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扬州城内张灯结彩,隔着重重院墙也可以听到外面的喧哗笑闹声。
在史家的后院之中,反而显得有些空寂,从小角落中隐隐传来细细的哭声,犹如猫儿的啼声一般。
在墙头上停住了身子,本来打算要马上离开的黑衣男子转过身来,皎洁的月光映出他脸上冷硬的俊容,一双眸子平静无波,却隐藏着淡淡的哀戚。
“呜……”细碎的哭声如丝如缕,他犹豫了一下才举步向那个角落走去,刚好那里靠近墙角,又有一棵矮东青密密麻麻地遮着,无影走近前掀开树枝,才发觉那角落里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身绣金的大紫锦袄显示女娃儿身份的不同寻常,等她挺着红通通的小鼻子抬起头时,无影的脑中不禁是轰然一响,仿若是看到了幼年时的烟儿。
女娃儿秀气而漂亮的面容更多地像是她的小翻版,其中还混杂着些许的秀气。那幺,是上官飞烟和史云的女儿了。
他心中一痛,轻而易举地伸手把小女娃抱了出来,毫不顾忌突来的声响会引来外面的人。
“你是谁?”史颖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好奇而无邪地瞪视着陌生的黑衣男人。
她是在生娘亲的气,才会跑到这里来偷哭的。谁叫娘亲都没有时间好好理她,让她担心一下也不为过。
可是,等了半天来找她的却不是那些下人们,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他长得好看得紧,可就是不说话时抿紧的薄唇让他看起来有好难接近的感觉。
他在抱着她呢,坚实的怀抱充满了力量,和娘亲软软香香的怀抱是不一样的感觉,像是……爹的味道。
可是,他为什幺不回答她的话呢?只是用怔然的目光看着她。这个男人和娘亲一样喜欢发呆呢,大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问他的话也都没有听见,六岁的史颖理所当然地再问了一遍。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幺?”颊边泪痕未干,她仍是天经地义地赖在他强壮的臂膀上,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对。
“我找人。”无影低低地回答,引起了颖儿的兴趣,好奇地睁大了与娘亲相似的乌黑大眼。
“那你找到了吗?”鼻头忽然感到发酸,小小的心中感受到深浓的悲哀,是从这个陌生的叔叔身上传来的,好难过。
“没有。”无影的眸中有着落寂,单手轻易地抱着颖儿,犹带着稚气的小脸上可以看出上官飞烟的轮廓。走遍了天涯海角,孤灯残影,冷夜荒滩,他终是控制不住自己又回来了。
想要见到她,只是隔着咫尺天涯,竟是不敢迈出这一步。事到如今,他的出现对于烟儿只是一种伤害吧!毕竟当初的话是说得够明白的了。
“为什幺会找不到,我娘亲认识很多人啊,我叫她帮你好不好?”颖儿仰起的小脸上是无邪的神情,直觉地想要帮助这个第一次才见面的叔叔。
“你不怕我吗?”她不会想要见到自己的。无影的薄唇缓缓弯起悲哀的弧度,举高了手让女娃儿可以和自己平视。
这幺大胆不畏生的问话,还真是和烟儿的小时候一模一样呢,他的眼底蒙上了一层深沉的痛楚。
“当然不怕,为什幺要怕?”童言稚语暖和了他的史颖儿圆溜溜的眸子犹自瞪着他。
毕竟是小孩子,无影轻易就转移了她的话题,“你娘在哪里,一个人跑出来也不怕她会担心吗?”
六年的时间不见,她现在过得可好?无影不由微微心悸,现在的自己还有这个资格见她吗?怕是相见难别亦难呵,徒增伤害罢了。
“娘亲现在才不会想见到我呢。”嘟起了粉嫩的小嘴,史颖儿不开心地抱怨着。
“为什幺?”无影微微皱眉,他印象中的烟儿不是不喜欢孩子的人。
“她要忙着好多事。”稍臾,史颖儿抬起了头,“你也认识娘亲吗?你是什幺人?对了,你的武功好厉害哦,教教我好不好?”她继续拉着他的袖子撒娇,稚气的小脸上是纯然的信任。
黑衣的男子没有回答,小女孩已经惊喜地叫了出来。
“小叔叔,抱抱。”
一个穿著紫衣的少年从长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看向无影的目光有一-那间的讶异和了然,却信步走了过来接过史颖儿。
“这幺大的人还要人抱啊。”史宇轻轻地摇晃着颖儿,逗弄她发出格格笑声,一时却没有理会这位黑衣男子。
无影安静地看着他和颖儿亲密的模样。心知这个少年一定有话要对他说。他是史家未来的继承人吧,是史云的幼弟,从史云死去这些年来一直陪伴在烟儿身边,这孩子虽然是根骨奇佳,可惜却被那些普通的武师糟蹋了。
还是沉默,从外面的高墙传人隐隐约约的笑声,反而衬得这里更加冷清。只有史颖儿的笑声回荡着。无影幽黯的眸光一闪,转身欲要离去,却被身后的声音硬唤住了。
“你就不问问她这几年好吗?”少年的声音夹带着不悦,史颖儿也静下来看着小叔叔难得的怒气。
“你知道什幺?”无影以背对着他,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见过这孩子的形象,为何他会用排斥的目光看着自己。
“当年的山上的别院中,你是大嫂喜欢的人。”史宇咬牙吐出这几个字,天知道从大哥死后他是多想代替这个位置,可是他却做不到,甚至到最后发觉连大哥也没有成功过。
“你看到了。”无影可以确定这少年在当年只瞥过他一眼,难得他今天可以认得出来。
“你为什幺不去见她?”史宇控制不住自己地叫了起来,在人前是风风光光撑起史家和上官家所有的生意和面子,在家里还要照料方方面面,连他也一直依赖着大嫂。
上官飞烟虽是一介女流,却无人敢看轻,谁不道她是长袖善舞。却也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史宇才会在远远地看见大嫂的窗户映出孤灯,泛出无数的寂寞和冷清。
大哥临死前就说过,今后只要大嫂喜欢,她可以挑选任何自己喜欢的人为夫婿,而她却一直留在史家,别人只以为大嫂情有独钟,只有史宇知道是因为她要等着那个人。
因为知道,所以更加不可容忍。史宇的眼中几乎要喷出怒火,没有注意到无影僵冷的神色和握紧的拳。
“你知道的未免太多。”在这五年来,他一直从大熊的飞鸽传书中得到她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却是隐身不出,再没有踏进过扬州城。
今晚,是个例外。
低头向史颖儿吩咐了几句,小人儿才恋恋不舍地再看了无影几眼,才向往这里开找她的奶妈跑去。这里便只剩下了两个人,无需考虑颖儿的问题,史宇的声音更显得尖锐。
“我为大嫂不平,你何德何能,能够让她这样地痴心不改?”伤透了其它人的心。
无影转过身来,微微弯起的嘴角却是苦涩的笑,对于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痴迷不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过了这幺些年他还是无法放开。
夜风刮起他长长乌黑的发丝,衬着冷如玉的面容,史宇一时是看得呆了。一眼看过去,他只不过是个高挑飘逸的黑衣男子罢了,只不过是比别人俊俏了几分,又比别人冷了几分,但那眉宇间藏得极深的愁思却叫人移不开眼。
或许,对于当年的事情,痛苦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人。
再咳了一声,史宇俊脸飞红,仍然是少年心性,为自己失措的行为感到尴尬不已。
无影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薄薄的唇动了一下。
“下次月圆时到这里来。”
“干什幺?”史宇没带好气地回答,他才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呢!
“练剑。”
“我才不要……”史宇还没有来得及拒绝,无影脚尖一掠,已经消失在他面前了。
只是他的提议,却在深深地撼动着史宇的心。虽然那个家伙是很讨厌,但他毕竟是江湖上的第一杀手,如果跟他学了武功就可以好好地保护大嫂了吧!
可是,那个家伙恶劣的行为又让他非常不能赞同。烦啊,下次月圆他到底要不要来啊?
要?不要?好象都很难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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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放轻脚步,再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溜过大厅前面,史颖儿还是被一个温柔的嗓音换住了。
“颖儿。”
还是被抓包了,都怪大熊啦,没事把耳力练这幺好做什幺,害她逃跑的记录越来越难刷新一笔了,回头再找他算账。
饶是嘴巴里咕哝个不停,颖儿在见到坐在大厅主位上的女子时,还是乖乖地行礼。
“娘。”
不是她自夸,虽然她娘亲去年才做了三十寿辰,现在看起来仍是水灵灵的肌肤不会比她差到那里去,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妹花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至于爹,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记忆了,还不如那个师父给她的印象深。
对了,师父和小叔叔还特地嘱咐过,说千万不能让娘知道他的存在。她可不能说溜嘴了,否则的话就好长的时间没得玩、没得解闷了。至于为什幺,反正她也是不知道了,师父是个很特别的男子呢,比她见过所有的男子都要俊美,也都要冷漠,可眉宇之间总有着淡淡的愁。
小叔叔只说师父是因为思念他最爱的人,而且他讲这话的时候表情也是怪怪的,大人都是这个样儿吗,她可不要去想这幺多。
“你要去哪里?”望着她的一身男儿打扮,上官飞烟皱起了秀眉。
“呃……娘,没有啦,颖儿只是想要出去逛逛。”
史颖儿蹲到娘亲的膝前,扁起小嘴软软地撒娇。想到师父,她差点就忘了,他还在老地方等着她呢!
“出去要穿这一身吗?”上官飞烟无奈地摇头,她自己在这年纪的时候,可不会做这些古怪的事,倒是整天打理着家里的账面,除了惟一一次的出轨……
是因为棠哥哥。
仿佛是遥远的回忆,两个时空中,银铃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混杂不清,让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她也曾是这般无忧无虑呵!
“娘亲。”史颖儿注意到她怔然的神情,不甘冷落地摇摇她的手,啪地一声从衣袖里落出一卷书来,粉脸-时飞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蓉儿已经拾起了那一本书,古色古香的封面上竖映着三个字——长生殿。
上官飞烟变了脸色,刚好敞开在她面前的书页上是刺目的两句诗。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什幺时候,她的小人儿也学会看这种书了?她一辈子沦陷在这扯不开的情里,难道她的小女儿也成了多情人儿了?
而面恶心善的大熊,也与芙儿成了亲,蓉儿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他们都坚持在她的身边守候着,这份情让上官飞烟心里暗暗感激着,却没有说出来。
实在是漫长的岁月啊,史云在婚后的第二年就死了,仅存在脑中的温和笑容也渐渐地模糊。这幺多年来,她一直让自己不再想起过往,不再想起那个年少时牵扯不清的情事。
十年生死两茫茫……
有的时候,上官飞烟会想,即使是见到了无影,会不会也是认不出来了。
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个十年呢!或许他已经娶妻生子,从此便成了陌路人。时间可以磨灭仇恨的火焰,何况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恨过无影,最多只是怨罢了,现在徒留心中淡淡的思念。
“娘。”史颖儿紧张地绞着双手,娘亲一向很少对她生气,可现在她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得可以。说到底都怪小叔叔了,没事叫她带这种书干什幺,可她又不能把这件事兜出来,颖儿还要讲义气呢!
“没事。”上官飞烟摇摇手,温和地看了女儿一眼,示意蓉儿把书收好,此事就算作罢。
“夫人。”杜管事捧着一个盒子从大厅外面走了过来,他是原本上官家的人,现在上官家和史家合并在一起,生意是更加扩大了。
原来的上官小姐也就是现在的夫人对他们这些总管下人赏罚分明,令人心悦诚服,难怪这幺多年来他一直忠心耿耿地为她做事了。
“什幺事?”上官飞烟抬起头,乌黑的鬓发上插着弦云步摇在玉颊边微微晃动。
“是城南李大人从城外的禾子庄为夫人专程送来了见面礼。”听说禾子庄是从关外搬到这里的,甚少有人见过他们的庄主。他们买卖香料兼做珠宝生意。
现天下太平,文人雅士都以焚香为妙,更别提怀春闺中的少女妇人,因此香料是流行物品。就以一品瑞龙脑的市价来说,等于相同体积的黄金,还有其它远从波斯大流运来的香料。
至于珠宝,那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他们的货源广到国外,往往能取得一些本土没有的珍珠玉石等,成品更是十分抢手。
难怪禾子庄能够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有突出表现了,更何况传闻中庄主自己本身的财富有多少更是难以预测。只是史家和他们只有少少几笔生意来往,一向不怎幺打交道而已。
一瞬间,上官飞烟心里已经把禾子庄的资料过了个遍,还好两家做的生意不一样,不会产生冲突,她也就不去计较那个神秘的庄主是谁了。
“什幺东西?”史颖儿忘了刚才的事,赶紧蹦蹦跳跳地走了上去,上官飞烟还没来得及喝止,她已经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串同样大小的南海珍珠项链,圆润柔和的珠光透出,足见其珍贵。
“李大人还真是大方,这幺一条珍珠项链买回来,要花好几千两银子吧!”史颖儿扁着嘴,对站在旁边的芙蓉开口。
“确实是大方,禾子庄的珠宝可不便宜。”大厅外走进来一道紫色飘逸的身影,史宇首先应了她的话。
不知道那个无影要是知道李大人买了他的珍珠是要送给大嫂的,那张冷脸会变成什幺德性?不过,这件事他还没有决定到此落幕呢!
史颖儿拼命地向他使眼色,告诉他藏书的事情被娘亲发现了。可史宇也不知道是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奇怪表情,反正是没有反应就是了。
“杜总管,待会儿就把它退了吧!”上官飞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丝毫没有留恋地开口。
拿人的手软,她何尝不知道李大人的心思,还不是为了看上她管理下的两家大产业。可惜,她的心已死,是没有办法再给任何人承诺了。
坐拥金山银山的人就一定快乐吗?无心、无情、无爱,吃得再好,穿得再美,没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人生也只剩下一点苦涩。
有的时候,她会想起自己的爹,虽然他的面孔在自己的记忆中几乎是模糊不清,上官飞烟还是会想起他。说到底,他们都是得不到爱的人呢,只是区别在于,爹用死亡来结束了他的爱,同时也葬送了她的人生。
该怨的,该恨的,在这十五年的时光里已渐渐沉静,单单说了个为爱痴狂,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也是该消失了。
也许等到有一天白发苍苍的时候见到无影,她就可以保持最自然的表情。上官飞烟的目光望向不知名的远处,没有注意到史宇的脸色微微一变,却尽快恢复成原来的风流神情。
“大嫂,你不要我要了。”他勾起唇,半真半假的话只引来上官飞烟纵容的浅笑。谁叫他比她小上几岁,又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怕是长嫂如母的观念在上官飞烟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吧!
有谁知道,在第一次看见她梨花带泪的时候,少年的心中已经有了浅浅的撼动,即使而今二十几岁的他已经是扬州城里的青年才俊,但一如既往的心思还是……
想到这里,他是愈加讨厌那个叫无影的家伙了,虽然他一身的武功都是他传授的。略略走神的思绪被上官飞烟的一个暴粟子敲得清醒过来,史宇回过神来的眼刚好对上她弯弯的潋?水眸。
颖儿刚才的神情他不是没有看到,只是这事大嫂看到也就罢了,因为本来就是他故意安排的。
“亏你还是史家的主子,说出这样不争气的话。要是正式接掌了这些产业,什幺东西要不到。”上官飞烟皱着眉教训他,不知情的外人都以为是她这个当大嫂的效仿武则天把持大权,有谁知道其实是史家正牌的继承人在那里东拉西扯,老是把自己的责任推到一边去。
“有大嫂就可以了嘛。”史宇的声音中有着淡淡的依赖,但上官飞烟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因为史宇名为丈夫的幼弟,在她心中却是和颖儿差不多的孩子。
说到女儿,上官飞烟才意识到刚才的沉默不对劲,才回过头来时才发觉她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你们也不知道帮我看着她。”她半是抱怨地向旁边的芙儿、蓉儿开口,只引来她们会意的微笑。
“小姐的脾气,我们哪里控制得住。”蓉儿微微笑开,帮芙儿表达了同样的意思。颖儿的脾气是和上官飞烟以前一模一样,要下了什幺决定哪里会顾及到旁人的心情。
别说是颖儿,就像是上官飞烟以前在外面和季棠呆了三天,到后来的一意孤行要嫁给史云,哪里听过她们的意见了。想到这里,她们的神情更是挂上了勉强的笑。
都这幺多年了,还想起这些干什幺?倒是史宇又提起了话题。
“大嫂都说我不管事,过些日子便是端午,府里设个宴会热闹热闹,顺便请些新老生意上的朋友过来,你看怎幺样?”
“也好,名单就由你来拟定吧。”
“好。”点头应允,史宇的心中已经有了计量。这回,他非逼得那个家伙现身不可。
这幺长的时间,他看得自己也烦了。明知是要赔本,却还要做这笔生意吧,他不接掌史家的产业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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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的端午,很快就到来了。白天看龙舟,扎花灯,吃棕子,喝雄黄酒。女孩儿的额上,仿照旧例贴上了形形色色的花黄,花蝴蝶似的身影到处飞来飞去。
到了晚上的宴会,史家更是热闹开来。史宇和颖儿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两个人都是孩子心性,上官飞烟只能够无奈地摇头。
宾客渐渐满座,陆陆续续走进来的人大多是认识的,好歹都有些面熟。上官飞烟坐在朝北的主位上,觥筹交错,为了宴会特意请来的歌姬已经翩翩起舞,旁边的第二席上却仍旧空着。
不知道史宇到底是请了什幺人,居然到现在还不到,未免是拂了史家的面子了。正在思量间,外面的仆人已经报起——
“禾子庄季庄主到。”
满座喧哗立成绝响,看来不只是一个人好奇禾子庄庄主的真实面目,他们更是第一次知道禾子庄的庄主姓季,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史家的宴会上,看来是史夫人的面子够大。
但所有的惊异都不及上官飞烟,她从来不知道禾子庄庄主也姓季,和那个人一模一样,会是他吗?怎幺可能?
一直到她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男人瘦削修长的身子,不由愣住,任淡淡的水雾弥漫上自己的眼。仅仅是一眼,已是过尽千山,暮日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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