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滴答滴答,雪白的天花板,静谧的空间。
才刚干涸又忍不住微微湿润的眼眶。
“要不是你说走就走,半点也没替大家出头,我们怎么会继续受蝴蝶大叔的气,还一个接一个地失业,都是你的错!”
米晓妍一想起那天的情形,便觉得就算性情尚为平顺的自己,都必然会气血上涌。
“你知不知道,宋经理没办法,只好来交货款,我那时正要去存电费,一出大楼门口就看见宋经理身后,竟然是殡遗馆的灵车……”
向磊静坐不动,手掌按在椅子扶手上,听着米晓妍低声述说,已经开始拳头发痒。
他虽离了松远,这件事却早已知道了。
两个月前,小宋父亲去世,一大早哀声震天地要出殡,张康奇却令人发指地要求小宋必须到公司报到,让其垫付下个月才能结回的销售款——自然是以免耽搁奖金发放。小宋不得不在送葬路上中途拐向公司,用丧事礼金暂垫了货款上交。
结果,李可可看不下去地发了飙,拍桌而起痛骂张康奇心理变态,连带讥讽小宋忍气吞声没出息,当天就愤而离职。
第二天,小宋上交了辞呈。
第三天,米晓妍辞职。
他那时正在物流部门忙得天昏地暗,一天24小时近四分之三的时间在调配一线,手机早被遗忘在抽屉里生灰,偶然想起来充电,才发现未接来电数十个,收件箱被李可可的怒斥短信挤至爆满,电话打回去,又被她骂到狗血淋头,没有还嘴余地的受了两个小时凌迟折磨。
他只身到松远开拓市场,逐渐建立起一支同心协力的队伍,平白送给张康奇也就算了,却没想到就算自愿退步相让,也并未使姓张的适可而止,反倒变本加厉欺人太甚。小宋要不是为了养家,何必檐下低头,对这种王八蛋上司一忍再忍!
“现在不知道蓉姐和卓经理在松远那边怎么样了,张主管会不会又刁难他们?”米晓妍郁郁担忧,见向磊似在垂眼凝思,不由扯扯他,“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总公司把张主管调走,免得他再为难别人?”
“鸿宇又不是我家开的,我说调就调?”向磊叹笑一声,“再者,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我既然不再是松远主管,就不该胡乱插手。”
米晓妍瞬时恼了,难以置信看着他:“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什么叫胡乱插手,什么叫不谋其事?大家好歹跟你一场,你怎么能、怎么能……”
袖手旁观,冷眼漠视!
刹时一股难言的滋味奔涌而上,他不该是无情寡义的人啊!怎能……
“你看你,这么沉不住气,能经得什么场面!”他却忽然笑了,伸手牵住她,微微正色道,“你相不相信我?”
米晓妍一愣,望进他难得正经的深眸里,他一贯笑谑不经,却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信啊!”可是……
“那就够了。”
向磊的声音平稳沉着,让她也逐渐冷静。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你就不用操心了。”
不容置疑地回答完毕,他拉起她往阳台走,指着前方夜空里一片璀璨灯火:“大好夜景不要浪费,过来放松一下。那些烦心事先放下,天塌下来,有我撑着。”
凉爽清新的夜,让人心旷神怡,楼下街灯幽幽,映着偶尔经过的俪影,三两个贪黑玩耍的孩子,还在不知疲倦地奔跑嘻闹。往远看,树稍略挡了围墙外的街路边廓,遥遥的另一方,川流的灯影车河,光弧交错拉长,在高架桥上划出一道道洇亮痕迹,在夜的那一端,映亮她的双瞳。
侧过脸看身边的人,他也吟吟笑着瞧过来,肩挨着肩,手臂贴着手臂,热度彼此传递。一时间怔忡,想他言语神情,正颜端色,自信飞扬。
“你信我就够了——”
“天塌下来,有我撑着——”
这样的向磊,让人如何不心折!
好,她等着,一切交给他就是。
不由心情豁然开朗,烦恼暂都丢到一旁,她撞一撞他:“这里是你租的?”
“对。”向磊笑笑,“不太像猪窝吧。”
“还好,不过你一个人租住二室一厅,好奢侈!”米晓妍抿嘴笑,“等我找到工作,付一半房租给你。”
“干脆你都付,我辞工靠你养。”
“想得美!”照例唾弃他,之后又不由耳热心跳,犹豫一阵,瞟过去小声问,“你为什么突然要和我交往?”
向磊看她一眼,目光稍移:“想就想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不会是明知自己要走了,故意来什么回忆纪念吧?”心里有点不是味,以他向来拿周围女孩一概当小妹妹的爽朗性格,搞不好只是一时兴起逗她开心,恐怕没想到她会巴巴地跟来吧。
“回忆纪念?我又没死,还留个遗腹子之类的?”向磊无力叹息,“亏你想得出来,麻烦你下回用脑子考虑事情,不要用你额上那颗小痘思考,好不好?”
“说什么说什么!”愤怒地痛捶。
向磊笑躲,“抗议违反日内瓦公约!强烈要求采取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模式——”
怀里一暖,柔软的身体贴靠胸前,纤细双臂抱住他,听米晓妍低声忽道:“我爱你!”
向磊顿住,半晌无声。
年轻冲动的女孩,多么轻易就“爱”字出口,想喜欢就喜欢,今日聚明日散不过哭一场,不比他年纪渐长,凡事先考虑后果责任。
只是,这样稚嫩的情言倾诉,也未必没有灸烫人心的威力,想他从来嘻笑无忌,依然中箭落马,不知怎样回应。
当初明知要离开松远,为什么还去招惹她?离去之后,基于理智,是不是本应该顺其自然淡淡作别?为什么像有了牵挂,一直在犹豫考虑,要不要接她过来?
他不是没想过两人之间必然存在的差距——时间与空间,性情与观念。只不过,那鸿沟说窄不窄,说宽也不算宽,她轻巧一步,就迈到他身边来,笑意盈盈,可爱可怜,让他心念一动,就此没了犹豫推拒的余地。
他想要牵一双手,无聊时逛在街上慢慢走。他想要有个人陪他笑陪他说话,没有避讳地打打闹闹,寂寞时可以依偎可以拥抱。他就要三十岁了,他想有个家。
家里有个会洗衣煮饭跟他撒娇给他管钱的亲爱老婆!
前景多么美好——
虽然,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与他有些“代沟”,有些脱离事先预想。但,只要他想,有什么不可以?
“喂,你呢?”
“什么?”他低头问。
“我都说了,你什么也不应,真不公平!”她闷着小声抱怨。
要他回一句相同的吗?这个……
向磊斟酌又斟酌,谨慎地同她商量:“咱不这么肉麻行不?”
“怎么叫肉麻!我就不信你没说过。”女朋友果然委屈了,“就像那次一样,说‘喜欢’也行啊!”
向磊真的真的记不清了,他什么时候有说过?不过现在要是诚实问一句“有吗?”他绝对相信是自讨苦吃。
是不是,所谓相处,也就是这样有来有往,两个傻瓜,一个愿打一个愿捱?
女孩的眼睛黑白分明,面对这样一双脉脉盈盈的瞳眸,也许,说一句甜言蜜语能哄她开心,也不算什么。
“要认真说,不许开玩笑,要像那次一样。”
米晓妍堵死他想嘻笑过关的念头。
像那次一样,温暖的目光,柔和的神色,用一种认真的语气说:“我也喜欢你。”
就算还达不到爱的地步,说一句“喜欢”,她也满足。
“丫头,换个玩法好不好?”
“谁跟你玩,你说不说?”
向磊深深觉得,男人果然都有可耻的自虐倾向。
“我……”
眼前的娇颜泛着红晕,一脸期待盯着他。
“我……”
吸气——
“那个,晓妍……”
“嗯。”
“你能不能把脸转过去一下下?”
※※※
这是一种奇妙的“同居”生活。
当白昼里所有喧嚷嘈杂被幽静夜色掩没得悄无声息时,屋子里灯光柔和淡淡。本已习惯了房间只有一个人的响动与气息,不经意间,粉蓝色Kitty猫睡衣从眼角余光处晃过,稍微怔忡时,Kitty猫睡衣又从余光处自顾自晃回。
犹如那满是小猫脑袋的浅淡睡衣里裹着的香醇牛奶味道,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柔软、甜美、温馨的舒服感。像疲累后偎上松软的羽毛枕,像晨起懒床时陷入暖暖的被褥间,沉醉、恍惚、迷惑,微微醺然的不真实感知。
只是因为,屋子里多了一名娇滴滴、泼辣辣、快乐乐的异性生物。
不仅是多了一副碗筷,不仅是多了一套牙刷毛巾,不仅是无聊时可以抓过来拌拌嘴的活跃剂,新房客从刚开始害羞得穿个睡衣被他看见也会吓得跳回房间,逐渐变成晚上争浴室,早上抢厕所的凶悍敌手。
老实说,向磊并没有觉得像是女友入住,更多的是一种随意放松的状态,与一个比朋友还亲密一些,比恋人还差着点亲密程度的女孩提前进入磨合期。
他早已过了年少冲动,对恋情憧憬、对同居期待的年纪,虽说早有将晓妍接过来的念头,却并没有想到接到这么近,近得他还没适应,就被一点一滴渗入到最贴身的空气里。
就是觉得舒服、轻松、心情愉快。
还有,一点点说不出的甜蜜。
除了,Kitty猫睡衣从倚在洗手间门口好奇看他刮胡子,到亲自操刀动手,按住他的架式像在屠牛宰羊。
“我说,那可是真家伙,开了刃的,见血封喉的……”
“少啰嗦!”女友估量着下刀方位,喃喃嘀咕,“我小时候给我爸爸刮过的,很好玩的。”
“令尊大人还真是具有非比寻常人的坚韧神经!”
“别动,泡沫都沾到我手上了。”
“慢着,刀下留人!”
“怎么?”
“你剃须刀拿反了。”
米晓妍疑惑看一眼刀片刃口,哪边正哪边反?好像都差不多。
“为什么不用电动的?我以为除了我爸那种年纪的人,年轻些的都用电视广告里看起来很时尚的电动剃须刀,那个好像比较方便。”颤微微一刀,在泡沫上开出一小条沟壑。
向磊的心脏也颤微微了一下,好险!绝处逢生。
“电动的……刮不净。”自己也真是具有不输人的坚韧神经啊!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咦,我好像都没有剃到。”
“那是您太心慈手软了。”
“应该再下刀重些吧?”
“不不,您还是刮一刮泡沫就好。”
米晓妍不服气,“我真的给我爸刮过胡子,他还夸我下刀很稳。”
“他老人家回房偷吃速效救心丸你没注意到吧?”
“呸,乌鸦嘴!”米晓妍笑嗔,挨得更近些端详,“你真的有胡子?我以前怎么都没有注意到。”他还算是个不太邋遢的人,脸一向都很干净,脏衣服也没有到处乱丢。
这一句激起所有身为男人都会敏感抗议的自尊心,“什么话,我看起来很像大内总管吗?”
“呵呵,别多心,我没有其他意思。”小心翼翼再一刀,贴着面皮掠过。
“啧,您饶了小的吧,我自己来。”
向磊拒绝继续忍受恐怖威胁与非人的心理虐待,决定还是自力更生的好。
“让我再试一下!”将他逼得靠在洗手池边,看他束手待毙任人鱼肉的僵硬模样,特别有欺压凌虐的兴奋感。“会不会痛?这样呢?我爸爸都是大清早起来刮胡子,你怎么在晚上?啊对了,你早上不爱起,懒虫!还跟人家抢卫生间,没风度……”
有力的手掌忽然握住她皓腕,她顿住,听向磊很无奈地吐了口气,声音稳得听不出异样。
“好了,满意了罢,算你没跑空。”
“什么?”
“一刀出玉,真材实料。”
※※※
跪在沙发上,很愧疚地给他粘创可贴,“对不起,我不分心说话就好了,明天上班怎么办?同事会不会笑你?”
“还能怎么样,剃须刀割伤总比猫挠的好听。”
米晓妍讪讪:“是啊,何况你又没养猫。”
指指她一身的猫脑袋:“这不就是……”在她粉拳袭来之前赶紧收回,向磊笑的意有所指,“要知道,通常两口子打架,男的挂了彩,见了外人一律都称猫挠的。”
这回躲不掉了,被恼羞成怒的女友饱饱揍了两拳。那含嗔带娇的两记打倒是不痛,淡蓝色的一个一个小猫头晃在眼前,却不免让人有点按捺不住。
将她拖过来填在怀里,软软的,暖暖的,有着奇异的贴合感。她开始羞赧地挣了两挣,后来就安静下来,柔顺地给他作枕头抱。
“我说,小咪你属猫的吧?怎么身上一股猫粮味道?”
“有吗?”米晓妍嗅嗅袖筒,有点香皂和沐浴乳的余味,好像没有很难闻。她微窘地辩解,“我的衣服前天换的,两套一样,不是没有洗。”
“是奶味。”向磊埋在她颈间闷笑,“这就是传说中的乳臭未干罢?”
预想中的拳头没有落在身上,被当沙袋久了,偶尔没被捶,还真是有点空虚。
“我……是不是比她差很多?”
肩头轻细的声音,有些脆弱和不确定。
她知道问这话很幼稚,不该比较的,甚至根本不该提,可就是无法自信,她这个被一时兴起捉当的女友,到底会有多少地位?
“我工作和社会经验都少,不能独当一面,也没有足够的能力站在你身边,与你一起分担风浪风险。我只会做一些琐碎的事,还要你分神照顾,我其实……挺没用的,如果我更独立一些,能够帮上你的忙多好。”
静静拥抱,诚挚的心意纯净如水,关切、担忧、柔情浸透话里辞间。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女孩,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出人意料地只身前来义无反顾,却在为自己不能辅助而忧心愧恼。
“女强人是令人敬佩的,可是并不是每个男人都需要。”向磊淡淡一哂,“我只希望,我离开一座城市时,有人愿意与我一同走。”
“有什么难,本来就该这样。”她奇怪地道,“要走当然是一起走,分在两地算什么。”
向磊怔了怔,听她理所应当的认为,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悸动。
多么好,不必勉强,她便与他心念一致。
少年时为了感情百般迁就,年长时寻求感情为了适合。
“哪有那么容易,很多都不能割舍——习惯的生活方式,做熟的工作程序,光明的前途发展,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背井离乡。”
米晓妍呐呐,“所以说,我很没用啊,工作不是只有我能做,也没什么重要前途,你遇到困难,我只能看着干着急。”
懒懒枕在纤弱的肩头,他模糊低笑:“你适合作内勤,心思细腻,后勤搞好就成。我在外相当于战场拼杀,你在后面别兵变,回头发了军功章,我那半也给你。”
他不是狭隘的人,见不得另一半强于自己,共同创业也好,各自发展也好,顺其自然就是。然而,能遇见全心全意信赖他支持他的好内助,更是件幸事,他运气不错,在等待多年最疲累寂寞时,自己撞上门来一个。
眼下还稚嫩单纯如孩童的小姑娘,日后会成为他最坚实可靠的后勤部队。
“街上、电视里帅哥随便看,但是,红杏跳墙不可以。”
“你才跳墙!你不在外面花花公子就好了——”
如约而至的拳头袭来,砸得他很爽。忽然纸老虎的女友推开他的头,鼓着腮瞅了他半晌,有点哀怜道:“我怎么觉得,你对我,就不像平等的男女朋友关系,我那么喜欢你,可是在你身上,却看不出有谈恋爱的心思。”
向磊皱起眉注视她,按按脸上的创可贴问:“你觉得,什么样子看起来像有恋爱的心思?”
他就说,那些风花雪月就是吃饱了撑的闲想出来的玩意儿,有这置疑的功夫,不如过来乖乖当枕头给他抱一会儿。
“比如、比如说……”
“比如说——”他慢条斯理地从腰带里扯出衣摆,作脱衣状,“我们的关系,也该有实质性的转变了……”
“啊啊你干什么!”米晓妍严重受惊。
向磊放声大笑,将几乎跳起来的她拽过来,懒骨头地枕在她腿上。
“说实话,‘爱’这东西,我的确没什么激情,你未来当家的——我,天生就不是情种,别伤心呵,先习惯下。”他向上仰望,看进米晓妍清澈的眼里,微微莞尔,“可是,我对婚姻很期待,对家庭生活也很向往,对于我亲自选的——丫头你,真的,我挺满意的。”
米晓妍低头俯视,睇他认真的神情,听他认真的,用一种特有的温柔语气,对她说:“怕什么,慢慢来,以后还长着呢。”
她抿唇笑,记起那天,坐在自行车上,坐在他背后,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地期许着。
没关系,慢慢来,才刚开始呢!
会议室里,三个男人聚在一起喷云吐雾,制造的浓厚烟幕可媲美舞台上的专业干冰效果。
“你不是说戒烟了吗?”
向磊懒懒倚着靠背,眼睛向赵总监斜了斜。
“成家的男人,烦恼事一堆,不比你轻松惬意,烟自然放不下。”另一人玩笑着,将手中文件夹扔到桌上,向烟盏弹了下烟灰,长长吁口气,“就要离开这土财主的地盘啦,练了这么多年基本功,总算熬出头了。”
“好歹你叔叔一直提你做到公司副总,得了便宜还损人是土财主,亏不亏心你!”向磊嗤笑,“你才做过多久基层,也算锻炼磨炼?要不是老赵出面,说愿意一起出去,我看你至少还要再磨三年。”
他脚都翘到另张椅子扶手上,舒舒服服道:“咱们老头说,你和我都太浮燥好胜,就应该捆起来好好锻炼几年,磨一磨心性再出去自己闯,现在他满意了罢,拖得儿媳妇人选都换了好几个。”
说到这个,杨鹏玉就想饱揍向磊一顿,“你有能耐把沈雪从我这抢走,怎么到底没留住人家?你对得起兄弟对得起咱爸咱妈对得起从小欠我的那么多拳头吗?”
向磊一踢扶手,向后滑退半米,避过兄弟激动喷过来的口水,叹气道:“过去就过去了,缘份的事谁也说不准,你没事老翻旧账干什么?”
“算了,晓妍是个好女孩,便宜了你这王八蛋。”
杨鹏玉悻悻,他家与向磊家二十年前是一条街上的邻居,父亲又是向磊的班主任,两人从小玩在一起。自己虽年长两岁,却总是挨欺负的那个。尤其向磊一向顽皮捣蛋,受父亲罚后,基本上他都会成为被报复出气的倒霉鬼。
两人今天打明天好感情倒是越来越铁,他的第一任女友沈雪就是向磊介绍认识的。不过人家两个近水楼台逐渐走到一起,他便成了被抛弃的可怜虫。
向磊自幼皮惯了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班主任三分,而父亲表面严厉,实际也是极喜欢向磊的。两人大学毕业前夕就打算合伙开家公司,但父亲认为他们年轻莽撞没有经验,强制要求两人进入他叔叔开创的鸿宇集团学习磨炼,至少五年后才能自立门户。
到如今,已经整整六年,父亲仍不很满意,认为两人还不够成熟老练,好在有稳重的赵沐阳加入,才终于恩准放行,允许他们自行创业。
“趁现在还在职,抓紧机会假公济私一下,别说兄弟没替你出头!”杨鹏玉没好气道,“不用说,你又造谣我跟你有仇了吧?上回分公司主管述职大会期间,你们松远那个姓张的私下和我聊了几次,言里言外都暗里探试,猜我和你有什么过节。你要耍人,下回找别的乐子,少推我出来虚张声势。”
他是和向磊有仇——女朋友叫他抢了去,梁子结得深着呢!但他们哥儿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问东问西,那张康奇的为人,他也是瞧不上眼的。
向磊神色冷淡,轻轻拍一拍衣襟,拂掉沾染的几星细微烟灰,“耍他又怎么样。我倒好奇,他想拉拢哪个重量级人物对付我?”
可惜,张康奇示好的两人,他都熟得不能再熟。在鸿宇集团,自己不过是靠家里交情进来学习的一个后辈,远没有一些人猜的深厚背景,更谈不上有决策权的重要地位,要联合谁对付他,实在小题大做。
他本不想与张康奇为难,将来出去独闯,会遇到形形色色难缠的对手与棘手的情况,之前的磨炼挫折都是很好的经验。他也自愿从松远退出,以免小宋他们夹在中间难办。姓张的苛待排挤他,他都可以不计较,但若不拿他同甘共苦的下属当人看,别怪他也让张康奇尝尝什么叫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滋味!
要说真正摘瓜牵藤地彻查起来,并没得了好处的下属们怕会落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不如索性就以为公司留颜面为名,一切含糊处理。只不过,窝囊下马的某人,恐怕会吐血就是。
“还有,别动不动就和人拎拳头,占理的事也被你打缺了理,明明脑细胞活跃得很,偏喜欢动手先于动脑!”杨鹏玉闷闷地发牢骚,“我和老赵八成上辈子欠了你,三不五时在后头给你收拾乱摊子,你还不领情,去年在停车场又殴了老赵一顿是吧?亏我们现在还坐在这里研究怎么给你部下出气,别以为你小个几岁就可以太嚣张!”
“我那是替蕾蕾揍的,就是地点选得草率了些。”向磊不以为意地冷哼,“我已经很收敛了,而且,用拳头K人的乐趣,你们是不会了解的。”
俐落而起,他看一看窗外楼下贩售机前的人影,瞬时觉得和屋子里这两个男人耗在一起,实在有点浪费大好光阴。
“我去买杯绿茶。”
“顺便给我捎杯咖啡,要热的——”
不理杨鹏玉在背后叫,出门,会佳人去也!
贩售机前已经选了七八杯饮料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用方便袋把各个杯子分装好,想着大家对她这几天免费回来做牛做马的交口称赞,不免升起一阵飘飘然的自我满足感。
虽然忙得像陀螺,但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真好。再怎么轻松惬意的生活,都不如有份自己的工作充实。
才转身,乍看见向磊,吓了一跳:“你不是在开会,这么快就开完了?”
“小会而已,已经差不多了。”
“那是不是可以早点走?”
向磊看她乐呵呵满足的样子,笑眉笑眼可爱得要命,一点小事就可以很快乐,一句话就或阴或晴变换心情,两个小时前还发短信抱怨忙死了,现在却这么精神奕奕地下楼买饮料。
他笑:“还要等一阵。你买这么多是给统计部带的吧,我帮你拿上去。”
米晓妍点头,和他一起拎了饮料,一边走一边说,“我昨天去投简历了,有两家公司好象都有意招我哦。”
“招你也不用去,你还是在统计连玩带帮忙算了。”
“那怎么行,又没有薪水。”她瞥一眼过来,小声嘀咕,“也不能老让你给。”
向磊扬一扬眉,忽然觉得心里怎么就这么舒坦!
“我赚钱,不就是给你花的!”
她果然害羞了,“哎呀哎呀,瞎说什么!谁稀罕……”
口里嗔着怪着,心底却甜蜜快乐,就算是依稀耳熟的老套台词,几乎所有身处女友位置的女孩都无法抗拒其中潜意的魅力。
“总之,工作暂时先不要找了。”
“为什么?”她疑惑。
“这几天,我们就要回松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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