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亡魂对我来说相当折损元气啊,王夫人。」已过双十年华的道姑身披道袍,谄媚地勾了勾唇,讨好似地低言。
「呜呜呜……这只猫陪了我十年,在我还没嫁入侍郎府之前就与牠为伴,如今牠离我而去,我怎么能不替牠办好身后事?」户部侍郎府的后院里,传出阵阵低泣声。
道姑闻言面露恻隐之色,似乎被王夫人的真情所打动。
「姊姊甭哭!雨青定会了却妳的心头之事。」王夫人的妹妹安抚着哭红了双眼的姊姊。
「王夫人真是观音再世、菩萨心肠,瞧得雨青心里也不好受。好吧!那我就为您烧几道符纸,帮您问问您的爱猫去往何处。」挥一挥宽大的道袍,杜雨青开始摇头晃脑了起来,呼呼两声,不消一眨眼的工夫,五张交迭的符纸已在她的手中冒起青绿的火焰。
王夫人被她的高超法术震慑住,心中不免更为敬重这位年轻的道姑。
「哎呀呀,不好啦不好啦!夫人的猫儿恐怕难再转世。」杜雨青在吐出一长串咒语之后,慌张地踱起步来。
「怎么会这样」
「这猫……不说了不说了,王夫人我告辞了。」她面色一凛,神色惊慌的收起马尾制成的拂尘,准备打道回府。
「呜呜呜……杜道姑,妳不能撒手不管啊……」王夫人张开双臂,用力地搂住杜雨青,不肯放她走。
「夫人,您就不要再难为我了。送文书到阴司,实在太损福泽,走了走了。」她连连摆\手。
「福泽不就是钱嘛,妳要多少,我给。」王夫人并不是笨蛋,杜道姑的言下之意,她懂。
「下辈子转生为兔,十两;再转生为猫,二十两;转生为狗,则要三十两。」什么客气推让的说词,一律免了,杜雨青连装装样子都懒,直接向王夫人开价。
「下辈子为人!」王夫人瞪大了眼睛说道。
「那就……一百两!」杜雨青坚定不移打算骗钱到底。
「快点开坛作法吧!」王夫人连讨价还价都省了。
嘻嘻!一百两到手,这下不用再饿肚子啦!杜雨青微微将脸侧向肩头,暗地奸笑着。
白花花的银子入袋后,杜雨青也尽本分地布置起法坛,所有的鲜花、酒水、烛台、符纸,她都亲手摆\设。
正巧来侍郎府做客的各府女眷们也都闻风而来,通通挤在后院里等着看她作法。有的人觉得还不够热闹,搬来了瓜果香茶,剎那间,原本清幽雅致的院落响起嘈杂的人声。
「夫人,她就是杜雨青?」有人小声轻问道。
偶然听见有人问起自己,杜雨青布置法坛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立刻拉长耳朵,想听听看这些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
「怎么啦?她就是杜雨青啊!」王夫人也跟着压低声音。
「真的是杜雨青哦!她的事妳们听说了吗?」其中一个女人八卦道。
「别卖关子了,快说!」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连忙催促。
「这月月初,我与我家官人去骆总兵家喝他小公子的满月酒,好死不死,『那个魔头』也去了……」本来各自嗑瓜子、喝茶的女眷们,倏然围坐在一起。
杜雨青背对着这群女人,凝神静听,灵活多变的表情突然凝住不动。
「妳说的那个魔头,是不是就是本朝最凶残、个性最惹人厌,长得一副妖怪相貌的那位厉王爷?」
听得一清二楚的杜雨青,停下手边的动作,脸色沉了几分。!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玉云!妳可真不懂事,小声点!虽然只是私房话,但要是被那个魔头听见,这侍郎府就全完了!哪怕咱们家官人有季丞相照应着也一样。」
「瞧我这张臭嘴,玉云不敢了。」
哼!没胆还敢说三道四!杜雨青暗自冷哼。
「我听说魔头打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被皇后丢给奶妈照顾,从此不闻不问,等他年岁大点时,就被丢到了皇室别院。」
「这能怪谁啊?他天生就是个煞星。他出生那一晚,便有天师说那晚是本朝立朝以来最诡异的月偏蚀,他还天生一双碧色瞳眸,就像夜里妖怪的眸子,把接生的女官给吓晕了过去,因生产而身体虚弱的皇后,也差点一病不起。」
「我的妈啊!」
「妳说,这先帝与皇后都是黑发黑眼,怎会生出一个有着妖瞳的孩子」
「这就是他的命。」
杜雨青的表情,又再难看几分。
「哟!妳说那天师有多厉害,真是说中了!这魔头成年之后,从未做过一件好事,跟当今皇上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嗜血狂魔!」
「对对对!这个我也听说了,前两年我爹的下属自河东府来,就说魔头在那杀了一百来人,个个都受尽折磨而死。那一百多人的尸首,堆起来像座小山,若要问原因为何,就只是因为这些人多看了魔头两眼。这种事,还不只一件呢!」
「啧啧啧,太可怕了!」
「都漕运使也被他挖去双眼,那年我相公自江南回来时,在漕运码头边亲眼所见。」一名老妇嫌恶地说道。
「幸好咱们是妇道人家,又有季丞相做后盾,不过更庆幸的是,季丞相的女儿被指给魔头做王妃,咱们几家也可以安稳一段时日了。」王夫人用手绢轻轻拭去额头的汗,如释重负地讪笑着。
「不知丞相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反对这门婚事?」
「甭管那些,这个杜雨青有什么特别的?」突然话题一转,几道目光直接转向三步之遥的杜雨青。
「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
「说起喝满月酒那天,魔头不请自来……」
「啊!骆总兵还真倒霉。」
「朝中大部分的官员都喝得酒酣耳热,只见魔头一进来,就将一颗血淋淋的人胆丢到堂中……」
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的杜雨青随着身后吱吱喳喳的低语,思绪也跟着回到骆家酒宴那一晚。
掌灯时分,寻常的富贵人家里,处处张灯结彩,府内的回廊上站满了前来赴宴的达官显贵,个个身着华服、仪态得体。
披着道袍、手执拂尘的杜雨青,跟一些道士、尼姑、和尚被安置在厅外的西侧墙沿,祈诵着经文,为满月的小公子祈福。
「这位师太,这个字该怎么念?」杜雨青挪挪身子,侧向身畔的尼姑,顺势将手上的经文移了过去。
尼姑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杜雨青尴尬地傻笑,她本来就是假扮道姑到处骗吃骗喝的小女子,不认识经文也是正常的。
「萦。」尼姑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好心地提点道。
「多谢师太。」杜雨青贼头贼脑地点头道谢后,又缩回角落里,捧着经文乱念一通。
心不在焉地假装轻吟经文,杜雨青贼溜溜的双眼不安分地朝杯觥交错的厅内瞄去。
好香哦!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她用力地咽了咽口水。还好其它人都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没那个闲工夫注意她正开小差。
蓦地,就这么一瞬间,原本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变得一片死寂。来得又急又可怕的宁静,彷佛连微风都被迫凝滞在厅堂中。
一定出了什么大事!杜雨青再也坐不住了,双手提着道袍,溜到大厅的侧门边,往里头探头探脑。
只见原本谈笑风生的客人们此刻个个面如死灰,有些贵妇看似就要哭出来。方才热闹不已的场面,如今却像办丧事一样沉重。
再往大厅的正门看去,几个威风凛凛、高大壮硕的武士霸气十足地堵住入口,接着一名华服男子踱步而来,众人的脸色也益发难看。
透过道道人墙,杜雨青先看见一双鹿皮长靴,而后是墨绿色的缂丝锦袍,再把视线往上,便能看见锦袍上绣的金色团龙,金光闪闪的团龙两眼暴凸,威猛狰狞,在雷电中翻腾,隐隐释着肃杀之气。
那名男子进门后,所有人通通跪下,噤若寒蝉,微微地发抖着。
这人是谁啊?杜雨青见众人都跪下,原本也躲在人群身后、随势跪在地上,但为了想看清楚来者何人,她迫不及待地直起身子。
终于,她的目光落到了来人的脸上。
在看清他的脸时,杜雨青整个人当场愣住。此人很年轻,头发一丝不乱地全束进金玉冠中,要不是两道浓眉倒竖,嘴唇紧抿,一脸怒色,倒称得上是一表人才。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眸,一双墨绿透亮、闪着邪恶光芒的瞳眸,有别于一般人的黑眼,如此特异的瞳眸实属少见。
看见那双琉璃似的眼眸,杜雨青目瞪口呆。怎么会是他?她真的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他……
「给……给厉王爷请安。」骆总兵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闻言,堂中众人如梦初醒,哗啦一声,整齐划一地磕头高呼。
带着恐惧的呼声,丝毫没有减缓厉王爷俊帅脸上的狠劲。
「骆总兵,王爷问你,是不是总兵府前的这条路就算你们家的了?」随行侍卫自厉王身后站出来,扯着哑嗓兴师问罪。
「不敢不敢!王爷,奴才只是一个小小的总兵,怎么敢!」趴在门口的骆总兵早已面如死灰。
「既然如此,为何你家奴仆阻止王爷从此处经过?」
「这个……」骆总兵为人一向谨慎,可坏就坏在手下的家丁,仗着主子有些名望就嚣张起来。
「骆总兵,你府里的人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本王的路,他也敢拦?」低沉浑厚的男嗓,不疾不徐地吐出冰冷的语句。
「王爷,奴才一定清理门户,还请……」
骆总兵心惊胆战地想为自己说情,但只听到砰地一声,一名满手血污的男人抛出一块血淋淋的东西在他眼前。
瞟了一眼地上的血渍,厉王爷轻蔑地说道:「鲜少有人胆敢如此对待本王,你的家丁胆有多大?嗯?你瞧瞧,就这么大,也不过如此。这么看来,敢拦下本王的轿,的确是你骆总兵胆子忒大。」
听到这番话,骆总兵身子突然摊软得像团泥,吓得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难道这个魔头今日要活取他的……
「呜呜呜……」霎时,厅堂里响起了一阵啼叫声。今日骆家招惹到这颗魔星,注定在劫难逃,就连襁褓中的婴孩也像感应到了什么,在母亲的怀里哇哇大哭。
「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动手!」随侍护卫李德明白主子的心思,赶紧吩咐一旁的下属行动。
闻言,厉王朱桓隐神色阴冷,不发一言,漠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且……且……且慢。」突然出现一道迟疑的话声。
「嗯?」竟然有人敢出声阻拦?朱桓隐怒目横眉地哼道。
「是谁生了狗胆啊?」李德拉高嗓门替主子出言询问。
循着那道女声,他望向西边的侧门,只见一只雪白的小手,缓缓地举了起来。
「嗤!区区一介小道姑,妳还真不怕死。」李德瞄了一眼她的装束,马上判断出她的身分,顺便再嘲笑了下她的自不量力。
放下手,缩紧娇小的身子,杜雨青躲在一排屁股的后头,故意改变口音道:「我可不是为了骆家人,而是为了王爷好!」
讨厌的女人,牙尖嘴利!朱桓隐厌恶地撇唇。
「口气还真不小!妳倒是说来听听,若欺瞒哄骗,当心妳的脑袋!」机灵的李德深知主子不悦,当即出言恫吓。
「我这颗头太丑了,若是搬了家,就更吓人了。」
众宾客与骆家人不免起疑,这名小道姑到底什么来头,竟然不惧眼前这个魔头?
「妳到底想说什么?甭卖关子了,再耍嘴皮子,只会让妳死得更快。」
「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我适才翻了翻黄历,突然想起,今日乃玉皇大帝先祖连罗的生辰,此日绝不能造杀孽啊,否则……」
玉皇大帝的先祖连罗堂内众多饱读诗书的翰林和见多识广的权臣,谁也不知道这个小道姑在胡诌些什么。
「胡说八道!妳果然嫌命太长。杀了她!」李德努努下巴,要侍卫揪出胡言乱语的道姑。
想来厉王爷纵横冬楚皇朝,杀人无数,朝廷内外对他们厉王府是又惊又惧,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无礼地戏弄他。
朱桓隐脸色微变,低声斥道:「妳当本王是傻子?给我站出来,让本王好好看看妳长什么模样。」然后再砍了她的头,朱桓隐危险地瞇起琉璃似的眼。
「不好不好,我丑过钟无艳、怪可比夜叉,怕会吓到王爷。」杜雨青一边说,一边将娇小的身躯缩得像只小虾米,刻意不让王爷看到她,许\多不堪回首的回忆让她不肯与他相见,倒不是害怕。
「哼!将她抓出来。」朱桓隐失去耐心,冷凛下令。
「慢、慢,喂,你这人讲不讲理啊!人家高高兴兴地办满月酒,你不来沾个喜气就算了,不过就是被小小地冒犯了一下,就要取他们的性命你……你……听本道姑一言,今日看在玉皇大帝他家老爷子生辰之际,快些回去,修身养性,我回到观里,会为厉王爷点一盏长明灯,祈求王爷长命百岁。」眼看已有两个精悍的侍卫自正门大步走来,杜雨青皱着小脸,先是一连串的指责,后来想想不对,赶忙出言讨好。
她在情急之下忘了变换口音,朱桓隐听出那再熟悉不过的娇声,猛地一怔,回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这个道姑是……
「住手!」他出声叫住已冲到堂后的属下,斥退了他们。
「王爷,这是……」李德弓下身子,低声地问道。
「我数三声,妳要是再不出来,本王就动手杀光这里所有的人,这样本王就能清楚地看见妳。」残忍的话音在宽敞的屋宇间来回飘荡。
刷地一声,跪着的众人都一起回头,用催促的眼神看着缩成一颗球的杜雨青。
这些人也太没良心了吧,居然要她去送死!杜雨青灰心地想着。
「一!」
她展开双臂把双腿抱得更紧。
「二!」声音听起来就像阎王带着黑白无常已经走到了堂外。
「三!」
「好啦好啦!数这么快干么!」杜雨青愤然一跳,站了起来。
她低着头,拖着脚步,慢慢地移到人们特地让出的通道。
「把头抬起来。」朱桓隐微瞇起流光闪烁的眸子,面色冷厉地喝道。
跪在杜雨青脚边的一名妇人颤抖着身子,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瞄了一下她的容貌,心里暗忖,这个道姑的神情看起来毫不惧怕,反倒有点怨怼和不满。这也太奇怪了吧!
抬头就抬头!杜雨青昂起下巴,很有骨气地直视朱桓隐的双眼。虽然假装满不在乎,但当视线一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她还是免不了有几分眩惑。
这个……该死的男人!
掩不住满心好奇,那好事的妇人,又偷偷地看了嗜血成性、令人闻风丧胆的厉王爷一眼。这次更怪了!
妇人悄声地对身侧的妹妹说道:「看到了吗?厉王爷看起来像快晕倒了。难道道姑在对厉王爷作法吗?他可是习武之人耶!妳快看,他的脸色变得好凶残,这个道姑真的死定了,有道法护身也不管用了啊!」
「姊姊,妳就别再生事了,让那魔头听到,说不定我们家也会被灭门。」
两姊妹的话,被猛地打断。
「杜、雨、青!」地动山摇的吼声,让李德被震到两步之外。
「吼这么大声干么!」不服气地挖挖耳朵,杜雨青小声抱怨。
朱桓隐握紧拳头,凶恶的俊脸上闪过一丝让人诧异的脆弱,但很快又消失了。
两个人就这样各占一方,四目交会。
自朱桓隐所站的北门处,一股强悍的气流往杜雨青的方向袭去。
砰、砰、砰、砰!沿路桌子上的白瓷碗盏纷纷爆裂成粉,木墩炸成碎片,而梁上的鲜红结彩碎成雪花般大小,旋转着坠落。
「啊!救命啊!」骆总兵和宾客们翘起屁股,双手抱头,大声地讨饶。
一波波真气四射乱窜,但每一次只要扫到杜雨青面前就会霍然消除。
透过飘动的火红碎布,朱桓隐直瞪着杜雨青,但碍于有旁人在场,他并未显露太多情绪。
「我给妳一个机会,千湖巷,厉王府。」他直指杜雨青,咬牙切齿地说道。
横了他一眼,杜雨青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原打算大开杀戒的魔头,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傲然离去。
「切!」他在说什么?见他离开,瞬间的失落浮现在杜雨青的脸庞,满室的残破令她不自觉地深深叹了口气。
「唉!」她又叹了口气。
「哟!杜道姑,妳叹什么气啊?」侍郎府的女眷们在她陷入沉思时,早就围到她身边,出言把她从之前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杜雨青环顾四周,眨眨明亮的双眼,才想起自己正身在侍郎府替王夫人作法。
前几天发生的事,彷佛一场梦。
「杜道姑,看妳这么年轻,学道几年了?是哪里人啊?」一名妇人微笑和善地问道。
「雨青自小跟随玉尘道人学习道法,早不记得自己是哪里人了。」杜雨青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这些人套交情的把戏还真假。
「妳去过厉王府吗?」其中一位比较心急,直接切入重点。
「没有。」杜雨青垂下眼眸,迅速否认。
王夫人轻推那位不太懂事的姊妹,万一她吓跑了杜雨青,谁来帮她的小猫超度?
「杜道姑,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真烦人,杜雨青故意执起拂尘,在空中胡乱挥来挥去,想赶走这群爱道人是非的女人。
「既然没有,为什么厉王爷对妳那么与众不同?」既没有杀骆家人,也没有对她怎么样,一点也不像魔头的作风。
「看见没?这道符是我师父用瑶池边上的朱沙莲制成的墨写成的,只要戴上它,不管什么魔头都能镇住,要不要?五两银子一个。」先赚钱要紧,谁会跟钱过不去。
「真的吗?」有人半信半疑。
「看在妳们都是老主顾的分上,我才拿出来让妳们防身,如果妳们不要就算了。」
「我要了,给我三个,给我家老爷戴着,这样他上朝时就不会一见厉王爷就吓得说不出话。」
「我也要!我家老爷半夜常作恶梦,梦到的都是那魔头啊。」
杜雨青听了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他的名声如此臭啊。
「杜道姑,后来妳有去拜见厉王爷吗?」
「我不知道厉王府在哪里。」
「不就在千湖巷的最尽头吗?就在皇城之下。哇!难道厉王爷叫妳去,妳竟然没去?」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他那算是叫我去吗?那是请人去府里的态度吗?」杜雨青大为光火,忿忿不平。
「呃……杜道姑,他可是王爷呢!而且听说从来没有女人进过厉王府。厉王爷不喜欢女人,连跟他订亲的季小姐都从未……」
「王夫人,我要开始起坛作法了,万一误了时辰,猫儿恐怕只能……」
「妳们全都给我闭嘴,杜道姑,请。」
点起法坛两旁的蜡烛,杜雨青闭目,心绪烦乱地念起咒语。
「夫人,妳们快看,杜道姑是不是把阎王殿的人请来了?」某个小丫鬟回头,只见七、八位黑衣黑裤,穿着盔甲的威武士兵,灵巧地从院外大步而至。
「大白天的不要乱讲话。」王夫人皱起眉头训斥,不过她好像也觉得不太对劲,左右一看,再也说不出话来。
呼呼呼的几声,只见铁甲士兵人数又多了一倍。黑衣人神情肃杀凶恶,女眷们慌乱得抱住彼此。
「杜道姑,别念了、别念了。」有人还真以为是杜雨青作法的缘故。
杜雨青缓缓睁开眼睛,见到一整排的黑衣人,也是一头雾水。她是个假道姑好不好,什么法呀术的全都不会,这些黑衣人当然也不可能是她唤来的。
小院被人团团围住后,王夫人的相公低头哈腰地缓慢走了过来,一条神情暴怒的五爪金龙跟在他身后。
当朝除了那个人,谁还会在袍上绣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金龙?
杜雨青很识相地轻叹一声,暗自盘算等会该如何脱身。
朱桓隐带着怒意转向缩在一旁的杜雨青。
「妳就这么难请吗?」他压抑着快要失控的情绪,咬牙低吼。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的人。这种无望的等候,他到底还要忍受几次?他不会忘记四年前在江阴过楼码头上的煎熬与折磨。
「你有请我吗?」杜雨青也是满肚子的不悦。
「千湖巷,厉王府,还不清楚吗?」他不是个赘言的人,她难道不了解吗?
「本道姑与王爷素不相识,也无攀龙附凤之心。厉王爷乃天潢贵胄,厉王府高门大院,小道姑哪敢乱闯,还请王爷别折了我的寿。」火大的杜雨青毫不留情地损他,丝毫不畏惧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妳不认识我?」扬起低沉的声音,朱桓隐反问。
「对呀!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胆大包天的杜雨青竟然还给了朱桓隐一个白眼。
「王夫人,妳的猫儿我已经帮妳照顾好了,若没什么事,我先行告辞。」杜雨青边说边胡乱地收拾起法坛上的东西。
想走?没那么容易!朱桓隐勃然色变,死死地扣住杜雨青的小手,力道看似大,但仍控制在不会伤害她的程度。
「王爷!」她倏然抬起头来,两眼泛着泪\光说道:「你要做什么?想耍霸道强抢民女随你,可本人只是一介道姑,一无姿色,二无情趣。」
「不管妳是谁,我今日就是为妳而来的。」朱桓隐冷光四射的妖瞳内闪烁着痛楚。
「恐怕我无福消受。」她摇着头,只想和他撇得一乾二净。
「他俩一定是旧识吧!」妇人们之间引起小小的骚动,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绝对不简单。
「不是!不是!妳们这群爱说长道短的人,到底有完没完!」眼眶中的泪\再也止不住,杜雨青撇过头去,她的愤怒让那些女人错愕不已。
「既然这样,本王会让妳想起一切。」盛怒之下,朱桓隐箝住杜雨青纤弱的手腕,狠狠一带,将她圈入怀中。
「你放手,放手!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被困在他宽阔的怀里,她放声尖叫,四肢并用,又是捶打又是脚踢。
「杜雨青,不可对王爷无礼!」李德护主心切。
「你退下。」朱桓隐锐利的眸子一瞪,吓退了李德。
「你放不放手」杜雨青大声地质问。
朱桓隐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语。
为了脱身,杜雨青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右手顿时闪着火花,猛地拍向朱桓隐,眼见绣着金龙的袍服就要烧起来。
「烧啊!就让我和妳一起烧死,我既然抓到妳,就永远不会再放开。」他巍然不动,凝神注视着眼前这个既脆弱又任性的女人,全然不在意着火的衣服。
一簇火苗窜上朱桓隐的袖口,很快又在杜雨青的拍打下熄灭。眼见着火光消失,杜雨青却越哭越大声,就算到现在,她还是无法狠下心来伤害他。
「走。」抱起泪\流满面的杜雨青,朱桓隐领着如幽冥一般的属下,飞过侍郎府的院墙,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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