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密林中一间简陋的茅屋里,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久久才发出一声证明他还在阳世的呻吟,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缓,象是做着什么混乱的梦。旁边照看他的少年一边帮他擦拭身上的汗和血迹,一边沉重的叹着气。
突然间,躺着的人尖叫一声,醒了过来,身体想坐起,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胸口间丹田里都是空荡荡的,仿佛没有了躯体。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七师弟、七师弟!”
他宁愿从此再也醒不过来,可以逃离真实的地狱,为什么?为什么不回答?在那样的时刻连一个原因都得不到。为什么不就此死去?还要挣扎着醒来?因为想知道啊,为什么会被这么对待。
耳边的呼唤一再重复,他终于睁开了眼,干裂的嘴唇开合了几次,现出凄惨的笑容:“你还叫我师弟?”
那照看他的少年正是往日与他私交甚笃的二师兄柳逸风,但见他一脸焦急,眸中关怀之色与平日无异,更隐约透着水光,此时又加上一分欣喜,道:“你昏睡了好几天,终于醒了,身子觉得怎样?”伸手扶云晨起身靠坐在自己身侧。
云晨此刻的身体软如柳絮,从小苦练的十余年内功均已失去,更加上先前受的伤,哪里还有什么好不好,只是身体所受的伤虽重,心中的苦楚冤屈却更甚,一颗心竟似已痛得麻木。呆呆的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不觉我污秽吗?”
柳逸风紧握他手,轻轻道:“不管何时何地,你仍是我的七师弟。师傅知你我素来交好,命我送你下山,待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我再回去。师傅他他心里也不好受。”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师傅。”
柳逸风轻抚云晨肩背,突然掉下泪来:“师弟,其实大师兄所言并非实话,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云晨又惨笑起来:“至少我钟情于他是事实,或本该有此下场。二师兄何必怜我?”
柳逸风哽咽道:“我为你拭身之时,已瞧见你身上你平日谨言慎行,怎会做出勾引他人的事来,只是想不到大师兄他、他此举与禽兽何异?.”
云晨突然全身僵硬,颤声道:“二师兄,你信我若此,我很是感激,只是这件事休要再提!”
柳逸风长叹一声,道:“好,我再也不提。只怪当日事发仓促,未能护你周全”
云晨摇头道:“我岂会怪你,那日你本不该为我求情,免得师傅生气。”
接下来几日,逸风只小心照料云晨的伤势,与他说些往日里的趣事想逗他开心,却从未见云晨笑过,甚至也未再哭过,只是呆呆沉默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他心下明白,经此打击,那个虽文静自持却纯真如纸,笑时灿烂若暖阳、哭时如梨花带雨的七师弟再也回不来了。
到得某天清晨,云晨突然不见了,任他怎么找也找不着,一点东西都没留下,他绝望的颓坐于地,想到云晨小时的凄惨身世,现今的孤苦无依,叫他怎能放心?云晨从晓事起便在师傅跟前苦练武功,一步也未离开本门,世态人情半点不知;论功夫,论资质,云晨是门中数一数二的,若在往日,还可仗着这身功夫自保,但今日的云晨内伤在身,又手无缚鸡之力,怎堪流离浪荡之苦?不禁悲从中来,五内俱焚,暗骂苍天无眼。
又找了几日,实在无法可想,只得回山上去,留待日后再出来寻找。不想这一去,却是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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