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黎瀚宇来到一家爵士酒吧,颜春雨有些讶异店内安静宁人又悠闲自在的气氛。
倒不是说酒吧里完全没有任何声音,抒情优雅的爵士音乐轻轻地回荡在整个空间里,客人们的低语浅笑声协调地融合其中,加上柔和昏暗的灯光、舒适宜人的沙发座椅,这里着实比一般喧腾热闹的夜店来得宁馨,更能让人放松心神。
黎瀚宇选了一处两人座的L型沙发椅,和颜春雨才刚坐定,服务生立即趋前过来服务。
他给自己开了一瓶威士忌,另外帮颜春雨点了一杯调酒,再点了几样佐酒的零嘴小菜,便将MENU递回,拉松领带,将身体斜靠着沙发扶手。
即使是一个轻松随意的坐姿,他仍是英俊而迷人的。颜春雨不禁困惑地想:怎么有人可以既颓废又优雅、既闲散又沉稳?
他和她,两人各据L型沙发椅的两端,互望着彼此。相对于他悠然闲适的姿态,她则显得拘谨了些,两脚紧紧靠拢合并,双手放在膝上,仿佛是课堂里坐姿端正的好学生。
黎瀚宇看了她好一会,终于忍不住笑了。
“你……你笑什么?”他突来的笑声让她不解。
他往前倾身,朝她微挑了下眉。“你转头看看你的四周围。”
颜春雨犹豫了下,随后依照他的话转眼观看四周。
“看看那些人,”黎瀚宇更加靠近她,在她耳旁说着。“他们是不是很自在很轻松?没有人像你这么正襟危坐的。”
被他这么一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放眼酒吧里,无论男女,都很轻松悠闲地靠坐着沙发椅,甚至还有好些人除去鞋子,将双脚闲适地搁在椅上,或伸长或轻盘。
“我建议你把鞋子脱下。”他接着又说。“整天穿着高跟鞋,很不舒服吧?”说着,没等她回应,已经弯下身轻握着她的脚踝,帮她除下鞋子。
“你……”颜春雨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
“好了,现在你可以把脚搁在椅子上了。”他直起身对她笑道。
她瞬即回神过来,在无法拒绝他的好意下,微感不自在地将双脚移上沙发椅,以半跪的坐姿侧靠着椅背,一边庆幸自己今天穿长裤。
“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她微笑地点头,不得不承认随着坐姿的放松,自己的身体也渐渐轻松起来,且心理上那因他的存在而紧张的情绪也跟着松缓了下来。
片刻后,服务生送来威士忌和调酒,以及一桶冰块。
黎瀚宇在透明的酒杯里放入冰块,然后倒了将近半杯的威七忌。当他正要举杯啜饮时,一只小手霍地伸出,阻止了他。
他微讶地抬眼看向小手的主人,而后者显然也被自己唐突的举动给惊呆住了。
颜春雨满脸通红地看着自己叠在他大手上的小手,随即赶紧缩回,好一会才有办法开口说话:“你……你有胃痛的毛病,最好不要空腹喝酒。”
没料到她会冒出这些话来,黎瀚宇的表情有些惊讶,可随即他想起了一件事。“我办公室抽屉里的胃药,是你帮我准备的吧?”虽是问句,然而语气却是肯定的。因为一忙碌起来就会闹胃疼的毛病,所以他的抽屉里随时都备有胃药,可前一阵子药吃完了,他又忙得无心留神,没想到他一打开抽屉,已经有人帮他补充完备。
不是没想过是她做的,只是事情太多,他就这么忘了向她询问。
“呃……我、我刚好经过药局,所以就顺道帮你买了。”她有些急促结巴地回答,眼神闪烁,而后赶紧拿起自己的调酒啜饮着。
看着她不甚自在的神情,黎瀚宇心里很清楚事情绝非她所说的只是顺道。若不是细心留意到他身体的状况,她怎会知道他有胃痛的毛病?又为何要帮他补给胃药?那并不是身为秘书的职责不是吗?
她会这么做是因为关心他吧?
这么一想,他的心瞬间暖融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情感满满地充塞着他胸臆间。
“谢谢你,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我了。”他低声道,眸光温暖而幽沉。
“这……这没什么……”颜春雨觉得心跳又开始急促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她又啜饮了几口调酒。
仿佛看出她的慌乱不自在,他温柔地笑了笑,和她聊起别的事情。
他的声音低醇悦耳,思绪敏捷,幽默的叙事风格让颜春雨不知不觉投入他的话语中,脸上的笑花一朵接着一朵;他们一边吃着小菜,一边啜饮酒汁,感觉好轻松好快乐。她甚至在喝完自己杯里的调酒后,大胆地尝试他的威士忌。
黎瀚宇并没阻止她,只提醒道:“这酒味道浓烈,适合慢慢品尝,可别呛着了。”
“嗯。”她点点头,神情显得兴奋又期待,而后依着他的话轻啜了一口,刚入喉的浓烈味道让她忍不住皱了下脸,可慢慢地,她渐渐能品味出那隐藏其中的甘醇味道。
随着佐味的零嘴陆续上桌,以及酒精在血液里逐渐发酵的作用,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愈来愈自在无碍。他们谈公司的事,也谈自己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在毫无设防的交流中知道彼此相同与不同的地方。
渐渐地,两人之间的距离愈靠愈近。颜春雨摇晃着杯中黄金色泽般的酒液,头颅不自觉地靠着他的肩膀,喃喃地说:“我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颜色,感觉好温暖好幸福……”
听出她语气中隐藏的渴盼,黎瀚宇低头看着她微醺的小脸,柔声问:“对你而言,怎样才算是幸福?”
她弯唇一笑。“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我要的幸福其实很简单。当我开心时,有人和我分享;当我悲伤难过时,有人在我身旁支持我、安慰我:还有,在寒冷的天气里,那个人会和我紧紧依偎在一起,温暖彼此。”
“嗯,听起来确实不赖。”他贪看着她红嫩的柔美笑靥,眼色不觉一暗。“不过,那也得先找到能让你幸福快乐的人。”
她皱了下眉,而后轻叹:“是啊,我找了好久,却还没找到那样的人。”
“陈课长不是你要的吗?”他问。
她认真思索了会,才开口道:“一开始,我以为他有可能会是那个人,可是到后来……我很困惑,我以为爱情可以养成,但事情显然并非如我所想那样。”就像她喜欢上他,一个她不该喜欢的人。所有的事全都乱了,不再是她的理智与意志力所能控制。
“这就是你们分手的原因?”他又问。
颜春雨摇摇头。“分手是他提出的,原因是他对于我的朋友有意见……”她将方瑜和文娟的事大略说了一下。“他要我远离她们。简言之,就是要我在他和朋友之间做出选择,而我选择了朋友,就这样。”
“如果是你,你也会对你女朋友做出同样的要求吗?”她接着反问他。
黎瀚宇笑了。“我只在我心爱的人重视朋友甚于我的情况下,才会做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我是一个占有欲强的男人。”他不讳言地坦白,然而至今还没有一个女人能激起他强烈的占有欲。
他的话逗笑了她。“你看起来不像那种占有欲强的人。”在酒精松缓的作用下,她的言语比平常大胆直接了些。
“哦?那么你觉得我像是哪一种人?”他很想知道她对他的观感。
“嗯……”她边啜着酒边思索着。“我认为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幽默、潇洒,偶尔有点不正经,还有些难以捉摸。我想,喜欢你的女人一定不少,但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个容易定下来的人。”
“唉,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抱持着相同的看法。”他故作伤心地叹气。“仍然认为我是那种抱着游戏态度看待感情的花心萝卜。”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立即皱眉。经过了两个月的相处,她渐渐了解他不是那种轻浮的花花公子,也约略明白他是怎样的人。
“说穿了,你和我没什么两样,我们都在寻找那个能带给我们温暖幸福的人,只是方式不同。”她接着又说:“我小心翼翼、步步谨慎,所以恋爱经验少得可怜:而你勇于尝试、大胆冒险,所以情史辉煌……你我不过是用各自的方法在寻求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罢了。”
听了她的话,黎瀚宇颇为讶异地看着她。虽然他从不将自己的行为冠上光明正大的理由及名目,但她确实说中了他心里的想法。
静默了好一会后,他抬起她的脸,锁住她藏在镜片后的眼,低低地问:“能告诉我,你在寻找什么样的人吗?”
颜春雨怔愣了下,但没有躲避他的目光。此刻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幽邃,似两泓深潭,引她直直坠入,无法回头。
良久,察觉到他的手指仍轻握着她的下巴,她微微挣开,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我……我说出来,你可不能笑我喔。”
他立即配合地举起右手作发誓状。“我保证绝不会取笑你。”
她清了清喉咙,笑意浅浅地道来:“我寻找的他,是一个能了解我、疼惜我的人。想像着他的胸如山,眼神似温泉,笑如歌,心中有着热情火……很不切实际的梦幻对不对?”说到最后,忽来一问。
“不……”他一脸正经地摇了摇头。“每个女人都有权利寻求一个懂得爱她、珍惜她的温柔男人。”说着,他的手抚上她被酒意醺红的脸蛋,款款摩挲。
“当然,我也会好爱好爱他,和他一起努力,让彼此幸福。”她偎着他的手、凝着他的眸,像着魔似地低语。
黎瀚宇也深深地凝视着她。他很想问她,自己符不符合她心里渴望的那个“他”;但,终究没问出口。
他的视线往下移到她诱人的唇瓣,低哑地喃语:“今晚是圣诞夜,你觉得……我能不能得到一个吻作为圣诞节的礼物?”
颜春雨看着他,先是怔了怔,而后缓缓地点头。这一刻,酒精解放了她的意志力,她首次抛开了理智的束缚,听从心的声音。
得到了她的同意,他拿走她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跟着取下她的眼镜,温暖的大掌轻捧住她的脸。
他的举动温柔得教她心折。凝视着他的脸在她面前逐渐放大,心跳怦怦的她,不自觉地轻合上眼。然后,她感觉到一个轻若羽毛的吻掠过她的唇角,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心里有些失望,可下一秒,她的唇被紧密地贴住,以一种炽热却又温柔的方式吮吻着。
几乎是一碰到她的唇,黎瀚宇就失去了自制力,但他仍竭尽所能地温柔。吮啜着她的甜蜜,他情不自禁地加深热吻,以舌尖敲开她的唇办,狂野却又缠绵地深入、探索,与她纠缠。
颜春雨完全沦陷在他的热吻和气息中,意识仿佛飘浮在云端上。不是没有过接吻的经验,却是头一次感受到热血沸腾的滋味。还有,他吻她的方式,让她觉得自己是备受珍惜怜爱的。
当黎瀚宇终于撤离他的唇时,流动在空气中的轻柔爵士乐换成了轻快的GingleBellRock,她缓缓地睁开眼,迷蒙的眼瞳对上他闪着渴求的沉黑眸。
“Merrychristmas…”他在她唇边沙哑地低喃。
“那……我也有圣诞礼物吗?”她看着他,极力维持着心跳的平稳,以俏皮的口气问道,好藉此让自己从他洒下的魔咒中清醒过来。
“当然。”他回以一笑,而后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长方形小盒子递给她。
“啊?”她惊讶地看着盒子,没想到他真的送她礼物。
“你不打开来看看?”
她依言拆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支全新的银色手机,款式新颖,造型短小轻便,握在她手心里刚刚好。
“其实我应该早点拿给你的。”他笑着说。“那一次去工厂视察害你摔坏了手机,隔天我就买下了它,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时间拿给你,现在刚好拿来充当圣诞礼物。”
“谢谢你……”良久,她才有办法说出话来。不为什么,就只因为是他送的礼物,所以她格外的开心与感动。
他朝她眨了眨眼,俏皮地说:“你无须说谢谢,不过我不介意你以一个吻表达你对礼物的喜欢。”
颜春雨笑了,笑得很开心,并且如他所愿地给了他一个吻……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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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喝醉了。
坐在黎瀚宇的车子里,颜春雨有些昏沉地想着。但这次她并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有的只是包围住全身的醺热感,意志与身体都懒洋洋地飘荡着、放松着,像浸泡在一汪温暖的海洋中。
车子抵达她的住处后,黎瀚宇下车帮她打开车门。
“谢谢。”她的脚步有些不稳,身体也微微摇摆着。
“我送你上去。”他不放心地扶着她。
进入她的公寓后,他让她坐在沙发椅上,轻拍着她的脸问:“你还好吧?”
她抓住他的手,微笑地说:“我很好,至少没像上次那样醉得不省人事。”
“嗯。”他也笑了。“听你这么说,我可以放心回家了。”
一听到他说要回去了,她整个人微微一愣,抓着他的手倏然一紧。“你……你要走了啊?”吞咽了下发干的喉咙,她有些困难地说。
察觉出她的异样,他的目光重又移回她脸上。当他看到她眼里流露的眷恋和渴盼时,胸口一紧,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啊?”他企图以轻松的话语和玩笑的口吻淡化眼前这蛊惑人沉伦的危险气氛。“你不怕我化身成大野狼扑向你吗?”
颜春雨看着他,没说一句话,事实上,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体内彷佛满满充塞着一股激流,威胁着要破闸而出。她的心在撕扯、挣扎着,耳里不断地回响着方瑜说过的话——
真正的爱情,有时候是必须冒险的;你不敢跨前一步,永远不知道等在前面的会是什么。
她该冒险吗?她深受黎瀚宇吸引,为他心动不已,甚至渴望他的拥抱,然后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有那个勇气冒险吗?
“早点睡吧,祝你今晚有个好梦。”不再开玩笑,黎瀚宇的声音有些发紧。
说完,他困难地转身,准备离开。
可下一刻,他挺拔的身形一僵,一双小手自他身后揪住他的西装下摆。
“你知道吗?”耳边传来她略微沙哑的嗓音。“方瑜常说我太压抑自己了,对于感情总是过度小心谨慎……她还说,爱情有时候是需要冒险的,我、我想……”说到这里,声音突地消失了,没有了下文。
黎瀚宇缓缓转过身,看着她,以同她一样沙哑的嗓音问:“所以呢?你想说的是什么?”
“我……”她垂下眼,吞咽了口口水,才有办法让自己继续往下说。“我记得你曾经问我,两个寂寞的人抱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感到寂寞了……我、我虽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是……我想试试看,你、你愿意吗?”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酒醉的缘故,让她变得有点大舌头。
他看着她,静默了良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声音更加低哑了。
她轻点了下头。“以前我……只会等待,但现在我想试着冒险……”停顿了会,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接续道:“也许……也许到最后你并不是那个对的人,但不管怎样,我不想再犹豫、退缩,我想把握当下的感觉,勇敢冒险一次。”
看他久久不说一句话,她困窘地扯唇一笑,赶紧低下头又说:“当然,这可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也许你……对我并没有同样的感——”
话还没说完,黎瀚宇已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深邃的黑眸望进她眼底。“你确定这不是酒精在作祟?毕竟你喝醉了。”天杀的!他对她当然也有同样的感觉,而且是非常强烈的感觉。但他不想、也不该在这种情况下占她便宜。
“我没醉……”她摇头。好吧,她承认自己确实醉了,但并非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酒精的作用不过是增加了她的勇气,她很清楚她要的是什么。
“你知道的,喝醉的人总是说自己没醉。”他干笑道,声音有些不稳,失去了平时的闲适从容。
颜春雨定定地望着他,忽然间,了解他和她一样,也会害怕、迟疑。他并非真如他外在所表现的那样玩世不恭。
所以,她必须说服他。
心中升起这样的想法后,她立即付诸行动——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然后踮高脚尖,吻上他的唇。
她要吻去他的迟疑,吻去彼此的最后一道防线。不管明天醒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也不管两人将来会是怎样的结局,今晚她只想诚实地面对自己内心的情感,她知道自己将永不后悔。
她的吻几乎是立即收到了效果。只愣立了一会,黎瀚宇便伸出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拥住她贴向自己的身体,并回以更激烈的热吻。
半晌后,他勉强撤离,似酒般浓烈的眸色直视着她,气息不稳地问:“你真的确定?”
她没有以言语回答,只是给了他一朵深情柔媚的微笑。
然后,他便彻底臣服、沉伦了!
他倏地一把横抱起她,走向她的房间。
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后,他的身体随之热切地贴压向她,他的唇更如燎原之火般,沿着额头、鼻梁啄吻至她的唇瓣,百般流连不去地吮尝着,然后再游移至她敏感细嫩的耳壳与颈窝,轻轻的啃吻让她有如风中的花朵般颤动着,任激情的火焰燃遍她全身上下。
随之而来的是他温暖的大手,那双手仿佛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弹奏者,优雅却又热情地滑过她身体每一处柔软的曲线,激起她从未有过的兴奋与渴求。
她害怕却又期待,身体与双手自有意识地反应着他,也抚摸着他,感觉体内压抑多年的热情在这一刻源源不绝地冲激和释放。
随着激情愈演愈烈,两人身上的衣物退除一空,宛如初生的婴儿般赤裸相拥。
她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只能依靠着他的带领与自己身体原始的本能反应着,直到他与她彻底融为一体;而她能做的只是颤抖地攀附着他、追随着他,迎向随之而来的一波波猛烈的浪潮,终至完全被淹没的那一刻……
汹涌的浪潮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水流,静静地包围着疲惫而满足的两人,轻轻摇荡着他们沉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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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道阳光射入房里时,黎瀚宇醒了。
一感受到怀里的温暖,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轻扬,眸光也随之望向眼下蜷缩如婴孩般的人儿。
她睡得很沉,唇边彷佛还带着一丝笑意。她的肌肤在晨光下更加显得白皙剔透,浓密的眼睫像两把扇子,形成两道美丽的弧度;而她的唇,经过他昨夜的肆虐,有着最红润的色泽……
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她,他就觉得心里暖洋洋,好满足。
忽然间,他愣了一下,此刻拥着她的感觉是如此的充实、温暖,所有的孤单荒凉与不安定的飘泊感全都消散一空。
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他不觉收拢手臂,将怀里的颜春雨圈抱得更紧,温暖柔软的贴触透过肌肤,深深地颤动了他的心房,也深深地满足了他。
这一刻,他隐约有了预感,流浪多年的心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属。
原来,他也在找一个人,找一个对的人。
万般眷恋地,他以鼻端轻蹭着她的发顶,款款摩挲,吸嗅着属于她的淡淡清香;她娇小纤细的身体是那么适合他的怀抱,不禁让他想起昨夜的激情……
不,那不只是激情,身体的交缠中还伴随着心的交流;他很清楚,他们彼此都牵动了对方的心和情感。
轻轻地,他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
也许是感觉到他的吻,颜春雨缓缓地睁开眼睛。
轻眨了数下后,她凝视着黎瀚宇,以和他相同专注的眸光,两人就这样在寒冬的晨光里互望着彼此,良久良久。
然后,她先开口说话了。“你……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她的语气有些慌、有些无措,连带地影响了她的动作。就在支起身子的那一刻,不小心撞落了床头柜上的一帧照片。
“别忙。”黎瀚宇很快地阻止她,并伸手拾起掉落床上的相片框,在放回去之前瞄了一眼,这一瞄却引起了他的好奇。
那是一张有些年代的照片,主角是一位头发已经斑白的老阿嬷,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十多岁的豆蔻少女,看起来像是祖孙俩;而且,从她们握得牢牢的手以及脸上的笑容可得知,这是一对感情非常亲密的祖孙。
他一眼就看出照片里的少女是她,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手上的相片框已让她伸手取过。“这是我和祖母唯一的合照。”她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将之重新摆上床头,脸上宝贝的神情说明了她有多重视这张相片。
黎瀚宇微蹙了下眉,随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这帧合照是她屋子里唯一看得到的相片,她应该还有其他家人吧?
“我头一次看到有人把跟祖母的合照放在床头。”虽是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但实际上,他很想多了解一些有关于她的事。
颜春雨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说:“我是祖母养大的,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不过……她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你的父母呢?”他问得很轻柔,随即想起自身的情况,赶忙又说:“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如果勾起你的伤心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微笑地打断他的话。“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我的父母都还健在,只是很久以前他们就不再相爱了。”
听了她的话,他忍不住蹙眉,大概猜得出她经历了什么事。
“他们……把我丢给祖母,然后又各自成家了。”她接下来的话证明了他心里的猜测。“我一下子多了两个家,不知道该住哪里好,所以最后又跟祖母住在一起。”她耸肩笑了笑,以轻快的语气说着从前的事。
黎瀚宇却听出这些俏皮话背后的伤心落寞。
从她眼里,他依稀看到了那个渴望家庭温暖却又找不到自己位置的小女孩;她和他一样,都有着寂寞孤单的灵魂,虽然她从未表现出来。
“这件事你曾经对其他人说过吗?”他一手环抱着她,一手轻抚着她的发。
她摇了摇头,有些不自在地欠动了下身子。他是第一个听她说起童年往事的人。她疑惑却也惊讶,以前那么难以对人启齿的事,这一刻她却毫无迟疑、毫无保留地向他倾吐。
“好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也应该说说自己的事。”他夸张地皱着眉,煞有介事地点着头。“就技术层面来讲,我比你更惨,小小年纪父母就都蒙主宠召,我是个可怜的孤儿。”最后一句话还刻意说得一本正经。
他的语气和表情逗笑了颜春雨。“你说的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明白他是想逗她开心,而且他成功了。
“那,我再说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吧。”他的语气变得沉缓,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深幽,思绪飞到久远前……
“其实,比起其他孤儿我算是幸运的了。叔叔没结婚,可以说是把我当自己的儿子养,他栽培我、教育我,总是给我最好的,在物质上我可以说是不虞匮乏。但是……”顿了顿,他继续说:“叔叔总是忙着工作、忙着事业,我看到他的时间非常少,家里常常空荡荡的,只有我和佣人……那种巨大的清冷寂寥几乎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惨绿的少年时代,不难想像。”她不觉轻声低喃。
“没错。”他笑了笑。“青春期的狂骚是禁不起孤单寂寞的,我开始叛逆轻狂,学别人抽烟、干架、泡马子。不过,这些事情我都没让叔叔知道,在他面前我就变成一个品学兼优、可以信赖的好孩子。直到我真的懂事了,才停止那些可笑的行为。”
颜春雨静静听着,她能够明白那些行为背后的无声呐喊。每个人都怕孤单寂寞,每个人都需要爱呵。
“只是……成年后的我,开始流浪。”黎瀚宇看着窗外飘浮的云,接着往下说:“我的身体在流浪,心也跟着流浪,在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怀里。我渴望寻求一份温暖、一份归属,但最后不是她们离开了我,就是我离开她们。”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又移回她脸上,深深地凝视着。
她的心口猛然一颤,而后垂下眼,神情退缩地低语:“你……你无须觉得有什么压力,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既然说要冒险,就应该有承担的勇气。如果、如果哪一天你认为我们彼此不适合……你想要离开,不必顾虑我。”说了长长一串,她浑身紧绷得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她的反应让黎瀚宇不由得揽紧眉头。他刚刚说了什么才让她有这么大的误解?还是他的眼神有问题,所以才会传达错误?
“很久以前有个女人告诉我,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只是半个圆,所以他们必须找到另外那一半,才能让自己变得完整。这种理论你相信吗?”他撑起手肘,凝视着她说。
颜春雨愣了下,情绪上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起别个不相千的事来。
尚未开口回答,他便又继续往下说:
“那时候我并不相信,认为那不过是女人浪漫的幻想罢了。但是,经过这些年心灵上的飘泊流浪后,我渐渐相信了。不论我的工作再怎么有成就、事业有多成功,还是无法阻挡孤单空虚的感觉袭上心头。令我困惑的是,我身边也曾有过女人停留,但我们终究没能成为一个圆:后来我才明白,要找到那真正属于你、适合你的另外半个圆并不容易。”
“所以世间的男女总是分分合合又寻寻觅觅……”她心有同感地轻声呢喃。
“我想说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适合你的那半个圆,”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极其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但我不想就此和你错身而过。这样的心情我从未有过,所以……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努力吗?我想成为你心中那个对的人。”
闻言,她圆睁着眼呆愣地看着他好半晌,嘴巴动了动,最后却仍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她一脸呆样,他不禁莞尔,而后挑眉正经地道:“既然你没意见,我就当你默许了。”
话刚说完,她的双手已经圈住他的颈子,小脸紧偎着他的胸膛,模糊不清地低语了声。
黎瀚宇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不过,那不重要,她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唇边勾起抹温柔的笑,他伸出手臂紧紧地搂抱住她,感觉心好暖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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