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八门阵!\"
\"长蛇阵!\"
萧榭指挥着地上的泥偶,排出一个又一个的阵势,牧天在旁边看着,不时出声指正某个错误的位置或步法。大军现在正藏身在一个小山谷中。虽然正值隆冬,仗着地的天然地热与温泉,气侯倒是十分宜人,完全不似谷外的酷寒。
那天,萧辕在戚长风带来的军队帮助下,大败追兵死里逃生。原来高句丽王听说女婿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居然还能连战皆捷,便派兵增援,没想到却正好救了萧辕一命。众人便某位侍妾的引导下,来到这座小山谷休养。
眼前的大难是逃过了,但后面的麻烦却一点也没少。萧辕跟戚长风原本就不合,这回戚长风正好在萧辕最狼狈的时侯救了他,太子殿下在他面前自然是加倍抬不起头来。此外,戚风出兵的名义是为了支援萧辕,按理他也应奉萧辕为主将。这次来的一万多人全是戚长风的手下,相反地萧辕麾下只剩到二千名残兵,可说是毫无威信可言,那么接下来到底要让谁来指挥呢?因此,现在军营里虽然表面上十分平静,台面下却是暗潮汹涌,气氛诡异得不得了。
萧榭见哥哥心情恶劣,自己当然也是士气低落;再加上恼怒牧天先前故意不告诉他追兵的消息,气得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但当扎营的第一大晚上,牧天开口说:\"趁这时候,我们学兵法吧!\"他马上就乖乖投降了。
牧天见萧榭将各种阵武演练得差不多了,便开始正式验收:取出另一队泥人,要萧榭跟他对战。萧榭听到牧天要亲自下海做他的对手,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兴奋起来。
牧天偏着头想了想:\"等等,以前在银狼谷里,你要是比试失败了都要受罚,那现在该怎么罚呢?\"
萧榭心下冷笑:\"哼,我还不晓得你脑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果然牧天一拍手:\"你每输一次,就欠我二次(想也知道是什么),如何?\"
我就知道,萧榭心想。狠狠瞪这大色魔一眼,说;\"过反过来,我每赢一次,你就两个晚上不准碰我。牧天原本得意洋洋的脸顿时暗了下来,青翠的美目中流露出深深的失落,\"你就……这么讨厌让我抱吗?\"
萧榭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顿时慌了手脚,整颗心都揪成一团,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牧天专注地凝视着他,形状优美的嘴角开始微微上翘,出了一句:\"不是讨厌,那么就是喜欢罗!\"
萧榭被他瞧得直发怔,一时没听懂他说什么,无意识地点了下头,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出糗,连忙更正;\"不不不,我是说……\"然而魔王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榭这才知道自已又被他耍了,顿时轰得满脸通红,羞气交集地从床上抄起枕头,没头没脑地朝牧天身上敲打:\"你!你这混蛋,你可恶,你……\"
牧天一面大笑着,一面躲避枕头攻势;\"好了,好了,快点开始吧!\"
萧榭气呼呼地坐下开始让泥人整队,脑筋也清醒了,忽然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活像个耍脾气向情郎撒娇的小姑娘?这,这……他可是堂堂的慈王爷,手下带三千士兵的大将耶!成何体统啊!想到这里。真恨不得一头钻到地里去算了。
\"王爷!要开战啦!真打仗的时候敌将可不会提醒你哦!\"一个时辰后,萧榭面色铁青地呆坐着。
牧天在旁收拾泥人:\"嗯,我现在已经赢了,呃,五次了。要再比一回吗?\"
萧榭表倩呆滞地摇头。输了五战,也就是说——十次……牧天贼兮兮地笑着:\"那么,你欠我的十次,是不是该今晚一并付清呢?\"
萧榭脸色发白,几乎要哭出来,十次!他会死的,一定会死的!\"好啦,一晚上两次,让你分五个晚上付清总行吧?不过要是你明天又输了,可得累加哟。\"
萧榭咬着下唇点头。
\"现在呢,我们来检讨一下你刚才败战的原因。\"牧天紧挨着萧榭身边坐下。
\"你晓得要利用地形作掩蔽,这点子是很不错,但是你过分迁就地形,反而把战线拉得太长,所以当中锋往前冲时,右翼就来不及掩护——\"
萧榭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冷不防一只湿热的大手不规矩地搭上了他的右腰,一阵酥麻袭向全身,他惊跳了起来。\"喂,你……\"
\"所以啊,当中锋深入敌阵(手一路滑进衣襟里),就很难回头,一个弄不好就会卡在原地打转(手按在左胸红蕊上,反覆按压揉搓\"……\")
\"你……\"萧榭快喘不过气来了:\"你要讲解就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还\'身体力行\'呢。\"牧天的舌头反覆卷舔着萧榭的耳垂,还不时恶劣地朝耳里呼着热气。
\"啊……\"萧榭下意识地转头想避开,下颔却被牧天固定住,动弹不得……
拜生长环境所赐,萧榭必须装出一副世故刚强的模样来保护自己,却总是在不经意中流露出他天真稚气的一面,让人忍不住就想疼爱(或欺负)他;对牧天而言,光是将这样的萧榭纳入自己怀中,看着那张全副武装的脸孔逐渐涣散,然后终于投降,就足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亢奋。然后就像上了瘾一样,一次又一次地要他,永不餍足。
虽然萧榭的夜晚过得如此\"精采\",他的白天却是无比苦闷,兄长萧辕仍在跟他冷战;土兵们无精打采,殷飞羽还火上添油,整天说些刺耳的废话。然而最让萧榭困扰的,却是新加入的戚长风的态度。
那天当高句丽援军和官军交战时,萧辕军中只有萧榭带着徐庆奋不顾身上阵杀敌,英勇的表现给戚长风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戚长风虽对萧辕一行人万分不屑,在表面上仍维持着一定的礼数。麻烦的是,他总会清楚地让大家知道,他全是看在萧榭的面子。这一来当然让萧辕更加面上无光,因此他也始跟三将一样,认为萧榭在存心卖弄,根本不是大将之材。
现在的萧榭己成惊弓之鸟,为了避免多生是非,整天带着徐庆缩在最偏僻的角落练武谈天,看到殷飞羽等人,马上远避开。徐庆见到英明神武的结义兄弟竟变得如此窝囊,连带自己也得当缩头乌龟。心中早气愤不已,迭出怨言,萧榭生怕受不了刺激,又勾起以往的狂性,只得努力安抚,弄得心力交瘁。
然而这样的小心翼翼,仍是不能阻止冲突发生。这日戚风以压惊为名,摆下酒宴,邀请萧辕等人参加。萧辕自然是不甘情不愿地带着部下们去了。
不出所料,戚长风从头到尾不住地盛赞萧榭,几乎没把萧辕等人放在眼里。萧榭眼看哥哥和三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又不能对戚长风失礼,着实尴尬不已。
只听戚长风话锋一转,问道:\"听说慈王爷这几年一直被关在九华山上,想必过得很辛苦了?\"
萧榭苦笑:\"阶下囚还有不辛苦的吗?反正就是整天给他们打杂做工便是。\"
戚长风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打杂做工?只有这样吗?\"萧榭不解:\"戚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说无妨。\"
\"这个……的吧,恕小将直言了。\"戚长风的笑容更邪门了;\"王爷这样的一表人才,九华山的和尚怎么可能只让您挑水打柴呢?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吗?\"
\"这关长相什么事?\"萧榭的声音冷得像冰。
\"中原有句俗话:\"和尚是色中饿鬼。萧闵平白送了个美年到寺里,那群和尚会不物尽其用吗?\"
此话一出,萧辕等人都是脸上变色。徐庆霍地跳起,拍大喝:\"姓戚的,嘴巴放干净点!\"
萧榭用力拉住比自己年长的义弟:\"兄弟,不得无礼!\"\"我无礼?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
戚长风满脸惊讶地说:\"咦?徐将军生气了吗?小将只是按常理猜测而已,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
\"姓戚的你找死!\"
萧榭看见徐庆脸上布满杀气,随时打算扑上前去,而帐下那群戚长风的亲兵也是一个个手按剑柄,已成一触即发之势,立刻放声大喝:\"徐庆!你给我坐下!不然滚出去!\"
\"你……你居然叫我滚?好,好,我滚,你不要后悔!\"疯子似地冲出帐去。
萧榭望着他的背影,将拳头掐得掌心出血,用力压低声音:\"戚将军,我义弟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不过,奉劝将军,无凭无据的猜测还是少出口为妙。\"
戚长风惶恐不已:\"没想到徐将军会这么生气,小将罪该万死!但是小将真的毫无恶意啊。只是因为小将一生居住在高丽,对中原的风土民情全然不知,一时好奇才发此问。中原不是常说:\'英雄不怕出身低\'吗?所以我才以为你们中原人不会在乎这些事啊。\"
叶隐刀怒喝:\"那是你们这些不知廉耻的高句丽人做的事!\"\"匡阶\"一声,萧辕手上的酒杯摔碎在地上,打断了众人争执。只见萧辕铁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本宫醉了,要回去休息了。\"
\"恭送驸马!\"
走出戚长风的营帐,看见萧辕和三将的眼神,萧榭觉得心里比呼啸的北风还要冷。想追上去拉住兄长,说破了嘴也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萧辕的背影却像一堵高墙,无声地拒绝他。随即又想起另一件事,连忙转头朝徐庆的营帐跑去。
\"兄弟!别冲动啊!\"萧榭死命拉着徐庆,后者正把行李背上堆。
\"放手!是你叫我滚的!\"
\"我是不得已的啊!你没看见帐里全是戚长风的人?这要打起来还得了?\"
徐庆用力甩开他的手,厉声说:\"打起来又怎样?又不不赢!我徐庆大好男儿,居然跟你这种懦夫结拜,简直自甘堕落!你就整天窝在帐里跟那个小贱人玩好了!\"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甩上了徐庆的脸颊。徐庆抚着愕然发现萧榭浑身颤抖,两眼赤红,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在九华山给人欺侮了七年,到这里还得给高句丽蛮子取笑,你以为我不生气吗?我又不是木头!今天如果我是自己一个人,早冲上去把姓戚的宰了,可不是啊!我是王爷,既要保护我皇兄,还得上阵杀敌,可以动不动就跟人拼命吗?\"
\"……\"
\"为什么每个人都讨厌我?我皇兄气我,那三个家伙看不起我,戚长风嘲笑我,现在连你也骂我!我到底做错什么?\"几天来累积的委屈终于一古脑儿爆发,萧榭发狂似地猛槌山壁,山壁出现裂痕,手上鲜血直流,仍不停手。
徐庆被这疯狂的举动惊呆了,没多久就回过神来,连上去拉住萧榭:\"大哥,大哥,我知道我错了,你快住手吧!\"他了下来:\"大哥,小弟只是心疼你,所以才憋不住气,绝不是看不起你,你千万别误会啊!\"
\"你不用这么客气,想走就走啊!\"萧榭还没有消气。
徐庆猛摇着头:\"如果连我都走了,还有谁会站在你这边呢?大哥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再惹祸,再也不跟那些人冲突,你原谅我吧!\"
萧榭看见徐庆刚毅威猛的脸孔上出现哀恳的表情,不禁感到深深的愧疚:\"这末免太委屈你了……\"
\"我说过了,大哥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萧榭一生从未听过这等情深义重的言语:心头一热,眼泪再度粲然落下,但是嘴角却是弯的。
可惜的是,言犹在耳,第二天就出了差错。萧榭看着双手被缚,跪在地上的徐庆,再看看戚长风脸上的鲜血和淤青,感到到深深的脱力。萧辕的脸再度结了一层薄冰,三大将倒是显得十分悠哉,反正两边都是他们讨厌的人。
徐庆羞愧不已,嗫嚅地解释着:\"大哥,这是我不好,我本来真的是想避开他的,可是他一直靠上来,口里说着一堆不干不净的话……\"
戚长风抚着脸,口齿不清地说着:\"不干不净?我只是问将军,为什么会认一个年纪比他小一半的孩儿做大哥而已啊!\"
想也知道你还说了什么话!萧榭恨恨地心想,反正一定又会扯到那种事上。
萧辕冷冷地说:\"王弟,徐庆是你的直属部下,居然为了点小事,公然触犯军令,任意殴打上司,今天你要做个交代下来。\"
萧榭只觉全身冰冷。他开始深深地后悔,后悔不该把这脾气火爆,却真情至性的好汉子拖来趟这浑水。一开始就不该找他来的!
\"不……\"声音虽低,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众人耳中。萧辕厉声道:\"你说什么?\"
\"我不能……\"忽然间,眼前一片绿光乱舞,随即意识坠入一片漆黑的深渊中,他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大哥!大哥!你醒醒啊!\"
\"现在要马上止血,没事的人让开!\"\"把药拿来!\"
慌乱嘈杂的叫喊声在耳边回响,萧榭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
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飘浮在半空中,而在正下方,一人正挤在一张床边,其中有军医,也有穆恬,正手忙脚乱地传递着绷带和药品。在稍后方的徐庆则发疯似地不断想扑上去,却被士兵拚死拉住。最让萧榭震惊的,是他那魁梧的上身捆满绷带,背后不断渗出鲜血,将雪白的绷带染成一片殷红。
\"徐庆,你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怪的是徐庆完全没听到萧榭喊他,只是不住哭喊着:\"大哥,你不能死啊!\"
萧榭手足无措,一抬头却看见萧辕脸色苍白地站在营帐门口,怔怔地望着被人群包围的床。萧榭出声喊他,他却和徐庆一样,毫无反应。
穆恬尖声道:\"无关的人全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萧辕下令:\"好了,除了军医跟侍女,其他人都出去!\"
等人群散开,萧榭浑身颤抖地发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人正是自己。怎么会?我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可是,一点也不觉得痛啊。难道我死了?
最后营帐里只剩穆恬和军医两人,穆恬脸上忽然浮现神秘的微笑,伸手在低头忙碌的军医肩上一拍,军医应声倒地。就在同时,萧榭看见床上的自己脸色立刻恢复红润,流出的血以惊人的速度退回体内,然后他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飞快他拖回自己身体里。
萧榭张开眼睛,坐起身来:\"发生什么事了?\"
\"你哥要你处置徐庆,你本来不肯,看你哥快发作了,就拿起马鞭抽了徐庆四十来下,然后跪在你哥面前以死谢罪,一刀捅入了自己肚皮。\"
\"什么?我……\"
\"你真该看看你老哥那张脸,他吓得差点昏过去。戚长风也呆了,站在旁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真没想到你的性子这烈啊。\"
\"我……我不记得我做过这些。\"
\"你当然不记得,那些是我做的。我看你撑不下去了,所借用你的身体,把事情解决了。\"
\"你用我的身体打徐庆?还装死欺骗我皇兄?\"\"要服侍帝王,有一招一定要学会,就是苦肉计。\"你把徐庆打成那样?!\"
\"不打重一点,怎么摆平你皇兄跟戚长风啊?况且像徐这种专给主子添麻烦的奴才,抽他四十鞭还算便宜他了!\"
萧榭只觉一股令人作呕的怒火和憎恶在体内翻搅。为什么兄弟之情、朋友之义,到了这魔王手里全变成三流的野台戏。
翻身下床欲往门口冲去,穆恬拦住他。
\"你上哪去?\"
\"我去向皇兄解释!还要跟徐庆道歉。\"
\"别蠢了,要是让你哥知道你欺骗他……\"
萧榭猛一回头,一个耳光迅雷不及掩耳地甩在穆恬脸上,雪白的脸颊立刻浮起一个火红的掌印。\"我没有骗他,是你!我告诉你,你爱怎么玩弄我都行,拜托你别把我的兄弟也当成你的玩具!人是有尊严的!\"
穆恬原本一脸惊愕地看着他,随即平静下来,冷冷一笑:\"真是抱歉哪,我又多事了。\"说着,便化成轻烟消失了。
萧榭冲出营帐,直往萧辕住的主帐奔去。
出了这等大事,为了避免军心浮动,士兵全被赶回营待着不准出来,因此倒也没人看见\"重伤垂死\"的王爷在营中乱跑。
但是到了萧辕营帐附近,萧榭却踌躇了。要是就这样冲进营帐中,皇兄不知会受多大的惊吓,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越想越拿不定主意,只好躲到帐后的树上,先听听里面的动静再说。只听得萧辕急急地问:\"军医那儿有消息没有?怎么都没人回报!\"
一个老随从劝说:\"殿下,生死有命,您要保重身体啊。\"
\"这叫什么生死有命?我只剩这个弟弟了,结果我是怎对他的?我逼他自杀!戚长风那混帐本来就欠揍,槌他两拳算得了什么?我居然为了他跟自己弟弟为难,我算什么哥哥?要是我皇弟死了,我……我……\"说到这里,萧辕己禁不住大哭起来。
萧榭在帐外听着,早已泪如雨下。自从跟萧辕相认以来,萧辕待他始终客客气气,把他当作倚重的大将,礼数周到总是少了分亲匿。就算对他有所不满,也从不开口责骂,只板着脸不发一语。萧榭第一次看到兄长真情流露的表现。心中激动不已,觉得能听到这番话,就是死也不枉了。
随着感动,接下来涌起一股\"好险\"的感觉。他为了维护徐庆公然违抗兄长,在这种情况下,萧辕真的很有可能像他所说的那样,亲手杀了自己,到时候,皇兄会有多么后悔啊?是……要不是牧天及时解围……
心情沉淀之后,许多刚才没想到的事情-一浮上脑际。认为牧天的手段太卑鄙,完全没考虑别人的心情,所以怒不可遏。但要是牧天没插手,他跟徐庆有办法全身而退吗?萧辕会息怒吗?戚长风会乖乖闭嘴吗?万一真跟戚长风冲突,后果该如何收拾?而且如果不是演了这幕戏,他又怎么会听到皇兄的真情告白呢?
牧天总是用伤害最小的方法,一次又一次地帮他解决困难,虽然他根本可以不用管这些事。而这样的人,他……打了他一巴掌,为何要打他?真的那么恨他吗?
萧榭心中骤然雪亮,他并不恨牧天。他恨的是这世界也不像他所想的那样美好,牧天只不过是让他看清这点罢了,而他却把这股莫名的怒气全发在他身上,堂堂的魔王怎么忍得了这种待遇?这下他一定讨厌自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股恐怖的寒颤爬遍了全身:再也不会回来——
好静,太静了,四周没有半点声音。好像北风的呼号,营中军士们的呼吸声全是假的,没半丝进入他耳中。周边的一全消失了,他看不见东西,眼前只剩无止无尽的黑暗,无止尽的空白,连一口气都吸不到。
牧天真的不要他了——
这几个字像空洞的雷声一样,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牧天总是会教他很多事情,不管是好事坏事,只要对他用,就一定会告诉他。
虽然自己等于是卖断给他的娈童,他却从来没有对自己露出一丝轻贱的神色,虽然有时会出言嘲弄,那也是基于魔王对凡人的优越感,从来不是针对他萧榭。当他处在法力消失生死未卜的关头,他却还是不忘帮他打点装备,助他逃亡。
牧天从头到尾,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曾舍弃他,这点连母亲德妃都做不到,而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猜忌他,厌恶他,直到把他气走。
脸上的冰凉告诉他,自己已经泪如泉涌了。震耳欲聋的喊声在体内骚动,眼看就要破胸而出,他紧紧咬住自己的咬得鲜血淋漓想压制自己,但是没有用,眼泪停不下来,胸口快要炸开了。
\"在哭什么啊,打女人的王爷?该哭的是被打的人吧?\"
萧榭如受雷殛,抬头只见魔王立在半空中,灿烂的银宽大的衣袖随风飘扬,翩翩然有如天人。萧榭先是发了一会怔,随即身体自动猛地跳起朝他奔去,却忘了自己身在大树马上笔直往地面掉落。
牧天一伸手将他捞起,抱着他回到树上:\"王爷,走路好先看看脚下好不好?你可不会飞呀。\"
萧榭靠在他怀中,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而这绝不是因为惊吓的缘故。
牧天拉起他咬伤的手,蹙起眉头:\"这是在干什么?饿了也不用这样啊。你要是不懂得爱惜自己,又有谁会来爱你?\"吹一口气便将伤口复原了。
萧榭只是紧抓着他的衣襟,头深深埋在他胸前,贪婪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薰香气味,许久才抬起头来:\"你到哪去了?\"
\"去借酒浇愁啊。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让人赏耳光呢。某人真是完全不晓得怜香惜玉,这么美的脸也打得下去。\"
萧榭愧疚地低下头去,没一会儿才逞强地说:\"你又不的女人……\"
\"什么叫不是真的女人?信不信我明天生个孩子给你看!你要男的还是女的?\"
\"谁要跟你生小孩!\"
我在做什么?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废话呀。萧榭心中不断挣扎着。
对不起,是我不好,请你不要再走但是这些话,竟是如此地难以启齿。
仿佛在为他解围似地,牧天望着主营帐说:\"看来你算是良心发现。\"萧榭这才注意到,营帐中的萧辕已不再情绪激动,但仍是不断地长吁短叹。
\"他现在的心情是这样,只要你对他有用处,他就会念着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不时想尽一下做兄长的责任。一见你给他了麻烦,他老人家一火大,就会记起你是他最恨的女人生子。所以他就算一天变两三次脸也是很正常的事,你可得早习惯。\"
萧榭无言地点头,又想起一事:\"那个戚长风为什么这么厌我呢?\"
\"他不是讨厌你,是立场上容不得你。你想想,高句丽为什么对你哥哥这么大方,又供吃住又借兵马?当然是盼着你哥做了皇帝,他们的公主就是皇后,全高句丽跟着沾光。没想到凭空冒出来一个王爷,而且本事大功劳又高,万一皇位被夺走,那他们还玩什么?所以自然到趁着你还不成气候的时候压你。\"
萧榭跳了起来:\"我才没想要当皇帝!从来就没这念头!牧天长叹一声:\"我知道。但是生在帝王之家,又有谁会信这话?总之你千万记得放机伶点。\"
萧榭咬紧下唇,再度将头埋进牧天胸前。\"怎么了?\"
\"讨厌……讨厌这些事……\"他抬头望着魔王,眼中前所未有地流出了恳求:\"帮我忘了它吧。至少今晚……\"
牧天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发光,绝美的笑容绽放开来:\"萧榭啊,你总算是想床上的萧榭虽然清醒,却是脸色苍白,神十分委顿——原因当然是前一天晚上的\"劳动\"。萧辕见弟弟脱离险境,松了口气,但是态度却显得十分生疏客气。
没了昨晚呼天抢地的深情,只是淡淡地慰问了几句,要他不必担心徐庆,便起身离去,虽然跟期待的有落差,萧榭并不失望。一来他根本是在装病心中有愧,二来他已经明白,自己心中在意的人,并不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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