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假日,安德鲁一大早就来了,一如以往,午餐时间,聿希人、关茜和聿邦彦又被聿邦婷硬拖往村子里去了。沿途,不时见到打着呵欠的猫咪,又和操着大嗓门闲聊的主妇哈啦两句,正在为房子重新粉刷的男人笑着对他们挥挥油漆刷,一身黑色传统服饰的老婆婆腼眺的对他们点头微笑,还有在自家门前玩乐嬉戏的小鬼头们,望眼所见俱是那么平和安详,一派海岛特有的闲情。
「我喜欢这里!」关茜呢喃。
原本牵着她的手放开了,悄悄绕上她腰际。
「我知道,」聿希人轻应。「虽然起初妳很不能适应。」
「因为太平淡了,但久而久之,我觉得能够享有这份祥和才是一种福分。」
「也许妳只是习惯了。」
「不,这不只是习惯,而是--…而是--…」顿了一顿,关茜轻叹。「我想,如果没有克劳德在后面追赶我、逼迫我,我大概永远都领受不到这种平静是一种福分吧!」
搂住她的手臂紧了紧,「别再担心他了,终有一天,他会明白他永远都动不了妳的。」聿希人温柔地抚慰她。
关茜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再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如果事情真能像他这样说说就能实现了,那就简单了,问题是,「麻烦」这种东西总是很难解决的,她有预感目前这件麻烦就是如此。
超。难。解。决!
「哇,你们看、你们看,又满座,幸好我有先打电话来订位!」
聿邦婷指着客满的酒馆得意的大叫,其实就算她没打电话订位,见他们来了,酒馆老板也会设法替他们挪出空桌位来,因为岛上三家酒馆全都是聿家出资开设的,而聿家却不占半分股份。
换句话说,聿家只出资,却不贪半点好处。「是是是,聿家就妳最聪明了!」安德鲁宠爱地椰榆道「先别管谁最聪明了,我都快饿死了啦!」关茜抗议,法完全适应。
中国人的午餐时间已经过很久了好不好!
「我已经先订好餐,人一到就可以吃了。」聿希人笑道「耶,原来最聪明的还是表哥嘛!」聿邦婷马上认输,起身让出「最聪明」的宝座。
在轰然笑声中,大家陆续就位,不久就开始用餐了。
「小茜,妳在美国和台湾,还有什么比较要好的人吗?」在用主菜时,聿邦彦突然这么问。
关茜怔了一下。「比较要好?没有吧!」
「一个也没有?」
「没有。」
聿邦彦颔首,继续用餐。「那就好。」
聿希人和关茜狐疑地对视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克劳德派人到美国和台湾寻找和小西关系比较好的人,」聿邦彦漫不经心地回道。「想来又是想利用人家吧!」闻言,关茜不由皱起眉来,刀叉也放下了,她歪着脑袋苦思半晌。「这么一说……嗯,确实有个人,我跟她的关系很特别,但是自从老爸、老妈去世之后,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联络了。」
表情一僵,聿邦彦的目光徐缓地从盘中的羊排上移至关茜脸上。
「谁?」
「关茜的保母彩姨,」关茜轻轻道。「打从关茜一出生,她就是关茜的保母,关茜到美国就医,她也跟着去了,除了老爸、老妈之外,也只有她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关茜,但她依然十分疼爱我,,非常细心的照顾我……」
回忆的孺慕满布她明亮的眼底。「由于要分心照顾医院,老爸、老妈时常要台湾、美国两地跑,那时候,是彩姨始终陪伴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使我不至于感到寂寞,对我而言,她就像是第三个妈妈,可是……」
她撩起一弯无奈的笑。「我上中学时,彩姨的母亲中风,需要人看护,她不得不回台湾照顾她母亲。再过几年,老爸、老妈也去世了,为免连累彩姨,我就不再和她联络了。」
「这样……」聿邦彦沉思片刻。「妳最好把联络她的方法告诉我,我会派人去看看情况。」
「好。」关茜马上应咯,旋即又担心地望住聿邦彦。「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应该不会。」希望。
「要不待会儿回去,妳马上打电话和她联络一下。」聿希人体贴的建议。
「说得也是,」关茜笑了。「我都忘了可以打电话和她联络了!」
幸好,当关茜打电话和彩姨联络时,克劳德尚未找上彩姨,关茜当即把所有情况告知彩姨,彩姨也表示她心里有数,要关茜不必担心。
「好,没问题了。」放下电话后,关茜心安了。
「那就好。」聿希人在她额上亲了亲。「我们去游泳吧!」
「找邦婷她们一起去比赛?」
「好。」
于是,两对半又结伙一起下海比赛去了。
比什么呢?
比抓龙虾。
不管是谁赢,赛后他们都可以享用一顿新鲜美味的龙虾大餐,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捉到海胆和鲷鱼,而且这回,他们要在正常的时间!晚上七点整用餐,好好地大快朵颐一番。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关大夫!关大夫!」梦岛上的居民们都管关茜叫夫人,毕竟,梦岛是属于聿家的,而关茜是聿家的媳妇。不过当他们脱口叫她关大夫时,她就不能不开始紧张了。
「又是谁受伤了?」
「伊诺。」
「他怎样了?」
「两条腿都断了!」
「…断了?」
「对,整整齐齐的和身体分家了!」
谁管他整不整齐,重点是:断了!
「现在他人呢?」「送到医院去了。」「腿呢?」「也送去了。」
「好,那我们也赶快去吧!」
起初被「禁足」在梦岛上时,关茜还想说可以在岛上的医院工作,没想到不过一个星期而已,她身上就开始长蜘蛛网了。
除了检视医院里完善的设备之外,她半个病人也没诊断过。一来是因为岛上居民都很健康,光临医院的「客户」实在不多;二来是因为她
看上去实在太年轻了,不过十七、八岁而已,谁敢让她看病?
幸好,这种状况在半个月后终于有所改善了。
「发生什么事了?」当时她恰好「巡视」到急诊处,史无前例地发现整个急诊处闹烘烘的,有人在大哭,热闹得不得了,于是随口问一旁的护士。
「安东溺水了。」
「溺水?」
善泳的岛民会溺水,太离谱了吧?「呃,他喝醉了。」
「喝醉?」这更荒唐了,才十三岁,跟人家喝什么醉?「他偷喝酒。」
「猜想得到,那他现在的情况呢?」
「脑死。」
简单两个字就判决了一个人生都还没开始的少年的死刑。
关茜默然望定病床上的少年,人工呼吸器仍在运作,心跳监视器依旧哔哔响,但那只是假象,少年真正的生命早已结束了。
她回头看看杨颉,后者面无表情,她叹了口气,终于有所决定。
「我有办法救他,但你们必须先出去。」
反正克劳德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她做什么应该都没什么差别了吧?
一个钟头后,她走出急诊间,笑望依旧在嚎啕大哭的安东的家人,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满足感。
「不要再让他喝酒了!」话落,她便飘然离去了。
自那天而后,岛上居民便当她是神医,小病小痛依然不会麻烦她,她就在医院附设的研究室里做医学研究―然而一旦出了大问题,他们第一个就找上她。譬如此刻。
「伊诺是怎么断腿的?」
「呃,他们……他们打赌-…打赌……」
「肯定又是喝醉了才会打什么赌吧?」
「……」
「真是!」
好无言!
到了急诊处,伊诺被打上麻醉药,然后所有人又被赶出去了,只留下杨颉客串护士。
「听说伊诺是岛上最高明的渔夫?」
「是。」
「那么,我们最好让他维持那个名声吧!」
一个星期后,伊诺出院了,那双腿好得跟没受过伤一样,连疤痕都没有。
尔后,每天每天,总是会有最新鲜的渔获送到聿家的厨房里,伊诺的老婆也老是挺着大肚子送来亲手做的各种希腊传统料理,还有那个才七岁的儿子,也不时跑来问关茜需不需要帮什么忙?
唉,岛上的居民怎么这么可爱呢?
「安东他妈妈们老是送来一大堆水果,说是他们自己种的,吃不完就分一些给我们,真是,吃不完就拿去卖啊!现在,连伊诺和他老婆也天天送来渔猎和菜肴,我看我们家厨房都不必开伙了,光吃他们送来的东西就吃不完了!」
嘴里在抱怨,关茜吃得不亦乐乎,令她胃口大开的不是好吃的水果或料理,而是他们那份淳朴的心意。
「爱上这里了?」聿希人问。
关茜手抚上心口,「诚心诚意!」再继续埋头猛吃。
「所以说,」聿爷爷逗弄着宝贝曾孙,边漫不经心地说。「这岛上是绝不会有人出卖你的。」
关茜顿了顿,忽地抬头,目光诡异。
「爷爷,你已经霸占一个了,这个该轮到我们自己保留所有权了吧?」
「那个?」视线移动过来定在关茜的小腹上,聿爷爷慎重地沉吟了半晌,「好吧,如果是男孩子,就让给你们吧!」
好慷慨,感恩啦!「那如果是女孩子呢?」
「我的!」
「喂,爷爷,你也太霸道了吧?」
「普通而已。」
「那是我辛辛苦苦生的耶!」
「妳老公是我儿子生的!」
「男人会生小孩?天要开啦!」
他们斗嘴斗得开心,旁边的人笑到肚子痛,谁知笑着笑着,聿爷爷竟又突然哭了起来,吓得关茜一时不知所措。
是怎样?聿爷爷也被小鬼传染上爱哭的毛病了吗?
「爷爷,你怎么……好啦、好啦,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所有权全都无条件让渡给你了啦!」
「谁跟妳说那个!」聿爷爷一边哽咽,一边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我是想,我都快八十岁了,棺材都进一半了,没想到还能有今天,孙儿女都健健康康的活在我身边,还有这个小家伙……」
他宠爱地摸摸小曾孙的小脑袋,后者正在努力把葡萄捏成葡萄浆,再抹到身上去改造自己的服装造型。「曾孙耶!有多少人能够抱到自己的曾孙?我真的是很好命了!」自然,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重点是在聿希人身上。
两年前,聿希人被判定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当时聿爷爷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要山朋溃了一样,大家都知道,聿希人一旦去世,聿爷爷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然而,一夜之间,整个世界又凝聚回来了。
聿希人愈活愈健康,还生了个曾孙给他老怀弥慰一下,让他每天都好像生活在天堂上一样,有时候想想,他都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深怕有梦醒的一天……
「小茜。」
「爷爷?」
「妳千万不要离开我们呀!」
言犹在耳,半个月后--…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关茜一放下电话,聿希人就担忧地问过来,她那张红润清秀的脸儿,不过接了通从台湾打来的长途电话,就变得像纸一样的苍白。「彩姨她……」她咽了口唾沬。
「死了!」聿希人抽了口气。「怎么会?」
「车祸。」
「车祸?」
很常见,可是……
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彩姨的妹妹希望我能回台湾去烧个香,她要把彩姨留给我的东西交给我。」
「什么东西?」
「她也不知道,说是收在银行保险箱里,得要我亲自去才拿得到。」
「那么,妳要回去?」
关茜沉默了,她也觉得有点不太对,时间太巧合了,但是……
「彩姨就像我第三个妈妈呀!」
「好吧,那我陪妳回去。」
不只聿希人,连聿邦彦兄妹也坚持要跟去,因为他们也觉得很不妥,却又不能阻止关茜的孝心,只好跟去做最完备的保护。
谁知道刚到台湾第一天,关茜便迫不及待地赶去彩姨家烧香,之后彩姨的妹妹说要交给关茜一封彩姨留给她的信,聿希人以为就在屋里,没什么不妥,就让关茜跟彩姨的妹妹去。关茜就这样不见了!
「不见了?」聿希人气急败坏地叫。「妳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见了嘛!」彩姨的妹妹事不关己地耸耸肩,眼神却闪烁不定的不敢直视聿希人。
「妳!」
「是她说要自己一个人看信的嘛,那我只好走开啰,哪里知道她就这样不见了。」
聿邦彦硬扯住濒临抓狂边缘的聿希人,犀利的眼神狠狠地盯住彩姨的妹妹。「请问,克劳德究竟给了妳多少好处?」彩姨的妹妹脸色骤变。「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聿邦彦冷哼。「妳当然知道,现在妳最好老实说,不然我一定会让妳后悔莫及的!」
可能是聿邦彦的模样、气势实在太有威胁性了,彩姨的妹妹没两下就屈服了。
「好嘛、好嘛,是那个阿兜阿说只要我把关茜单独一个人带到后门,他就会给我美金一百万,你也看得出来,我家很穷嘛,所以……所以……」所以她就出卖了关茜。
「妳……妳真傻呀―,」聿希人又气又无奈。「美金一百万算什么,妳要是跟茜茜开口,就算是美金一亿,我也会给妳呀!」
彩姨的妹妹双眼一亮。「真的,那我现在开口行不行?」
聿希人愤怒地瞪住她。「妳说行不行?」
彩姨的妹妹瑟缩了一下。「呃,我想大概是不行吧!」
「除非妳能帮我们把关茜找回来。」聿邦彦补一句。「妳就算要美金十亿,我也会给!」
十亿美金?
锵锵两声,彩姨的妹妹两眼之中立刻冒出两个闪闪发亮的金钱记号,还拚命咽口水。
「没问题!」
为了十亿美金,小命也得卯上去!
问题才大条呢!
关茜一交到对方手上,彩姨的妹妹就再也联络不到克劳德了,只好眼睁睁看着十亿美金挥着翅膀跟她说拜拜。
用不着聿邦彦惩罚她,她已经后悔莫及了。
「现在该怎么办?」聿希人惶急问到,最需要冷静的时候,他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别急,」聿邦彦用力按了按表弟的肩。「我会想办法的。」
第一步自然是封锁克劳德的退路,这一点并不难,因为关茜是聿希人的老婆,只要有钱疏通,随便安个理由,就算克劳德走得了,关茜也离不开台湾,接下来就是地毯式的搜索,台湾就这么点大,不信找不到一个人。
又不是找蚂蚁。
同一时刻,克劳德也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要带关茜离开台湾回美国,筹码已经在他手上了,该轮到他呼风唤雨了!
想是这样想啦,做起来可不容易。
或许他应该先对关茜「晓以大义」一番,让她明白跟他走才是「王道」,对大家都好,对她自己也好。谁知刚叫出她的名字,马上就被顶了回来。「弄雨,妳……」
「请不要叫我弄雨,我是关茜!」
克劳德怔了怔。「无论妳再如何改变,妳本质还是萧弄雨,不过,算了,妳要叫关茜就叫关茜吧!」
关茜冷笑。「是喔,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的大方呢?」
克劳德不由大皱其眉。「弄,不,关茜,我想好好跟妳谈谈,妳能不能冷静下来听我说呢?」
她又没有像疯子一样大吵大闹,还不够冷静吗?
关茜往上翻了翻眼。「如果我说不能,是不是可以不听?」
克劳德窒了一下。「妳还是听我说吧,这样对妳比较好。」
关茜哼了哼。「是对你好吧?」
克劳德又窒了窒。「对妳、我都好。」
关茜仰天哈了一声。「听你鬼扯!」
愈来愈觉得关茜实在是不可理喻,克劳德终于忍不住脾气飘上来了。「无论如何,妳非听我说不可!」
关茜耸了耸肩。「那你就说啊,不过听不听在我。」
克劳德咬紧牙根。「妳得跟我回去。」
「我又不是你孙子,干嘛听你的?」
「妳必须让我研究妳的血。」
「必须?我什么时候跟你签合约了?」
「那是妳的责任。」
「我倒认为我的责任是离你愈远愈好,免得又被你当成实验白老鼠一样关在研究所里,」关茜轻蔑的反驳。「再拿我的血去图谋你的名利权势,就算我真的是你孙子,你也没有权利这样利用我!」
还没开始对她「晓以大义」,所有丑陋的心事就全被掀了出来,克劳德不由脸色有点泛红。
「我保证,绝不会再把妳关起来,还有,我们可以『合作』如何?」
合作?
关茜心头暗暗冷笑。「利益均分?」
对半分?克劳德又皱了皱眉,眼珠子转了转,旋即扯起微笑。「可以。」反正经手的人是他,他要搞什么鬼,神也不知道。
「那如果我答应的话,是不是就会放了我?」关茜狡猾地问。
「当然不行!」克劳德脱口道。「妳得跟我回去呀!」
「那我老公、孩子怎么办?」
「他可以去探望妳。」
「说到底,我还是得被关禁闭?」
「那是…」想不出最好的回答来,克劳德只好临时扯册。「妳先跟我回去,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先跟你回去再说?」关茜以嘲讽的语气复述。「你当我脑残啊!」
「那妳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关茜用那种「你他妈真的是脑袋秀逗了,竟敢问我这种问题」的眼神瞪死他,然后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说出她的回答。「我不·想·跟·你·回。去!」
「妳不能不跟我回去!」克劳德也冒火花了。
「那你究竟想跟我谈什么?」
「……」
克劳德瞪着眼,好半天不出声,关茜也没在怕他,睁大乌溜溜的杏眼也给他瞪回去,然后克劳德突然笑了,几分狡诈,几分阴险,还有九成就的胜券在握。
「说到你老公,他……」冷笑。「必须仰赖你的血才能够活下去,不是吗?」
他一提这件事,关茜马上猜到他大概要说些什么,因为这个问题她早就考虑到了。
「所以?」
「只要你乖乖跟我回研究所,我保证会定时送血给他,」够慷慨大度了吧?
「否则,哼哼哼…我们就耗在这里,直到你老公撑不下去,届时,你不听我的也不行了!」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她满不在乎地说,表面上镇定,其实心理紧张得很。
她决定再赌一次,赌聿希人能够在病发之前找到她,如果真不行,她再跟克劳德谈条件,只要能够让聿希人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她不在意再被关在笼子里做白老鼠。
「到时候再说?」克劳德差点咆哮出来。他以为只要拿她老公跟她下狠话,她就一定会立刻投降,没想到她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这下子该换他头大了。他能够在这里躲那么久吗?
答案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他又是个人人一见就清楚了然的「外国货」,怎么也混不成在地人,就算要隐居,他也要进食吧?要进食就得购物,要购物就得接触人
群,这么一来,能干的好手很快就能够找到他了!
该死,这个女人怎会这么难搞!
「妳就那么相信妳老公一定会来找妳?」只好压下怒意,再次尝试想跟她「讲道理」。
这种问题只有白痴才会问。
「你认为呢?」关茜懒懒地反问。
他认为?
克劳德张嘴说不出话来。
不用认为,百分之两百一定会,聿希人必须倚赖她的血才能够活下去,不找她才怪!想到这里,他陡然灵机一动,知道该如何「说服」她了。
「所以,他只是为了活下去才和妳结婚的,好把妳绑在他身边?」
「错,他和我结婚时,根本就不知道我能够救他。」咦?是吗?
「那他是为什么?」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老实说,他也很想知道理由。
这个问题更没脑筋。
「当然是为了他爱我!」关茜说得很得意。
「是吗?」克劳德冷笑。「就算是真的,妳以为他的爱能有多深?能够经历得起考验吗?」
考验?
什么样的考验?
死吗?
关茜僵了一下,「当然是--…」杏眸徐徐垂落。「很深很深!」
听她回答的语气,克劳德马上心里有数了,即使聿希人真的很爱她,可是能不能经得起考验就很难说了。
「那么,我们来赌一下,如何?」
「赌什么?」
「赌妳那个深爱妳的老公能不能经得起考验。」
「怎么赌?」
「我们去试试他,如果他经得起考验,我就放妳自由,而且不再来找妳了;但如果他经不起考验…」
「我就乖乖跟你回研究所?」
「没错。」
要赌吗?
老实说,她也真的很想知道希人到底有多爱她,他愿意用生命来交换她的自由吗?
用生命交换自由,值得吗?
记得当初下第一个赌注去救他时,她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出卖她,所以她是在赌,如果想知道那局赌的结果如何,她就必须再下一次赌。
要赌吗?
要!
因为她不想永远猜疑这件事,就算她赌输了,也宁愿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输了。所以,就再下一次赌吧!
一接通电话,克劳德立刻表明自己是谁,随即指明要找聿希人说话;不到一秒钟,话筒另一端就传来聿希人的声音了。
真快!
他嘲讽地暗忖,然后把电话转到「免持听筒」上,好让关茜也能清清楚楚地听明白聿希人是如何出卖她的。
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聿希人也不会例外。
「聿少爷,你好啊!」
「少说废话,快把茜茜还给我!」
哟哟,现在轮到聿希人说「还给他」了!
「不要那么急躁,我主动打电话给你,就是诚心要跟你谈的,要是你不愿意,那我挂断电话好了!」
忍不住,他耍起刁来了。「因为你没办法带茵西离开台湾,所以想跟我谈条件吗?」
「放心,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我还是能带她离开的。只不过……」克劳德厚着脸皮说大话。「你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觎,我不希望在专心工作的时候,还得分心去应付你的找碴,所以,咱们冷静下来好好谈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来吧!」
「只要你把茜茜还给我,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包括要你的命?」
「请说清楚。」
「不必说清楚,我早就知道答案了,你也不想死,对吧?所以,就按照上回我所说的,我保证会定期送关茜的血去给你,不管有多少利益,你、我均分如何?我
很慷慨吧?」
「否则?」
「否则我只要再耐心等个一、两年,待你病发死去后,我还是能静下心来专心工作的。」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跟我谈条件?」
「很简单,我已经五十多岁了,一秒钟也不想再浪费了!」
「……」
「你的回答?」良久,话筒另一端都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克劳德虽然胸有成竹地等待着,认定早已知道对方的回答会是什么,他的条件实在太优厚了,只有没脑筋的白痴才会拒绝他,可是等得愈久,心头却也禁不住有点七上八下起来了。
聿希人不会是没脑筋的白痴吧?
而关茜,她更是紧张得直咽口水,不知道聿希人会不会像过去那些背叛她父母的人一样。
会?
不会?
又过了许久,终于,在他们几乎抢着第一个崩溃的那一剎那,电话那头又传出声音来了,是聿希人低柔的嗓音。
「从小我的身体就不好,很多事不能做,也有很多地方不能去…」
「??」
他的回答呢?
他只要一个简简单单的回答,同意,或者不同意,为什么聿希人还要拉拉扯扯这么多?还是拉扯跟他们所谈的事风马牛不相干的「往事回忆录」干嘛?跟他告解?「虽然我的行动很自由,但其实我一点也不自由,所以我很清楚失去自由的痛苦,那种痛苦,我不要茜茜去忍受。你问我的回答是什么,我的回答就是这个,我
宁愿用我的生命换她的自由!」
什么?
克劳德顿时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瞪住电话,难以置信他所听到的回答,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聿希人真的是没脑筋的白痴!
而关茜,她先是呆了一呆,继而噗啡笑出来,眼泪却开始狂涌而出,她一边笑一边抹眼泪,是狂喜,也是感动。
他没有背叛她!
他没有!
史上第一人,希人真的没有背叛她!
「你你你……」克劳德气急败坏地举起拳头来颤抖了老半天,终究没有让拳头「亲吻」到电话上去。「你太感情用事了,换个人,叫你爷爷来!」
很快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变苍老了,还抢着说话。「如果你要说服我用小茜的自由来换取希人的性命,请别浪费时间了!」
克劳德一整个傻眼了。「聿老爷,你……你……」
「两年前,小茜不介意希人将死的生命而嫁给他,接着又冒险救了希人,然后又替我老人家添了个宝贝曾孙,从那时候起,对我而言,她不仅仅是我的孙媳妇,
更是我的孙女,你想我会用孙女的自由去换取孙子的命吗?更何况现在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宝贝曾孙女呢!」
关茜笑得更厉害,也哭得更凄惨了。
史上第二人,聿爷爷也没有背叛她!
「你……你……」除了「你」之外,克劳德几乎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换---…再换个人!」
于是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又改变了,但一样抢着说话。
「少啰唆,我给过小茜承诺了,聿家没有人会背叛她的!」
「你……你……」
「警告你,最好快将小茜送回来,不然……哼哼哼,我保证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
「喂,邦婷,大概换你了,来听电话吧。」
关茜爆笑,狂哭。史上第三人,表哥也没有背叛她。
第四个声音最泼辣,一开头就叽里呱啦骂个不停,听得关茜一阵错愕,她从来不知道邦婷也有这么凶悍的一面。居然还有限制级的字眼。基于保护儿童纯情的身心所见,就不在这里一一详诉了,总之……
「你这个万年不死的老奸臣,祸害遗千年指的就是你这种人,人不能太贪心,你懂不懂啊?」
指桑骂槐?
克劳德气得差点当场爆炸,「你,你们一家都是疯子!」
「总比你这个祸害好!」
「你们不后悔?」
「谁后悔谁就是猪!」
「很好……」
锵一声,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然后克劳德气唬唬地怒瞪着关茜,关茜则笑吟吟地回望克劳德,她在猜想,虽然这是一个赌,但他一定不会遵守赌输的承诺。「聿家人都是疯子,我不用疯子来打赌!」看吧!
关茜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她打赌的目的也不是为自由,而是为了想知道她一直想知道的事。
现在,她知道了。
很美好的结果。
她拉开嘴,心旷神怡的笑瞇了眼,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预感,虽然她现在是在克劳德手上,但很快的,她就会脱离他的魔掌了。
嗯,应该不用太久,她就可以得回自由了!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啊!克劳德濒临抓狂边缘,猛扯着头发来来回回走,无论如何就是不甘心,他不相信他逃不出这个小小的海岛。好,他也赌一次吧!于是他掏出手机来,毫不迟疑地打给远在美国的一位石油大亨,虽然那位石油大亨最近的景况也不怎么佳!拜聿希人所赐,但他的独生子是他的心头肉,拚了老命也要保全他的独生子的小命。
一度,石油大亨的独生子因车祸而成为植物人,是他「救」了对方的独生子,虽然早已痊愈,但他哄骗对方说必须一年注射一次,不然还会回复成植物人状态,
因此,对方就成了他最忠心的「仆人」。
现在,就让他来利用对方最后一次吧!
「莱特先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让你儿子永远痊愈,不用再注射的方法了--…对,令郎可以永远康复了……现在?恐怕有点困难,我被困在台湾
了……就因为我得到了治疗令郎的方法了,有人要跟我抢嘛……真的?那太好了,一切就靠你了……」
果然,那位石油大亨允诺会不计一切代价来带他离开台湾,当然,还「附带」关茜,他的宝贝。
哼哼哼,这下子他倒要看看聿希人如何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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