见玄慧玄正领著一群和尚气急败坏地朝他跑来。
玄正一把抓起萧榭,喝道:“小鬼!你在这儿做什麽?我大师兄呢?”
萧榭脑中闪过玄敏喉咙开花的惨状,但他只是冷冷地说:“不知道。”
玄慧问:“昨晚大师兄出来找你,你没遇见他吗?”
“没有。”
玄正猛力摇晃他:“你少胡说!”
萧榭真想张口大叫:“对,我有遇见他,我还看见他死了!那又怎麽样?他的下场有我惨吗?”
玄慧止住快要发狂的玄正,说:“算了,再逼他也没有用,我们再找找看吧。”回头对萧榭说:“你快回厨房去,矮头陀一个人忙了一早上,快气炸了。”
玄正恨恨地放开萧榭,一群人又继续搜寻。萧榭心想,要是他们看到玄敏的尸体,不知会是什麽表情?不过,想必牧天早把他处理掉了。
他拖著沈重无比的脚步,行尸走肉般地回到光明寺。大部分的人都出去搜山找玄敏了,寺里弥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寂静。
矮头陀的牢骚咒骂他全没听进去,只是低头默默地做事,心里盘算著用什麽样的死法最乾脆最彻底。
忙完厨房的事,他独自到正殿里打扫。正当他拿著抹布在擦拭四大天王像的时候,增长天王像的头居然转了过来,朝他露出微笑,萧榭吓得差点瘫在地上。
神像眨了眨眼,本该是木色无神的眼睛竟变得碧绿,头上逐渐冒出比白银还要耀眼的长发,没一会儿,增长天的脖子以上就变成了魔王的头。
“早啊,宝贝儿,昨晚睡得好吗?”
萧榭惊得魂飞天外:“你……”
“别紧张,我的身体不能出银狼谷,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影子,所以我不会在大殿里把你压倒的。”
萧榭转头就要冲出正殿,然而殿门却在他面前一扇扇地关了起来,怎麽也推不开。
“你想做什麽?”
“来看你啊。都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关心你一下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看著那张厚颜无耻的笑脸,萧榭真想打烂他的脑袋。
“你滚开!我不要看到你!”
牧天叹了口气:“才多久没见,怎麽就变得这麽凶了?你昨天晚上不是还那麽热情的吗?一直紧紧抓著我,我要出来的时候还叫著『不要,不要』……”
这番露骨的言语让萧榭的脑袋几乎要爆开,双手捂著耳,声嘶力竭地大吼:“闭嘴!闭嘴!你再讲我就死给你看!”
“你不会死的。”牧天的声音冷静无比:“你要是真的想死,早上一醒来就直接往悬崖里跳了,不会还巴巴地跑回来打扫。你根本不想死。”
萧榭咬牙切齿地说:“你要不要试试看?”
“要是你死了,谁去杀萧闵?你的复仇大业怎麽办?”
萧榭脸色一僵,颤抖著大叫:“根本没有什麽复仇大业,全是我自不量力做的白日梦,因为我是白痴!这样讲你满意了吗?”
“只要有我在,就不是白日梦。”
“什……”萧榭瞪大了眼睛。
“你昨晚不是要我教你武功吗?我可没说不教啊。”
“!”
“代价就是──你的身体。”
萧榭怒火上涌,“呸”了一声。
牧天仍是面不改色:“你们凡人的武术,在我眼里根本是雕虫小技,易如反掌。只要我稍加指点,保证不出半年,你就可以变成天下无敌的武将,并且我库房里所有的宝物兵器任你挑选,到时候别说是要离开九华山,就算你要直冲京城去取萧闵的脑袋,也没人挡得住你。”
萧榭心中早已熄灭的火苗,不由自主地再度窜起,他强忍激动,冷冷地道:“我凭什麽要相信你?”
“不然你要相信谁呢?”
萧榭咬紧牙关,瞪了他许久,才从齿缝中出声:“都已经……都已经给你得手了,你根本犯不著跟我提这种条件!谁晓得你在打什麽鬼主意!”
牧天一笑:“那你倒说说,萧闵为什麽要让你这心腹大患活命?”
萧榭一怔,想了一会儿,答道:“因为我娘答应他……”
“哈!你们母子落到他手里,要杀要剐全随他高兴,谁管你娘答不答应?”
“…………”
“我告诉你吧。用自己的力量征服别人固然痛快,要是有办法让对方自己屈服,那才是人生乐事。”
萧榭恨道:“所以你也要我屈服?”
“我只是想多看看你各种不同的表情而已──当然,每种都一样可爱。”
萧榭气得满脸通红,愤怒的泪水在眼眶内不住打转,咬牙切齿地说:“你少作梦!我绝对……我绝对……”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你会做聪明人的。”说著,化成光影飞离了增长天像,朝著萧榭笔直飞去。
萧榭大惊失色,猛然後退,背撞到了紧闭的门扇,根本动弹不得。
牧天的幻影迅速来到面前,伸出冰凉的手,轻触他的面颊:“我等你的答覆。”然後便消失了。
萧榭双腿一软,瘫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起来以後觉得有些异样,随即醒悟:他身上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连胸前的瘀痕都无影无踪。
他缓缓走回水桶旁,低下身去拧抹布,不知不觉中,两滴眼泪落在水桶里。
*********************************************************************
光明寺众僧搜山搜了好几天,始终找不到玄敏的踪迹,只好对外宣布玄敏是急病死亡。然而这事实在太过离奇,众人心中的疑窦都是越来越深。
虽然玄正一口咬定萧榭跟玄敏的失踪脱不了关系,但是大家实在很难相信瘦弱的萧榭会有办法加害玄敏,所以没有人采纳他的说法。玄正对此自然是愤愤不平,对萧榭的态度也更加恶劣了。
不过对现在的萧榭而言,玄正的欺凌比起真正的麻烦,根本就不算什麽。牧天虽然说要等他的答覆,不过他并没有说要“静静地”等。常常就在萧榭忙著洗衣服的时候,水盆中忽然会冒出一颗头来,问他:“你考虑得怎麽样了?”
这种四面楚歌的日子过了三四天,有一天下午,当他正在收衣服的时候,照海静静地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告诉你个消息,萧辕昨天被擒了。”然後又静静走开。
萧榭呆立在晒衣场上,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是下决心的时候了。
是要留在山上等死,还是设法杀出一条生路。
萧闵既然逮到了哥哥,难保他下一步不会朝自己开刀。至於牧天,他要把他弄到手,那是完全不费吹灰之力,自己根本无路可逃。萧榭虽然不太敢相信他真的会履行承诺,但是现在他虽然还肯等他回覆,等他耐心用尽,照样会把自己拖进银狼谷里作他的玩物,到时候他可就没有任何条件可谈了。
母亲都能为了救他一命,委身於萧闵那老贼;那麽他为了报杀父大仇,牺牲一下又有何妨?
这副瘦弱无用的身体,与其困在九华山上日渐凋零腐朽,还不如抓住机会,卖个好价钱。
反正是已经被污染的身体……
当天夜里,萧榭偷偷溜出僧房,站在无人的广场上,朝著西方树林轻声说:“来接我吧。”
过了没一会儿,巨大的银狼像风一样疾奔而来,在他面前停住,低头让他跨上自己的背,然後又飞快地将他带回银狼谷里。
这回祠堂的门是开的,萧榭往门里望去,看见魔王斜倚在卧榻上,气定神地等著他。他看起来可得意了,那当然,一切都在他掌握中。
牧天这次没有穿上次那件朝服,而是萧榭从来没见过的式样。与其说是衣服,更像是一大块白绸直接斜裹在身上,露出宽阔结实的肩膀。衣服上点缀著各式各样的宝石饰物,都是奇形怪状,无比的妖异,却又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他脸上漾著惯有的微笑,朝萧榭伸出一只手,示意他过去。
萧榭困难地抬脚,缓缓走向牧天。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啪”地一声,他的腰带断了,接著身上就好像抹了一层油似地,全身衣物在一瞬间一件不剩地滑落在地上,他的肌肤直接迎向牧天狂热的目光。
萧榭转开头紧闭双眼,忍受著这样的屈辱。幸好这样的状况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下一瞬间牧天就像野兽般地扑了上来,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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