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了。
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能算短的期间内,要说是楚御人忙于接手楚家的家业也好,要说是他无意将千春那么早嫁出去也罢,反正他就是没有很积极的替她寻觅适当的人家。
甚至更过分的是,他对千春的行为简直可说是采放任制。
明明他对她有千百种限制,但每当下人来打小报告时,他总是眼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打马虎眼,从来没有真正的给任何处罚。
就算她是做错事当场被抓包,在看到她泪眼汪汪的可怜样时,楚御人多半是虚张声势的骂个两句,随后就会因为心疼她而不再提及。
她因此,千简直就变本加厉的在楚家胡作非为。
由于楚御人初初手家业,是以,他常常得到外地去视察楚家产业的经营状况,家里的大小事便很自然的交到老管家的手中。
而老管家深知楚御人对千春的疼惜,以致每每他家少爷不在时,他便不会对千春做出太多的管束。
就因为这样,千春当然自然而然的开始在楚家做起小霸王来,她甚至会在楚御人前脚刚走,她便立刻私自跑回自己家,陪着她那“本能”已被唤起的爹一起饮酒作乐。
而千春最常做出的发酒疯行为就是一个人奔驰在偌大的草原上,大声的笑闹,并适时扮演出“放牛吃草”的行为。
而这每每都让她爹笑着嘲弄她没长进,连发酒疯的行为都是一路走来,始终如一的。
而这些,楚御人一直都没发现。
至于那些原本该监看千春的楚家下人们则是因为主子太过忙于公事,再加上管家的放任行径,各个皆误以为自己已不再需要继续对千春姑娘做出寸步不离的监看;便将当初那严格监管的程序偷偷的省略个一二。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觉得自己闲闲没事做时,便会跟跟千春;否则,她去哪做啥,他们全都莫宰羊。
直到最近一阵子,楚御人终于将楚家的家业搞走,他才决定去看看千春的亲爹,也就是他的师父。
可当他一看到花师父正满嘴胡说八道的坐在亡妻坟前又哭又笑的诉说着自己满腔的壮志时,楚御人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他明明记得他曾经在师娘刚过世时,与花师父做过一番男人间的恳谈,并取得花师父的亲口承诺,说他要戒除嗜酒如命的坏习惯,怎么如今又故态复萌了?
难道说……
楚御人不敢置信的冲到屋外,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漫无天际的广大草原,而在那片青绿的草丛间,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黄色身影。
可恶!她竟然这么罔顾他的命令。
楚御人气得一下子飞身至千春的身边,毫不怜香惜玉的拎她回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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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御人的思绪这行终于回到了现实,他看了周遭的下人们一眼,知道虽然自己才刚刚发过好大的一顿脾气,但这些下人并不会真的怪他,事实上,他们大多数都只会同情他为何会捡到像千春姑娘这么大的麻烦——
因为,凡是楚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认为,他这么照顾千春姑娘其实是没必要的啊!
就直接将她找个婆家嫁出去,不是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吗?
“那个……少爷,不是我老人家爱多话,您是不是该考虑尽快替千春姑娘找个婆家了啊?她不小了耶!”楚家的老管家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众奴仆心中的真感受。
“是啊!”楚御人的爹也自内室走出来。他终于看不下去,决定站在下人那一边,“御人,你对千春的照顾真的已经足够了,她长大了,是到了该实践你对师娘的承诺的时候了。”
楚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对花师父夫妇的怀义,但感恩归感恩,如果儿子继续将所有的心力全都放在那不懂礼数的小丫头身上,那他怎么有时间去顾及属于他自己未来呢?
“千春已经十五了吧?一般女孩子家到了这种年龄,都要做娘了呢!”楚父提醒道:“再说你师娘当年不是千拜托、万拜托,就是希望你能替他找个一门好亲事吗?可你这样一直不行动,岂不是耽误了千春的大好青春?”
楚御人自己也不懂为何自己一听到这样的说法,心底会莫名的升起一股烦躁的感觉。
“我……”他试着不去理会那股难受的感觉,将自己隐忧说出来,“我不是不替她找,只是……她那爱喝酒的坏习惯我一直还没替她戒掉啊!”
“御人,”楚父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劝道:“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万一她一辈子都戒不掉那嗜酒的习惯,你不就得照顾她一辈子!你有必要为她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吗?”
问题是,他直到现在都没有觉得照顾她是一种牺牲啊!
“趁早替她找门亲事,让她早早嫁人吧!”楚父提出一项很重要的看法,“免得将来若是害她错过嫁人的好时机,她会恨你一辈子的。”
恨他?!
楚御人顿时浑身冒起一阵冷汗,他无法想像那个从小就哪在他屁股后头的甜美小丫头有可能会恨他!
他只能接受她被他管、被他疼的画面,却无法想像她对他不理不睬,甚至是气得从此将他列为拒绝往来户的情况。
“她怎么会恨我?”楚御人不禁轻声自问。
“怎么不会?”楚父再下一剂重药,“她娘要你尽快将她嫁出去,你却半点动作都没有,万一哪天她人老珠黄,找不到适当的夫家了,你以为她将她一辈子养在我们楚家当老小姐,她就会开心吗?到时候,他以为她真的不会恨你吗?”
是吗?
楚御人忍不住在心底低语,可我会义不容辞的照顾她一辈子啊!
但是,了转念一想,他又凭什么名义将她放在自己的身边照顾呢?
或许,爹的想法是值得他深思的。
楚御人还没有回复他爹的话,其他下人已隐忍不住开始发表各人的意见了——
“对啊!如果不趁早将千春姑娘嫁出去,那她很快就会变得人老珠黄,谁叫她那么爱黄汤……”
是啊,喝酒确实会让人老得比较快,那人的确该尽快替她的未来作打算了。
“没错,女人嘛!一过了十八就变成滞销货了……”
什么?超过十八就会滞销?这……她今年多大……十四,还是十五……他是否该加紧脚步赶快替她戒掉那不好的习惯,再赶紧替她找一门适合的人家?
楚御人的心底顿时堆满了烦忧,他微皱起眉,决定找千春好好谈谈有关她的未来。
一踏进千春的闺房,虽然明知她还未清醒,但楚御人却不停的告诉自己,他根本就等于是她的亲大哥,没必要被那些繁琐的礼教所限制。
掀开纱帘,他仔细观看着熟睡中的千春。
她还是一如他当年喜爱的可爱模样,尤其是她那张巴掌大的鹅蛋脸,让人总想试试看捧在手掌心中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唉——他暗自长叹一声,拥有这么可爱模样的她为何会被她爹养出那么不好的习性呢?
“吃草草……吃草草……”醉得不省人事的千春,神志似乎还徜徉在那片广大的绿色草原上,口中喃喃的低语着。
可他一听到她的醉言醉语,心底的怒火不禁莫名的飙升起来。
“来人哪!”他奔到房门口,叫住一名小奴婢去捧来楚家独门的醒酒药汤。
“是。”小奴婢领命,立刻奔到灶房去制作醒酒药汤。
楚御人则是来来回回的在千春的房内踱步,他也搞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为何会变得很纷乱,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且还是跟她有关的大事似的。
直到走得几乎立将他脚底下的地都快走出一道沟时,小奴婢才急忙忙的送来醒酒药汤。
楚御人捧着药婉坐在千春的床榻前盯着她的睡容直瞧,他突然有点迟疑,该不该就这么替她灌下醒酒药汤呢?
他知道千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吃这种奇苦无比的醒酒药汤,她曾说那里面的配方一定很邪门,因为那药汤中还带着一丝腥味。
但也因为她惧怕这味醒酒药汤,以致她就算醉得再凶,只要一喝下药汤,必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醒。
而他现在最需要厘清的事情就是——对于他要依从她娘的遗命,尽快将她嫁掉的事情,她自己的意见是什么?
可她醉成这样,他要如何跟她沟通?
再加上,她这所以此刻会醉成这样,全都是因为她对他的规定向来采取阳奉阴违的政策,因此,灌她醒酒药汤应该也是她自找的!
于是,楚御人不再多想什么,就直接将她的头稍稍抬起,将汤就着她的小嘴,开始徐徐的灌入……
“嘤——”熟睡的千春感到一股腥辣的汁液突然侵入口中,顿时让她难受得差点跳起来,她忍不住张口抗议,“哦——咕噜咕噜……”
因为一张口,那给喝的汁液当下就被她大口喝下。
“咳咳……”一等她的神志恢复,她一止咳有力推开贴紧自己小嘴的汤碗,紧紧的闭上樱唇,拒绝再让那既苦涩又腥辣的药汤继续流入她的口中。
她恨恨的以杀人的目光胶着楚御人,“御人哥哥,你……”
再一次,楚御人对自家独门配方的醒酒药汤的威力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醒了?”他凉凉的问。
千春却根本没将他的问话听进耳里,她倏地自床上一跃而下,莽撞的在屋内直打转,小嘴则是张得大大的,粉舌也控制不住的直一吐一缩的吸着气,仿佛想将口中的怪味道尽速排除。
楚御人见状,顺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千春一接过水杯,当下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还要……我还要……”
不但如此,她再次将小嘴张得大大的呵气,而这回,由于她正面对着楚御人,以致她那芳香的如兰之气全数被他吸入鼻间。
顿时,他仿如遭到雷殛般,整个人为之一震。
她……什么时候长大了?!
她什么时候浑身竟会散发出女人的柔媚气息了?
而他……居然一直没将她长大的事实看在眼里!
千春哪知道他心思的百转转折,还一味的叫嚷着,“快点嘛!御人哥哥,我还要水……”
眼看楚御人竟然一动不动的以直勾勾的目光盯着她瞧,千春还以为他是故意不给她水喝,不由得气急败坏的自行冲到桌边,猛地抢过他手中的水壶,一杯接着一杯连灌下三杯开水后,才终于像是洗净了口中的异味。
“可恶!”她这行转身,以凶狠的眼神死瞪着楚御人,“你明明知道我讨厌那个味道,你还故意……”
可她话还没说完,因为,她突然发现了楚御人的异状。
她忍不住坏心的动手推了他一下,他一时没防备,踉跄的跌退了几步,直到站在她的床榻前才止住。
“你怎么了啊?御人哥哥。”看他一副失神的模样,千春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楚御人这行回过神来,却无法将他的心思告诉她。
“你……”他决定先责备她的违规行为,“说!你从什么时候又开始喝酒了?”
千春立刻以双手急掩住小嘴,但她的身体还是泄漏了她地偷笑秘密,因为,她的肩头早已因控制不住而不断上下耸却着。
她居然还敢笑!
楚御人气愤的一把拉下她的双手,“说!你到底将的我话听到哪里去了?”
可他又顿时像是被雷打到般的,迅速放开手,害千春差点因一时站不稳而跌倒。
这下子,千春也生气了。
“你干嘛想害人家跌倒啊?御人哥哥。”她一时气愤攻心,以致说话没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头壳坏了啊?人家我可是从来没有停止过喝酒,什么叫做哪时候又开始喝酒了啊?”
啊——死了、死了!她的直言绝对会害到一竿子人的。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是无心说漏嘴的啊!
果然,看来那群不像话的仆佣全都被她收买了,竟然都帮着她欺骗他!
“嗯哼!”他冷哼着,“原来如此,那个说什么已经逐渐戒掉喝酒的习惯的小丫头,原来从来没真的试着戒过啊!”
“不、不是啦!”千眼看楚御人就要发飙,她是不怕他啦!但她好怕他会将脾气发在那些已经被她训练得知道不来干涉她闲事的下人身上,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御人哥哥,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我……其实有戒过啦!”
“是吗?”他一看她的小脸,就知道她绝对是在唬弄他。
“是啦是啦!”千春试着拯救那些将要倒大霉的下人们,“他们真的有照你的吩咐来管我啦!”
只不过,她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能让那些下人自动不来招惹她就是了。
“换句话说,你就是对我的命令阳奉阴违就对了。”他跟着又想到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你爹又开始喝酒,也是你的杰作哆!”
当然是哆!
不过,千春眼看楚御人很难看的脸色,她哪敢说实话啊!
“不、不全是啦!”她试着打马虎眼,“御人哥哥,你知道我爹本来就爱喝,怎么可能会一直忍着嘛!那样很伤身体的耶!”
伤她的大头啦!
楚御人突然有个错觉,她之所以变得这般任性、不懂事,会不会全是他自己宠出来的呀?
“所以,你不但自己喝,还拉着你爹陪你地起喝?”他嗓音冷冷的问:“这样的情形持续多久了?”
哇——他的脸色好难看喔!她要不要说谎以知保啊?
千春正伤脑筋的在思索着,却蓦地被他严厉的嗓音给吓到。
“说!不准掩饰。”他气得额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你到底还胡作非为了多少事?”
奇怪!说就说,他干嘛那么凶啊?
千春的脾气也被激了出来,“就一直都是这样啊!”她老实说,“我哪有胡作非为啊?我一直都是这样嘛,没事陪我爹喝两杯,让他心情愉快些……”又没有做出什么大错事来。
“你……”他气得直指着她,“你还不认错?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够嚣张的了,你看我今天会不会好好管教你一番!”
其实,他又能拿她怎样?
不过就是口头训诫一下,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平日的她压根不会在意的。
可今天不同啊!
她才刚刚被他拿那难喝得要死的醒酒药汤给灌醒,心情已经不是很爽了;再加上他久没见到她一见面就对她指着鼻子痛骂,她哪肯受这样的鸟气?
所以,她立刻不顾一切的胡说八道起来,而这全都是因为她才刚刚清醒,神志还没完全恢复,因此,她所说的话全都是意气用事,只是,当时他俩都没想到。
“你又想管教我!”她语气很坏的收嚣着,“你凭什么管我啊?就凭我娘将我的管教权交给你吗?”
“对!”师娘确实是这么做了,所以,他的口气也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没想到你的记忆力还不错呢!”
“哼!”她以鼻子哼气,“是吗?我娘要的应该只是请你替我找一门适当的人家,好让我赶快嫁人吧?”
她……她要嫁人?!
这是她……自己的想法?!
楚御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获知她心中的真正的想法的那刹那,自己的心竟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沉沉的失落感。
“这……就是你所要的?”那他会成全她的。
虽然……他似乎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他的心怎么会莫名的在抽痛、他的思绪怎么会突然变得好乱……
“这当然不是我要的!御人哥哥。”千春却没有发现楚御人的半点异状,她只知道,她非要让他知道她也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他不能老是仗着她娘的那张挡箭牌,就每次都将她当成小娃娃在管。
原来是他想太多了!
顿时,楚御人的心立刻不痛了,思绪也一下子恢复清明,连他的语气都变得温和下来。“好,那你说,你到底要什么?”
他会尽量依照她的想法来做的。
可千春毕竟年纪还小,感觉不如他那么灵敏,是以,她根本没有感受到他的气焰早已熄灭,还是满心不悦的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
“我早就跟你说过,御人哥哥,我要你赶快替我找个能接受我跟你爹一起嫁过去的好人家!”
“你……”楚御人简直不敢相信,就在前一刻,那种心痛的感觉、思绪不清明的感受全都再一次将他团团围住,他觉得好难受……
“这就是你的期望?”他冷冷的问,尽量掩饰住自己口中的苦涩。
“对!这就是我一直希望的。”千春什么也没多想的说。
“好!”他气得大声嘶吼,“既然你那么想嫁人,那我就立刻替你找理想的对象。”说完,他几乎是连一刻都无法再街在她的房里,忿忿的自她的房中冲出去。
千春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她竟说出违心之论——
她……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得真正的、长久的离开楚家啊!
但看着楚御人迫不及待冲出她房间的那种模样,仿佛他一点都无法忍受再跟她在一起片刻的感受,使得她忍不住更大声的朝着他的背影叫嚣,“好啊——我求之不得呢!”
只是,喊着喊着,千春竟意外的发现泪已从眼眶中滑下。
奇怪?她在难过什么啊?她自己也不明白,但就是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变得沉重、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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