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公孙-睁开眼睛时,不知已是什么时刻。只知道室内幽幽暗暗的,空气挺闷的。天空似乎很低,压得人仿佛透不过气来,原来是场春雨,又一阵闷雷传来,看来他是让这声音吵醒的。惊蛰了,该是种桑苗的时刻吧?待到谷雨之时,就会有嫩绿的桑叶长出……看来今年又是一个丰收的年。
公孙-稍微挪动一下身子,一股刺痛便由身下往上传,让他又闭了闭眼。他感觉的出昨夜拥着自己的体温已不在,翻个身,他眷恋地汲取残留在锦被上的男性气息。酸涩的眼眸微开,那抹身影果然已不在。不知他一大清早的,上哪儿去了?
昨晚的记忆还在,从身上传来的痛感让他知道这并不是梦,虽然很痛,但他心甘情愿。
忆及昨晚的疯狂,公孙-脸上又飞上两朵红霞,心跳也急速的跳动起来。
原来,这真是对一个人心动的感觉,而不是因为风寒什么的。他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独孤扬的?那双带笑的眼和微勾的薄唇,温柔的言语和体贴的包容,由着自己胡闹乱发脾气,还不计前嫌三番两次救了他。虽然独孤扬有时真是好色得让人生气,在床上也狂热得不懂温柔,但……他就是喜欢他的拥抱,令人充满安全感,仿佛什么事都不用再去烦心似的。
不对啊!那……姐姐的仇该怎么办?他就这样爱上这个仇人?不过……也许并不是他害死姐姐的啊,要不,独孤扬怎么会这么好心的救了他?
等会儿,再平心静气的向他问问吧!
"少爷。"刘总管在房门外轻声敲门,"魏家父子带着礼来向你陪罪,你要见他们吗?"
想到那两个人惊惶失措的表情,就让刘总管窃笑不已。之前大小姐在时,还没这般舒坦过,但这回可是二王爷作主,瞧他们俩又跪又磕头的,真是痛快!
"叫他们滚出门外,别来烦我。"公孙-勉强支起倦累的身子开始着衣。
虽然魏缺始终没有得逞,但想到昨日,还是一肚子闷气。
"好的。"刘总管领了命就向大门走去。
哈!他要给公孙家上上下下的人各一支扫把,用力将那两人扫出门去!
待公孙-现身在大厅时,讨厌的家伙已不在了。
"刘叔,现在什么时候了?"公孙-看着满桌的菜肴,估算自己这一觉是睡了多久。
"回少爷,已是午时了。"
原来已到用午膳的时刻了,想来是绵绵阴雨,让他连天亮了都不晓得。
"二王爷呢?快去请他来用膳。"提到独孤扬,让公孙-不由得脸一红。一夕之间的关系转变,他待会儿要怎样自然的面对他?
"二王爷?"刘总管狐疑的看向公孙-,"他不是在早上就离去了吗?"他还以为是公孙-允他走的,毕竟二王爷是公孙家的大恩人,有多少仇也都抵销了。
"什么?"公孙-抬起头,呆了呆。
"不是少爷你放他走的吗?二王爷还到大小姐的坟上吊祭后才走。他昨日救了我们,肯定不是害死大小姐的元凶。"大概是大小姐重病之时,胡言乱语的吧!
走?他为什么走?为什么在抱过自己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公孙-猛然推开椅子,马上向公孙芳华的墓地奔去。当他到时,坟已被人挖开,一条长长的地道赫然出现在底下,公孙-愣住了。
"少爷,你的伞啊!"
刘总管拿了纸伞追来,替公孙-撑上。当他看见公孙芳华被挖开的坟底下竟有条地道时,也愣住了。
"大小姐的坟怎么会……"
公孙芳华生前嘱咐墓地要选在这里,但下葬时也没见这条地道啊。
"刘叔,我要下去看看。"公孙-轻声说道,声音有些颤抖。这一切,该不会只是个骗局,而自己就是那个在骗局中被要得团团转的人吧?
"少爷,你等等,我回去拿盏灯笼。"刘总管将伞递给木然的公孙-,连忙冒着雨奔回宅院去取灯笼。
等他回来时,公孙-却也不见了。
看了下地上通往地道的泥印,刘总管叹口气,也跟着走入,"真是的,少爷怎么不等等我?"这大少爷,老是这么冲动,也不怕里头有什么怪东西吗?
不过,这地道里头并没有奇怪的怪物,昏暗的灯光照在漆黑的地道墙壁上,自己的人影反而比较像鬼怪。走了一阵子,外头的雨声越听越分明,再转个弯,刘总管赫然发现自己已在苏州城外了。
只见公孙-穿着一袭单薄的丝衣站在雨中,纸伞早被他扔到一旁。
刘总管连忙将它拾起,又替公孙-撑上,"少爷,你这样会感染风寒的。"
公孙-不语,依旧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伫立在雨中。
"不过,看这情况,也许大小姐真的没死,而二王爷也不是凶手。"刘总管庆幸地笑道。他就知道,二王爷救了公孙家,怎么会是害死大小姐的凶手?不过,就不知大小姐现在人在哪里,又为什么要装病而死?
"刘叔……"冷得发白的唇终于张了开,公孙-的声音虚弱得令人担心,"从头到尾,就是我一个人傻傻的被骗了吗?"
公孙-漆黑的眸子除了浓浓的哀凄,读不出任何高兴的情绪,"不只是姐姐,还有他……告诉我,他是认真的,而不是故意要这样一走了之……"公孙-看向一脸担忧的刘总管,发现自己脸上一热,泪水已无声沿着脸庞滑落。
"少爷……"刘总管正要问清楚公孙-话中的意思,就见公孙-脸色一白,缓缓地向后倒去。
"少爷!"
公孙-生了场大病。
这场病急得全宅子中的奴仆忙得进进出出,不断抓着大夫问东问西的,只差没将大夫的耳朵问到长茧。
这期间,出入最勤快的,还是那个魏缺。
毕竟他是真心喜欢公孙-,虽然之前的手段下流了些,他仍是不愿放弃这个他自小爱恋的人。
公孙-因为身子不适,在赶走他几次后,也就懒得搭理,任由他守在床沿,反正有刘叔盯着,也不怕他乱来。
"小-,来喝药,小心烫口。"魏缺笨手笨脚地捧着熬好的药,递到公孙-嘴边。
"魏缺……"公孙-叹了口气,"你多花些时间去陪你家中的小妾,别来管我了。"
"放心,她们不敢对你争风吃醋的。"魏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快喝了吧!"
公孙-无奈地翻翻白眼,伸手接过已不烫手的药碗,"我不会喜欢上你的。"他摇摇头,"就算你再怎么对我好,我还是不会爱你的,我们顶多只能做朋友。"他还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只见魏缺神色黯然,但不一会儿,还是强打起精神笑了笑,"没关系,让我们从朋友开始当起。"然后,他还是会有机会的。
听出魏缺话中的意思,公孙-只能重重的叹口气,喝尽碗里的药,不再说话同样的坚持,为什么另一个人就是做不到……
瞪着意外出现的访客,独孤静颇感讶异的挑挑眉。
"真是稀客。"他漂亮的薄唇弯了弯,算是向对方表示欢迎,"原来你还有命回京城来。"
这就是对久违的兄长所说的第一句话?这家伙冷淡的个性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那家伙呢?"独孤扬没好气地问道。会绕到静王府来,就是想看看传言中的那小子。
独孤静沉默了,他知道兄长风流的个性,更知道他惑人的魅力。虽说他从不碰男人,但自己还是得谨慎点,免得小-被他吞了。思量既定,独孤静忽然绽出一抹美艳的笑容,看得独孤扬浑身起鸡皮疙瘩。
"二皇兄远道而来,让小弟为你设宴,咱们兄弟俩好好聚聚吧!"他一反常态热络地说道,更起身招来下人。
怎么,这么保护他啊?是怕被他吃了不成?独孤扬没好气地在心中咕哝,他就这么没节操吗?
一直到用完晚膳,独孤扬仍是没见着韦浩-,不过,很稀奇的,戚光昊那家伙倒是现身了。三人久未聚首,自是畅快的聊了起来。
"事情解决了?"戚光昊好奇的问独孤扬。
"差不多。"当挖开公孙芳华的墓穴,瞧见那条直通城外的地道时,就已猜到七八分,剩下的就是将这老奸巨猾的女人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
"王爷。"如玉忽然现身在大厅,"韦公子在闹脾气呢。"她悄声向独孤静说道。
韦浩-知道戚光昊来了,吵着要出来和他聊聊,却被独孤静莫名其妙地下了禁足令,自是怒气大起。
闻言,独孤静马上起身,"你们聊聊,我去去就回。"
独孤扬见状,马上也偷偷跟了过去。真是稀奇,独孤静竟然如此在乎一个人,他一定要瞧瞧他的庐山真面目。
走在静王府的后园石径上,只见独孤静迅速地消失在树丛后。他疾奔的样子,惹得在后头跟着的独孤扬暗笑出声。这个万事不关心的三弟,何时变得这般行色匆匆,只为急着去安抚他的情人?
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表现?让原本不起涟漪的心整个都晃荡起来?
独孤扬跟着弯过树丛,想要追上独孤静,却和迎面奔来的人影撞个满怀。
"好痛!"
呼痛声传来,独孤扬也晃了下,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看向跌坐在地的人。
"你走路是不长眼睛啊?"韦浩-看对方是自己未曾见过的家伙,脾气更是不好,"撞了人不会道歉啊?"他正在气头上,谁惹到他谁就倒霉!
谁教独孤静莫名其妙地不准他出房。拜托!他自四川回来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又听到戚光昊来了的消息,正开心着想与他叙旧,却不知所以的被独孤静阻扰,所以他才央求如玉帮他演了这出戏,好让他有机会溜出来。谁知,竟被个陌生家伙撞个满怀。真是讨厌,等会儿要是独孤静追来就惨了。
独孤扬讶然地看向满面怒容的韦浩-,在看见他那头奇异的头发时,心中已经有谱。这家伙……长得是很可爱没错,但比起公孙-可差了一截。不知道他是哪一点吸引了独孤静?他倒想看看。
"真是抱歉!"独孤扬笑了笑,伸手要扶起韦浩-,"你可有受伤?"
看独孤扬这么笑容可鞠的道歉,韦浩-才平缓心中的怒气,伸出手让对方将他拉起。
谁知道,对方竟一用力,将他扯入他的怀中。
"做什么?"韦浩-下意识的用力挣扎,"你莫名其妙……"他努力想挣脱,可是不知为什么,腰让这个男人一碰,就虚软得便不上力。
"你叫韦浩-?"独孤扬将他揽得更加靠近自己,惑人的挑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
"我叫什么干你屁事!"韦浩-气得想咬独孤扬,却让对方逼进的脸吓得不敢动弹,只能努力用眼神警告对方别乱来。
望向韦浩-让怒气沾染的益发晶亮的双眸,独孤扬仿佛在其中看见另一个人的身影……又想起公孙-了!该死!他为什么老是惦着他?
他心里烦闷,索性逗起怀中的韦浩-来。
"当然关我的事啊。"独孤扬唇角微勾,向韦浩-绽放致命的热力,"我是独孤静的二哥,自己弟弟的小媳妇怎能不见见?"
"谁、谁是他老婆!"韦浩-涨红一张脸,大声驳斥,"我又不是女人!"
他对这件事可是敏感得紧,只要想起上回扮女装,而独孤静又老爱拿这件事糗他,他就羞愤得想一头撞死。
"的确不是,不过……"独孤扬笑得极为下流,"你们做过那档事了,不是吗?三皇弟不给你个名分怎么行?"
咦?名分?古人这么先进吗?他记得在台湾,同性恋是不能结婚的,怎么这个朝代却可以?难道是独孤焰哪个时候所颁的法令?
韦浩-一时间让独孤扬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只是眨着双大眼用力思考,连独孤扬何时将两人的距离缩得只剩一个手指头都不知道。
独孤扬轻声笑着,"独孤静自小和我是最亲的了,他那些让你欲仙欲死的功夫,可都是我教他的。不过再怎么学,也只学了个七八成,怎么比得上我这个师父呢?"
韦浩-瞪大双眼看着独孤扬,一副见鬼的表情——这家伙在说什么?
独孤扬无视韦浩-的呆愣,只是在他耳边轻吹一口气,"想不想……试试看?"
耳边被热气搔拂过,韦浩-敏感地颤了下,下意识的往后退,却还是逃不出独孤扬的禁锢。
"有感觉?"独孤扬非常了解,又一手轻挑地抬起韦浩-的下巴,"那么接个吻如何?"
什么……什么!谁要和这种家伙接吻啊?
"你这混蛋,放开我!"韦浩-拼了命的伸手推拒独孤扬硬凑上来的唇,急得哇哇大叫,"我不要,放开我!"
那只横在他腰上的手略一施力,不知为什么,韦浩-连手都无力垂下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身功夫却老是在这时代中吃亏?老是要扮演着抵抗色狼的可怜角色?他不要啊!
韦浩-拼命将头往后仰,可是独孤扬那张带着下流笑意的脸还是不断接近。谁来告诉他,独孤家的人怎么都那么爱和他作对?独孤焰是个讨人厌的家伙,而独孤扬是个下流的无赖!
他不管了,丢脸就丢脸,他要叫了!
"独孤静、独孤静!"韦浩-开始放声尖叫。
"二皇兄,你是不是要我在这里上演逆伦-亲的戏码?"森冷若冰的声音在独孤扬身后响起,他一回头,就看见神色覆上一层寒霜的独孤静,正瞪视着自己。
唷,生气了?独孤扬挺干脆的松开手放开韦浩。
韦浩-察觉那只手一离开自己的腰,原本丧失的力气就全回来了,他一溜烟的跑到独孤静身后,探出一颗头瞪着独孤扬。
"没事吧?"独孤静将韦浩-自身后拉出,不断扫视他的脸,"要你别出来,就是不听话。"他皱眉念道。
"谁知道你二哥是个变态!"韦浩-没好气的嘟哝着,又回头给了独孤扬一个大白眼。
"开个玩笑而已啊!"独孤扬仿佛没接收到韦浩-的白眼,轻松地笑着。
不过,显然另外两人都不相信,因为他又接收到两人的怒视。
"若你没事干,就请自便。"独孤静口气极为冰冷地直接下逐客令。
但是对方却完全没被吓退,独孤扬当作没听见这句话似的,就耸耸肩往回走,毕竟他可还没玩够,心情也还没变好呢!
"我回去和戚光昊喝酒,晚点借你东厢的房间住一宿,就是我来时常睡的那一间。"独孤扬回过头来,戏谑地一笑,"对了,别忘了叫如玉去打扫一下。"
他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
"讨厌鬼!"韦浩-忍不住啐道。他比独孤焰还讨人厌!
夜晚,众鸟归巢,万籁无声,只剩房内爱人的低语。
"可以吗?小-?"独孤静低哑的嗓音回荡在阒静的房内,让听的人脸红心跳。
"可是……你二哥就在隔壁。"韦浩-涨红着脸推拒。平常东厢都没什么人的,要不就是住得极远,怎知这一次独孤扬好死不死就睡在隔壁。
"别理他。"独孤静才不管这么多。独孤扬应该没有无聊到这种地步,跑来打扰他们。
"可是……"韦浩-还打算要说些什么,嘴就被嫌多话似的吻住了。
不断交换着黏腻的吻,原先所有的顾虑也都被抛到脑后去,韦浩-由着独孤静将自己放躺在床上,主动伸手环上他的颈……
"唉……"一声叹息在窗边响起。
房内的人却像是没有听见般,仍未放开彼此。
"唉……唉……"两声叹息在窗边响起。
这时候,房内有人终于有了反应。
"静,外面……"韦浩-首先发出疑惑,要独孤静停下。
可是,正在兴头上的独孤静哪里肯因为这样的事就停止?他依旧炽烈地吻着韦浩-的每个敏感点,要撩拨起他的欲念,更动手解开韦浩-的衣带。
"唔……别这样……"韦浩-的确被独孤静挑逗得心荡神驰,可是他还是很在意外头的声音。不知是谁在那里叹气?
"唉,真是有了新欢忘旧爱啊!"
这一次,韦浩-可听分明了,原来又是独孤扬那个无聊的家伙!
独孤静也停下动作,看向声音来处。
这时,那道叹息似的声音又响起,"红绣楼的朝云、栖凤院的香兰……瞧她们望穿秋水,却已等不到静王爷的宠爱……"
接着,独孤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也对,喜新厌旧乃人之常情嘛,就不知这一次,可怜的浩-会在哪个时候也成了个深闺怨妇……我真是替他担忧啊!我那三皇弟,连我这个二皇兄都对他没什么信心,唉……"这一次,他的尾音拖得老长,好象真的是深感同情。
这家伙在说什么?
这一回,独孤静可不再默不作声了,他寒着脸下了床,踩着大步走向窗边,用力推开窗户。
"你这家伙!"他咬牙切齿的瞪着满脸无辜的独孤扬,"你在胡说什么!"
居然将他讲成像他一般风流,还扯出那些已不存在的过去,谁像他一样喜新厌旧啊!况且,若小-真的当真的话……
他心下一颤,连忙转回头看向韦浩-,果不其然的对上他怨怼的眼眸。
天啊!独孤静开了闭眼,头痛地回头向独孤扬大吼:"滚!现在、立刻、马上!"
独孤扬是吃饱了没事干吗?为什么到这里胡来捣乱!
这一回,他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安抚得了爱吃醋的小-,唉!他也要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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