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淆抿着嘴,大步走向殡仪馆的大门。他在生气,气夏净莲拒绝他的提议!一个空铝罐挡在前方,他愤然举脚踢开,躺在地上打瞌睡的黄色土狗吓得跳起来,飞快逃进一旁的汽车下。他烦躁地停下脚步,从口袋取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借由尼古丁的帮助,平复胸中的怒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天下多得是心甘情愿的女人,夏净莲不肯答应,再换一个就是了,凭他优厚的财势和条件,还怕找不到暖床的女人吗?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生气,气她拒绝了他!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渴望一个人——甚至是任何一样物品!金钱、财富、名利对他来说,都不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他随时可以抛去一切,重头再来,没想到要放弃一个女人,居然如此困难!
“该死!”他猛捶停在一旁的汽车,汽车警报器顿时震天价响起来,躲在车下的黄狗又受到惊吓,连滚带爬地钻出车下,夹着尾巴逃向更远的地方。
裴淆没理会那条吓破胆的狗,径自站着抽烟,忽然听到两个男人寒窜的交谈声,从一部绿色的箱型车上传来。
“老黄,你什么时候把夏净莲那个标致的小美人交给我们?”
他无意偷听别人谈话,是他们提到夏净莲的名字,他才特别竖起耳朵聆听。
“哎,别急!那老婆子的丧事还没办妥,要是就这样把她卖了,谁来付丧葬费呢?”黄焕发可会算计得很。
“那到底还要等多久?我们老大等着替那小美人开苞,已经等很久了。”
“就快了!我会催她尽快把丧事办好,然后通知你们过来。”黄焕发享受地抽了一口高级的进口洋烟,挖苦道:“你们也很会做生意嘛,先让你们老大开苞,等玩够了再叫她去接客、替你们赚钞票,你们也实在够狠的!”
“再狠也没你狠!老黄,夏净莲可是你的继女,你老婆还没下葬,你就把她卖了,你不伯你老婆知道了,半夜回来找你算帐吗?”与黄焕发接头的人吐出一口槟榔汁,咧着红嘴奚落道。
“呸!那个药罐子生前我都不怕她了,现在她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她要是敢回来,我就连她这个药罐鬼也一起卖了……”
裴淆隐身在车后,愈听脸色愈沉。夏净莲的继父,竟然打算卖掉她!想起那个莲花似的女子,即将落人那些败类手中,成为任人狎玩的妓女,他就难忍胸中的怒气与痛楚。
痛?他抚着自己的心口,十分讶异这里竟然还有感觉。他以为早在六岁那年,他的心就已经失去知觉,没想到早已停止悸动的心,竟然为了那朵白莲感到疼痛……
他紧握双拳,低问自己该怎么办?邪恶的魔鬼要他撒手别管这档闲事,她既不肯成为他的情妇,那她的死活便全然与他无关,他不必浪费时间在这种不识好歹的女人身上。
只是……他真能跟睁睁看她坠人火坑,置之不理吗?他闭上眼睛,知道自己不能!即便不能,他又能如何?娶她吗?
不!他立即睁开紧闭的双眸,眼中写满惊恐。他承认自己很想要她,但要他为了拥有她而跳人婚姻的坟墓,万万不可能!他亲眼见识过父母貌合神离的婚姻,母亲不贞的阴霾,更深深烙印在他心上,他怎能让自己陷入这种荒谬绝伦的关系中?
他将唇一撇,本想掉头离去,但只要想到这一走,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脚步便又迟疑下来。到底该走,还是该留?他僵硬地站了半响,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紧抿的唇角松开,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他真傻!他何必拿父母失败的婚姻来禁锢自己呢?
母亲之所以有机会红杏出墙,全是因为父亲的疏忽和纵容,他和父亲不同,只要他小心防范,不让净莲离开自己的监视范围,自然就不怕绿云罩顶了。娶了她,他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除了卧室之外,在其他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像婚前那样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空间,他不介意她花用他的金钱,但她必须谨守为人妻子的本分,若是稍有逾矩,他会立即终止这场婚姻!
对外人而言她,她是名正言顺的裴太太,但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暖床的工具——一个不需要金钱交易,就能轻易拥有的女人!
总之,这场婚姻的优点与好处,他全占尽了,而她除了拥有裴太太的头衔与永远花用不尽的金钱外,一无所有。他——才是掌控、主导这个婚姻的人!
思及此,他一止即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他将鞋跟一转,走回陈霞芝的灵堂。
夏净莲依然在火盆前烧莲花,她从低垂的目光下看见一双男鞋出现在眼前,缓缓抬起头,发现是裴淆折回来了,眼中滚动已久的泪珠,再也按捺不住地落下。
裴淆与她四目相望,看见她颊畔潸然落下的泪,先是蹙了蹙眉,然后急躁地拭去它,像是不能忍受它的存在。
“跟我回纽约。”他嗄哑地下令。
“不行的!”夏净莲缓缓摇头。“我已经说过,我不能成为你的情——”
“嫁给我!”
“什么?!”夏净莲诧异地张开小嘴,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他脸上的表情再严肃不过,丝毫没有说笑的迹象。
“你……是说真的?”
“没错!我要你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
“不……”她捂着嘴,激动得不能自己。她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你不答应?”他浓眉一蹙,心中大感不悦。
没想到当他终于愿意为她跳人婚姻的坟墓时,她却不领情。
“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脸上满是欣喜的泪。
“只准说好,其余的,什么都不要说!否则……”他贴近她的鼻端,邪魅的勾起唇瓣。“我会把你吻昏,然后直接绑回纽约!”
“你……”她双颊嫣红,嗫嚅地问:“为什么要娶我?我们才刚认识半个月,你应该有更好的对象……”
她隐约记得在报上看过,他的模特儿情人来探班,报纸还刊登了他们共同出入饭店的照片。她心中一痛,嫉妒啃噬她脆弱善感的心。
“我承认我有过不少女人,但她们对我毫无意义!”裴淆懒得解释前因后果,只简单的说:“我娶你,是因为我觉得你适合我,我需要一个妻子,而我认为你是最理想的对象。”
就这样?夏净莲略微一怔,心里酸酸、苦苦的,好像有某种甜蜜的期待消失了。他娶她,是因为她适合他,而不是因为他爱她。
“如何?你愿意嫁给我吗?”裴淆望着她,再次追问。
“我……我愿意!”夏净莲羞怯地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他没说他爱她,不过那不要紧!只要她爱他,那就足够了,至少他想娶的人是她,不是别人呀!
裴淆目光灼热,竭力隐藏激动的情绪,他捧起她清媚的俏颜,低头在她红润的唇上印下一个狂烈的吻,藉以宜示他的所有权。
她是他的了!从今天起,她将属于他一个人,任何人都不得染指。他说不出心头为何会有种骄傲与满足感,难道……他是真心想娶她?
不!他立即摇头,摆脱这种荒谬的想法。他对她没有爱,只有欲!他只需要她姣好的胴体来宜泄欲望,至于爱——他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夏净莲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搂住他的脖子,柔柔地回吻他。
从今以后,他将是她的丈夫,她依偎一生的良人!他们会有一个温暖的家,还有好多好多孩子!想到这里,她不禁露出甜蜜而满足的微笑。
她望着母亲的遗照,轻声告诉她:妈,我终于找到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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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净莲穿着一袭领口缀有漂亮蕾丝的纯白手工睡衣,坐在偌大的新房里,环视房间里精致昂贵的英国古典床柜组,心中还是难以置信,自己已经是裴太太了!
她低头审视手上那只样式简单、却价格惊人的心型钻戒,心中还是没有一点真实感。一个礼拜前,她在裴淆的协助下将母亲的遗体火化,供奉在乡间一座幽静的寺庙里,然后毅然决然抛去一切——包括她那贪得无餍的继父和他惹下的麻烦,跟着裴淆来到美国这个陌生的国度。
她到美国的第一个礼拜天,他们就在曼哈顿的圣派区克大教堂完成终身大事。
婚礼后,是一场小小的自助式婚宴,裴淆宴请的宾客不多,只有几十位重要的客户和至交好友。她发现裴淆家人都没有出席婚礼,问他原因,他只淡淡的说,家人远在家乡,来不及过来参加。不过管家何婶却偷偷告诉她,他和家人已经很多年不曾联络了。
听何婶说,当年他执意留在美国创业,坚持不回家乡继承祖业,因而与家人决裂,如今感情淡薄,几乎形同陌路。她心中霎时充满怜悯和悲伤,家人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资产,他和家人放弃了彼此,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裴淆回到卧室,他解开脖子上让人快窒息的领带,用力呼出一口气。
“淆你回来了!”她连忙起身,帮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客人都走了吗?”
“嗯,已经请何婶和章叔去送客了。”
何婶是从小将他带大的保姆,章叔则是何婶的丈夫,当年他决定在美国落地生根,便将他们二老接到美国,表面上是聘请他们担任管家,其实主要的目的是让他们在美国养老。
“你一定累了,先去洗个澡吧。”她柔声道。
“嗯。”裴淆脱掉外衣,走进浴室沐浴,没想到出来后,脸色却变得阴鸷难看。
“谁把我的白浴巾换掉了?”他指着腰间的天蓝色浴巾,硬声质问。
“是我。”夏净莲红着粉颊说:“我觉得白色太单调了,所以替你换了其他的颜色。天蓝色给人的感觉很清爽,不是吗?”
“换回去!”
一声低吼,令夏净莲诧异的睁大眼。“什么?”
“我说把浴巾全部换回去!”
“为什么?”她不明白,他不喜欢天蓝色吗?
“我不习惯!总之,换回来就是了!”他不耐烦的下令。
她以为自己有什么立场擅自更改这些?他娶她是要她来替他暖床的,可不是要她来干涉他的生活,就算是一条浴巾,也由不得她恣意替换!
自己的好意被严厉的拒绝了,夏净莲当然很难过,不过继而一想,他用惯了白色,一下子要他改用其他颜色,难免有些不适应,这也不能怪他。
这么一想,她便觉得好多了。“淆,你别生气!如果你真的用不惯的话,我现在就替你换回来。”说着,她立即起身走向浴室。
她的恬静柔顺,令无故乱发脾气的他不禁有些愧疚。其实他想换回白色浴巾,并不是为了什么高贵的理由,只是纯粹不想任她改变他的生活习惯罢了!
“算了!那些东西明天再换,现在你先过来!”
他慵懒地倚在支撑白纱顶蓬的床柱旁,微湿的黑发凌乱性感,眼神狂野炙热。
“你……想做什么?”
“你不会忘了,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吧?”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缓缓将她拉进自己怀里,邪佞的勾起嘴角,像蜘蛛即将吞噬猎物般,带着势在必得的强烈企图心。
她低垂着粉颈,羞得不敢抬头看他,他却强硬地撑高她的下巴,带着骄傲的神情,审视她含羞带怯的娇美神情。
这个莲花般纯净柔美的女子,即将完完全全成为他的!
想到这里,他再也难掩心中的激动,猛地低头攫住她的唇,然后抱起她,一起倒向铺着精致刺绣的雪白床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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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出一个小铝箔包,撕开包装袋,拿出里头的薄胶套……
“你在做什么?”她既害羞、又好奇的看着他怪异的动作。
“这是避免怀孕的措施。”
避免怀孕?夏净莲有些惊讶。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是夫妻,他为什么还要避孕?
裴淆垂下眼皮,避重就轻的说:“我们才刚结婚,目前还不适合养育孩子。”
他没有说实话,其实他根本不想要孩子!
也许是从小双亲冷漠的教育方式,也许是曾经目睹母亲外遇留下的阴影,他对孩子一直有种莫名的恐惧,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那些脆弱无助的小东西,他没把握当个好父亲。
他的身体里有父母的基因,说不定他和父母一样,都是冷漠薄情的人,像他们这种人,根本不适合为人父母。既然不可能成为好父母,又何必生下孩子、伤害他们幼小的心灵呢?
他甩甩头,抛开这些烦人的想法,只要做好避孕措施,他根本不必担心生命中会出现“意外的访客”,因为他们永远不会出生!
他低下头,发现夏净莲望着他,脸上带着些许忧愁,他立即扯开唇角,邪气的一笑。
“看来是我这个丈夫太失职了,才会让我的妻子在新婚之夜躺在床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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