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熹的天光绽出第一道金粉的光芒时,房里筋疲力尽的人儿才仰躺在床枕间,接受晨光的洗礼。
激情恋战第一回,他像无尾熊般紧紧攀依着怀里的女人,品味她的温存;销魂蚀骨第二回,他们像两柄依偎的长弓,他的大手天经地义地占领着她的暖酥与女性幽境,而他平坦的小腹坦荡荡地紧挨着她光滑如绫的身子,如此磨来蹭去地对她释放热情;第三回的巫山云雨之乐,自然是打着伞儿也躲不掉了。
于敏容是个众望所归的美女,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但她这辈子还没被一个男人这般无微不至地包围宠睐过。
因此她对这个陌生人的体贴入微感到受宠若惊,甚至几度认为这种肌肤之亲是不自然的、是不熟悉的,但这一切道德观都在她体会欢愉的那一瞬间被甩到脑后,她的理智也迅速地被他火焰般的热情所焚。
她半睁着美目,凝视爱着自己的他,心想,如果说欢爱的感觉像灵魂出窍,她今夜就要体会第三回了。
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何须借助于药物?
连夜,像是怕蹉跎了时光,两人几度缱绻后仍是不愿睡去,更没有开口交谈过,其肌肤之亲的程度,重迭密合到曾是对方肉体里的一部分过,他们却也只能两两相望地横在那里猜心。
这真是一件令人起鸡皮疙瘩的事!他们完全不了解对方,竟能赤身露体地将彼此拥得如此紧!
如今,他躺在那里徐徐地吞云吐雾,夹着烟的那截臂弯搁于脑后,任凭她的脸蛋偎在他的胳肢窝,另一臂则无意识地赏玩悬落在她发际间的戒圈。
他似乎对那枚戒圈颇戚兴趣,但他没有提出疑问,于敏容也不觉得有跟他解释的必要。
那是属于她的秘密,她没打算跟其他人一起分享。
就在她沉沉要入睡时,他将烟捻熄,倾身抚着她凝脂般的肩头,率先打破沉默的问:「-没打算探究我这个人吗?」
她睨他一眼,困惑地想着他的话,好久才长喟出声,委婉道:「我们就这样躺到天明不是很好吗?何必再浪费时间与心思去挖掘彼此的过往?」
「这是-个人一厢情愿的想法。」他显然无法认同她的作法,话音里憋着几许恼怒。「-不打算认识我是-个人的损失,我却没打算放弃认识-的机会。」
听他这么一说,于敏容心下突生排斥感,甩掉他的手,拒绝与他交流。
他无视她的拒绝合作,继续道:「我和-之间并非偶发事件。」
她仍是一动也不动地侧躺着,好奇心却驱使她忍不住讥问:「难不成我们是千里来相会吗?」
他考虑了几秒,才说:「-让我想起国中时『暗恋』的女同学。」
于敏容不假思索地开口:「改想一个新鲜的借口吧!」她还以为他在用那种老掉牙的泡妞招数。
他依然坚持地问:「告诉我-的名字。」
她可没那么听话。「别问这个好吗?」
「已婚,还是未婚?」
「这问题你得让我想一下。」于敏容掩藏自己的真心,佯装打呵欠,倚老卖老地提醒他,「喂,小老弟,时间真的是不早了,你精力旺盛过人,床上功夫了得,大姊我被你折腾了一整夜,还得起个大早去上班,你可不可以发发良心,让我小睡一两个时辰?」
他久久不答腔,原本和善的口吻转了调,冷淡地征询一句,「看来-是真的只要一夜情?」
于敏容听到他的用字遣词,突然感到很难受,但她实在没个准他会真想与自己深交。
为了简化日后的纷扰,她还是硬下心肠道:「对。你没说错,我是只要一夜情,除此之外,我一概不感兴趣。」
他听了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气急败坏地夺门离去,只是挪回自己的臂膀,将半截烟搁在烟灰缸上。
当他再转回头来,两手已搭上她的腰际。
她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
他重新将她轻拖上自己的腰杆,在她不抵抗又半默许的情况下滑进她,与她再次共赴云雨。
这回,她不需要引导,在很短的时间内,她抵达了不可言喻的境界,在她还来不及返回地面时,他突然从她身里抽离开来,随即将她半颤半喜的娇躯搁回床上。
他跳下床,将那根奄奄一息的烟含进嘴里,然后赤身裸体地走至窗边,低沉地道:「-想睡就继续睡,我抽完这根烟后就走人,往后看见-时,也会自动滚到一边,从此不再缠。」
他话说得平静,可听在于敏容耳里却起了翻云覆雨的效应,她强忍着不放声大哭,泪却在不知觉中愀然滑出眶。
怕他察觉异状,她迟迟不敢揩面拭泪,只是强架起失去了底子的自尊,生硬地吐出一句,「这样是再好不过的。」
一刻钟过,他面向晨曦,从容地套上衣履,回首望了缩在阴影里那兀自疗伤饮泣的身影一眼,寻思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轻轻带上身后的门,悄然无息地离她而去。
烟烬人去后,于敏容将身子翻转回来,她倏地掀起被单往头一罩,厉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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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时分她终于苏醒,头晕目眩的感觉与宿醉后的冲击令她难受,但犹不及她主动找男人这个既定事实来得令她难以置信。
她赤着一双玉足在房里找寻一地的衣服,等到她拾起抛挂在化妆台前的衬衫时,才瞄到镜台里促拥着一团衣服的「女人」,她忍不住挺胸打直腰,往镜里的人多看一眼。
镜子里的女人蓬发飞扬,双目明灿,两片瑰丽的红唇艳泽得似被人咬出血过,说有多陌生,就有多陌生。
怔然静望着明镜,于敏容几乎不认识自己的面目了!
打从娘胎落地,她就不记得颈部曾出现吻痕过,但现在一串的吻痕似幽灵炼圈般紧勒着她的颈子,掐得她透不过气来。
嗤!哪来的幽灵项圈,根本是他吻她一夜的「惯性作用」在作祟。
于敏容暗笑自己太傻,想甩开错觉,怎知一股陌名的冲动驱策她缘手抚触他吻过的肌肤,这才红着脸忆起他根本是将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都吻遍了,甚至连几处身为女人都不晓得是性感带的地方都没放过!
这男人的求爱方式可说是大胆狂野得让她开了眼界,凡是能让她失控的法子,他无不尝试,根本是百无禁忌。
而更令人难为情的是,她竟然像一具木头娃娃般地任他摆布,甚至响应他,到最后还乐在其中!
她打量站在镜外真实的血肉之躯,知道自己应该要漱洗一番的,就算不能洗去对他的记忆,起码可以洗去他的味道。
斟酌时间,她心一凛,快速穿戴起衣物,临出门前,顺手将枕边那条领带往包包里塞。
一分钟后,她搭着电梯来到饭店一楼,往服务台而去。
穿过柜台时,她和一个男人撞个满怀,险些失去平衡。
对方及时拉她一把,她抬眼一看那人,着实被他的身分吓到了。「雷先生!」
这位雷先生身分特殊,是北部赫赫有名的帮派大哥大,姓雷名干城,绰号雷公。也是她的好友佟信蝉心里暗恋了将近五分之一个世纪的人。
「雷……雷先生,好、好久不见您光顾『云霓美人』!」一时间,她只想到以自己的职场身分和他打招呼。
雷干城也客气地回道:「嗯,我预约了下个礼拜五给丁香小姐整理。」说完,吩咐职员,「小林,这位于小姐要结帐,-帮她办一下。」
怎知那位林小姐竟对雷干城说:「有人帮于小姐结了帐。」
于敏容大感意外,不安的眼神和雷干城接触后,将那个「谁」字憋在齿间,然后缓缓移动脚步,往雷干城身后移去。
雷干城问:「谁?」他并非好奇,而是察觉出于敏容的疑惑,义务性地帮她问一下。
「是邢经理。」
于敏容下意识抬手捂住双耳,但「行经理」三个字音仍钻进她耳里。她近乎恼怒地避走三步后,像逃命一般,迅速地往大厅的旋转门奔去。
上了出租车,喘出一口气后,她心事重重地思忖,有人姓「行」名「经理」嘿?
看来,「经理」倒有可能是那个英俊小生的职衔了!
于敏容没因为他是个「有阶」份子就倍感荣耀,反而更加不看好他和她的前景。
因为,一个混混在江湖混出一个职衔是喜是悲还真是个未知数,少不了还得率先替大哥档子弹,妄想全身而退岂是容易事?
不过话说回来,若那个「经理」真肯退出江湖的话,经济独立的她的确有能力养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的,但他会安分地让她养他吗?
扯……一大清早的,她在作什么白日梦!
于敏容斥责自己胡思乱想,接着便想取出口红上妆,却拉出一条鲜活的领带,她心一凛,猛地将领带往里塞,假装没看到那提醒她昨晚脱轨一夜的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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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挥去昨天的记忆,邢谷风的思绪便转得更远了。
上夜总会「巡场」,竟巡到女人的温柔乡里去,其实不在他的计划内的。
因为自从邢谷风三年前从美国返回台湾,被雷干城受聘为经理人后,这种差事就交代给专业的员工办了。
刚开始时,他不习惯,但豪气干云的城哥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我当初鼓励你出国深造,并非毫无代价的。」
邢谷风对城哥的计划并不讶异,「城哥有什么样的打算?」
雷干城露出那慑服人心的笑容说:「我相信你有办法快速打入商圈,但这事紧迫不能拖,所以我跟朋友讨了一个人情,探知最近『万信投资顾问公司』将有人事安插。我想这是一个挺好的机会,咱们不妨就从这里合计,看如何能让你曝光一下。」
从那时起,他履历表上的名字才正式引用成了邢谷风,父亲为美国华裔第三代移民,在美国的一所大学教授运输学。
邢谷风自芝加哥大学毕业,以经济学博士与国际商事法硕士的学历授聘于纽约某大金融财团,做了两年的股市分析师,深得上司与客户的信任。
当他去万信投资顾问公司面试时,有人提议,问他是否愿意先从股市分析师干起?
邢谷风当然愿意,不过又慢条斯理地报出打算面试的两家公司的招牌,巧得很,皆是与「万信投顾」竞逐最烈的大公司;这灵机一动的招式,成了他当时扭转乾坤的筹码。
应审团里的主管经过交头接耳一番,最后由一位姓骆的老头子开金口,说要请他吃个饭,好好聊聊国际金融状况。
结果,一顿精馔细烩享用完毕后,邢谷风也成了「万信投顾」旗下的员工,职称是分析师,只不过冠上一个「顾问」四个字,外加一份一年为限的短期试用合约,福利部分暂时不谈,薪资则是以邢谷风在美国的行情为底价起算。
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结果无疑地羡煞了所有人。
而他上工三个月,熟悉了「万信」的职场生态后,便清楚自己要在短时间内进入「万信」金字塔最顶端的权力核心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找雷干城商量,「有快捷方式可抄吗?」
雷干城爽快地说:「有是有,但吃力不讨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雷干城于是指了一条明路给他。「既然如此,过几天,你找秦丽问问看。」
执掌公关事务的秦丽说:「快捷方式有两条,一是你公司总经理文君新寡的女儿林靖文;另一个是骆佳琪,『万信投顾』的挂名老板,也是『万德景集团』的董事长骆丙雄的宝贝孙女。」她说完,递出两张照片。
邢谷风将照片接过手,擒眉审视数十秒。
林靖文头罩黑纱小礼帽,一块手绢遮在颊边,心性究竟如何看不分明。
至于骆佳琪则生得巧笑倩兮,一个十足美人胚子模样,大而圆亮的明眸里有着千金小姐骄纵的气质。
他衡量了一下,选择了骆佳琪,因为他重视的不是美貌,而是谁的裙带关系比较牢靠。
邢谷风在几场社交名流的宴会「巧遇」名媛美女骆佳琪,从假装记不得她是谁开始挫去她三分的自信,到对她有一点印象但仍能不动心,然后引得她主动示好谈心,最后终于缉获她的芳心。
藉由骆氏祖孙两人的影响力,邢谷风总算有机会溶入上流社会,与政经人士周旋,再慢慢一步又一步地往亚洲各国的金融界推进。
当然,要取得骆丙雄的信任不是一件易事。
他在商场打滚多年,自非等闲人物,且骆丙雄表面上对他宝贝独孙女的心上人是极其亲善提携,心里则是将他视为狼子野心,处处防范。
遇上重大决策时,始终预留好几手底牌,说好的跨国投资计划也是一日三易。
邢谷风花了一段时间才将状况搞清楚,原来与黑道狠角色合作多年的骆丙雄最忌惮的倒不是邢谷风野心大,想玩黑吃黑,而是顾虑他有可能是白道派来卧底的,所以一直对与正邪立场摇摆、过分讲究道德原则的黑社会人物雷干城合作兴趣缺缺。
直到老头儿有回心血来潮地约他密谈,说他发现邢谷风的父亲邢欲棠其实与美国西岸华裔帮派有渊源。
而那个小秘密反倒令他对邢谷风感到比较放心,从此才终于算是搭上线。
邢谷风算是因祸得福了,只不过他对于自己这两年来在骆氏祖孙面前装疯卖傻的行径已很不耐烦了,也受够在骆佳琪面前扮一副痴心模样。
骆佳琪这件事该算是他失策。
他原以为她年纪才二十出头,好操纵;谁知她的经历相当丰富,地下情人三不五时地换人做做看,跟她有过关系的男人名单一长串,多到邢谷风这个所谓的正牌男朋友都懒得去记。
有趣的事是,当他陪她出席各大宴会时,还被旁人暗嘲为老实的「绿头琢玉郎」!
乌龟又如何?他可大松一口气呢!因为骆佳琪有一个喜新厌旧的癖好;她对跟她上过床的男子很快就失去胃口。
邢谷风打一开始就以正人君子面孔去追求骆佳琪,佯装不知她的情史,在「上床」这回事的表现上,都是欲擒故纵地煞住。
没想到这妮子喜欢扮演「黄花闺女」的角色,因为她要他忍到大喜之日,才肯把纯洁的自己交给他。
邢谷风已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忍住笑意,不张牙对她咯咯大笑出声了。
总之,或许就是因为他「拒绝」了骆佳琪,并「相信」骆佳琪是纯洁的,反而阴错阳差地让她对他这个「股市炒手」产生了畸形的罗曼蒂克的遐想与依恋。
然而,骆佳琪终究不是贞节烈妇,在邢谷风一转身后,马上就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起来,而且连提防之心都没有!
目前他手上起码握有三份她与男人幽会,暗渡陈仓的证据。
她不怕他发现真实状况,竟还有恃无恐地找侦探社跟踪他私下有无包养其他的女人;因为她虽迷恋他,却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不沾鱼腥的猫!
为了不去坏事,邢谷风真是办到了柳下惠先生「坐怀不乱」的本事,让骆氏祖孙抓不到任何把柄。
他十分愤怒骆丙雄故意拖延整件合作事宜,同时怪自己没将事情办好,装模作样了两年,竟然还无法卸除老家伙的戒心,正后悔当初没照秦丽的意思挑林寡妇,情况竟起了转机!
适巧她有机会认识那名气质恬静的寡妇林靖文,从她那双会说话的水汪汪眼睛里,他知道林靖文对自己也有好感,便使出一招激将法,在众目睽睽下,对林靖文大献殷勤。
不出他所料,这桩轶闻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内,飘入骆佳琪耳里,蛮横小姐自是一刻也不等地上门找碴问话。
邢谷风原已计穷,于是藉题发挥,抱怨她祖父没诚意,抱怨她的态度反反复覆,拒绝他的求爱,并建议他们应该分手才是。
「分手」这念头让骆佳琪不甘心,为了挽留他这个温文儒雅、体面称头的「男朋友」,她转而对祖父施加压力。
老家伙虽狡猾,但年纪毕竟大了,拗不过宝贝孙女的要求,顺了她的意思,亲自打电话给邢谷风,邀他上果岭挥杆议事,同时拎着小白球暗示他,一等投资事件打点完毕后,他这个年轻人不妨对孙女求婚。
邢谷风了解投资一事终于有下文后,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但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抱着骆佳琪那副人工雕塑出来的身子办事的景况,但为了守住对城哥的诺言,他佯装一脸喜不自胜,不说二话地对老家伙点头。
等老家伙正式签下合约后,他就得对骆佳琪提出婚约请求了。
可恨的是,他昨天却忘记躲开那名宣称只对一夜情感兴趣的女子……
一个能让他与雷干城的计划转变成破局的变量……
☆
邢谷风就这样困在自己的思维里,任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天。
他的手机超乎寻常的热门,几乎每隔三十分钟就有电讯传来,面对这样催命夺魂的铃声,他非但没有采取逃避主义地把音量调小或切断电源,反而若无其事地照常吃饭、走路。
尤其当他走进人群,乍响的铃声总让他身旁的人反射性地掏机探望,而他却摆了一张事不关己的酷脸,站在原处,或看报,或抽烟,或嚼零嘴。
邢谷风逛到夜市腿酸口渴,便往摊位一坐,跟熟识的大婶要了一份爱玉冰止渴。
此时恼人的铃声又响起,他耐性等电讯自动销声后,抬眼问大婶:「陈妈,-卖这一大锅可赚多少?」
「看老天爷赏不赏脸啦!天气好,我卖个四十碗是有的;天候若差,十碗都不见得卖得出去。」大婶边说,边抹着摊子,最后小心翼翼地提醒邢谷风,「你的手机子响了好久哩!」
邢谷风叹了一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一小迭千元钞票递给陈妈,「就这五张,陈妈,-今天早点收摊吧!」
陈妈老眼睁得又圆又大,接过五张千元大钞问:「为什么?」
邢谷风掏出响声不断的手机,顺手往那七分满的铝锅放进去,在确定它「淹死」后,才起身离去。
五分钟后,邢谷风从7-ELEVEN超商买了一个肉包出来,两脚交立肩倚骑楼处,连皮大口咬去四分之一的肉馅,边嚼边考虑该怎么进行下一步,当他扫到眼角的公用电话后,原本轻松闲适的表情顿转冷酷。
迟疑一分钟后,他将发凉的包子往嘴里送,掏了几枚硬币,快速拿起听筒,拨了一组电话号码。
「什么?城哥找我一整天?为了哪一桩?嗯,我以为是骆佳琪打的,所以不小心让手机掉进爱玉冰里……」
他被在线另一端的人打断话语,聆听片刻他才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既然他坚持的话,我在万华夜市里的超商门前等他-问我为什么跑来这里?唉!说来话长,咱们回头见了再聊!」
邢谷风挂断电话,思绪全都绕在刚才秦丽好管闲事的一句话,「你跑去那里做什么?」
问得好,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早已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了,绝大部分的记忆也都是苦涩尖酸的,他为什么自找没趣地跑来这里?
夜已深沉,一轮明月却高挂如镜,像在盘问红尘世界何图繁华?
邢谷风满面疑惑地站在清风习习的街角,回望人潮渐疏、灯火递熄的夜市阖眼睡去,而深埋在他脑海里的童年回忆却在此时慢慢苏醒过来。
他顿感困惑,忍不住闭上眼睛想甩开记忆里的影像,但他愈是抗拒,影像愈是清明——
一个扎着油花辫子、身着私立教会学校制服的女学童遂在他脑海酝酿成形。
那女孩端着一个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奖座,从他的左眼晃到右眼,然后勇敢不畏恶势力地走上前,活灵活现地指着他的鼻尖,喋喋不休地提醒他,「唐震天!打架、作弊、逃课是最要不得的行为,你若自认是个男子汉,就应该改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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