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后。
“天翔,你和萱萱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唐飞有些不满。身为男人,他理解任天翔。年轻的时候他也疯狂地爱过一个女人——唐萱萱的母亲。身为男人,他也经历了在爱情和事业之间艰难的选择。可是现在又另当别论。他同意任天翔和唐萱萱的婚事,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任天翔是年轻一代里最优秀的领导者。虽然他的狠辣在道上是出名的,但能拉拢到他,让他成为自己的一把刀,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这个后辈竟然为了他的女人把婚期一拖再拖,他的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伯父,我实在是……”
“我知道你还在想那个女人。但是你想一想,天翔,为别的女人不和我的女儿结婚,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再说,你找到她又能怎么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我忍心看她受你冷落?萱萱喜欢你,也是有个限度的。她会愿意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她一向骄纵惯了,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万一你们分开了,我哪里还好意思帮一个抛弃我女儿的人?”
任天翔明白唐飞的威胁。现在他有些后悔用联姻的方式解决危机了,虽然他与唐萱萱订婚的消息传出后,原来蠢蠢欲动的敌人暂时停止了与他的对抗。可是随着他婚期的拖延,那些人又不安分起来。他苦涩地想,与唐萱萱订婚的唯一好处,可能就是赢得了较为充裕的布置时间,但是也给他带来最大的威胁——唐飞的势力急剧膨胀。他不得不暗中防备。
或者,在这桩婚姻里,他还赢得了另外一个好处:至少他明白了楚槿对他的真心。
想到楚槿,他更加烦闷。他不能委屈楚槿,但是他也不能放弃与唐萱萱的婚姻。“好,伯父。我尽快与萱萱结婚。但是我不会放弃寻找楚槿。不是这个女人的问题,而是她还怀着我的孩子。”
“这件事你还是问问萱萱的意见。”话虽然这么说,他心里可是很不高兴。如果楚槿生的孩子是个女孩也就罢了,如果是个男孩……
“我还是问一下您比较好。”
“萱萱同意,我就无话可说。有时候,她对你都比对我这个辛辛苦苦把她养大的爹还要好。女生向外啊!”他选择任天翔做女婿也是不得已的事。道上人虽多,他女儿看上的不多,他看上的也不多,唯一他和女儿共同看上的任天翔还不怎么好搞定。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任天翔简简单单地就被他们摆平了,他也不见得会看上他。
“那我就放心了。其实,萱萱也很听您的话。”
“算了,自己的女儿自己还能不了解?天翔,”唐飞语重心长,“如果你对不起她,我可不会饶了你!”
任天翔但笑不语,心里却想除了楚槿,世上怕是再也没有女人让他动心了。而唐萱萱,无论她对他怎么好,始终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两周后,任天翔和唐萱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他通知了楚榆,楚榆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令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他没有告诉凯和欧内斯特,可是就在他结婚的第三天,凯竟然从罗马赶到中国。不过,她是以一家国际软件公司的代表身份来与他谈生意的——至少表面上看如此。
任天翔在办公室里接见了她。
凯开门见山,“我来见你不是为了生意。”
“我知道你为了槿。”
“你新婚。”
“所以?”
“你打算怎么处理槿和孩子?”
“你有她的消息?”
“回答我的问题。”
任天翔耸肩,“这是我的私人问题,你无权过问。”
“你视前途胜过槿。”
不,你大错特错了。任天翔心里说,我视槿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不管她是否理解。他说:“凯,我尊重你是因为你照顾过槿,但是如果你多管闲事,我就不会再对你这么客气。”
凯冷笑,“我也告诉你,我容忍你是因为你是槿的爱人,是槿的孩子的父亲。我想无论你的势力如何庞大,你毕竟是血肉之躯。你以为你能逃过黑天使的追杀?”
“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用黑天使?”据传,黑天使是世界头号杀手,动作利落干净,从无失手。可是黑天使一向独来独往,别说样貌,就是连性别都没有人知道。
“她值得。”凯面无表情,“如果你仍然对槿这么不负责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任天翔嗤之以鼻,“黑天使向来只求结果,绝不浪费时间,而且很有原则。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能让她破例……”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脸色有些变了,“你是黑天使?”看来他真是太大意了。一直以来他以为凯的身份能如此保密,只因为她是胡里奥家族的大小姐,原来她还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黑天使!
凯傲然道:“不错。为了槿,黑天使可以破例。”
任天翔深吸口气,“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对槿的事我仍然坚持自己的计划。你想怎么报复我,随便,只要你不怕槿伤心。”和凯打交道,他的优势就是楚槿对他的爱。虽然很卑鄙,但是百试不爽。
凯的脸色变了变,竟没再说话。
任天翔放缓语气:“你来中国不仅仅是为了威胁我吧?”
“我很想那么做,不过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是胡里奥家族的人,还是欧内斯特的妹妹。是他派我来与你交易的。”
“什么交易?”
“他帮助你解决问题,你把槿让给他。”
“看来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人不止我一个嘛!不过,你同意他的计划?”
“反正槿的性取向很正常,她是绝对不会再爱上我的。但是如果她能成为我的亲人,我接近她的机会不就更多了吗?”
“我真是服了你们兄妹。”任天翔收起嬉笑的神色,“但是请你转告令兄,无论他出什么样的价格,我也不会同意这桩交易。在我眼里,槿是无价之宝。”
“但是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就是槿不在你的掌控范围。”
“我承认你们比我有影响力,人手上比我占优势,但是我比你们了解槿,而且只有我才有她想要的东西。”任天翔在凯的面前毫不示弱。
凯有几分恼怒,将手中的文件夹重重地丢到办公桌上:“这是公司的合作案。你如果有兴趣,就与我的助手联系,再见。”
任大翔拉开窗帘,让灿烂的阳光流入室内。骤然而起的微尘在空气中勾勒出阳光的形状。他脱去外套,开始打扫。
当初楚槿走得匆忙,许多事都是由任天翔自己处理的。他把房子留了下来,连家具都保持原来的模样。楚槿来不及收拾的衣服、书籍也全在。楚槿在旧金山居住的那段时间他还来过几次,楚槿离开后他来的次数更频繁。这里每一处都有她的气息和影子,他每次来,都坐上几个小时,或者小睡一会。在这个小小的斗室之中,觉得楚槿就在他身边,回去之后总是能精神百倍。
他打扫完,就到卧室里坐下,抱着那个他送给她的巨型布偶,端详着它的眉目口鼻,想象着楚槿抱着它,把脸贴在它柔软的身体上,手指轻轻抚摸着它。他坐着想着,不知不觉之间室内已经昏暗得不能视物。他在床上躺下,闭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他。摸索着打开手机,听到的是唐萱萱的声音:“天翔,你现在在哪里?”
他口齿不清,“有事吗?”
“你在干什么?我听不清楚你说话。”
“噢,我刚刚看着文件竟然睡着了。”
“你工作很忙?”
“还可以应付。你说有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他可以想象她急于讨好他的神情,“你这两天都不回来,也不说你去哪,我很……很担心你。”
“对不起,萱,我真的不是有意在新婚就冷落你。我真的是忙不过来。等过了这一阵,我一定和你到欧洲补度蜜月。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对他的软语温存,她从来只会投降,又想到新婚之夜他的缠绵体贴,就更是不会抱怨了。她迟疑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都是生意上的事,说了你不明白,还烦,所以我就没告诉你。乖,不要瞎猜,你应该知道我很疼你的呀!”
“我知道。可是你告诉我一些事,我说不定还能帮上你的忙。你知道爸爸……”她停下来不说了。
任天翔心头一阵揪紧。他实在不应该在新婚就冷落唐萱萱,无论他有多好的理由都不行。唐飞会以为他是故意的,会对他不利。他问:“萱,告诉我你爸爸怎么啦?”
唐萱萱犹豫一阵才说:“前两天我听到爸爸和另外一个人在书房说话,好像……好像说要教训你什么的。翔,你和爸爸有什么矛盾还是快点解决,好吗?不然我……”
任天翔又是一惊。他知道唐飞和他联姻未必有好心,不过他还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和别人联系上。他赶紧道:“你爸爸知道你听到他们的对话吗?”
“他不知道。”
任天翔松口气,“不知道就好。萱,我不想让你在我和你爸爸之间为难,所以不要对你爸爸说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了,也不要让他知道你知道我们之间的矛盾,不然你爸爸会生气,说不定你还会有危险。不要让我担心你,知道吗?”
任天翔对唐萱萱向来冷冷淡。虽然唐萱萱知道他和楚槿之间的纠葛,可因为他的一往情深她更喜欢他。任天翔对她稍有温存,她就觉得幸福,现在她简直就是受宠若惊,“我也不想你有意外。”
“放心,我会和你爸爸好好相处,毕竟他是你爸爸,也是我的亲人呀!乖,现在很晚了,你还是早点睡吧,我希望明天能把漂漂亮亮的你接回来。我可不想看到你的黑眼圈。”他依然是柔情似水的口气。
“翔,你一定要好好的。”她仍然不放心。
任天翔挂了电话,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没有想到唐飞竟然在把女儿嫁给他之后,还妄图吞并他。想到唐萱萱,他有几分愧疚。对这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女孩,他无法报以同样的深情,还要利用她的感情对付疼爱她的父亲。虽然与他一向为人的准则不相违背,却有些心虚。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老了,还是被爱情感化?
楚槿哄孩子睡着之后,到隔壁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到澳大利亚后,刚开始一段时间她什么也没做,因为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生过孩子后,她觉得空虚得难受,就通过网络寻找了一份工作,是为一家杂志社写游记。虽然薪水不是很高,可是还能维持她和孩子的生活。
不过,今天的工作显然不顺利。她刚打了几行字,忽然发现电脑竟然不再受自己控制,自行操作起来——她的信箱被打开,里面的新邮件也打开。
槿:
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让我担心得要死。不要生气,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楚槿一看,就知道发邮件的人是任天翔。虽然凯、小榆、任天翔现在都精通电脑,不过她一直以来写文章用的都是笔名,而有可能知道这个名字的只有任天翔。但是她虽然知道他一向精通电脑,竟然没有料到他的水平高明至此,还能通过网络找到她。可是她看到信件,却是心惊:他知不知道他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忽然之间她明白了一件事。虽然任天翔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她还是明白了。如果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放弃生命和前途,除了爱,还能是什么?
正在开会的欧内斯特忽然有种心神不安的感觉。果然,会议刚刚结束,就有手下禀报有位女士在他的办公室等他。
“有预约吗?”他一边急匆匆地走向办公室一边问。
“没有,不过她是大小姐让人带来的。”
凯!那一定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自己办公室,推开门,看到楚槿正在逗弄怀中的婴儿。
见他进来,楚槿微笑道:“欧内斯特,好久不见。”
欧内斯特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心神道:“好久不见,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吧?”他顺手带上门。走到楚槿身边,看着那个瞪着黑漆漆的眼睛瞅他的孩子,捏一下他粉嫩的脸颊,“你的孩子?”
“是啊,很漂亮,是不是?”楚槿的温柔里多了母性的光辉,“怀孕的时候觉得很辛苦,可是看他生下来后可爱的样子,觉得什么苦都值得。”
“是很漂亮。槿,你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不觉得辛苦?我以前说过的话现在还有效。”
“欧内斯特,我以为你不是固执的人,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想得到我爱的女人,也没有错呀!何况,现在孩子的父亲已经结婚了。”
楚槿脸上并无怨怼,“我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可是这和我继续爱他也不矛盾。”
欧内斯特想尖叫,“他抛下你和别的女人结婚,你不觉得委屈?”
楚槿拨开孩子抓向她长发的小手,道:“这正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你想让我对付他?”
楚槿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我救过你,你是不是应该为我办一件事呢?我不是很了解你们的规矩,不过《教父》里是这样演的,我想不会差很多吧?”
欧内斯特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却还是不动声色,“是的。”
楚槿道:“欧内斯特,我不想让别人说你仅仅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我只希望你看在我救过你一次的情分上,帮助孩子的父亲走出困境。”
欧内斯特缓缓道:“槿,这是一件需要金钱和时间的事。”
“我知道。可是,我还想告诉你,这并不仅仅是帮忙,还是生意。”
欧内斯特挑挑眉,“请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能帮他渡过难关,他会是你事业上的伙伴。你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远东地区的市场。”
“这笔投资太冒险。”
“任何投资都有风险,相对大一些的风险也代表高回报,不是吗?”
欧内斯特不置可否地问:“槿,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帮他。”
楚槿微微一笑,“这是因为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我们彼此相爱。”
欧内斯特盯了她很久,才道:“有时我真的无法理解东方人的思维。你爱他,在他结婚之前不争取,却在他结婚之后去帮助他。槿,我该把这看成你的愚蠢,还是你的宽大?”
“你会帮助他吗?”
“你为什么在知道他要结婚之后离家出走?”言下之意就是不肯帮助情敌。
楚槿耐心解释:“我说过,这不仅仅是个人情。”
“如果说是生息,我宁愿他们保持战乱状态,鹬蚌相争,我坐收渔翁之利。对了,他是怎么找到你的?我动用了许多人手和交情,都没有找到你。”欧内斯特看她抱孩子累了,就接过孩子。他一点也不怕生,格格直笑。
“因为他了解我的习惯。”楚槿轻描淡写。欧内斯特不帮她,她自然无法强迫,因此而翻脸更不符合她一向为人的原则。
“也许我该学习一下中文,看看你的脑袋里都装了什么,要怎样才能讨你欢心。孩子有名字吗?”
“没有,我等他父亲给取。”
“槿,或许你可以考虑我做孩子的教父。”他建议。
“孩子现在还小,等他以后决定做什么时再说吧!我不想让他卷入你们的圈子,这样已经够让我提心吊胆了,你还以为我真的不害怕呀?”
欧内斯特笑笑,岔开话题。
初秋八月。
任天翔在葡萄架下喝茶,看着远处的山景,神思恍惚。八年前的今天,他与楚槿初次见面。但是他们却好像认识了很久。想到楚槿和他们的孩子,他心里就禁不住充满柔柔的,暖暖的液体。可是,快一年了,他都没有见过她,连她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他真的好想念他们……
通向天台的门“砰”的一声打开,唐萱萱哀苦的声音冲入他的耳膜:“翔,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翔,你说话呀,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任天翔扶住扑到他面前哭得涕泪满面的女人,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取出她手里紧捏的两张纸,低声说:“萱萱,你不要哭好吗?你哭得我心里难受。”
唐萱萱抽抽噎噎地说:“为什么,翔,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为什么……”
“好了,不要哭了,你这个样子好丑,丑得我都不敢认了。”
他为她拭去泪水,“我们好好说话,不要哭。”
唐萱萱止住抽噎问:“翔,是我做得不好吗?还是你嫌弃我?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任天翔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傻孩子,我怎么会嫌弃你?”
“我……我和你结婚时不是处女。”唐萱萱脸涨得通红,“我以前贪玩,认识你之后我真的很后悔。如果知道将来嫁的人是你,我一定……不,我只要你。”
“我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个?我也不是专一的男人,结婚前不是一样花天酒地?”
唐萱萱在任天翔的抚慰下情绪逐渐缓和,只是还有些激动,“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任天翔叹口气,道:“其实与你离婚,不是你我之间的问题。”
“是不是那个女人回来找你?”
“你以为她会回来?我不顾及她,但是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流落在外。要是我和你有个孩子,你父亲就不会这么看我不顺眼,我们就不会离婚了。”
唐萱萱想到她上次偷听到的谈话,不禁急忙问:“是不是我爸爸和你有矛盾?翔,我去跟爸爸谈,让他不要跟你为难。他很疼我,一定会听我的话的。”
“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任天翔拉起她,抱她坐到自己怀里,说:“我不想让你在我和你爸爸之间为难,所以我还是和你离婚比较好。这样,我能放开手脚。如果你父亲输了,我不会拿他怎么样,只要他服我,他还能保住他原来的地盘和人马。那时我们再复婚,他可就没话说了。如果我输了,我就认了,以后你能遇上中意的人,就和他在一起吧。”
她偎到他肩上,“我不会离婚,如果爸爸真要害你,我和他拼命。”
“萱萱,你还小,很多事你还不了解,特别是人性。男人是具有侵略性的动物,总是在追求更大的成功和利益。而这种征服有时会变成一种惯性。有些时候你即使不想这样做,局势也会逼你这么做。所以你父亲对付我,我并不怨恨他。我想也许等到我的力量足够强大,我也会想吞并你父亲的势力。这是人性丑陋的一面,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我不想看你毁在不值得的事情上。”
唐萱萱睁大迷惑的眼睛,“翔,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举个例子,知道雪崩吗?”他心里却想,如果此刻他怀里抱的是楚槿,她绝不会问这个蠢问题。他说的所谓道理,楚槿有时候比他都明白。
唐萱萱点点头,“在电影里看过。”
“道理是一样的。当一个小雪球从山顶滚下时,它可能想不到它会酿成的灾祸。当它形成一定规模可是想要停下来时,它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而且,任何力量都控制不住它了。”
唐萱萱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因此,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冲突是无法避免的,你不能成为这场无谓争执的牺牲品,所以你还是和我离婚比较好。”任天翔耐心解释,又把两张他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到唐萱萱手中。
“翔,我的确不是很聪明,有些事我也确实不明白,可是只要你和我离婚,我爸爸不是就有理由找你的麻烦了吗?”
我要的正是你父亲的首先开战,任天翔暗想。但是他却说:“拿你当挡箭牌,会让我觉得很难堪,一个男人是不应该躲在女人身后的。”
唐萱萱眼里含满泪,“你就是不要我!”
“对不起。”他做出一副很沉痛的表情。
“你爱没爱过我?翔,你告诉我,我们结婚,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为我,还是为了得到我爸爸的帮助?”
“萱萱,和你结婚当然是为了你呀!不过,如果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能让你和我离婚,我会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他的确是从来没有爱过她。
“你……”唐萱萱犹疑着,“你一直爱着她吗?”
“她是谁?”任天翔明知故问。
“楚槿。”不知道她的名字很难。任天翔对女人的态度一向是可有可无,楚槿却让他频频破例。
“你知道她把我甩了。”他说话的口气好像很气愤,很不愿意提起——因为楚槿让他没面子。
“可是你还爱她。”唐萱萱绝望地发现任天翔提起楚槿的时候并没有生气,只是因为她让他没面子,不是其他,例如仇恨。如果她被别人抛弃,她会恨死他,甚至会挖空心思报复他。
任天翔笑笑道:“萱萱,你似乎从来不了解我。我是个克制的人。如果理智与感情发生冲突,我的选择绝对是遵从理智。
无论我现在爱不爱她,我都不会恨她。恨一个人需要太多的力量和时间,会影响我去处理其他事。我还是心平气和地接受事实比较好。”
“那么你和我结婚也只是遵从理智而不是因为你爱我。”
“萱萱,不要误解我的话。我的意思是当感情和理智发生冲突时我才会遵从理智,如果根本没有冲突,我就很自然地遵从感情了。”
“可是,你还是要和我离婚……”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贱,明知人家不爱我,还要死气白赖地和人结婚,离婚不是很自然吗?好,翔,我成全你,和你离婚,我希望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你能在和我爸爸的战争中取胜,你一定要来娶我,不然我恨你一辈子。”她站起来,抓起两张离婚协议书,呜咽着跑开了。
任天翔长吁口气。
第一步计划顺利实施。
“天翔,你准备过河拆桥?”唐飞阴沉着脸对依旧悠闲地喝咖啡的任天翔说。
“伯父,合则来不合则散,夫妻本来就是这样的。”他欣赏着江城的夜景。在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物上喝咖啡真是享受,不但有美味的咖啡,还有美丽的夜景。
唐飞打断了他,“可你从来没有把萱萱当妻子看。”
“你要是好好把我当女婿,我就会好好把萱萱当妻子。”
唐飞噎住,脸色变了又变。本以为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不过现在看来……
“无话可说了吗?如果追究起来,还是你毁了我和萱萱的婚姻。”他没有生气的模样,也没有翻脸的预兆,语气平和得仿佛在和一个邻居说“今天天气真好”,“楚槿离开让我很抬不起头了,我也没有再找她的打算。我爱她,如果她不想在我身边,我就放她自由,反正萱萱很爱我,我和一个爱我的人生活在一起并没有不好。我希望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和她过完下辈子。我爱不爱她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她很爱我,我即使不爱她也会好好待她,看在你帮我的面子上好好待她。可是你却在高龙的拉拢下准备对付我,想借助我和萱萱的婚姻使我在死后把名下的财产全都留给她,然后转到你手里。伯父,依你现在的势力,有必要再把我弄下去吗?我看在你帮我的分上,看在你是萱萱的分上,说不定以后是我孩子的外公的分上,我还能和你为难吗?你和我联手,怎么不比和高龙那个老头子联手强?道上谁还能和我们俩过不去?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有恩不一定报恩,有仇却是一定要报仇的。”
唐飞脸色铁青,“你怎么知道的?你监视我?”
“萱萱无意中听到的。”
“她对你倒好。”
“当然,她爱我嘛!不过她知道的东西很少,其他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查的。萱萱和你我的恩怨无关,把她拉下水就太不道义了,所以我还是跟她离婚比较好。你今天跑来兴师问罪,不觉得师出无名吗?”任天翔搅着咖啡,悠闲地再放入一粒方糖。
他不怕与唐飞翻脸,反正现在唐飞在他的地盘上,没带多少人,在这里更是孤身一人。无论以前他有多好的身手,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也把他养坏了。
唐飞也深知他的处境,只得冷笑道:“你当初求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目中无人。”
“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不是也没有那时高高在上?伯父,我还有一句话,就是你现在停手,接下来我什么都不说,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不过如果你一意孤行,做晚辈的也不好拂了您的雅兴,只好继续陪您玩下去。”
唐飞恼羞成怒,“任老头怎么会养了你这样一个不是东西的儿子?”
“义父倒没怎么教我,我这些都是跟各位世伯世兄学的。”
任天翔笑眯眯的,对唐飞的辱骂反口回击。
唐飞哼一声,重重地把咖啡杯放到桌上,溅得洁白的桌布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褐色的污渍。他看也不看,拂袖而去。
任天翔依旧在笑。
鱼儿上钩。他的第二步计划顺利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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