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寨外狼族人求见!”
煞血暗门总堂,前一步才走进大堂内,屁股都还没坐热的三人,接着又被一声通报给打扰。
“狼族?”肥镖四一声怪里怪气,因为刚才走了个斗嘴的对象,他现在的情绪可烦得紧。
“那群怪婆子速度可真快,跟在咱们屁股后头来,该不是想敦亲睦邻吧?”
由于寒琰并未告知他们娘爱与狼族的关系,所以他并不以为意,只当来了几个烦人的家伙。
一旁,鬼眼三狐疑道:
“老大,你看她们找上门,会不会跟老二有关?”毕竟狼族和暗门虽然同处一座山,但却是从不往来的。
除了月前,她们曾派了人送招亲请柬给寒琰,而后寒琰赴约之外。
忖思片刻,聂骁心中有了底数。
“见了就知道。”他举步朝外头走去,身后还跟着摸不着头绪的鬼眼三和肥镖四。
而寨门外,一群黑衣狼族人果然来势汹汹。见着聂骁等人出来,领头的破天首先问话:
“你应该就是暗门的领主,聂骁?”
身前的数人虽然气势凌人,但她仍直呼其名,刻意给人强势的感受。
“喂喂!这位怪婆子可晓得现在自己站的是谁的地盘,这么嚣张,一会儿可走不出门外。”反感加上心情不顶好,肥镖四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老四,不得无礼。”
“-!谁先无礼还不晓得。”知道聂骁给她面子,肥镖四这才姑且退至一旁。
正视来人,聂骁回道:
“在下正是聂骁,敢问诸位长老上暗门有何指教?”
“咳!没别的,我们是来要人的。”头一回让人扁损,心高气傲的破天不免有些不自在,但身后有其他族人在,她长老的风范还是得端着的。
“呵!老大,她们居然找上暗门要人?”这次轮到鬼眼三怪笑出声,不是他不给人面子,只是她们的问题实在过于奇怪。
示意其他两人先静下,聂骁接着问:
“长老跟暗门要人虽有些唐突,但暗门若帮得上忙,一定尽心尽力。”
“无须聂门主多劳,老身只是要贵寨将巫女送出来。”勉强该算有求于人,破天的口气于是放软了些。
“狼族巫女?聂某可有听错?”
“你没听错,我们要的就是本族巫女,现下她应该正在你们寨里。”毁地接道。
两个时辰前,她们翻遍朝阳镇也没能找着娘爱的一个影儿,原本打算先回村子再作商讨,但一个线索却让她作了上煞血暗门的想法。
那就是一只环状玉饰!
若不是那只天外飞来的环玉打中汉子手中的匕首,娘爱的贱命说不定当下就玩完了。
然而相对的,那环玉的所有人既然会出手相救,当然也可能将她顺势劫走,而这环玉的所有人……
“若老身没看错,这只环玉应为暗门二领主,寒琰所有。”毁地递上东西,脸上神情笃定。
这东西她非常肯定为寒琰所有,她虽然人老,但眼力却不输人,东西就系在寒琰的腰际上,招亲当天她还见他一撩一撩地把玩的。
接过玉饰,聂骁却出乎人意料之外地说:
“这玉饰并非我义弟所有,而且光凭一样东西,长老们又怎能断定贵族巫女就在我暗门之内。”
哗!老大这回可破天荒地够意思!一边,肥镖四和鬼眼三不禁为聂骁的“义举”暗暗叫好。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寒琰拐走了娘爱,别无他人!”
“娘爱?”除了聂骁早有意料之外,其余两人皆讶然。
“瞧!若不是娘爱就在你们寨里头,你们又何须这么讶异,摆明了作贼心虚,走!”破天一个手势,欲叫身后的数人进寨内找人。
“且慢!”聂骁体态伟岸,一个移身就将数人拦了下来。
破天和毁地怒道:
“聂骁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跟狼族作对?”
“暗门自然不愿和狼族敌意相向,只是聂某敬诸位为江湖前辈,但前辈却不将聂某的诚意看在眼里。”今天他算是保寒琰保定了!
“就是!咱自生了眼珠子就没见过这么无礼取闹的老人家,光凭一个张嘴……”
肥镖四又佯作讶异地张大血盆大口。“就说咱们作贼心虚,难道打个呵欠都不成?”
“你们!”两妪顿时被气得脸色翻白。
所谓“三折肱,成良医”,没想到平常被那死小子戏弄惯了,今天倒也能将他的把戏学的毫不含糊!肥镖四只差没捧腹大笑。
“聂某并不是存心得罪诸位,如果诸位真那么希望进暗门一瞧,那么聂某也不再多作阻拦。”
“哈?老大你居然要让她们进暗门?”
“有何不可?狼族巫女的确不在里头,没有的事,让她们进去确定确定又何妨。”这时就算她们将寨子翻了过来,也不可能找的到她们所想要找的。
而找不到她们所想要找的,即使一时半刻不会死心,最后终究还是会无趣而返的。
“说的也是,那么……不如让咱和老三替你们带路吧!寨子很大,咱怕你们老人家记性不好,迷了路就糟糕了。”
“哼!”不领情,破天和毁地率先进寨而去。
如果他那浪荡不羁的兄弟,知道他们为他这么尽心尽力,应该会感激得痛哭流涕吧?
随后,聂骁泰然自若地跟了进去。
绣芙蓉2003年8月23日整理制作
“哈啾──”怪哉?
明明是花开春暖的季节,怎会一路上连打数个大喷嚏,莫非是有人在他背后说长道短?
才刚将拖板车换成棚车准备往更北地前进的寒琰,一手御着马绳,一手搔着喷嚏连连的鼻子嘟嚷着。
他转身掀开了后头的布帘,往棚里探了探。
“果然支撑不住了。”他轻笑。
棚里,娘爱缩着身子睡在一角,紧蹙的眉心说明了她已筋疲力竭。
被人下药绑了一整天,甚至饿了一整天,不累,那才奇怪!寒琰缓缓停下车行速度,打算先让娘爱填填肚皮。
进了棚子,寒琰原本想叫醒她,却一时让她满布心事的睡脸给迷去心神。
他不是不晓得,离开熟悉的人事物,又与自己最要好的同伴分别,对封闭的她而言,该有多困难?
可是,她却答应和他一同北上!
“好,我……跟你一起走。”当她这么回应他的时候,他几乎是惊讶的,可是当他知道她是认真的时候,便也由惊讶变成了感动。
姑且不谈她为何愿意跟他走,是为了他也好,还是为了她自己也好?
总之冥冥中,他只觉得他与她的生命已因此而更靠近一些,她既然有勇气踏出一步,他便有责任引导她继续往前。
眼前,她是他欢乐的泉源;而他,更只能是她幸福的依靠。
这一切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爱她!
“娘爱啊娘爱!你可知道你是多么惹人怜……”长指在她蜜色的嫩颊上兜完了一圈,禁不起诱惑,他的嘴跟着被她紧抿的红唇吸引了过去。
“……魅罗。”
感觉到鼻前一阵暖意,娘爱昏昏然呓语,接着张开了眼睛。想当然,她也将寒琰顶备偷香的举动悉数入目。
“你想做什么?”骤时,她眼若铜铃。
“哎!你怎么醒了?我……正准备吻你。”他的嘴仍对着她的红润,只是有些奇怪,他脸上怎会突然热和和的,该不会是因为被逮着而心虚了吧!
“你要……吻我?”瞪住他黑亮亮的飞凤眼,她问。所谓的吻,该不会像他在河边对她做的那件事吧?
“怎么样?我们再试试!”他半玩笑地问她,嘴巴随着话尾就贴了上去。
“唔!”还没来得及拒绝,娘爱的声音就被封了回去。她一阵挣扎,最后仍是屈服于他为她带来的震撼之中。
好半晌,他不太情愿地离开她。
“看来,你不喜欢我吻你?”
“不……不喜欢……”没有犹豫,她回道。
闻言,寒琰皱了眉头,但在娘爱接着说下去之后,他挫败的表情也逐渐换成了大喜。
她别扭地接着说:
“……我不喜欢,因为这样我会浑身不舒服。脸上、身上都很热,心头还跳得……很难受。”
其实她还漏说了一样,那就是在他的嘴贴住她的嘴时,她根本就像快厥过去了。如果再来一次,她保证自己一定会立刻软腿。
从小到大,任她再怎么让姥姥们使唤来使唤去,都不至于累到腿软;可是,现在──怎么光是他的一个亲吻,就足以让她感觉像病了似的。
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表情瞬间转了好几转。
瞧进娘爱的反应,寒琰满意地笑了。
“你所说的不舒服,指的就是脸红心跳?”
“……”
没料到自己会将心里的感觉全盘托出,娘爱又让话给噎住了。
“不说话就当是了,你的反应是正常的,原因是因为你爱我,往后只要再多试个几次,这些症状自然就会减轻了。”像个大夫,他对她害躁如数家珍。
将手中的干粮递给她,他又朝她做出一脸坏坏的笑。
“我……我到外头透透气。”躲开了暧昧的氛围,娘爱朝棚外移去,可在见着外头一片陌生景色后,她又给想起了银狼山,那片她生长了十余年的土地。
“想家了?”出了棚车,他与她并肩而坐。
摇摇头,她试着将乍起不安和落寞藏在眼后。
动手撩了撩她的长发,不待她有所抗拒,他搂住了她。
“表达情绪并不是件丢人的事,心头想的就说出来,有我替你分担。而且从今以后,你都要这么想。”
忘了挣脱他的拥抱,她异色的双眸顿时涌上粼粼波光。
然而正当她还想着,他为何又要说这些让她感动的话时,他伸出手指着远方道:
“瞧见那片被夕阳照成金色的云霞没?”
她困惑地抬头看。
“那片云霞的正下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以后我们将在那里安身立命。我打我的猎,每天你将饭菜上桌,等我回家。”
娘爱的表情更感动了,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甜言蜜语的功力。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别的。”他意有所指,身边有了他心爱的女子,自然少不了想要拥有两人的子嗣。
他晃荡了一辈子,倒还没尝过当人家爹的滋味,好奇!真好奇!
“还有……什么?”没让眼里的湿意溜出来,她咽了回去。
“我们的娃娃。”他笑得开怀,恨不得立刻能变出个小娃儿来玩玩。
“娃──”差点被回流的眼泪给呛到,娘爱不自觉张大了嘴巴,从头到尾她只烦着如何在一个陌生地方安定下来,如何让当地的人见着她不会怕,关于他说的……这个?
“如何?”
一时兴起,他又恢复了一贯戏狎的本性,瞧她愈是无措,他就愈想逗她。
“我……我累了,天也快暗下了,你……你快些赶路!”丢下结巴的一串话,娘爱钻回了车棚内。
乍时,风中只闻一阵阵轻飘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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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蓝天白云下,一片无垠无涯的草原上架着几户棚包,棚包前除了一堆刚引燃的干马粪柴火,还有四、五个火嬉戏的稚童。
“哎!好无趣!”突地,一名约莫五岁的小男童嚷道。“每天玩这些,都腻了。”
他年纪虽小,却古灵精怪地操着一口大人的口吻。在火堆旁蹲了下来,他拾起一旁的干草梗往头上一锅正沸腾的食物搔了搔。
“腻了?但是这里就只这些可玩,玩多了,可不行。”一名年约七岁的男孩怯生生回答,他腰际系着一柄称得上豪气的小匕,与他保守的个性略微不符。
“不行?你一定是怕被大人们罚对不对?”男童嗤了一声,他看看一旁蹲着玩泥的自家三岁妹子,脑筋里怪点子飞快迸起。
“谖儿。”他唤她。
“哥哥。”捉起一把泥,女娃儿细细声回应,等应完了,她又低下头继续玩自己的。
“谖儿,哥哥叫你,你听是没听到?”见状,男童皱起清朗的眉,他想他总有一天一定会被他这反应迟缓的妹子气扁的。
听哥哥似乎生气了,小谖儿终于停下手边的动作,认真地睇住男童。
“这才是我的乖谖儿。”当下男童贼贼笑了。“谖儿,哥哥问你,每天哥哥有没有对你疼疼,给谖儿吃吃。”他学他小妹稚气的口吻。
谖儿眨巴着两圆黑眼珠,甜甜笑了。
“谖儿笑了,那么就是哥哥有疼你,所以哥哥叫你做什么,你都得说好。”男童自个儿呱啦呱啦地说完一堆女童听不懂的话,然后抓起了她的小手臂就往马群的方向拉。
“不可以,炎艾你又要做什么了?你这样拉她,她会受伤的。”见男童一手推着他妹子,一手捉起一把正冒着烟的干草梗,那名配刀的男孩不禁慌了。
“她才不会受伤,只是让她拿把干草碰碰马的尾巴而已,根本不会有事?”
其实是他好奇心作祟,想看看马被火烧着尾巴会怎样,所以才叫他吓着都不会叫的妹子代劳而已。
心虚地看看棚包的方向,确定他娘还在包里忙着之后,他加快脚下的速度。
到了一匹亮栗色的公马身旁,他对着女孩说:
“谖儿,哥哥既然这么疼你,那么如果有人……欺负哥哥,你是不是该帮哥哥打回去?”
女孩眼中满是疑惑,他哥哥说的话,十句里头八句她听不懂。
傻呆瓜!炎艾一脸挫败。“哥哥是说,有人……哥哥……打打,哥哥痛痛,那么谖儿是不是要帮哥哥打回去?”他意思性地指着别的方向。
“呃──”女孩发出一个单音,明显不太明白,不过仍是朝她兄长指的方向望去。
“不……不是我,我没打炎艾!”碰巧站在那方位的男孩忙着撇清。
“谖儿,打我的不是那怕他爹娘的家伙,是它们,是这群蠢马!”早知他妹子这么呆,他也就不用说了一大堆了。
说罢,炎艾立即拉起谖儿的手,将一把冒烟的草塞进她的掌中,跟着往哪匹公马的尾巴递去。
“嘶!”哪知马儿敏感,一闻到逼近的烟熏味,马上激动地站立起来。
“哇──”这下从没被吓哭过的谖儿也给惊得尖声大叫。
“炎艾,快点过来,马儿发疯了,会将你们两个踩死的!”一边,几个孩童吓得嚎啕不止。
“怎么会这样?”原本只是想烧烧马尾巴,哪里知道这群笨马居然会乱了起来!
抱着小谖儿,炎艾虽躲着像雨般纷纷落下的马蹄,但速度终究不够快,眼看一只粗壮的马腿就要朝他们踹下。
才从三里远的小市集添购衣物食品回来的寒琰,刚接近棚包,就见着这令他惊心动魄的场面。
一群受到惊吓的马,正朝着他一双宝贝儿女身上踩。
幸好他身手矫健,下了马立刻飞身截走马蹄下的人,否则慢一步看到的,就只可能是两块肉饼。
“爹──”离开了马群,小谖儿仍抓着寒琰不放。
反观炎艾,因为心虚,一落了地就逃离了他父亲的怀抱。
这下寒琰有了底数。
“炎艾,是不是又是你惹的祸?”他肃起晒成麦色的俊脸。
“我……”不敢否认,更不敢承认,炎艾就一直倔在原地,怎也不敢动,直到救星到来。
“怎么了?”闻声,娘爱从棚包内慌张跑了出来,她的乌发束成发辫,露出晶莹的粉颊。
见着爱妻,寒琰这回想笑却已笑不出来。
“问问你的宝贝儿子做了什么好事,要不是我早一步回来,他这家伙和谖儿早成了蹄下魂了。”
“炎艾不是故意的,炎艾只是好奇。”躲在娘爱身后,他一脸无辜。“而且……谖儿不也没事吗?”
就知道那孩子和他一样会玩把戏,寒琰干脆低头问整个事件唯一的受害者:“谖儿,是不是哥哥不好,吓着你?”
“我没有!”炎艾怕他妹子出卖他,于是着急地喊叫。
“嗯?”寒琰凶他一眼,这小子才不过五岁,就这么鬼怪,远比他小时候更胜一筹。
“呜……娘,爹他……”
“爹,玩玩!谖儿还要玩玩!”怎知刚刚还抓着寒琰不放的小谖儿,一放手就笑得跟个弥勒似的,她也朝娘爱身上黏。
寒琰拧起眉,这下他倒成了那个被出卖的人了!
“我就说,是谖儿想玩,我才陪她玩的!”
“胡说八道!”站起身,寒琰准备将罪魁祸首揪来教训教训,孰料人小鬼大的炎艾竟先发制人。
“爹,您别过来。”他将娘爱当成挡箭牌。“……你不是我们同一国的,所以你不能过来!”
这小子又来这招!寒琰苦笑。早知道当初他就不该为了博取娘爱的欢心,而帮他的两个宝贝儿女取这么些名字。
炎艾果真使出他的必杀绝技。
“爹你不是咱们这国的,因为娘叫娘爱,我叫炎艾,谖儿叫谖儿,我们都有个爱字,只有爹没有,所以爹不能过来!”他偷笑,因为这招每回都奏效,让他能顺利霸着他的娘和妹子。
“这小子,才这么点大就学会跟你爹抢姑娘。”寒琰不以为意。
可娘爱却意外冷下脸。“炎艾,如果你下回再贪玩,伤了自己或伤了妹妹,娘可不再理你,快去面壁思过。”
“可是炎艾……”
“快去。”不再宠溺他,刚柔并济的娘爱牵着谖儿走回了棚包,而寒琰监督着炎艾走向“刑场”后,便也随后跟了进去。
他正准备告诉她,几件从市集听来的消息。
其一,是狼族中断五年后,又准备在近日进行招亲,其二,是煞血暗门解散的消息。
他在想,或许再过个一阵子,他们不需回银狼山,就也能够见着许久不见的兄弟了。
而届时,他或许还能跟他们分享分享,这几年他和娘爱在这块与世无争之地,共组家庭的甜蜜过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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