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碧将来龙去脉全部解释完,一旁的宇文晏突然不说话,
房里只听见她的撒娇声——
“大娘,您就好人做到底,留我在这住一阵,我保证会很乖
很听话,绝对不会胡来让您烦恼。”
“嗳……”
瞧自个儿妻子表情大有同意态势.端著红莲饼进房的掌柜
急忙插嘴:“这怎麽可以?!”
“刘伯!”丹碧娇嗔。
“不是刘伯罗嗦呐,丹碧丫头,你听刘伯一句劝,天下无不
是的父母,你爹娘所以安排婚事,还不是为了你将来著想……”
“什麽著想!”她赌气嘟嘴。“他们所以帮我找婆家,还不是
为了省事,想快点把我这烫手山芋,转送给别人。”
掌柜一脸惊讶。“怎麽这麽说你爹娘……”
“真的嘛!”她眼底含怨。“我爹娘又不是不知道我心愿,我
就是想到外头闯闯看,当人家妻子生一堆孩子,那种生活根本
不是我想要的……”
“但你也不能一辈子不成亲呐!”王氏轻拍她手背。“听大
娘的劝,别跟你爹娘呕气,搞什麽离家出走……”
“我下说了,你们大人全都一个样!”她动了脾气扭开身去。
丹碧脾气就跟她名字一样大红大绿,说风是雨,从没丁点阴晴
不定。
掌柜夫妻俩一见她挣扎著下床,慌了。“等等等等,丹碧丫
头,你要上哪儿去?”
“还用说吗?当然是离家出走!”她一只脚还没塞进鞋里,身
子立刻被人托起压回床上。她怒视阻挠她的宇文晏。“干麽阻
止我?!”
“我有话还没问完,”他不顾丹碧一脸愤愤不平,迳自问了
下去。“你要离家,住哪?计划好了吗?”
她本以为他拦著她是不让她走,没想到不是。她大方承
认:“不知道,大不了就到邻旁客栈要一间房,住一阵子。”
“我有个提议。”字文晏还是一派温文儒雅表情,可说出来
的话。却教掌柜夫妻俩吓掉了下巴。“正巧我初到虎丘,人生地
不熟,如果你答应,我就雇请你当我的地陪向导,带我到这附近
好吃好玩,新奇的地方去。”
“嗳嗳嗳……”掌柜话没说完就被丹碧阻止。
“我先问!当你地陪向导,有什麽好处?”
“你离家出定时间,所有花费我包办,然後,”他自怀中取出
一只锦囊往桌上一放。“再多添十枚金锭酬谢。”
听著金锭撞击桌面声响,掌柜夫妻喉头一动。真的假的,
出手这麽大方?’
“那个……”掌柜挲手冲著宇文晏一笑。“其实小的也很乐
意陪爷您四处玩要……”话还没说完,脑门立刻挨了妻子一敲。
“你没事凑什麽热闹!”王氏骂道。
“没错浏伯您怎麽可以跟我抢?”丹碧一瞧宇文晏。“但是
我现在有伤在身——”
“等你伤好了再说,当然,休养期间开销仍算我头上。”
“成交!”丹碧二话不说,可掌柜妻子却没她那麽好说话。
“等等,有件事大娘得先搞清楚,公子借步说话。”不等宇文
晏反应,王氏已推著他来房间外边。
“大娘……”
“大娘一定要弄清楚,您鼓吹丹碧丫头离家,到匠是何用
意?”王氏有话直说:“若您只是贪恋丹碧美色,想对她做什麽不
好的事,我说什麽也不会答应!但如果您是想藉机与丹碧丫头
相处——”她说时眼朝房间一瞟。“大娘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原来他的意图这麽明显?宇文晏抱拳一躬。
“什麽都逃不过大娘法眼。您说对了,我确实想藉机跟袁
姑娘好好相处。”
王氏打量他。“你喜欢丹碧丫头?”
难得的,宇文晏表情有些赧然。“是,来此路上我曾与袁姑
娘见过一面,当时我便对她印象深刻,而今又知她尚未婚配—一”
“你打算娶她?”王氏知她问法略嫌莽撞迫人,但事关那水
灵丫头幸福,这点礼貌她可顾不得。“你不觉那丫头太鲁莽好
玩,不是当人妻子材料?”
宇文晏也是爽快人。他唇一勾,坦白道:“袁姑娘吸引我
的,正是她的直串个性。”
她就是等这一句!王氏笑逐颜开。“好,大娘欣赏你。不过
话说回来,袁家那儿你也不能怠慢,别忘了他们可是你将来的
岳父岳母。”
关於这点,平日出入皇廷熟知人情事理的宇文晏怎会不
懂。“这事还得请掌柜与大娘多多帮忙。”
“我?”王氏一指自己。“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帮什麽忙?”
宇文晏刚才全盘算好了,勾勾手指要王氏附耳,在她耳边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交代。
半晌,宇文晏重回房间。
已吃罢红莲饼的丹碧等得发慌,又不能下床,一见他来眼
睛大亮。“大娘问你什麽?那麽久?”
“她问我为何要雇你当向导,毕竟你一个黄花大闺女,一个
不慎我可能会毁了你清誉。”
丹碧一愣。说她心眼没点曲峭就这麽回事!宇文晏不提.
她当真还没想到。“那、你怎麽说?”
“我说袁姑娘志向远大,那些礼俗小事,你应当不会放心
头?”宇文晏故意说著反话,想藉机了解她对成亲一事到底有多
大排拒。“对吗?”
丹碧没多想,三两下就被套出答案。
她低头把玩自己手指。“也不能这麽说,其实我也不是讨
厌成亲,而是不喜欢成了亲後的生活。我身边好多手帕交都成
了人家妻子,拜了堂别说跟我玩,就连要她们拨空跟我聊上两
句时间也没有。”
宇文晏暗暗整理了一番。“这就是你的希望?找时间跟你
的手帕交聊天?”
“不是!”丹碧气恼一瞪,她自己没说清楚还怪他没听懂!“我
是觉得江湖那麽大,老听大哥小哥说在外头遇上什麽英雄豪
杰,还是看了什麽新奇事儿,而我,却什麽都没见过。”
他终於懂了。“你意思只要让你在外头游历过了,你就会
甘心跟人拜堂成亲?”
丹碧想了一下。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她想要的,不过总比直
接嫁到人家家里好些。“大概是……但是没有这种男人呐!我
爹娘帮我挑的对象,哪个不是想要一个乖乖顺顺的妻子,能拜
完堂就帮他们生娃娃——”
“有。”宇文晏突然插嘴。她瞪大眼。
“什麽?"
“我说有那种人。”
“谁?’她心喜地问。
“不告诉你。”他故意卖关子。
“小气!”丹碧向来有话就说。
“这就是你对未来东家说话的口气?”宇文晏故意板起面孔。
对嗅!她竟忘了已经答应要帮他做事。
“好嘛,我下回不敢……”她撒娇讨好。气您大人大量,就
原谅我一回。”
“万一再犯?”宇文晏莫测高深地瞅她。
她大眼一转。“捆一锭金子?”
他不接受。看她的表情就知她视钱财无物,他又怎会接受
这种对她不痛不痒的条件。
“不然……罚我一餐不吃?”
饿她,他怎舍得?他还是摇头。“再想。”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丹碧恼了。“那你说嘛,你想怎样?”
瞧她这麽没耐性!他唇一勾。“我们先说好,下回你再口无
遮拦,你就任我处置一个时辰?”
啊?!她小脸一皱。“你该不会要我做什麽鬼鬼怪怪的事
吧?”
宇文晏举手保证。“绝不伤你分毫,也不会让你被他人看
见出糗。”他一点一滴设好圈套,就不信小妞儿不上钩。
这样的话……丹碧挤眉弄眼思索。“保证一次一个时辰?”
“保证。”
她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什麽不对劲。“好吧,我答应你。”
“就这麽说定。”宇文晏起身,将搁桌上的锦囊送到丹碧面
前,待她收下才又开口。“谈正事,我已经请掌柜帮我找间屋
子,晚些应该会有著落,这之前你先乖乖待这,别乱跑乱动。”
“我背痛成这样能跑到哪?”她白他一眼。
他想也是。字文晏一笑。“那好,你就躺著休息,我出去一
下。”
“你要上哪?”
宇文晏一笑。“袁家。”
“我家?”丹碧指著自己。
“我留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在身边,当然要先到你爹娘跟前
说声。”
想不到这家伙看来瘦弱无力,思绪倒是挺周全!丹碧点点
头。“我只要求一点,别让我爹娘押我回去成亲,要是等会儿我
爹娘杀来寻我,我拚死也要挣出这门!”
“你就安心歇息。”宇文晏送去一瞟,随後转身离开。
早先宇文晏与大娘咬耳朵,就是安排她上袁家当说客。经
王氏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他再登门拜访,多少可消减袁家人敌意。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进门一表明来意,凶神恶
煞四人——袁威、袁勇、袁智、袁信,立即将他团团包围。
“刘家嫂子说的就是你?”居前的袁威审视他脸。袁家男人
身壮,尤其当家的袁威更是不怒而威。瞧宇文晏立在他们之中
犹然神色自若、不疑不惧,袁威对他印象一下好了几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区区阵仗还吓不倒宇文晏。
“是,在下姓文,单名晏。”宇文复姓过於显目,为不惹人注
意,在外宇文晏一律自称是文晏。
“跟我来。”袁威一挥袖带著宇文晏进武馆。一路袁威暗暗
观察,宇文晏外表虽然文弱,可步伐吐息沈稳——袁威心里怀
疑他有功夫底子,忍不住想试他身手。
“你要带我家闺女在身边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打赢我。”
袁威身体一动,摆了个动手姿势。
“那就得罪了!”话一说完,字文晏仿佛变个人,原本写意身
姿一敛,炯炯双目爆出杀气。
这股浩然气势袁威还是头次见识,心头一颤,同时也觉欢
喜。刘家嫂子说这文姓公子喜欢他们家丹碧,有意娶她为妻,
看来这丫头果真福气,误打误撞也能招来如此金龟婿。
几招过手,袁威确定眼前人足以保护他宝贝闺女,一个後
跃拱手。“够了,我们进房说话。”
书房里,宇文晏向袁威取出皇帝所赐密使金牌表明身份,
再次提及愿娶丹碧为妻之决心。
袁威手抱胸想了又想,最後才勉为其难答应。
宇文晏立刻改口:“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袁威表情微妙,似对自己突然升格当了岳父颇觉不适,久
久才说话。“——丹碧那丫头,就交给你了。”
“岳父放心。”宇文晏表情认真。“对了,小婿微服南下一
事,还望岳父大人保密。”
“我知道。”袁威闯荡江湖多时,怎不知分寸。“只是你要保
证小女安全,绝不许害她身陷险境!”
宇文晏颔首。“小婿懂得。”
拜别袁家两老宇文晏重回茶馆,掌柜一见忙迎了出来。
“找著了,要不要带您过去瞧瞧?”
宇文晏点头。“麻烦你。”
掌柜帮忙找的屋子就在山脚,离“香绣坊”不远。掌柜边定
边说附近住有不少丹碧手帕交,到时不怕没人陪她养伤。
宇文晏前前後後看了一圈,三间房一小院,小归小但环境
清幽,足够了。
“我很喜欢,对了,这是一点心一千——”他塞了一锭金子给
掌柜。
一见那黄澄澄金锭,掌柜眼都眯了。
“您太客气——暖,对了,不知爷还有什麽需要,尽管跟小
的说,小的马上去办。”
“床单头枕茶壶等等什物全得麻烦您,还有下人,年纪大些
无妨,重点是手脚俐落、不多嘴。”
“没问题,小的就去张罗。”掌柜拍胸脯允诺。
送走掌柜,宇文晏顺便跟左邻右舍打招呼。不久掌柜领来
佣人三名,而他也在邻人帮忙下雇了辆马车接来丹碧。
“文公平。”掌柜妻子王氏在门前叫道:“马车来了。”
他出来正好瞧见年轻轿夫要搀丹碧下车,不消说他即走来
挡下。“不必麻烦,我来就好。”
想不到出言拒绝的人竟是丹碧。“你先别逞强,我看还是
让小六哥来帮忙比较——”至今她还当宇文晏是手不能挑肩不
能提的病猫公子。
宇文晏不等她说完,身子一弯抱起她来。
她吓了一跳。想不到他真的行?!
他看著她,脸不红气不喘地问:“胸痛不痛?”
“还好。”丹碧傻愣愣看著他。
掌柜妻子偷笑。想不到这不多话的多金公子,醋劲还挺大
的!
待里外什物全安排好,王氏瞧里外确定没事,打声招呼回
去了。
房里——
早卧烦的丹碧在床上左翻右滚,哀声叹气。她想到外头
玩,想死了!
“怎麽了?”宇文晏端著茶壶进来,就见她一脸气闷。
“好无聊。”她嘟起小嘴儿微嗔。平时睡晚的她老怒人家
吵,这会儿真有时间让她赖,她却烦了。“有没什麽玩意儿可以
在家里玩?”
家里玩的玩意儿,宇文晏蹙眉——有了!“象棋,你会吗?”
丹碧挺腰大笑三声。“开什麽玩笑!象棋,我爹老不输我呢!”
是吗?那他可要好好应战!宇文晏去唤仆佣买棋,一会儿他
抱下丹碧,两人一左一右围桌而坐,桌边还摆了些乾果瓜子,供
丹碧边下边吃。
开头的丹碧先移动红炮,喊:“炮二平五。”
“包二平五。”宇文晏接著下。
“伪二进三。”
“马二进三。”
两步棋两人都下得相同,丹碧鼻一哼。‘呵不可以不要学我?”
宇文晏但笑不语。
“倬一平二。”
“车一进一。”
咦?!丹碧眉一挑。
“倬二进五。”
“车四平二。”宇文晏好整以暇。
糟了!才下五步棋丹碧已见败势,原本拿著瓜子“喀啦”、
“喀啦”啃得她面色一肃,非得赢回来不可!
“伸七平五。”
“车四进六。”
“不玩了!”丹碧一推棋盘生气。势态很清楚,她完全被捱
著打,这种稳输不赢的棋根本不用下了。
“这麽快就认输?”宇文晏凉凉喝口茶。
“谁说我认输?!”他一句话戳中丹碧痛脚,她生平最最讨
厌人家说她输,她怎麽可能输?“再来!”
她一整棋盘重新开始。这次不杀得他片甲不留,她就不姓
袁!
半刻钟过——
“将军。”宇文晏离手。
“什麽?!”丹碧大叫。她竟然输了?!“怎麽可能——”
她难以置信看著棋盘与他。“不管,再来!”
又半刻钟——
宇文晏微笑。“将军。”
“啊?”丹碧看著棋盘。她“又”输了?!“你——你你你你!”
她被接连两次挫败弄得头皮发麻,太不可思议。在家下棋
打拳从没输过的她,竟会接连败於这病猫公子手里?!
“你什麽你——”宇文晏挪开横在他鼻前葱指。“事情很明
显,我赢了,你输了。”
“吼!”她咽不下这口气。“再来,”她再一次摆棋。“人说事
不过三,我才不信一连三场都会输你!”
“这麽笃定?”宇文晏心里浮现一计。“这样好了,咱们玩点
大的.怎样?”
“要赌钱?”她睨他。
他讪讪笑了。“输家讲桩好玩事,如何?”
“玩这麽小有什麽刺激!”丹碧嗤之以鼻。“有了!就你早上
说的,输的人听赢的人吩咐做事一个时辰,赌下赌?”
“当然。”原先他只想藉赢棋多了解丹碧,没想到她竟主动
换了这麽好条件,在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嘿嘿,完蛋了你。”丹碧挲著两手笑逐颜开。
结果——
“将军。”宇文晏第三次喊。
这——丹碧瞅瞅棋盘上无路可退的红帅,喉头一阵乾渴。
“怎麽样?”宇文晏斯文喝茶。“现在可以收取我的赌注了?”
“收就收,”她恼怒将棋子一拂,瞪他。“你要我做什麽?”
“肚子饿了吗?”他突然间。
“干麽?”
“饿了就先用膳,”他笑得邪邪。“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
不短,我可不愿等会儿因你肚饿,草草了事。”
看著他邪气笑脸,丹碧突觉头皮一阵麻。这家伙——他到
底要她干麽啊?
半个时辰过,用过的汤碗瓢盘撤下,宇文晏勾勾指头要她
把手伸来。
她眼朝左右一看,再一吸气确定胸口还是痛,只好认命伸
手。“等等!’’她猛地收手。“你得先答应不会做出伤害我、或者
教我出糗的事才行。”
“以性命担保。”宇文晏诚然保证。“可以让我搀你回床休
息了?”
“你你你你——”她朝床一看,下长心眼的脑袋瓜子突然开
了窍,他该不会是想……对她怎样吧?
“现在才想到不觉太迟?”他一把将她抱回床上,她头一抬
想问他意图,小嘴却被他手指按住。
“双脚盘坐闭嘴闭眼,我说过不会伤害你。”宇文晏指示。
虽搞不清楚他目的,可後头那句承诺教丹碧安了心——也
弄不清楚她干麽这麽相信他,总之她肩一耸照他的话做,而後
感觉他手贴在她背上,一阵暖热涌上。
这是——
“不要多想,”仿佛听得见她心里声音,他在她背後解释:
“我在帮你运功疗伤。”
原来病猫公子会功夫?问题如蚊蚋在她脑中盘旋不去。
宇文晏收掌一会儿她才张眸,只见他似笑非笑瞅著她。
丹碧眼一溜。“干麽那样看我?”
宇文晏不说话,只是伸来手轻轻扫过她如蝶翅般薄翘长
睫,丹碧瑟缩闭眼,却觉他温热手指一路滑过她脸蛋,最後停在
她厚薄适中的唇瓣上。
他知他举动莽撞。不该才认识一天便冒失碰她,只是他控
制不住!刚才见她双眼微闭吐气如兰模样,他多想不顾一切,凑
前吻住她如花小嘴——
“你真漂一早——”他叹口气,硬是抑下满心渴望。
他那沾满糖蜜似的低喃,教她心房一揪。好看漂亮词儿下
知听多少人说过,可从来没人有他这等魔力,一听,立刻让她心
窝塞满了蝴蝶,胡飞一气。
丹碧情窦初开,还不知心头乱纷纷思绪是心动,只觉这种
黏答答情绪很教她心烦。
她拂开他手一瞪。
宇文晏瞅她。“没人跟你说过?”
“当然有!”
“既然听过,为何反应是生气?”
“你怪怪的。说话就说话,干麽动手动脚?”其实她真正想抱
怨的是,他害她也变得有些怪怪的。从小她脾气怒了就发、乐
了就笑,一颗心比水还透明,突然在她心怀强塞了这麽一个小
女儿心态,难怪她会觉别扭不自在。
“你不喜欢?”
丹碧不喜说谎,挤眉弄眼想著该怎麽说。“不是喜不喜欢
问题,是不对劲!”
她眼一瞟宇文晏,看他似不太满意。又道:“换作是你,你会
喜欢我一边说话,一边在你脸上磨磨蹭蹭?”
他当然喜欢,十二万分愿意。宇文晏心里一叹。只是如果
他这麽回答。定会把她吓坏吧!
“这种事谁知道——”他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答案,进而设下
圈套。“不过如果你想,我不反对你试。”
这家伙有毛病啊?!丹碧皱著脸瞪他。
说来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别有居心”,只是这个居心,纯是
为了要让丹碧这直脑袋开窍。白日拜访袁家时已在他未来岳
父面前夸口,说他定会让丹碧心甘情愿嫁他——想来他岳父大
人定也明白自个儿女儿难缠,当时才会一脸微妙表情。
“不敢?”宇文晏再逼。从刚才棋局他发现,要诱丹碧入瓮
最好办法不是捧,而是激。果不其然——
“谁说我不敢?!”她手一抬在他脸上胡摸一通。“爱我
试,我就试个过瘾。”她边摸著他眉眼边叨念,最好是从他脸上
摸层皮下来,疼死他!
“我记得不是这麽摸你的。”宇文晏哪不知她打什麽主意,
反手一拨将她小手握在自己手心。“要不要我重新示范?”
“不用。”她猛地抽回手。奇怪,她皱眉握著隐隐发烫的手
心,他手是藏了什麽机关,怎麽她一碰到就手里发痒,一颗心乱
糟糟?她小心翼翼看著他。“还是那就是你要的赌注,摸你脸跟
你说话……一个时辰?”
“宇文晏先是一愣,随後大笑,丹碧一想也觉可笑。
连摸他脸一个时辰,不真被她蹭层皮来才怪!
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她可没忘她还歉他一个赌约。“你
怎麽说?”她睨他。
“一会儿就好,你一觉不舒服就喊停。”他眉眼间满是温柔。
丹碧这人吃软不吃硬,如果宇文晏粗声硬气强逼,她定发
脾气拒绝,结果他偏用这种软丝丝语。气说话——
她吐了口气,挣扎一会儿朝他伸出手,依他方式轻抚他脸,
先是眼睛,再来是脸庞、鼻子、唇角——“这样?”
“对……”他闭眼轻叹,心里一阵情意荡漾。
此行前若有人提点他,他将会在江南苏州遇上心仪对象,
他铁定嗤之以鼻,但亲身经历才知老天爷安排之巧妙。他忍不
住想,早些年对他人的毫不心动,该不会就是在等今日情景?
这是不是所谓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丹碧家里虽有三个哥哥,可这麽亲昵摸著男人脸还是头一
回。宇文晏虽肤白面薄,可刺手的唇角与颚在在说明他的男子
身份——葱白指尖抚过他嘴,正想问他感觉,他却突然启唇吮
住她指尖,张眼冲著她看。
她心一下紧缩。
“你!”
“好甜。”他多吮了一口才松开嘴。
丹碧吓得将手抽回。他当她手是什麽?零嘴儿?
‘憾觉不错,不,我应该说相当好。”宇文晏一副不觉他动作
奇怪地说:“只可惜你刚没说话。”
“你你你你……”
“怎麽了?被猫咬了舌头?”
“你才被猫咬了舌头!”她著恼地握住自己发烫的指尖,被
他正经表情弄得,她都快觉得是自己太大惊小怪。
可一般人会胡乱咬人家指头,还说好甜吗?
“瞧你眉头皱的——”他忍不住伸手揉她眉尖。
丹碧心一慌,急忙捂脸缩身。‘你你——不要再碰我了!”
“你讨厌?”宇文晏心一揪。
见他表情失落,丹碧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麽?
可左思右想,明明是他不对嘛,他干麽动不动就要咬她摸她?怪
耶!
“离我远一点啦你!”瞧他把她弄的,整个脑袋都乱了。丹
碧使劲推他身体,结果不意扯痛背伤,疼得一咳。
“别使力!”宇文晏手搭她肩胛搀她卧下,动作之流畅,一不
让丹碧想起一件事。
她瞅著他问:“嗳,既然你会功夫,为什麽那天在茶馆,你不
动手教训那没礼貌的家伙?”
“没必要。”宇文晏唇角一勾。“那天那大汉说得也没错,我
的确喝完了茶也吃完了饼,是该让出座位让他歇腿。”
丹碧脸一垮。“搞半天我白帮忙了,我本以为你是那种手
无缚鸡之力的大病猫,亏我一头热想要保护你。”
“我也没说我有十足十把握。”她那丁点脾气宇文晏早摸
清,他知丹碧不似他对她一见锺情,所以要留她在身边,第一要
点就是让她记挂,让她放心不下。
“所以我那天还是有帮上忙喽?”
“当然。”
她一听得意了。“不过话说回来,病猫公子,你刚那一手什
麽功夫?怎麽你手一摸上我背,我就感觉到一阵暖热?"
病猫——多难听!“我有名有姓,我姓文单名晏,不叫病猫
公子。”
“干麽计较那麽多!”她随兴一挥手。“快说嘛,你刚使的什
麽功夫?”
“内功运气。”他把手伸在她面前,眼一瞟示意她把手搭上。
她心还惦著他刚才又咬又摸的动作,迟疑了半晌才伸手按
上,一碰,眉眼倏亮。竟然是暖的耶!“教我教我!”
“教你可以,不过很辛苦,你确定你捱得住?”
“开什麽玩笑!”她重重一拍胸脯,拍完一愕——以为会痛
得半死,怎知竟没早先疼了,那内功运气这麽厉害?
见她一脸不解,宇文晏笑了。“知不知你胸为什麽会疼?就
是因为血脉瘀住,只要打通它就不会有大碍。当然,你还是得
喝大夫开的伤药,至少喝个四、五帖。”
“还要喝?”她脸一垮。
“喝了就教你运气。”
“不诓我?”她双眼一亮。
宇文晏伸出右掌。“击掌为盟。”
“一言为定!”丹碧开心地与他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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