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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榭,你好,你好!\"萧辕在王座上暴怒不安地来回走动,完全不顾自己初愈的伤势。萧榭低头跪在下首,一言不发。
\"你身为亲王,居然私通妖魔做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你要父王死不瞑目吗?你置王室的颜面于何地?\"
萧榭咬着唇,良久,说了一句话:\"颜面有那么重要吗?\"抬头直视着萧辕,毫无愧色,\"若不是牧天教我武艺,臣第恐怕早就死在九华山上了,哪能下山杀敌,又怎么能跟皇兄团聚呢?如果命都没有了,要颜面又有何用?\"
萧辕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皇军若没有你萧榭。永远成不了气候,是不是?\"
\"臣弟绝无此意!臣第一心只想报效皇兄,不惜一切代价!\"
\"什么不惜一切代价!士可杀不可辱你懂不懂?你出卖男色去取悦妖魔,弄得我们全部的人都没脸见人不说,你还把妖魔放出来作乱!打再多胜仗又有什么用?\"他转头大骂:\"殷飞羽你够了没有?要吐去外面吐!\"
原本坐在萧辕身旁,不住反胃的殷飞羽,让侍从扶了出去,但是从走廊上仍可听见他一路的干呕声。
戚长风从朝臣中闪出凑道:\"殿下,王爷的行为虽有所不当,但是王爷对殿下一片忠心无庸置疑,还请殿下从轻发落。况且如今魔王已经觉醒,天下苍生势必再陷水火,要消除这个
劫难,还得籍助王爷的力量。
萧辕想想有理,但仍有些狐疑:\"你说,要怎么解决?\"
戚长风道:\"王爷身上有一本手记,上面记载了封魔之法。施行此法所需的道具都在雁子台下的古墓里,而那座古墓只有王爷打得开。依末将浅见,这封魔大法就由王爷来主持吧。\"
萧榭倒抽了一口冷气,暗自后悔昨夜没在墓里把戚长风给杀了,才让他有命在这里多嘴。
萧辕的眼睛斜了过来,\"萧榭,怎么样?这差事你接是不接?\"
萧榭连连叩首,\"皇兄!魔王虽然脱身,但是他自离开九华山后,一直随军南下,不但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还暗中助臣弟杀敌,他对王军并没危害啊!\"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是萧辕已暴跳起来:\"没有危害?他今晚差点要了我的命,你是没看到是不是?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书?你知不知道一千年前,魔王对人界造成多大损害?短短几天之内死了十几万人,这还不叫伤天害理?\"
萧榭呐呐地说:\"那是以前……\"
\"你敢保证他以后永远不伤人吗?\"
萧榭额上冷汗滴落。今夜之前他还勉强可以保证,但是萧辕今晚惹火了牧天,自己又再度拒绝他,若是牧天发起狂来,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萧辕深吸几口气,微微冷静下来:\"你小小年纪就被送上了九华山,很多典籍都没读过,所以有很多该知道的事你都不知道,这也不能全怪你。只要你肯痛改前非,把妖魔重新送人牢笼,为兄就准你将功折罪,以后我们就再也不提这事,兄弟情谊一如往常。你说好不好?\"
萧榭怔怔地望着兄长,忽然间泪如雨下,一揖到地,\"臣弟……办不到!\"
萧辕的脸色顿时青得可怕,\"萧、榭!\"
\"臣弟全亏了牧天的教导,才能有今日,否则只怕一生都得在光明寺里受辱。牧天对我而言,虽然未行拜师之礼,实有师徒之义,不管他有再多不是,臣弟都不能恩将仇报。\"
\"你跟妖魔还讲什么师徒情义!\"
\"他是妖魔,但臣弟是人哪!人若是忘恩负义,跟禽兽又有什么不同?\"
萧辕冷笑:\"哼哼,你不是在床上报过恩了吗?\"
萧榭脸颊发烫,嘴唇却是青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就忍心看着你亲哥哥跟这许多部属遭妖魔的毒手?手足之情就不算数了吗?\"
萧榭抬头,冲口而出:\"要不是顾念手足之情,我早就跟他走了!\"
他哥哥气得青筋暴出,咬牙切齿:\"好,好!果真是情深义重啊!你就给我到天牢里去好好醒醒脑袋吧!你一天不想通,就一天别想吃饭喝水!\"
又回到天牢了。因为早有觉悟,萧榭十分平静。入监时身上被搜括一空,但他却偷带了两件东西。一件是包在锦帕里的迷香,另一件是藏在头发里的小兔子。
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但是有件事他必须先去做。
得把那本手记拿回来,放回榭英的墓里,再把整个墓连同里面的所有道具一并毁掉。他不能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去伤害牧天。这是他表现情意的方式。
背对着守卫,捣住口鼻,悄悄地用小兔子点燃了迷香,没一会儿守卫便全倒。萧榭用小兔子开了牢门,飞快地逃了出去。
动作要快,马上就天亮了。凭着神出鬼没的轻功和迅雷不及掩耳的点穴功夫,他轻松地潜人萧辕的寝宫,迷昏兄长,取回手记后火速出了城。
他来不及去牵黑雪,只能徒步狂奔。终于在日出时分赶到了雁子台下。在漆黑地道里摸索前进时,脑中浮现了当年钻地道进银狼谷的往事,竟有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昨夜的变故,直到此刻才有余裕回想,忽然明白了牧天刺伤萧辕的用心。
只要说一声:\"我跟你走,求求你救我皇兄。\"萧辕就能捡回一条命,他也可以心安理得地从这团烂摊子里脱身。虽然极端,却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但是,再好的计策,也战胜不了心里的疑虑。
牧天,直到最后你还是不明白我,而我也不明白你……怀着满腔愁绪走进墓中,极端的惊骇立刻把他的感伤吹得无影无踪。
榭英的遗体不见了。萧榭头脑发胀,呆若木鸡地站在四柱床前,完全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他的鼻子给了他答案。牧天身上的薰香味。疑惑尽消,惊天动地的狂怒席卷而来。说什么\"我看不到那里\"、\"我不能靠近\",结果在宫里才刚跟他分手,下一刻就跑来把他的美人法师带走!
当他在这墓里差点被戚长风所辱的时候,那该死的魔王又在哪里?
牧天啊牧天,你耍得我好苦!
他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再也无法忍耐,举起手记狠狠往地上砸了下去。那本倒霉的书受了这样猛力的撞击,居然没当场分尸,只是掉出一张折起来的纸。
萧榭早已翻遍整本手记,却从不记得见过这张纸。原因是这张纸非常薄,被紧紧粘在封底,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
实在不想再碰触任何跟榭英有关的东西,却又隐约觉得这张纸上一定藏着某种秘密,便压下了怒气,薄随纸展开阅读。不读还好,一读之下更是天昏地暗。原来那上面记载的是让死者复活的方法,而且是牧天的字迹。
要起死回生,首先要让已死的尸体回复温暖,至于方法,居然是要找一个年约十五六岁、天资聪颖的美少年,活活取出他的眼睛和脑浆,放在尸体的丹田之处,让尸体吸收少年的生气,恢复心跳和呼吸:然后只要召唤死者的魂魄,将魂魄吹入体内,复活之法就大功告成了。
萧榭只觉得全身冰凉,双眼刺痛肠胃激烈翻转,几乎要像殷飞羽一样,捧腹狂呕一番。原来,原来,牧天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他要把榭英的身体带走!至于十五六岁的美少年?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吗?不愧是魔王啊,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也想得出来!要是昨夜自己乖乖跟他走了,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前所未有的憎恨震得他全身骨节打颤,指甲掐人掌心,握得鲜血淋漓。全身的血液,满心的思暮,一瞬间全化成了剧毒。
好你个牧天,居然对我如此无情!你心里就只有榭英吗?看来,要让你好好把我放在眼里,只有一个办法了……
这是你自找的。你就等着\"心甘情愿\"地让我封上一百万年吧!
封魔之法的准备工作非常繁复,而且在新月之夜才会生效,所以他们必须在月亮化为弯钩之前,做完所有的准备。
首先,封魔的地方必须是阴气集中之地,京城外的千里地向来是古战场,是再适当不过的地方。其次,必须划出一个径长约二十丈的大圆,沿着圆周堆放桂花枝叶以遮敝魔王的视
线,否则马上会被拆穿。然后,在内侧用那根两头尖的木棍,沾着用墓中取出来的各种魔药调配成的墨水,画上一圈咒文。萧榭依从手记的记载,练习了不下百次,确定没有半点错误,
才花了二三天的功夫,将咒文画在圈内。
光是咒文还不够,在咒文圈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必须埋入一样强力的魔法物质,确保咒文的力量。这东西并不难找,就是从榭英手中取下的牧天的头发。
用牧天自己的力量困住自己,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
最后,就要用到那根象牙手杖,这东西叫做\"唤魔杖\"。将那卷金线缠在手杖上,萧榭再对着手杖说话,声音就会被手杖吸进去。将其插在圆心的地方,新月照耀之时,唤魔杖会将声音放大传出去,方圆百里之内的妖魔都会被呼声吸引而来,魔王自然也不例外。等牧天降临在圆心点时,咒法就会启动了。这段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也该了结了。
本来以为,这几天之内牧天就会来强行将他带走,去当唤醒榭英的祭品,封魔大法自然也就功败垂成,万万没想到,直到所有筹备工作完成,牧天始终连个影子都没有。萧榭实在是想破了头也不明白。
在准备咒术的期间内,因为强烈的憎恨和愤怒,萧榭几乎无法闭眼,不吃不喝,全心地投入工作。等到月缺当天的早上,咒文圈终于完成,象牙手杖也就定位时,他望着自己的杰作,忽然一股强烈的虚脱戚泉涌而来,同时产生了错觉,仿佛眼前的一切,还有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幻不真实的。耳边萧辕夸奖他的声音,还有部众们的歌功颂德,也都变得模糊不清,且远且近,没有半分真实感。
这时他想通了,榭英是自杀的。背叛了自己的爱人,狠心将他推入深渊之后,留下来的人也无法再活下去了。唯一的解脱就是一死了之。
也就是说,当法术完成之时,也就是他萧榭的死期。
他有如行尸走肉般地回到寝宫,徐庆一见到他立刻跪了下来:\"大哥,求你吃点东西吧!再不然喝点水也好,我怕魔王还没抓到,你自己先倒下了啊!\"
萧榭心想,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再吃喝有什么用?但是看到徐庆泪痕斑斑的脸。心中不忍,苦笑着喝了杯茶:\"好了,你起来吧,别跪了。\"
但是徐庆并没有起来:\"大哥,对不起……\"
萧榭心下正疑惑,忽然间,眼前金星乱舞,双膝一软,倒在徐庆臂弯中。
他觉得全身无力,仿佛无主的孤魂在一片混沌中。忽然间,身体碰到了硬物,仔细一看,自己正伏在一个巨大的半圆球之上。球体的内部本来是一片漆黑,在他眼前逐渐变得清澈透明,随即在球体内部出现了这么一副景象:
一片如茵的碧草,明媚的春光,草地上有两个人。站着的那个身材俊伟,耀眼的银发随风飘扬。玉树临风,气势令人心折。至于坐着的人,由萧榭的角度只看到一头黑缎般的长发和纤细的肩膀,但是光看那身影,便足以让人心跳加速,更不用去猜想那脸孔会有多么美丽。
萧榭俯视着牧天和榭英两人和乐融融的景象。心中愤恨,忍不住用力槌了圆顶一下,发出好大一声响,但圆顶下的二人却无动于衷,萧榭心中忽然醒悟:他看到的是过去的景象。因为这里的榭英是活的,但是照理牧天应该还没实行还魂大法。
牧天开口了:\"关于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榭英垂着美丽的头,低声说:\"金星实在太远了,我怕住不惯。\"
\"我可以给你弄个跟人界一样的宫殿,你根本感觉不到是在金星。还是你想要个跟你故居一样的房子?那也容易,我还可以盖个大花园,里面挖个大湖,我们两个可以整天游湖钓鱼你说好不好?\"
榭英苦笑一声:\"我是修道的人,过得这么享受就太罪过了。\"
\"这么说来,你还是不愿意?\"
榭英仰望着牧天,宝石般灿烂的大眼中满是楚楚可怜的恳求:\"你……你就不能留在这里吗?你可以化成凡人待在这里陪我啊。我不会困着你的,人的寿命短短几十年,我只求你陪
我直到我断气之日……\"
牧天摇头:\"要我当凡人那是小事,就算永远不能回去金星,魔王的位置拱手让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老死,我第一件就不答应。况且你那群所谓的战友,不是
嫉妒你的才能,就是垂涎你的美色,这两者我都不能忍受。如果你再困在这群人中间,我待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会忍耐不住让他们全部不得好死,到时候你的立场就更为难了。\"
\"可是,要是我变得长生不老,那不就跟妖魔一样了吗?\"
牧天低下头去看他,萧榭知道他眼中一定是爱怜横溢:\"你就那么讨厌跟妖魔一样?\"
\"不是这样说。我毕竟是人啊,我生长在人界,人界就是我的一切,你这样要我放弃,我……\"
\"在这里的是你的过去,我可以给你未来。\"
\"未来?我根本看不到未来在哪里。我只看到妖魔跟凡人的差别,就跟天和地一样远。\"
萧榭忘了这人是他的第一号大敌,几乎要叫起好来。没错啊!跟在妖魔身边,不管他是如何温柔体贴,心里总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彼此了解。
\"天跟地也不是永远不会碰头的。\"
\"你不懂,凡人就是凡人,水远成不了妖魔。就算外表长生不老。心还是会老。到时候你跟个外表年轻的老朽困在金星上,又有什么意思?\"
\"不管是你的心还是外表,我都不会让你枯萎的。\"
\"那是不可能的。\"
\"对我而言没有不可能的事。\"
然而这话并不能安慰榭英:\"这种没有根据的话,不要说得这么有把握好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讨人厌?\"
\"就是不懂,才要你教我啊。要跟人长相厮守,我也没什么经验。\"
榭英留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将头埋在手里。萧榭再度同情起自己的敌人。这天下无敌的魔王,怎么会懂得渺小凡人细微的心思啊!
\"最简单的作法,就是不管你的想法,直接把你拖走。我也不怕你恨我,等到了金星,你只能依靠我一个人,不乖乖当我的人也不行。这是我一贯的作法,看到中意的玩具,直接下手不用多废话。但我不愿这样对你,因为你对我而言是不同的。我想要的是真正的你。如果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跟我走,一切就没有意义。\"
\"你别逼我……\"
\"我不想让你难受,但趁我现在还有理性,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可以接受。要是这样一直拖下去,等到有一天我忍不住了,那么一切的事情都只会有一个不明不白的结局。既然我已经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你,只好委屈你伤一下脑筋了。\"
他走开几步,眼睛望着远方继续说道:\"我知道,对凡人来说,跟妖魔相处是件难事。妖魔力量太强,个性又太难捉摸,所以你们会对我们心生畏惧。我承认妖魔不是神明,我们是非常自私的东西;永远只想着自己,而且占有欲特别强。但我可以明白告诉你,虽然我们对想要的东西是一定要得到手,该牺牲奉献的时候却也是毫不迟疑。因为我们对自己的选择永不后悔。
\"伦理、风俗、习惯也许是凡人不可违背的铁则,对妖魔却是一文不值,我们只忠于自己的内心。今天我选了你,我便下定决心全心全意待你,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你叫我一声,我什么都可以丢下,飞到你身边,就算得不到回报也无妨。要是你够勇敢,能够面对我而不是老想着逃避,我保证你会过得比谁都幸福。
\"不要认为我在逼你。当你在做决定的时候,你要排除外界的一切干扰,只听从体内心深处的声音。好好想想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你最想要什么?而不是所谓的是非对错。是要相信还是怀疑,要猜忌还是了解,要害怕还是面对,你要好好想清楚。我不要你因为觉得亏欠我而答应我,但要是你因为对族人的忠诚而拒绝我,我更不能接受。我要的是你\'真正\'的答案。只要是你的真心话,只要你没有一丝勉强,就算你拒绝我,甚至与我为敌,我也不会恨你。不管结果是什么,就算我要受天大的苦楚,我也绝不后悔。\"
说完,他仰头望着天顶,一双绿眼正对着萧榭的眼睛。萧榭仿佛被雷劈了一道。心中大震,手上一滑,竟从圆顶上摔了下来。
\"啊!\"萧榭惨叫一声,惊醒过来。他坐起身来,发觉自己正睡在小小的篷车里,马蹄达达的响声和车轮的转动声交织成一片。
他心中一惊,一把掀开车帘探出身去,只见徐庆正在赶车,而那拉车的两匹马正是他的黑雪跟徐庆的棕马。
\"徐庆,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带我去哪里?\"
徐庆回过头来,笑道:\"大哥,你醒了?睡的可真久!\"
夕阳已西斜,篷车正在官道上奔驰着。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萧榭回头一望,惊见京城已被远远地丢在身后。\"你在干什么?快回京去!\"
徐庆充耳不闻,仍是笑着说:\"大哥,别闹了。趁着天没全黑,我们得赶到涟关去,等进了城就可以好好休息,喝杯热茶了。\"
\"你胡说什么!\"萧榭忍不住伸手去抢他的缰绳,\"还不快点掉头回京,封魔大法快要开始了!\"
徐庆拉开缰绳,喝住马,转头瞪着萧榭,厉声道:\"没错,封魔大法是要开始了,那又怎么样?封完魔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徐庆……\"
\"大哥,你醒醒脑袋吧!太子殿下心里已经容不下你了,他现在只是在利用你而已,等魔王封住,你失去利用价值,他下一个就要拿你开刀了!再不趁现在快走,你这辈子就别想见天日了。\"
萧榭这才明白,徐庆对自己情深义重,决意教他逃离险境。他心中感动,愧疚却更深,\"兄弟,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本来就是待罪之身,太子殿下处置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没有半点怨言。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掉头回京去,免得连你的前途也连累了。你是个人才,相信皇兄不会亏待你才是。\"
徐庆怒道:\"什么前途?你忘了咱们结拜之时说过什么话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你大难当头,我岂有自己一人去讨好你哥哥之理?况且你哥哥那副德行,我早就不想理他了。你现在要我丢下你去伺侯他?你也把我看得太扁了吧!\"
萧榭心中惭愧。他从小听多了英雄的侠义故事,心生向往,因此一遇到徐庆,相谈甚欢,便忍不住也来结拜依样葫芦一番。但是他现在才知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他而言是个太沉重的誓言,因为他不能跟徐庆分享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兄弟……我对不起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想当逃犯,更不能连累你变成逃犯。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绝不回去!\"
萧榭长叹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皇兄那边我会帮你掩饰的。愿你从此自由自在,一层鸿图。黑雪送你,我自己走回去。\"纵身跃下车,转身便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大哥,失礼了!\"听得背后风响,徐庆一掌朝他背心拍去;萧榭早有准备,身形微矮,向左滑出一步,转身右手格开来掌左手朝他右肩斩下。
徐庆侧身卸去这一斩,伸手在抓他左手。萧榭知他力大,不能被他抓住,右手\"呼\"地一声,朝他面门击去,徐庆只得反手挡格。
萧榭得了空隙,飞快拉开距离,展开小巧腾挪功夫在徐庆四周游走,出拳一招快似一招,徐庆刚开始还能勉强力挡,到后来己是头昏眼花。
然而萧榭这几天劳心伤神,体力大耗,禁不起这般狂奔,没一会儿便气力不继,眼中一黑,身子一晃便跌了下去。
徐庆大叫:\"大哥!\"伸手抱住了萧榭:\"大哥,你没事吧?\"
萧榭微微睁眼,见徐庆抱着自己,不及细想,伸足一踢,点中了徐庆小腿穴道。徐庆\"哎哟\"一声便跪下身去,虽欲奋力爬起,一条腿却酸软无力。
萧榭心中伤感,轻声道:\"兄弟,大哥这回失礼了。这一路上你跟着我,总是苦头多于好处,做大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但是天意如此,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今生欠你的恩情,来生换我做你的小弟,一生一世报答你。再见了。\"转身欲走,不料徐庆猛力一扑,和身扑上,己紧紧抱住了他双腿。
萧榭又惊又急,\"你……你这是何苦!\"
徐庆的叫声化成了凄厉的哭喊,\"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两行眼泪从他粗犷的脸庞流下。
萧榭心觉有异,\"徐庆……你……你怎么了?\"
徐庆怔怔地望着他,伸手\"啪啪\"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忽然开始猛力地叩头:\"大哥!我……我该死!\"
\"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徐庆伏在地下,低声道:\"记不记得我跟戚长风打架的事?\"
\"记得。\"
\"那天他好端端地硬要拉我陪他散步,嘴里绕着弯儿一直问我,为什么年纪比你大一倍,还要认你做大哥。他说了一大堆胡话,然后他就说,我是不是见了你的美貌,昏了头了,所以才甘愿\'侍候\'你……\"
萧榭道:\"那人嘴臭得很,不要理他。\"
徐庆猛力摇头\"不是不是!我打他不是因为他胡说八道是因为……他说的是真的!我,我也不知是怎么的,只要一见了你,就全身发热,呼吸不顺,满脑子都是肮脏念头……我……我早就不把你当大哥了!我也不配当你兄弟!\"
萧榭一怔,心中尴尬不已,呐呐地说:\"徐庆,我……对不起……\"
徐庆边抹泪边摇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忘不了那个妖魔,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一辈子跟个妖魔纠缠不清!大哥我求你,留在我身边。你心里没有我没关系,你忘不了他也没关系。我保证绝对不对你做失礼的事,我会一辈子把你当成大哥来尊敬。我……我只要能一辈子照顾你就心满意足了!\"
萧榭怔怔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徐庆;心中乱成一团。各种思潮在他脑中横冲直撞,让他一阵昏沉。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的爱。将他当做一生的唯一,无可取代的爱人。这是无论在母亲、哥哥或牧天身上都得不到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高兴?因为……如果对方不是牧天,就没有半点意义。他要的,只有牧天一人。
但是,如果牧天像徐庆一样,跪在地上哀哀祈求他的垂爱,自己又会高兴了吗?
答案是:不会。
他心目中的牧天,永远是神秘莫测,飘逸出尘,有点坏,有点顽皮,总是把别人整得团团转,举世无双的魔王。只要他自信满满地望着他,带着平静的笑容说着:\"相信我吧。\"总是能带给他无穷的力量。
他不要牧天为了他委曲求全,更不要他放弃自尊。他希望他永远是那个令人闻之丧胆的牧天魔王。
就像梦里听到的一样:\"我要的是真正的你。\"
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紧紧捣住嘴免得呜咽出声。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妄想把牧天封住?他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孤零零地困了一干年,这还不够吗?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不行,他不要这样!
终于明白母亲说的:\"你父皇永远活在我心里。\"没错,当你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一言一笑,所有的回忆,都会永远留在你的心中,而且没有人能够夺走。
其实,他已经完全得到牧天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他明白他该怎么做了。
为了让他心中的牧天永远活着,他必须解放牧天,让他永远自由自在地翱翔,跟日月星辰一样永垂不朽。即便心里永远没有他……
萧榭一回头,飞也似地解下黑雪,不顾徐庆的呼唤,朝京城疾驰而去。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寒风狂吹着,千里坡四周一片寂静,但是却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寂静中狂烧着。
萧辕带着一千兵马,守在咒文圈外百丈处埋伏。人人手上都持着佛珠,全身紧绷,眼睛眨也不敢眨地凝视着咒文圈。萧榭跟徐庆担心封魔完成后会被清算,早早脚底抹油溜了。没关系,萧辕心想,我就不信你们有办法飞上天去。
如勾的新月升起来了,慢慢地,慢慢地,越升越高,终于,微弱的月光触到了立在咒文圈正中央的唤魔杖上。唤魔杖微微摇晃了一下,便发出了萧榭的呼声:
\"牧天,我要见你,快到这里来。\"
这声音井非肉耳所能听到的,而是直接射入人脑中,就算堵住耳朵也没有用。军队每个人都带了佛珠,心中不断默念佛号以抵挡魔音的蛊惑,但仍有许多士兵完全失去神智,摇摇晃晃地起身朝咒文圈走去。
为了避免咒文被干扰,萧辕早布下了行刑队,一见到有人出列,马上挥刀杀无赦,只是一手持佛珠口念佛号,另一手持刀杀人的行刑队也真是少见。
不久,寒风停止,四周变得更加阴冷。萧辕虽然努力数佛珠集中精神,却仍不能不注意到空气出现一股强烈的腥味,他知道这四周的大小妖魔全被呼声引来了。
妖魔们陆续朝咒文圈前进,萧辕开始担心它们会破坏封魔大法,却也无力挽回什么了,他必须集中全力跟脑中的声音作战、最要命的是,那是萧榭的声音……
忽然间,众妖魔震动起来,纷纷退后躲藏,仿佛眼前有一个看不到的恶魔正立在它们前面挥鞭驱赶。然后,萧辕军每个人手上的佛珠都开始急速转动了起来,随即纷纷炸裂,把众人惊得面如土色。
在空中,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光圈,光圈在空中漂浮着,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忽然间大放光明,光圈中出现一个挺拔的人影,白雪般皎洁的长发在空中飘扬,好像在夸示着他无比的力量。魔王降临了。
牧天落在咒文圈中,脸上表情仿佛有些失神,随即又恢复神智,四处环顾,当他看到地上插着唤魔杖的时候,微微一震,正要急速向上飞起,咒文圈的圆周上,从埋着牧天头发的点,射出了六道银色的光箭,像无形的绳索,牢牢地捆住了他的颈、双手双腿以及腰,让他动弹不得。
牧天知道自己居然又上了同样的大当,先是微微冷笑,随即仰天大笑起来。这时,地面真的开始震动了,从画着咒文圈的地面,坚硬的岩壁破土而出,慢慢地往上窜高,筑成囚禁魔王的牢笼……
\"等一下!\"
惊天动地的喊声.穿透了岩壁上升的轰隆巨响。萧辕心中一震,只见在稀微的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策马从远处狂奔而来。\"萧榭!\"萧辕只觉全身发冷,他知道萧榭这一进去就不再回来,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路上他会对萧榭百般倚重又疑惧重重,为什么他明明有机会趁早铲除未来的敌人时,却总是下不了手,甚至当他听到萧榭对牧天说选择哥哥的时候,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喜说。因为,他不能没有他……\"萧榭!\"
兄长凌厉的喊叫声并没有传到萧榭耳里,他奔到牧天身边,立刻跳下马,伸手用力拉扯着箍在牧天身上的光束。
\"放开,放开!\"他死命地扯着,几乎要哭嚎出声。
\"萧榭你干什么?快放手!\"
]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被封起来!\"披头散发,脸上满是砂尘和眼泪,表情几乎疯狂。
\"你快走,别碰这东西!它伤不了我,可会要你的命!\"牧天难得的疾言厉色。
\"我不走!\"
\"不听话的小子!\"绿光一闪,萧榭被一股大力猛然一推,飞出了四五丈。牧天叫道:\"像你这种货色,我早就不希罕你了,加上你做这种东西陷害我,我见了你就恶心!你趁早给我滚得远远地,我不需要你可怜!\"
话说很恶毒,但萧榭仍看得出来,那双绿眼中充满了关切。
萧榭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激动,而且还是为了自己,心中安慰:\"他为了我,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我死也瞑目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的脸上露出了绝美的笑容。\"牧天……谢谢你,对不起。\"
抽出腰间匕首,狠狠地往自己手上划下去,将泉涌的鲜血液在逐渐收紧的光束上,那光进吸了血,竟纷纷放开牧天,下一瞬间,便已缠上了萧榭的身体。
\"萧榭!\"
牧天正要冲向他,这时一声惊大动地的巨响,四周的岩石怒吼着猛然上窜了百来丈,六道光束也立即收紧,将萧榭扯上了半空。
若被捆的是牧天,光束顶多扯掉他一层元神,但现在捆的是萧榭的血肉之躯。
萧榭的身体在半空中裂成了五六块,像雨一般地散落。
中秋节过后没多久,萧辕统一了天下。
他们在汉水之滨谈到了萧闵、德妃及萧晏三人。萧辕很痛快地把萧闵判了个斩立决,算他的头来祭亡父萧信中。至于德妃,看在萧榭的面子上萧辕饶了她死罪,只判流放边疆。萧晏则交给萧辕的一名部下扶养,他在民间长大,终其一生不知自己是帝王之子。
萧辕正式登基称帝,追封萧榭为忠孝慈亲王。
其实每个人都不敢相信,失去了萧榭后,萧辕居然还有办法完成霸业,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期间内。
追根究底,萧辕成功的秘密就在于\"三死二生\"。
所谓的\"三死\"指的是殷飞羽、马靖浩、叶隐刀三人。殷飞羽自从是夜撞见牧天跟萧榭欢爱后,纯洁脆弱的心灵大受刺激,无时无刻不觉强烈反胃,终日呕吐不断,在萧榭死后没几天,终于呕血而亡。
对这样离奇的死法,不免有人起疑,认为他是遭妖魔诅咒。但是众人审慎讨论过后,一致公认他的死因是\"做戏过头\"。
由此可见,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被妖魔诅咒,而是明明被诅咒了,世人仍然拿他的死当笑话。
然而做戏做过头的还不只他一个。马靖浩为了表现他对同僚深切的哀悼,大冷天——在萧榭和众多将官面前,伏在殷家院子出痛哭失声,结果染上风寒,拖了两晚就一命呜呼。
至于叶隐刀,在两人死后,极力上书向萧辕请求接收他们的部队,遭到萧辕拒绝;他求了又求,仍是无功而返,竟然发了失心疯,当众一屁股坐在宫门前地上耍赖哭闹,被萧辕下令软禁在家里疗养,终生不得出门一步。
而\"二生\"则是指萧辕、戚长风和徐庆。话说萧榭死后,三将又陆续折损,萧辕心中着实郁闷。数度想挖开封魔的岩壁探清萧榭的生死,又顾忌着里面有魔王不便动手,他只能在夜里多次沿着岩壁独自徘徊,满腹忧思地长吁短叹。
某夜,他又在山壁前漫步感伤时,听到不同的两个方向传来两个叹息声。他循声而至,没想到竞是戚长风跟徐庆也在此哀悼萧榭。
三个原本不合的人,却选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到同一个地方来怀念同一个人。三人深夜长谈,忆及萧榭过往种种都是不胜唏嘘。经过这次巧遇,他们不禁同时心生惺惺相惜之感。
萧辕正愁手下没人,当下决定不计前嫌重用两人。而戚长风跟徐庆也因为萧榭已死,他们再也没有别人可以指望。便死心塌地跟随萧辕,三人同心协力,加上三个累赘己经不在,终于在半年之内打下了江山。
萧辕至此,终于完成了他毕生的志愿,报了父仇,风风光光地登上皇位,一生永享尊荣,而且青史留名称他为复国圣君,可谓志得意满,再无遗憾。
但是,每当月明星稀,凉风徐徐的夜里,当他在窗前独坐卷书细读的时候,总是会隐隐约约感觉到,在黑暗的宫殿里仿佛有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在晃动。那是世上最美丽的身影,也
是他永远摸不到、碰不着,缠绕在心口,挥之不去的幻影。
身体轻飘飘地,很舒服,可是,也好热。
一股焦躁从深处逐渐燃起,在全身各处叫嚣着,渴望被拥抱、被占领、被关爱。
紧闭的双眼微微蹙起,性感的薄唇轻启,不由自主地叫唤着一个名字。
牧天,牧天,抱我……抱我……
呼声被柔软的唇牢牢堵住,从热烈的舌吻间隙中漏出了喜悦的吟哦声。另一个温热的身体覆在身上,一只手四处游移除去束缚的同时,也在他身上处处燃起燎原大火。
身后的秘穴被手指侵入,在微微的刺痛中,热感再度升起,不由自主地摆动起身体,配合著另一人的动作。肉体上的狂喜穿透了覆盖着意识的薄雾,紧闭的眼皮动了动,眼看就要醒来。
当灼热的肉块一口气穿入时,萧榭倒抽了一口气,惊醒过来,被逼在眼前的一双碧绿眼珠吓了一大跳,直觉地想推开上方的人,牧天环在他肩上的手收紧了,让他无所遁逃。
身后的冲击一次比一次强烈,将炽热的欲念灌进萧榭体内,他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的意识又开始涣散,环在牧天腰上的双腿也夹紧了。
当风平浪静之后,萧榭茫然了很久,才慢慢恢复清醒。他正躺在青翠的草地上,身下垫着被风。头上是一望无际,蔚蓝的青空,耳边听得到鸟鸣和潺潺水声。而坐在他身边望着他温柔微笑的,是他朝思暮想、独一无二的魔王。
萧榭泪水夺眶而出,忍着腰酸坐起来,扑进他怀里。
\"是你!真的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我以为……\"他四处张望,这里怎么也不像是在封印之中……
\"是我在作梦吗?还是我死了?\"
牧天邪邪一笑;\"你死了?这么热情的死人我可是第一次看到。至于作梦嘛,嘿嘿,你在梦里的表现可真让我惊讶。\"
萧榭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身上满是方才激情的痕迹,顿时羞红了脸,再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牧天却仍是一身整齐的朝服不禁恼羞成怒:\"衣服还来!\"
牧天笑着一搓手指,萧榭身上便多了件罩衫。
萧榭忙着结衣带,嘴上抱怨:\"你干嘛趁我昏迷的时候碰我?\"
\"真是过河拆桥啊。刚刚不晓得是谁在梦里一直叫着\'抱我,抱我的?\"
萧榭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从醒来后,脑中便一片乱糟糟的,千头万绪塞成一块,一连串的问题也不知该先问哪一个。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我不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的身体被撕裂了,然后就完全失去知觉,为什么此刻又好手好脚地坐在这个地方?
忽然间,一个念头窜进脑中,让他不寒而栗。牧天该不会是把他的魂魄放到榭英身体里了吧?他要他一辈子用榭英的身体和脸活下去,永远做榭英的替身吗?
牧天仿佛没有看见他僵硬的脸色似地说着:\"这里可是你的老家,九华山的后山,不过这边的风水可比银狼谷好多了。你以前应该从来不知道这里这么美吧?\"他见萧榭魂不守舍的
模样,叹了口气,一面镜子便递到他面前。\"看清楚,这是谁的脸!\"
萧榭看见镜子里的倒影,仍是原来的自己。
\"怎么会……\"难道牧天把他的身体缝合了吗?
\"再看看那边。\"
萧榭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在平静的湖面上浮着一只无桨的小船,船上摆满了娇艳欲滴的鲜花,而在花丛中,躺着榭英失去生命的美丽身体。
\"你为什么把他放在那里?\"
\"这是他的心愿,希望死后能在看得见日月星辰的地方自在漂流,可是那些厚脸皮的人硬是把他埋在地下镇守王城,简直欺人太甚。我这一千年来,一直想着要完成他的遗愿。\"
\"所以你才把他的身体带走?\"
\"不然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萧榭满脸面红,低下头去:\"我以为你想用我作祭品,让他复活。\"
\"我说王爷,只因为我写了一张复活术,就表示我一定会用吗?复活大法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就是死者要有非常强烈回到人间的意志。榭英当初是自我了断的,他打从心里厌弃这个人世,我再怎么拼地拼活地叫他,他也不可能醒过来。
\"可是你骗我,你说你看不见雁子台,还说你不能靠近那里……\"
\"那边有七八层封印,我本来就看不见,用猜的就知道是他埋在那里了。是你破坏了封印我才进得去。不然我一进京城就去把他弄走了,何必等到那个时候?\"
萧榭还是很不服气。牧天就算真的没说慌,却还是对他有所保留,把他丢在五里雾中独自迷惘。然而,他很快地想到自己做的事,他知道他没资格责怪任何人。
\"对不起,我差点就……到了你……\"这一定是全世界最难开口的几个字了。虽然两人才刚恩爱过,萧榭还是不敢抬头看牧天的脸色。
牧天微微苦笑:\"不全是你的错。也该怪我玩得太过火,真的把你惹毛了。\"
\"玩\"得太过火了\"真的\"惹毛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
\"你是故意的?明知我不爱听那些榭英的事,还一直讲来刺激我?\"
\"呃……对。\"
萧榭大叫:\"为什么?\"
\"我说过,我想看你的每一种表情,只差吃醋的表情还没看到。
\"你\"萧榭气炸了,胡乱挝着他:\"你真的很过分钦!可恶!你……\"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他发现牧天的左手袖子里空荡荡地,手臂不见了。\"你……你的手呢?你的手哪里去
了?\"说着声音也抖了起来。
牧天微微笑着:\"还记得在千里坡发生的事吗?\"
\"我只记得我冲进去,然后那些光束缠住我,把我撕碎了……\"
\"没错。所以我只好紧急把左臂扯下来,做你的身体。\"
\"什……\"萧榭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现在这个身体居然是牧天做的,而且是用他自己的肢体!忍不住又是感激,又是心痛,眼泪不听话地掉了下来。
牧天拭去他的眼泪:\"这没什么好哭的,反正我也不缺这只手。几百年以后大概就长出来了吧。
萧榭紧抓着他的袖子,呜咽不止:\"我,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榭英……\"
\"我是喜欢他,但是他已经死了。妖魔是不会被\'过去\'困住的,我们在乎的只有\'现在\'。\"一边伸手将萧榭的卜巴抬起。深深地望进他泪湿的双眼:\"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我的\'现在\'。\"
萧榭只顾着哭,一时答不出话来。
牧天轻抚着他的头发:\"当你说要是被你哥哥背叛,你就认了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你才会把这话用到我身上啊?\"
\"……\"
\"我从榭英身上学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人心是非常脆弱的。明明只有短短几十年寿命,却还要被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规炬绑手绑脚,好像不这样就不能过日子一样,我实在是搞不懂。
\"我三番两次要榭英跟我去金星,他死也不肯。不是因为他比较喜欢人界,而是因为他害怕,他害怕失去做为一个人的立场,他害怕住到不熟悉的地方,他害怕长生不老;最重要的是他怕我,因为要是我变心抛弃他,他就会无路可退。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诚心相待,帮他把每一件事做好,他总会明白我的心意。没想到我越照顾他,他越是感觉到我跟他的差异,反而更加不安。就因为这样,他选择了伤害我,这样他才不会觉得自己太无用。\"
萧榭点头。他非常明白,这种心情他也曾有过。
\"我不是没受到打击。有一阵子,我发誓再也不对凡人动真情,只要玩玩就好了。我当初对你就是这样,不过我万万没想到,光是玩玩。有时也会越玩越认真的。当你下山之后,我就了解到我想要的不只是个玩伴,而是全部的你。\"
萧榭脸红了。他从没听牧天这样向他表白过,乍然入耳,又惊又喜又是惭愧。
\"我知道你跟在我身边很累,因为有太多事让你很迷惑。可是你要知道,我也会迷惑的。我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不会重蹈覆辙;最重要的是,一开始我们是师徒,什么事都是我告诉你。你只管服从。但是如果我不想再跟你当师徒,就非得换个相处的方式不可。
\"之所以一直提起榭英,一来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二来是我希望让你也想一想,是不是要走上跟榭英同样的道路?我要让你多知道一些我的过去,然后你仔细考虑,对你而言真正重要的是什么,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可是你风险也背得太大了吧?我差点真的封了你啊。\"
\"我跟你说过了,就算这样我也绝不后悔。\"
萧榭一怔:\"原来我作的那个梦是……\"
\"当然是我弄的。\"
\"你真的很爱捣鬼钦!整天把别人耍得团团转……\"
牧天苦笑:\"这也没办法,妖魔的天性就是如此,能力太强有时就会忘了别人的感觉。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从现在开始我什么也不瞒你,有话一定跟你说清楚。只是你要我全心全意待你,唯一的条件,就是你要永远待在我身边。而且不是一年两年几十年,是几千几万年永远没有休止,就算你觉得累了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九华山你最熟,应该知道怎么下山。青虹踉黑雪我还给你留着,下山之后你仍可大显身手,做你的大英雄大家杰创一番事业。\"
萧榭心里一凉。本以为自己会一口答应,但是听到最后几句话,他犹豫了。
终于真正地明白榭英的心情,几千儿万年,脆弱的凡人撑得了那么久吗?万一他的精神耗尽了,万一他厌倦了,万一他过得不快乐,岂不是无休无止的灾难?
可是,又不愿放牧天离开……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想到,这其实并不是他的手,而是牧天给他的。牧天从出了九华山后,一直在配合他,用尽一切方法帮他解决困难,最后甚至不惜自残肢体救他性命。这个身体曾经是牧天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他萧榭从此也是收天的一部分。
而且,牧天还对他承诺了永远的忠诚。这可是他长久以来求之不得的东西。
牧天堂堂的魔王,都能够为了他不断地改变自己,他萧榭一个黄口小儿,又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勇敢一点,说不定我还可以成为第二个魔王……笑意爬上萧榭的嘴角,真正赶走了长久以来的阴霾。
\"我跟你一起走。\"简洁有力,坚决不容置疑的答案。
牧天笑了,他丽到让人无法想像的笑容。
\"很好。\"
\"才很好而已啊?太没诚意了,你应该说\'我太高兴了\',还是……\"话没说完,牧天己堵住了他的唇,吻得他心魂俱失。
牧天好不容易放开他:\"这样够诚意了吧?\"
萧榭只顾喘气,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现在你来选吧,是要立刻回金星,还是在这里多玩一阵子?\"
\"我无所谓,都好。\"
\"那就慢慢决定吧。不过首先呢,我们先换个地方再继续。\"
\"继续什么?\"
\"刚刚的事再来一次啊。\"
\"你!\"果然是个大色魔。
\"我得郑重告诉你,因为你现在的身体是我做的,所以呀,在某些时候一定会特别地听我的话。\"
\"你实在是……\"萧榭的脸红得快冒烟了。\"好奸诈!\"
牧天哈哈人笑,一手搂住他的腰,跨上了黑雪。一声轻喝,骏马边开步伐,带着他们朝全新的未来欢奔而去。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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