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阳光甫从山顶升起,毕安婕就醒转过来了,然后,一如过去十数天来一样,她动作飞快的梳洗更衣完毕后,就趴到窗台上去,混着草香的空气扑鼻而来,入目是绵延到天际的橄榄树,感觉像是在做梦。
她喜欢这里,真的!
虽然大家都以为她的个性顽皮好动,一定习惯不了这么安静的地方——临出发前,爸爸还一再警告她,再不习惯也得忍耐。
其实那是他们不够了解她。
尽管这里既不热闹,也没什么时髦消遣,但是,这种自然清新的乡村空气,平淡淳朴的山野风光,实在很对她的味儿。
若问她为什么?
她只能说,她是好动,但若是要她在城市里的时髦消遣,以及在乡村山野间跑跑跳跳、游水抓鱼,这两者之间选择其一,那么,她宁愿选择后者。
这里是很安静,也没什么消遣,但她总是可以自己找到有趣的事的。
此外,橄榄园所有的工人全都住在庄园里,包括有家眷的人在内,令人惊讶的是,除了工头、厨娘和一位磨坊老手之外,所有的工人都很年轻,没有一个超过三十岁的,只要她愿意的话,她相信她可以和所有……呃,大多数人交上朋友。
事实上,她已经和至少一半的人交上朋友了——西班牙人都是很热情的,不管你付出多少热情,他们总是会加倍回报你。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迪亚戈的书房到底有多恐怖?
都十几天过去了,可不管她怎么催促他,他总是一再往后延,能延就延,不能延还是要延,延到现在,她的耐性已经被延到只剩下一层薄膜了,今天他要是再给她延,她非……
当当!当当!当当!
在传统的磨坊早餐开动前,磨坊主人会敲响钟声,集合大家一起享用早餐,在这里,这个传统依然延续了下来。
一听到钟声,毕安婕立刻跳起来冲出房外。
这里是一座很典型的罗马中庭式建筑物,宽广的中庭起码有上百坪,中间还有一座喷水池,左右两翼是三层楼,一边是单身男工人的住处,另一边是单身女工人的住处,至于有家眷的工人则住在另一栋独立的三层楼建筑物。
前栋两层楼,大门两侧是大客厅兼起居室、餐厅和厨房,二楼是四间客房。
后栋也是三层楼,是迪亚戈个人专用的,一楼是书房和两间空房,还有一间小厨房兼洗漱间,二楼是迪亚戈的大主卧和两间小卧室,三楼是健身室和两间空房,楼顶还有空中花园。
当迪亚戈安排她住在他隔壁房时,她还问他为什么不让她住工人房?
他的回答是,“你不算工人,真要算,也应该算是我的秘书。”
好,她是他的秘书,那么请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让她开始秘书的工作呢?
餐厅里,长长的三张大餐桌,桌旁都坐满了人,老板、工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大家像自己兄弟姐妹一样,吃着、聊着、笑着,悠闲地度过早餐时间。
虽然老板没有老板的样子,工人也没有工人的样子,但整个庄园就像一个大家庭,她真的很喜欢这种气氛,好亲切、好温馨,也很佩服身为老板的迪亚戈,他能够对待工人如同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生活在一起,难怪他会这么放心的把一切交给他们。
他对他们那么真诚,他们要是背叛他,良心不是黑的,就是早就被狗啃光了!
习惯性的,毕安婕径自坐上到达第一天,迪亚戈引导她落座的老位置——他的旁边,后者正忙着和工头何塞洛叽里呱啦地讨论事情。
听说现有的工人不够,还得征聘临时工。
于是她默默伸手取来一片厚厚的自制面包,在上面淋上一层浓浓的橄榄油,加上番茄碎丁,再摆上火腿薄片,OK,她的早餐制作完成,可以开动了。
等他们讨论完毕,再轮到她……
忽地,她猛然回头,正正对上一双眼,那双眼很漂亮,眼睛的主人也很漂亮,但盯住她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敌意和杀气。
她有自信可以和大多数工人交上朋友,除了几个人——女人。
打从她抵达的第一天起,就可以感受到她们强烈的敌意,敌得她莫名其妙,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们?
往左看,迪亚戈还讲个不停——长舌男,于是她转向右边……
“阿尔,你知道索莱拉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吗?”她轻声问。
阿尔弗雷是她来到这里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已经有未婚妻了。
他回眸瞄了一下,笑了。“因为迪亚戈对你很特别。”
“我哥哥是迪亚戈的好朋友嘛!”毕安婕解释,还是不了。“而且就算迪亚戈比较照顾我——因为我哥哥的关系,那又怎样,碍着她哪里啦?”
“这里所有人都是迪亚戈的好兄弟、好姐妹,他可没有对谁那么特别过。”阿尔弗雷慢条斯理地说。“说要去接朋友的妹妹,结果一去三个多月,公司不管,橄榄园也不管……”
“他说他相信你们,交给你们他很放心啊!”毕安婕下意识为迪亚戈辩解。
阿尔弗雷摇摇头,笑叹。“你不懂,六年前,他父亲去世,当他接下这座橄榄园时,这里几乎已经算是荒废了,公司也差不多要倒了——因为他父亲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了回复橄榄园的生产和公司的运作,他不惜休学,没日没夜的投入工作中,好不容易终于恢复橄榄园的原貌,公司也脱离倒闭的危机了,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曾懈怠过片刻,不断的鞭策自己绝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毕安婕愈听愈讶异,也愈听愈惊叹。
一直以为迪亚戈是那种顺顺利利承接家业,轻轻松松享受祖业余荫的大少爷,没想到他竟也是历经千辛万苦过来的人。
而且,虽然她听大哥提起过,迪亚戈的父母离婚且各自再婚,而他并没有跟着父亲,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父亲却宁愿放着让橄榄园荒废,也不肯提早交给迪亚戈接受,这也未免太无情了!
“西班牙人生性好享乐,他却不曾享受过什么,人家放假,他依然埋首在工作里。”阿尔弗雷继续说。“直到今年,他突然丢下橄榄园、丢下公司不管,一放就放三个多月的假,只为了接朋友的妹妹,你说,这还不够特别吗?”
毕安婕搔搔脑袋。“好吧,我承认,是很特别,但那又怎样?”
这也还不明白?
真迟钝!
阿尔弗雷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她们喜欢迪亚戈呀!”
毕安婕怔了怔,恍然大悟。“喔~~”原来是嫉妒啊!
虽然她喜欢过王宏,也和柯建霖交往过,但很奇怪的,她居然没有品尝过嫉妒的滋味,所以也不太了解那究竟是什么感觉,不过现在她可就很清楚的明白了,嫉妒的感觉就是……
想杀人!
“你们在聊什么?”
迪亚戈的声音冷不防传来,吓了毕安婕好大一跳,回过眼去,迪亚戈正好奇地望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她不觉勾起一抹阴森的冷笑。
“在聊……”是他自投罗网的,不能怪她。“你什么时候要带我去看书房?”
果然,她话一出口,迪亚戈的表情就僵了一下,然后,笑容消失了,嘴角像个小老头似的往下垂。
令人意外的是,原本闹哄哄的餐厅竟也突然静默了一刹那,旋即又继续,聊天的聊天,说笑的说笑,吃东西的吃东西,好不热闹,唯一不同的是,每个人都刻意转开脸,“不敢”看她。
看来,那间书房不是布满了地雷就是住了一大票妖魔鬼怪!
“明天就可以开始采收橄榄了,所以……”迪亚戈两眼飞开,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就今天吧!”这样他才有借口在她整理的时候躲到天涯海角去!
毕安婕双眼一亮,眉开眼笑。“好!”
太好了,她终于可以开工了!
“书房就在这里。”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这里。”
可是被锁住了,她想偷看也看不到。
迪亚戈又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取出钥匙来开门,毕安婕刚跨进去两步,两手就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口鼻,然后,没声音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没声音。
许久、许久……
“迪亚戈。”
“什么?”
“这里是……”
“书房。”
“喔喔,原来是书房喔,我还以为是垃圾回收场呢!”
“……”
再良久、良久……
“迪亚戈。”
“嗯?”
“请问,这里有多久没有整理过了?”
“……四、五十年吧!”
“喔喔,‘才’四、五十年喔,我还以为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
又很久、很久……
“迪亚戈。”
“是?”
“请问这台是……”
“586的电脑。”
“喔喔,电脑喔,我还以为是考古级的黑白电视呢!”
“……”
继续非常久、非常久……
“迪亚戈。”
“……”
“最后再请问,既然这里是书房,为什么会有刀叉盘子和糖果纸屑,以及吃一半的蛋饼——发霉的,蟑螂的尸体、老鼠的尸体,还有那是……那是……”
“蛇,放心,它是无毒的。”
“就算有毒,我也不怕,毕竟,它已经是尸·体·了!”毕安婕面无表情地瞪着那具蛇尸。
“……”完全的不敢说话。
“有老鼠不奇怪,但蛇?请问,它是怎么来的?你请它来晚餐吗?”
“不……不知道是谁拿来吓我的……”
“结果没吓死你,反而吓死蛇?现在的蛇连吓人的本事都退化了吗?”
“……”完全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最后最后请问,你不觉得很臭骂?”说是臭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会啊!”所以他才不喜欢进来。
“那为什么不把那些会发臭的东西扔掉?”
“……”
重重的叹了口气,毕安婕终于转回身来,虽然她很想再多走两步进去看得更仔细一点,但问题是,她根本进不去,跨进去两步已经是极限了,想再更进去,除非先去买一套登山用具,再攀上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账单资料。
记得在台湾时,曾经看过一个第四台的日本节目,电视台特地派人去替一个拾荒老婆婆清理家里,因为那个老婆婆的家里已经被由各处拾来的垃圾堆满了,连人都要睡在垃圾上面。
而现在,迪亚戈所谓的书房正是那种情况,满满一整间的文件、账单、字条、资料、纸箱等等等,从靠墙堆放一直堆堆堆,堆到中间,再堆堆堆,堆到门口方向来,虽然没有堆到屋顶,但几乎跟她一样高了。
唯一可以算是稍微整齐一点的就只有那张大办公桌,就放在门口进去两步,恰恰好可以开门,上面一台古董级的电脑,还有好几堆文件账单,同样是古董级的传真机和列印机都放在地上,能不能用都还是个问题。
再过两年,恐怕连办公桌都要被挤出来了!
“隔壁那两个房间可以用吗?”
“可以,可以,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毕安婕颔首。“那么,你很穷吗?”
迪亚戈讶异地呆了一下。“不会啊!”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大采购吧!”
“咦?”
“我想,大概花个一、两年时间应该就可以搞定了吧!”
“……”
清晨,天色尚未全亮,迪亚戈就带着采收熟手们到橄榄园里,每个人颈上都挂着篮子,以手工直接摘选橄榄,并小心翼翼的运送着。
而毕安婕则一头埋入她的“垃圾”处理大工程之中。
她决定,书房要改到隔壁房间去,再另辟一件档案室,至于整理顺序,就从最近期的开始整理,并逐一输入新买来的电脑里,因为迪亚戈的古董电脑是他爸爸买的,可是买来也只是摆着做装饰,里头竟然连半项资料都没有。
“爸爸说电脑不好用,就不用了。”
“那是因为他不会用。”
“……”
“那你呢?为什么不用?”
“我……没时间用。”
没时间?
没时间?
他不知道利用电脑可以节省多少时间吗?
不过,想想也可以猜得到,这么多的资料文件,没有专业人士先帮他输入电脑整理出个头绪来,他·也·不·会·用!
“那公司呢?”
“有,有,他们都有用电脑。”
“那为什么不叫公司里的人来帮你处理一下?”
“没有人愿意进我的书房。”
“……”
好吧,至少他说的是老实话。
专业人士不愿意进他的书房,又不能让不专业的人来处理,只好一直拖拖拖下来,拖到不能再拖,还是继续拖,除非有哪个笨蛋愿意自投罗网。
那个笨蛋就是她!
可是,她也宁愿干这种没人愿意干的苦工,胜过闲闲没事白领薪水,那可不是她的格调。
总之,这也算是个挑战,而她,是最喜欢挑战的了!
一个多月后——
午后三点多,大家都去休息了,毕安婕还窝在新书房里的电脑前埋头苦干,四周满地等待输入的文件资料大军团团包围住她,随时都可能进攻上来淹没她。
突然,满头大汗的迪亚戈匆匆跑进书房里来。
“杰西卡,公司把订单传真过来了吗?”
“在你桌上。”
迪亚戈到办公桌前拿起订单看一眼,眉宇轻颦。“咦?这个……价格好像不太一样了?”
噼里啪啦一阵键盘敲打声后,是毕安婕的回答。
“比上一张订单高了50,数量也多了一倍。”
“是吗?”迪亚戈拉出一贯的阳光笑容,而且更灿烂、更辉煌。“看来我们的橄榄油又逐渐回复以前的好评了。”
“是你辛苦得来的成绩。”毕安婕漫不经心地回道。
“不,是大家合作的成果。”再看另一张订单。“巴蒙德?新客户?”
“不是,在你父亲时代,他是固定客户。”
“我父亲……”迪亚戈吃惊地转往毕安婕,“你已经整理到我父亲那时候的资料了?”再看看地上的资料,纸张已经有些偏黄了,果然是比较旧的资料。
“嗯嗯。”毕安婕依然全心专注在手上的资料,有些字实在潦草得很难认。
“真厉害!”迪亚戈佩服地赞叹。
“不过六年的资料而已,你以为要整理多久?”毕安婕没好气地说。“而且起初两年,根本没什么重要资料。”
“头两年生产的橄榄油不但量极少,品质更差,我根本不敢卖出去。”
因为橄榄园被荒废了。
“我知道。”顿了顿。“迪亚戈。”
“嗯?”
毕安婕放下手中的资料,拉开抽屉,取出一叠报表。“请问这是什么?我该归类于哪种项目之下?”
迪亚戈随便瞄了一下,再低头继续看其他订单。“三年前,橄榄园开始赚钱之后,每年我都会抽出一些钱做私人投资。这是父亲教我的,他说有闲钱就要另做投资,以备不时之需,父亲是买房地产,我是请朋友帮我做投资。”
“那么,我要说,你这个朋友可真是厉害,三年内共投资九十万欧元,三年后就变成四亿七千欧元……”毕安婕难以置信地喃喃道。“真想知道他是如何投资的?才三年就赚翻了!”还翻了好几滚。“该不会是投资犯法的事业吧?”
“当然不是,他只是……”迪亚戈咳了咳。“呃,在数字方面很厉害。”
毕安婕瞥他一眼,耸耸肩。“既然是你的私人投资,就应该归类于你的私帐,不该入公帐。”
迪亚戈颔首,没有异议。
“好,那么……”毕安婕收回那叠报表,拉开另一个小抽屉,取出另一叠旧账单。“另外一件事,我发现在你父亲去世最后一年里,很多账单的签名好像是伪造的,这些……”
“我知道。”
“耶?”毕安婕猛然抬头。“你知道?那是……”
“我父亲再婚的妻子拉吾娜。”迪亚戈轻描淡写地说。
他的继母?
毕安婕讶异地目注他片刻,蓦而恍然大悟。“不是你父亲不让你提早接手,是你父亲的妻子趁你父亲生病,掌握住一切不肯放手?”
“倘若不是我父亲偷偷更改遗嘱,橄榄园和公司也不会由我来继承。”
“更改遗嘱?”
“拉吾娜怀孕了,我父亲才会和她结婚,”从订单上抬起头来,迪亚戈泛出淡淡的苦笑。“原先父亲的遗嘱是要把一半的财产留给拉吾娜和那个孩子的,但后来我父亲得知那孩子并不是他的,所以偷偷更改遗嘱,除了一栋房子和一笔信托基金之外,其他一切全都留给我了。”
“八点档的老梗。”毕安婕喃喃道。
“嗯?”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是说,拉吾娜一定气死了!”
“本来她是打算和我对簿公堂,要求我分一半财产给她的孩子,但我父亲还留了一份文件在律师那里,证明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她无计可施,只好算了。”
女人,你的名字是贪婪。
不过,男人也是!
“人要是太贪心,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其实分一些财产给她也是无所谓的,毕竟在名义上,她的孩子也算是我的继弟,但她要的是这座橄榄园,这我就无法同意了。”
“她要这座橄榄园干什么?都被她搞荒废了不是吗?”毕安婕愤慨地道。
“她对橄榄园一无所知,又不想学,更不想亲自操劳,以为交给可以信任的人来负责就行了,也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懂得如何管理橄榄园,结果……”迪亚戈痛心地摇摇头。“当我接手的时候,这座橄榄园几乎已经生产不出任何东西来了!”
“但是,你现在把一切都恢复原状了!”毕安婕忙道。
“是啊,幸好除了橄榄园之外,父亲还留给我一些房地产,我卖掉了那些房地产——除了这座庄园,这才有本钱重新整顿橄榄园。”迪亚戈笑得很欣慰。“这座橄榄园是多明尼克家延续四代的祖业,我从小就住在这里,很高兴终于能够回复到原来的兴盛。”
因为他很努力,因为他有毅力,因为他不肯放弃!
“真是辛苦你了!”毕安婕诚心道,由衷承认他是个成功的男人,并开始用另一种眼光去看他。
在这之前,因为他是哥哥的朋友,又跟哥哥同年,所以她一直视他为“哥哥”那个等级的人,直至此时此刻,她才开始意识到他不只是个“哥哥”而已,还是个“男人”。
因为,她最欣赏的就是像他这种刻苦奋斗的男人。
而且,她还不自觉地拿他去跟王宏和柯建霖比较,而后发现他和王宏他们其实有很多共同点,但那些共同点却又不尽相同。
要说王宏是个阳光男孩,那么,迪亚戈就是个阳光男人。
但也许是因为王宏比较年轻,又有点少根筋,所以他不太懂得要替别人着想,因此他的阳光是属于那种很耀眼,却很自我的阳光,他只会自己在那边闪闪发亮给人家欣赏,却完全温暖不了任何人。
而迪亚戈的阳光却是那种很热情的阳光,不但耀眼,还会温暖四周的人,并心悦诚服的被吸引。
如果说迪亚戈是太阳,王宏就只不过是颗电灯泡而已。
至于柯建霖,她是被他的危险特质所吸引的,但基本上,他和迪亚戈一样,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可是,他也跟王宏一样十分自我,他的温柔体贴只对他在意的人,其他那些他不在乎的人,他根本不予理会。
而迪亚戈的温柔体贴却是发自内在,不管在不在意,对任何人,他都是那么关心体贴,而且完全不在乎别人是不是会回报他。
此外,虽然迪亚戈没有柯建霖那种危险特质,却又有另一种特质: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真的很特别,除了在特别的时候可以抚慰人之外,还有另一项更奇异的特质。
平常时候不觉得,但是,每当他在诉说一些比较情绪化的事情时,他的声音一传入耳内,你似乎就能够在脑子里感受到他的情绪,他有多么生气,有多么开心,或者有多么感伤、有多么无奈,你似乎都能够清清楚楚体会到,好像拥有那种情绪的就是你本人一样。
那真的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受,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但她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
无论如何,这三个男人都有吸引她的条件,但现在,她可以分得很清楚了。
只有迪亚戈够资格称为男人,王宏只不过是个不成熟的大男孩,柯建霖就更别提了,根本就是个被宠坏的小男生而已。
除此之外,要论到外表,说长相,王宏长得还不错看,柯建霖俊秀,迪亚戈深邃漂亮;说个子,王宏中等,柯建霖有点矮,迪亚戈高挑瘦长,整体而言,不管怎么看,总是迪亚戈最好看……
嗯,他真的很迷人……嗯嗯,愈看愈好看……嗯嗯嗯,真好看……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咦?”猛一下回过神来,双颊没来由地热了一下,两眼飞开,但马上又拉回来,毕安婕硬着头皮顶回去。“你是个漂亮的男人啊,我不能多看两眼吗?”
迪亚戈怔了一下,放声大笑。“谢谢。”
“那我呢?你觉得我怎样?”不知为何,她突然很在意他对她的看法。
“你?”迪亚戈又怔了怔,然后继续大笑。“你是个很俏皮的小女孩呀!”
小女孩?
小女孩?
谁跟他小女孩,就算她的头发削得又短又薄,个子也不算高——起码矮了他一个头还多,又偏爱穿T恤牛仔裤,像个小男生似的,但她不多不少也已经十八岁了好不好?
毕安婕不开心的哼了哼,埋头继续工作。
见状,迪亚戈戏谑的笑声消失了,深深凝视她的眼神变得极为温柔,他走到她身旁,疼爱地揉揉她的脑袋。
“怎么了?”
毕安婕不理会他,兀自噼里啪啦的把资料输入电脑里,键盘敲得好像在谋杀仇人似的,如果键盘可以用掐的,说不定她会干脆用掐的比较快,反正掐死了再换一副就是了。
迪亚戈静默一下,然后半蹲下去,扶起她的下巴,对上她郁卒的眼,绽开温柔又无奈的笑。
“你知道女人的名字是什么吗?”
“呃?”
“虚荣。”
是啦,是啦,又是贪婪,又是虚荣,女人愈来愈没价啰!
“……”小嘴嘟高了。
“你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漂亮的小女人不是吗?”迪亚戈笑叹。“虽然不是那种艳光四射的美丽,但是你很俏皮,又有个性,自有独属于你的吸引力,不要告诉我没有男孩子追过你!”
哪里没有,多得是咧,从小学到高中都有,可是……
“他们都是小男生,不算数。”连和柯建霖的那段交往,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像是在玩扮家家酒,他们只牵过手,连亲亲都没有过,他就要和她结婚,真是笑死人了!“我要听你这个男人的看法。”
“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就是你,这样的你就是最迷人的了!”
“迷得了你吗?”毕安婕冲口而出,但话一出口就被自己吓到了,她在说什么呀?“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说……”她涨红着脸胡乱地挥挥手。“呃,你快去工作吧!”
见她尴尬得几乎要把脸贴到键盘上去了,迪亚戈很体贴的立刻起身走开,临出门之前,他又回眸一眼。
那眼神,如果毕安婕有看到的话,肯定会一整个人像奶油似的融化到地上去。
可惜她没看到,只顾自己一个人在那边糗到毙,就差没甩自己两巴掌,同时,她也觉得很疑惑……
她为什么会脱口问出那句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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