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敢相信她还是来了!
头顶上那块闪烁的霓虹灯写着「bequiet」,更不敢相信这会是一间pub的名字。
bequiet……请安静?
是要来这里的客人保持安静,请勿喧哗的意思吗?真是有些格格不入。
辛花漾推推脸上那副足以遮掉她半张脸的大墨镜,压了压已经低到不能再低的鸭舌帽,还是犹豫着该不该走进去。
正当她决定打退堂鼓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时,包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让作贼心虚的她吓了一大跳。
看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正是那个害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主角,为了担心被秋后算帐,她还是硬着头皮接了。
电话一接通,传来的是漫天震响的嘈杂声,接着是辛朵朵不客气的开炮──
「妳到底在哪里啊?都快过十二点了,妳不会是打算错过这历史性的一刻吧?」
「我……我在门口了。」以软腻的嗓音说着,她知道她是逃不过了。
「很好,我出去带妳。」不由分说挂上电话,辛朵朵很快就出现在店门口,兴奋的给了姊姊一个大大的拥抱。
辛花漾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盒,诚挚的献上她的祝福。「生日快乐。」
「谢谢。」辛朵朵笑得灿烂,拉起姊姊的手就要往「bequiet」里面走。
辛花漾在店门口前煞住脚步,瘪起的粉嫩色双唇显示出她的挣扎。「妳明知道我是不能来这种地方的,被发现我就完蛋了!」
「安啦~~这里是台北数一数二的夜店,隐密性一流,不可能会有事的。」就是因为慕名已久,今晚她十八岁的生日宴才会选在这里举办。
「可是我本来就不喜欢太嘈杂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会让她莫名的没有安全感。
「妳是看不懂英文吗?-bequiet-……嘘,我想这搞不好是最安静的一间夜店喔!」
是吗?妹妹的解释让从未涉足夜店的辛花漾开始迟疑,在半推半就之下,让妹妹拖着往里面走,在门口检查证件时,她一身变态的低调装扮遭到一些怀疑,好在辛朵朵仗着寿星身分向门口的人员又撒娇、又拜托的,才没有遭到太多刁难。
一进到店内,辛花漾就像是进到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墨镜下的双眼因好奇而睁得大大的,只是无所适从的局促感还是让她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盖住了那些看来嘈杂的谈笑声,她搞不懂这样哪能算安静呢?
「妳确定这里算是安静吗?」她必须贴在妹妹的耳朵旁说话,才能让妹妹听到。
「呵呵,应该吧!」
「妳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吧?」妹妹的回答让辛花漾的脸上出现三条黑线。
「妳也不能怪我啊!我才来过这么一间夜店,我猜这里应该比那些摇头跳舞的舞厅来得安静许多。」辛朵朵边说边领着她来到一群年轻男、女的面前,「这是我姊姊,从小到大都很疼我喔!」
辛花漾笑容僵硬的朝妹妹的朋友们点头打招呼,他们好奇的打量让她全身都很不自在。
「朵朵,妳姊全身包成这样,不会不舒服吗?」
「对呀!这里是pub耶!她戴着墨镜算是一种造型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虽然听得出来没有恶意,不过辛花漾还是觉得非常尴尬。
「闭嘴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姊的身分,要是被发现她出现在这里,她就惨了!」辛朵朵很有义气的跳出来发声,然后一把拉着辛花漾坐在她的身旁。
过去每一年她的生日,不管姊姊再忙,都不曾缺席,今天是她宣示成年的重要日子,她也希望姊姊可以全程参与。
辛花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个朵朵明知她会很惨,却硬把生日宴办在这种地方,还三令五申要她不准不到,呜……她怎么这么可怜?
好不容易过了十二点,蛋糕也切了,她今天来的目的也算达成,辛花漾揪着妹妹的袖子,可怜兮兮的要求回家。「朵朵,我真的想回家了,我明天还有工作,妳就饶了我吧!」
「厚~~妳真的很扫兴耶!」正在兴头上的辛朵朵没好气的瞪着姊姊,不过她也知道以姊姊的个性来说,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已经算是很有诚意了,「好啦、好啦~~我陪妳出去吧!」
如获大赦的辛花漾开心的笑咧了嘴,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旁的包包准备离去。
在姊妹俩站起身的同时,一名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面带狐疑的朝她们姊妹俩走来。
本就忐忑不安的辛花漾眼见对方很眼熟,一时心虚到了极点。「惨了!他好像是某报的记者。」终于想起在哪见过这个人了!
「什么?!」辛朵朵也吓傻到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该不会是认出妳了吧?」不会这么神吧?都包成这样还被发现!
「我……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来人一步步逼近,辛花漾的心脏一下跳得比一下还快。
眼看那人就要走到眼前,辛朵朵在情急之下将姊姊一把往身后推,「不管了,妳先躲到厕所,我去应付他!」
「可、可是……」
「还有什么好可是的,快点啦!」
怔怔的看着妹妹的背影,以及那个步步逼近的男人,辛花漾顿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轰隆隆的音乐声及人声突然像是离她好远,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要赶快躲起来,可是、可是……
厕所在哪里啊?
环顾四周,也许是因为太紧张的关系,连带影响了她的视力,在这紧要关头,她却看不到任何指示厕所的标志。
她头一次有想飙脏话的冲动,生平第一次来夜店,而且还是为了替妹妹庆生,却好死不死遇上狗仔,有没有这么倒霉啊?
不管了!反正她绝对不能被人发现就对了,辛花漾一个转身冲上吧枱旁的楼梯,她跑步一向很慢,所以必须使尽吃奶的力气奔跑,才有可能脱逃。
上了楼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没命似的沿着通道狂奔,不算太窄的通道上只有几盏昏黄的灯光,她瞧见一个挂着「来宾止步」的牌子,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
咦?死路一条!
已经走到尽头,辛花漾还是担心自己站在走廊上太过招摇,身旁唯一的一间房间似乎是她目前藏身的不二选择。
但那门上却挂着「请勿进入」四个字!这字的意思她当然不是看不懂,但她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嘛!
辛花漾试探性的转了转门把,她的运气此时似乎还不错──门并没有上锁,她松了一口气,闪身进入房间。
◎◎◎◎◎
哦喔!显然她的运气还是有点差,屋内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身着睡袍,显然正要休息的男子发现不速之客闯入,一双剑眉立刻紧蹙,双眼也瞇成一条线。
霎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屋内的空气在瞬间凝结,他没有先开口质问,似乎是在等着闯入者做出解释。
「呃……嗨……」辛花漾硬着头皮向他打招呼。
嗨?上官墨然挑起眉,随便闯入私人禁地,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嗨」?!「妳是谁?」
「呃……我……」她应该要自我介绍一下吗?毕竟是她冒失的闯进人家的房间,可是她要怎么自我介绍呢?
「妳是妓女吗?」她那身密不透风的风衣底下,该不会是什么也没穿吧?
经营「bequiet」好些年了,对他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是不少,只是敢这么大胆冲进他房间的女人,她还是头一个!
「你少胡说,我才不是妓女!」他大胆打量的目光教辛花漾感到又羞、又恼,下意识揪紧身上的风衣。
「妳还未成年吧?」又是一个假冒别人身分来泡夜店的小妹妹,只可惜她的娃娃音让她一开口便破了功。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小女生到底是在想什么?怎么愈是为她们好,不让她们去做的事,她们就愈要唱反调呢?到最后不是自己出事,就是连累身边的大人们担心。
听她说话的感觉,那根本就不算是娃娃音,应该说是童音,她该不会是个小孩子吧?
「我已经成年了,今年二十四岁,我可以拿身分证给你看。」辛花漾很有耐心的解释,对于自己那习惯成自然的嗓音被误会似乎已见怪不怪。
「不用了。」成年或未成年都不是重点,他的房间可不是任由别人说进就进的。「妳现在立刻给我出去。」
「不行啦~~我现在不能出去,拜托你让我躲一下啦!」辛花漾贴在离门最远的一面墙,态度坚决的不肯移动半步。
「妳在躲谁?」他一向不喜欢管陌生人的事,不过这个小女孩却挑起了他的好奇。
她在躲谁?前男友?人口贩子?还是来逮她回家的父母?
「我……我在躲记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是老实招认比较好。
「妳是明星?」呃……还是童星?
「嗯,也不算完全是。」
「妳是名人?」看样子她肯定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大小姐。
「也不能这么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比较恰当,在不清楚对方是谁的状况下,更不敢坦白承认自己的身分。
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让耐心有限的上官墨然濒临抓狂边缘,他最讨厌人家说话这么不干不脆,而且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他很累,真的很累!「算我拜托妳,妳哪里都能躲,但麻烦妳把我的房间还给我好吗?我需要休息。」
辛花漾嘟着小嘴,模样甚是委屈,「我是真的很不想打扰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冒险。」
他妈的!这小鬼是存心跟他耗上了是吗?上官墨然深深的呼吸,要自己尽量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妳到底想要怎样?」
「我说了,我只是想躲一下下。」
「算了,随便妳,我要睡觉了。」他真的不想再花精神和一个毛头小女生争执,既然她要的只是一个藏身的地方,只要她能乖乖的不吵,他也懒得搭理她。
算是得到主人的同意,辛花漾这才如释重负的瘫坐在墙边。
呼~~真是有惊无险,看来这一劫算是被她逃过了,否则要是她上夜店的事情曝光,那庞大的违约金她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生哩!
她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想和妹妹联络,才发现手机根本没有收讯,不晓得外面的情况怎样了?
她要在这里躲多久啊?
「不好意思……」她怯怯的开口。
正要进入睡眠状态的上官墨然忍着怒火,咬牙切齿的瞪着她。「妳又想怎样?」
「我是想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这里几点关门?」她总要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该躲到什么时候。
「要关门的时候我会起床,到时候我再顺便把妳丢出去可以吗?」睡眠不足让他的脾气变得比平常暴躁十倍以上。
「你起得来吗?还是要我叫你?」她好心的建议。
「不用妳担心,我是这里的老板,我一定会起来关门的。」过了好几年这样的生活,他的生理时钟比谁都准。
「原来你是老板喔!谢谢你,你放心,我不会趁你睡着时乱动你的东西,我会很安静的。」她作势在嘴上打了一个大叉叉,有了这里老板的护航,她就不用担心了。
「我才不担心妳动我什么东西,至于后者,我希望妳可以说到做到。」语毕,上官墨然用棉被盖住耳朵,隔绝一切的噪音。
不知道是因为突然放松下来,还是平常就习惯早睡,辛花漾感觉眼皮愈来愈重,就这样靠着墙角,缩成一团的沉沉睡着了,连后来上官墨然起来替她盖上毯子她都没有发现。
◎◎◎◎◎
「小鬼,起床了!」
「唔……天亮了吗?」辛花漾紧闭着双眼,显然还在和周公约会。
「快天亮了,妳快起来!」上官墨然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脸的不耐。
辛花漾紧皱着眉,睡意正浓的她感到很疑惑──奇怪!她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她倏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了!
天哪!她是猪吗?她怎么会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里睡得这么熟啊?辛花漾吓得跳起来,身上的被毯跟着滑落在地。
她捡起地上的墨黑色毛毯,难怪昨晚睡得很温暖,原来是……辛花漾感激的揪着手上的毛毯。「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还有,非常的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没做什么。」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我才真的很感谢你。」她声如蚊蚋的道。
她直到现在才觉得尴尬跟害羞,会不会太迟钝了一点?虽然两人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毕竟也是孤男寡女的共处了一夜,她会不会太没有危机意识?居然就这样放心的呼呼大睡,好在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有乘机对她不轨,否则她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
「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只是继续刮胡子,几天来的睡眠不足让他看起来有些颓废。
「没什么。」头一次和一个男人一起迎接清晨,而且还是这么帅的男人,辛花漾有些不知所措。
昨天没有心思仔细观察她的救命恩人,现在才发现这个和她共度一夜的男子原来是个大帅哥。
这样的形容会不会有些肤浅?不过眼前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魅力,高身兆挺拔的身材即使弯缩在镜子前依旧慑人,从镜子里反映出的倒影让她发现原来只是简单的刮胡子动作也可以这么好看,他专注一件事情的样子真的很吸引人。
将梳洗后的毛巾整齐的挂上架,上官墨然不经意的望向床上已折迭好的黑色毛毯。「妳家在哪?」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个跷家的坏小孩,他干脆就好人做到底,送她回去好了。
「呃……」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辛花漾有些错愕,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乖乖的报上住址。
他是打算送她回家吗?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她还以为事业心较重的自己对感情应该是清心寡欲的,没想到潜意识中还是会对酷帅的男人产生幻想。
唉!原来她也是个挺没用的女人,遇到帅哥,大脑就不听话,真像个花痴!
当两人步出「bequiet」门口时,不过才清晨六点多,冬日的寒风刺骨让辛花漾忍不住瑟缩。
「我去把车开过来,妳在这里等我。」看她抖成这样,他又再一次怀疑她那身长风衣底下到底有没有其它的衣物?
他把身上的厚夹克脱下来丢给她,然后独自步行到对街牵车,当他把车开过来时却发现她依旧缩着身子发抖,手上还紧紧揪着他的外套。
「你的外套。」她笑着把外套递还给他,下意识的舔舔干涩的嘴唇,哇噻~~她的嘴唇也好冰凉呀!
上官墨然冷眼瞪着她手上的外套。「妳以为我把外套给妳干嘛?」
「帮你拿着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妳白痴呀!穿起来啦~~」上官墨然看她娇小的身子不停的发抖,莫名的觉得刺眼。
「你要把外套借给我穿喔?」
「不然呢?妳以为我吃饱太闲,特地把外套脱下来再去牵车吗?妳知道今天几度吗?我有这么无聊吗?」这女人的脑袋是装了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你刚刚又没说,我还以为你是叫我帮你拿着。」他们又不熟,她怎么会知道他每个动作的含义,要是会错意岂不是很糗吗?
上官墨然挫败的低吼一声,爬乱了刚梳理好的头发,他很少感到这么无力过,可是现在他真有一种被打败的感觉。
说了半天,瞧她还是傻傻的拿着他的外套伫立在寒风中,马的!他到底是给自己找了怎样的麻烦?他可是难得心血来潮想热心助人,看来他真的不适合做太多好事。
「赶快穿上外套,然后上车!」他索性直接下达命令,把话说白了,她总不会还搞不清楚状况吧!
「你是真的要送我回家啊?」意外中有着更多的惊喜,她是真的遇到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耶!
奇怪?他俩是不是有代沟啊?他的意思有这么不明显吗?上官墨然紧抓着方向盘的指关节因为压抑怒火而泛白。
他一向没什么耐心,他敢保证她再这么不识好歹下去,他绝对会在下一秒把外套收回来,然后开车扬长而去。「妳也可以自己回家,我不勉强。」
辛花漾闻言,怯怯的望了空荡荡的马路,一大清早的,叫她上哪儿去拦出租车?而且今天真的好冷喔!
他的车上似乎很温暖,还有一件温暖的大外套可以穿……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对她不规矩,现在应该也不会把她载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才对。
两相权衡之下,辛花漾用最快的速度穿上外套,然后跳上副驾驶座;而上官墨然也不啰唆的踩下油门,决定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大麻烦给送回去,然后告诫自己下次绝对不要再乱当好人,否则哪天气急攻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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