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般的白色浪漫终究敌不过刺骨的寒风,在冷得两排牙齿忙着打架,冻得连皮肤都失去知觉,甚至呼口气都可能会瞬间结冰在嘴边的时候,有再大的兴致也会被冰冻。
幸好朝鲜半岛的冬天有个特征:三寒四暖,在连续三天的酷寒之后,必定有四天的温暖让人喘息,在这四天里,还是可以吃饱饱穿暖暖的出门,看是要透透空气或玩雪都可以,甚至是抓虫……呃,如果找得到的话,不过就算找不到,韩芊卉也不会轻易放弃。
科学家的字典里是没有放弃这种词的。
即使如此,科学家也摆脱不了现实的残酷,这天,冬至前十天,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峭午后,允夫人的奴婢来传话了。
「小姐,允夫人有事找您,请您到她的厢房一趟。」
「咦?她从村里回来啦?」
入秋前,允夫人就回到女娘村去了,临走前还吩咐韩芊卉「有消息」的话要立刻通知她,现在还没有人通知她,她却先回来了,不知是为何?
「是的,她有事找您。」
「哦!好,请等一下。」压下满怀的疑惑,韩芊卉转向朴孝宁吩咐。「君之,先帮我把那些昆虫标本分类整理一下,小心别让-们掉出来了,还有,那些记录你不要动,我会自己整理。」
她的口气很随便,朴孝宁却一点也不介意地在她离开后按照她的吩咐整理那些昆虫标本,反倒是河永敬有意见。
「实在看不下去了,大人,韩小姐越来越无礼了,您怎能任由她……」才说到这里,冷凝的眼突然横扫千军的怒劈过来,唰一不就把河永敬的话砍断,他不觉抽了口气,背脊发寒,猛吞口水。
「不,一点儿也不无礼,呃,我是说,韩小姐那种亲切自在的态度实在很难得,难怪大人会喜欢,对,难怪大人会喜欢!」暴风太狂猛,不能不见风转舵。
冷凝的目光立刻升温至正常,再徐徐收回去,转注于那些僵死的虫。
河永敬暗暗甩去一头冷汗。
原来如此,主子就是爱她那种坦直爽快的性情,像那样从不把主子当一回事,甚至连一点恭敬的态度都没有,好像彼此都是平等的,谁也不高谁一等,总是那么自在,那么随意;心情好就哇啦哇啦叫给大家听,不爽就暴跳如雷,她可是唯一仅有的一个。
原来主子喜欢那种女人,的确少见……不,是没见过。
一般女人就算个性再爽朗,面对两班士大夫总还是有些敬畏,或者基于父母的教导,对男人多少也会避讳一二,抑或者像夫人那样,虽然暗地里把主子当虫子一样摆弄,表面上的恭谨驯服可还是有模有样满道地的。
但韩小姐全然没有那些顾忌,也不会装模作样,他没见过这种女人,事实上,他也没见过主子对任何一个女人如此包容、如此宽待,这种情况好像不太妙喔!
大人忘了韩小姐只是一个替身吗?
「允夫人,听说-有事找我?」
允夫人瞟韩芊卉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捻粉入香炉内,然后擦擦手,喝口茶,再曲起右膝,把手臂搁在上头,严肃地凝住盘腿坐在对面的女人。
「-怀孕了吗?」
韩芊卉愣了一下,「呃,这个……」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搔头想了一下。「我没注意,不过,好像有一个月没来了……呃,还是两个月……三个月?」
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回答,而且还敢说得如此满不在乎,允夫人顿时傻眼,不敢置信地瞪住她好半天,然后白眼一翻,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就当是一个月吧!确定一点比较好。那么,再有一个月没来我们就要回去了。」
回去?也就是……
和他分开?
韩芊卉心头突然重重地抖颤了下,旋即怒涛般地涌上一股抗议、拒绝的意念。
「为什么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我……我的虫还没抓完啊!」
允夫人深深凝视她。「好,-可以留下来,但朴大人必须回去。」
他要回去?
不!
再一次,韩芊卉想要抗议,但她才张开嘴,允夫人便抢先低喝一声。
「别忘了-只是替身!」
替身?
韩芊卉又震颤了一下,片刻后,她慢慢阖上嘴,理智终于清醒。
是的,她只是个替身,她实在不应该忘记这件事,但她却忘了。
当然,这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怪她自己那么轻而易举的被他迷住,怪她自己和他相处得太愉悦,怪她自己要傻傻地沉浸在那份愚蠢的快乐之中,以至于忘了自己只不过是替身,忘了这只不过是一件工作,忘了他们本来就注定要分开,在她怀孕之后。
她根本没有权利拒绝。
可是,一想到要分开,为何她会如此心痛,这么不舍,那样苦闷?
「果然没错,」眼见清清楚楚显现在韩芊卉脸上的激烈感情,允夫人不禁摇头叹息不已。「-犯了替身最容易犯的毛病。」
替身最容易犯的毛病?
韩芊卉忐忑不安地望着允夫人,隐约可以猜到允夫人的回答一定是不太妙的答案。
「什……什么毛病?」
「-爱上了那个男人。」
爱?!
彷佛当头被敲了一记闷棍似的,韩芊卉顿时傻住。
「没错,-是爱上了那个男人。」允夫人颔首道,旋即又叹息。「不过这也不能怪-们,在女娘村长大的女孩子没见过多少男人……」
等等,她又不是在女娘村长大的!
而且她见过的男人可多了,起码在研究所里,从二十岁到三十岁的男人就有两百多个,这还不包括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三十岁以上的壮年人、中年人、老年人,以及研究所以外的邻居、路人、店员、教授,同学……
加起来成千上万都有了,这还不够多吗?
「……又是第一个亲密接触的男人,只要对方的条件不太差……」
别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好不好?何止不差,朴孝宁可是她见过最最好看、最最吸引人的男人!
「……替身确实很容易爱上对方……」
爱……爱上他?
她真的……真的爱上他了?
「……但我必须警告-,这是不可能的事,来找替身的人身分地位都不低,他们是绝不可能娶女娘村的女人的,即便是作妾……」
妾?
爱说笑,她可是堂堂生物学博士,IQ200的天才,光是研究所里追她的男人就有十几个,怎么可能去作人家的小老婆?
别笑死人了!
「……另外,这也是不被允许的事,至今为止,也只有一个男人曾看中意他妻子的替身,并要求把她带回去作妾,但被我们拒绝了。这是有关女娘村信誉的严重问题,一旦破了这个规炬,相信再也没有任何一位夫人敢来找替身为她们的丈夫生孩子,而我们也会因此断了生路……」
简直胡说八道,她就不信除了这条路,她们就没有其它工作可干!
「……所以-最好立刻制止那份爱意继续蔓延下去,否则到头来痛苦的只有-自己。」
爱意?
她真的爱上他了吗?
韩芊卉低眸深思。
其实也不必思考太久,光从此时此刻正在她心中肆虐的痛楚,在她胸口泛滥的酸苦,她就可以明白答案是什么了。
没错,她是爱上他了!
和一个那么容易被爱上的男人相处的时光是那么美好,她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韩芊卉徐徐露出苦笑。「我知道了。」
但,爱上他又如何?
他又不爱她。
就算他也爱她,那又如何?
以他的身分,他不可能娶她;以她的自尊,她也不可能作他的小老婆,更无法容忍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他;所以,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现在,她终于了解失恋是什么感觉了。
她想把自己解剖掉!
一回到里屋,韩芊卉还没开口,朴孝宁便先一步问:「-怎么了?表情好奇怪。」还用那种研究的眼光仔细端详她。
韩芊卉别开脸,「没什么。」信步走到矮桌旁跪下,矮桌上放着一块铺着白棉布的方木板,白棉布上则躺着好几只甲虫类的昆虫,她一边检查他的工作结果,一边漫不经心似的告诉他,「再过几天就可以确定我是不是怀孕了。」
朴孝宁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是吗?」
「没错。」
朴孝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要喝茶吗?我去叫河永敬泡些茶来。」
韩芊卉没有回答,朴孝宁也不勉强她,径自离开,在行廊屋找着躲起来打瞌睡的河永敬。
「河永敬,我要你立刻去见允夫人,告诉她我要见她。」
「现在?」
「不,今天晚上,等芊卉睡着之后……」
夜半,一条白色人影悄无声息地自里屋潜行而出,与另一条灰色人影会合之后,两人一同走向允夫人的别院。
片刻后,允夫人的厢房外厅,朴孝宁与允夫人盘腿面对面而坐。
「朴大人,这种时候见我,您是……」
「我要她。」朴孝宁开门见山地提出他的要求。
允夫人沉默一下。
「朴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收芊卉作我的妾室。」
允夫人两道眉弯立刻揽了起来。「大人,您该知道,这是不……」
「不要跟我说不可以,」朴孝宁冷冷地打断她的拒绝。「这个规矩早就被打破了不是吗?」
允夫人脸色变了,眼底还有一抹惊慌。「大人,这种事您可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朴孝宁胸有成竹地凝目盯住允夫人。「因为那个人是来找我帮忙的,用那种方式为那个替身转移身分也是我想出来的办法。」
允夫人呆了呆。「原……原来具大人所说那个可靠的朋友就是朴大人您?」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朴孝宁颔首。「是我,不过我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弟子,具大人是传授我汉人武功的师父。」
允夫人更是惊讶,可也放心了。「原来如此。」
「所以……」朴孝宁盯住她。「同样的办法,可以吧?」
允夫人深深注视他好半晌。
「朴大人确定了?」
「是,我要她!」
与朴孝宁坚定不移的眼神相对片刻,允夫人终于屈服了。
「好吧!就用同样的办法,不过……」
「我明白,这件事除了我,不会有其它任何人知道,女娘村的信誉绝不会被破坏。」
「不,我不是说这个,相信大人为了您自己也不会让这件事泄漏出去,所以我说的是……」允夫人犹豫一下。「我必须先告诉大人一件有关芊卉的问题……」
「什么问题?」
「她并不是女娘村的人。」
闻言,朴孝宁双层微微一扬,有点意外,又不是太意外。「是吗?」
「她是渔民在海上救回来的,因为她是个女人,那位渔民又是从女娘村出去的男人,所以他就把芊卉送到我那里去了。」
朴孝宁沉吟片刻。
「她没有告诉-她是从哪里来的吗?」
「没有,」允夫人摇摇头。「她只说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家。」
朴孝宁又想了一下。「好吧!我知道了,不过这种事我并不在意,我的要求也不会改变。」
允夫人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依大人的意思吧!」
「很好,过几天我就先回去作安排,-把芊卉带回去等我的通知。」
「那么芊卉那边是由我,还是大人您……」
「我,我负责说服她。」
「说服?」允夫人不禁笑了。「不,大人,不必您费心说服,芊卉早就爱上您了呀!」
朴孝宁也笑了,「我知道,不过……」笑容又敛。「我还是必须说服她,而且必须费尽所有的功夫去说服她。」
「为什么?」允夫人讶异地问。
「因为……」朴孝宁徐徐垂下眼眸。「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在这世上绝对找不到另一个跟她一样的女人,她也不跟这世上其它任何女人一样,她是唯一仅有的,因此,就算她爱我,她还是会拒绝我!」
「……所以您才会爱上她吗,大人?」
「……是的,所以我才会爱上她。」
没有下雪,也没有寒风陡峭,甚至还有暖暖的日头,这是一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若是在往常,韩芊卉肯定跑第一个冲出去,可是今天,不知为何,她却反而窝在屋里打死不肯出去,说是要整理所有的标本和纪录,却不时瞪着标本发呆,纸张被风吹走了也没察觉,如果没人惊动她的话,说不定她会就这样呆坐到冰河期来临。
悄悄地,朴孝宁在她身后坐下,两臂环住她,她也很自然地顺势往后靠在他怀里,他先亲了她一下才开口问:「想什么?」
「……」
「芊卉,记得两个多月前我曾经告诉过-,我的妻子有好几个情人,-没忘记吧?」
「……没有。」
「说起来惭愧,我是在入仕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而且是从喝醉的同僚口中得知,当时我立刻赶回去质问我的妻子,没想到她不但承认了,而且趾高气昂地说我可以有小妾,为何她不能有男人?」
朴孝宁自嘲地撇了一下唇。
「她知道我不敢对她如何,因为她父亲生性极为护短,倘若我不服气硬要跟她斗到底,一旦惹火了她父亲,届时倒霉的不只是我,我的亲族很可能陪我一起遭殃,所以我只能忍耐……」
深吸了口气,他压下怒意。
「不过当时我们就画清了界线,我住我的舍廊,她住她的里屋,我不会再去找她,她也不要来烦我,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彼此不相干扰。从那时候起,我就等于没有妻子,一年当中,我们碰面的机会不会超过五次,见了面所说的话也不会超过十句……」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韩芊卉猝然打断他的话,很不耐烦地。「我又没有兴趣知道。」她实在没有心情听他抱怨他的妻子如何如何。
「不,-一定要知道,因为……」他把她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我希望能收-作妾室。」
「妾室?」韩芊卉怔愣地重复。「你要我作你的妾室?」他不会是说真的吧?
「对。」
简直不敢相信,飞越五百年时空,她是专程来作他的小老婆的吗?
「开玩笑,我才不……」
「我知道,」他捂住她的嘴。「-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愿意作妾室,但是请相信我,在我心里,-才是我的妻子,只要-肯答应,无论-开什么条件我都接受。还有,我现在就可以承诺,总有一天我会让-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正室!」
「总有一天?」这种未来式的诺言,能相信吗?
「是的,总有一天。」朴孝宁正色道。「我明白这种空泛的诺言难以取信-,只能请-相信我,我发誓一定会实现诺言!」
能相信他吗?
「但是我不……」
「不,不要现在作决定,」朴孝宁再度捂住她的嘴。「过两天我要先回去作安排,等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再通知允夫人,在那之前,-有充分的时间慢慢考虑,到时候……」
猛然拉开他的手,「你要回去了?」韩芊卉失措地惊呼。「可是我还没确定是否……」
朴孝宁莞尔。「-早就可以确定了,只是不想承认而已,不是吗?」
韩芊卉窒了一下,旋即心虚地别开眼。
是的,她早就可以确定了,女人该懂的事她都不懂,但这种有关生物生理方面的事她比谁都懂,每天清晨起床时那种强烈的恶心感,还有一闻到鱼腥类就想吐,以前不喜欢吃泡菜,现在却想吃得不得了,胸部也有剌痛和膨胀感,在生物生理学上,这种现象有个专门名词--
怀孕初期生理症候群,俗称:害喜。
她是怀孕了。
而如果他够细心的话--这是毋庸置疑的,自然也会察觉到她的异常,所以他也早就知道她怀孕了。
为什么他不提?
因为他也不想和她分开吗?
缓缓回过眸来,往上迎住他深邃的眼,四目相对许久。
「为什么?」
「呃?」
「为什么你一定要……收我作妾室?」
「……当-成为我的正室那一天,-自然会知道为什么。」
两天后,朴孝宁回去了,韩芊卉也跟着允夫人回到女娘村,依然住在允夫人家里。
虽然标本的纪录还没有完成,翻译工作也仍在进行,但也许是害喜的生理症状影响,韩芊卉突然对过去所感兴趣的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兴趣,每天村头村尾地晃来晃去,也不晓得到底在晃些什么,若是下大雪,她就干脆窝在房里蒙头睡大觉,一直睡一直睡。
半个月后,允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借口教授茶礼,要韩芊卉乖乖听她讲话。
「茶礼分有四种,末条法、饼茶法、钱茶法和叶茶法,现在我所示范的是叶茶法……」
才刚开始,韩芊卉已经想打瞌睡了。
「……记住,主人要坐东面西,而客人则是坐西面东;沏茶前,先收拾、折迭好茶巾,将茶巾置于茶具左边,再开始温壶、温杯……」
允夫人一面讲解,一面示范,韩芊卉频频「点头」赞同。
「……一般春秋季用中投法,夏季用上投法,冬季则用下投法,投茶量为一杯茶投一匙茶叶……」
韩芊卉歪了一下,赶紧坐正,眼观鼻,鼻观心。
「……茶沏好后,主人以右手举杯托,左手把住衣袖,恭敬地将茶捧至来客前的茶桌上,再回到自己的茶桌前捧起自己的茶杯,对宾客行注目礼,口中说:请喝茶,而来客则答:谢谢……」
「来客」正襟危坐,一动也不动,半声不吭。
「……来客请答,谢谢。」
「来客」继续惜言如金。
「……来、客、请、答:谢、谢!」
「来客」不动如山。
「……芊卉!!!」
猛然一声怒吼,骇得韩芊卉差点撞翻茶桌压碎茶具,扶着桌沿,满脸茫然地东张西望,一时搞不清楚刚刚是打雷还是山崩。
「怎……怎么了?」
「怎么了?」允夫人又气又好笑。「茶泡好了,就在-面前,请说一声谢谢,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举杯品茗了。」
「哦!」韩芊卉赶紧捧起茶杯尴尬地猛笑。「谢谢!谢谢!」
允夫人摇头叹息。「来,喝茶。记着,品茶要分三口,一口为闻香,二口为品味,三口为感受茶之爱。」
茶之爱?
韩芊卉翻翻白眼,一口气喝干了茶,舔舔唇瓣,委实不觉得怎么样,还是朴孝宁的茶好喝,可一想到朴孝宁,她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允夫人觑着她,泰然自若地拿筷子夹了一小块松糕,边漫不经心似的问:「决定了吗?」
韩芊卉耸耸肩,捻了一颗枣子丢进嘴里。
文雅地吃下一小块松糕后,允夫人才又问:「为什么这么难以决定?-爱他不是吗?」
「那又怎样?」韩芊卉咕哝。「他又不爱我!」
允夫人怔了一下。「谁说他不爱-?如果不爱-,他为何要花费这么多心思收-作妾?」
「谁知道,也许是希望我能继续教他英文。」
「教他什么?」
韩芊卉张张嘴,又阖上,再耸一下肩。「总之,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收我作小老婆,他并没有回答说是因为他爱我呀!」
「没有吗?」允夫人有点意外。「那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当我成为他的正室那一天,我自然会知道为什么。」
「他的正室?」允夫人惊呼。「他真是这么说的?哦,芊卉,这样-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韩芊卉莫名其妙地反问。
「-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允夫人叹道。「有些男人不喜欢把爱挂在嘴上,他宁愿表现给-看,让-感受到他对-的心意。相处快三个月了,-应该看得出来朴大人不是个会花言巧语的人,想来他就是那种男人,不说,只想做给-看。只说不做,那种男人只有一张嘴;只做不说,这种男人反而可靠,-懂不懂啊?」
不说,只想做给她看?
做什么给她看?
「是这样吗?」韩芊卉喃喃道。
「当然是这样!」允夫人斩钉截铁地说。「朴大人虽然没有告诉-,却告诉了我,他说-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在这世上绝对找不到另一个跟-一样的女人,-是唯一仅有的。听他这么夸赞-,我就问他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爱上-,他承认了。」
两眼一亮,「他承认了?」韩芊卉不禁兴奋地上身往前倾。「真的承认了?」
「没错,他说:『是,所以我才会爱上她。』」
「是吗?」韩芊卉两边嘴角开始往上爬,而且有越爬越高的趋势。
见她那副得意又快乐的样子,允夫人不禁失笑。
「是是是,他是爱-的,所以-可以决定了吧?」
「我……」才一个字,韩芊卉就顿住了,而且才刚爬升到最高点的嘴角又好像加了千斤坠一样开始往下掉,「可是我……」她迟疑着。「我实在不能忍受作小老婆,更不能忍受和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呀!」
「但他说了会让-成为他的正室不是吗?」
「可是……」这样她不就成为那种可恶的第三者吗?不但抢人家的老公,还要把大老婆赶走,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可恨!「他老婆怎么办?这样对他老婆不公平呀!」
迟疑一下,允夫人慢条斯理地说:「我想,朴大人应该也对-说过,朴夫人背着他有许多情人,只要是男人,没有人忍受得了这种事。」
「男人可以娶妾,女人就不可以有其它男人,这样也说不过去呀!」韩芊卉硬拗出反对的理由来,无论如何,她就是不想成为第三者。
「但,除此之外……」犹豫得更久。「朴大人说,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可以确定他之前的那位妾室是被害死的。」
「被害死?」韩芊卉惊喘。「-是说,被他老婆……」
允夫人颔首。「对,虽然妾室没有地位,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但当时他的妾室怀有身孕,这就不能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算了,若是查到证据,朴夫人还是有罪的。」
妾室没有地位,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喂喂喂,那也是人命一条耶!不是g死一只蚂蚁,也不是踩死一只蟑螂,请尊重人家一点人权好不好?
「既然没有证据,他又怎能确定?」
「朴大人说,当时他不在城里,等他回去时,他的妾室不但死了,而且已经草草收棺掩埋,既没有派人通知他,也没有等他回来发落,他觉得事有蹊跷,不太相信朴夫人解释他的妾室是因血崩过世的说词,因而想开棺验尸,可是在他动手之前,他的岳父却亲自跑来阻止,希望他不要再追究这件事,如此一来,就算没有证据,朴大人也可以肯定他的妾室确实是被害死的。」
「上帝,好狠毒的女人!」韩芊卉喃喃道。「只因为怕妾室生下儿子,她就可以随便害死人,这肯定是一级谋杀,起码要判二十年以上……慢着,这么说来,他的妾室之所以频频流产,说不定……」
允夫人再次颔首。「应该是。」
「无期徒刑!」韩芊卉重重地下判决。「这样一来,我就没什么好愧疚的了,那种早该关进牢里去喂蟑螂老鼠的女人,管她去死……」说到这里,她的脸色突然变了。「咦?等等,那我……」
「放心,」允夫人马上猜到她在担心什么。「朴大人说过,他有办法让朴夫人不敢对-下手。」
「真的吗?」穿越五百年时空跑来这里作人家的小老婆已经够窝囊了,未了还要被人家害死,这种踏越阴阳路的经验她实在没兴趣,她是生物学家,又不是医学家!
「朴大人敢说出口就一定是有那种把握,放心吧!」允夫人安抚地温声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实现他的诺言,不会让-受到任何伤害,也会设法让-成为他的正室。」
「什么时候?」每天都要战战兢兢的担心自己的小命是不是到今天为止,这种日子她可不想混太久。
允夫人窒了一下。「这……无论如何,我相信他一定会尽快的,就算真要-等上一段时间又如何?-何下先问问自己,-对他的爱难道不足以让-忍受这一段时间吗?」
也就是说,她若是够爱他,自然能忍受;若是不能忍受,就是不够爱他?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怎么变成她的问题了?
不过……
爸爸和妈妈就是因为双方都不能容忍、不想退让,才会搞到爱情消逝,离婚收场的地步。
一想到这,韩芊卉不禁自问:现在是不是该她忍让的时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