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樱桃和傅家生这对玉女金童,终是依照原订计画,做了有名有实的夫妻。婚礼过后,敏敏真接到捧花,不过她半点也不开心。瞪著迫不及待离去的礼车,她呻吟:“浪费我整个星期的时间,结果还是决定蜜月三个月。唉!这下我的日子怎么过?”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瞧你陶醉的。”沈辉煌英俊挺拔的身影立在她旁边,两人比方才的新人更耀眼夺目。想要把他推开,他却皮著文风不动。险些拿手上的花往他头顶砸,贺敏注意四周动态,急声低语:“这里有你的家人在,靠我这么近,想让我见不到明日朝阳?太狠了吧!”
“我只是想提醒你,小桃说回来要看你在台湾,你没忘,对不对?”沈辉煌才不管他人,没得到她亲口保证,就算面前有十尊大炮也轰不走他。
“对!拜托你快走开,尊夫人带人开拔过来了啦!”说著动手推他,贺敏开始要同情自己了。
“臭女人,你又勾搭我丈夫,我今天绝对不放过你。”俞晓萍著魔似的扑过来,张牙舞爪的就给她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使混乱、嘈杂的环境,蓦然安静下来。镁光灯闪烁不停的声音,骤响于沉寂的两秒钟后,四周哗然惊呼的杂讯,随即跟著热络起来,对著显然是第三者的贺敏,大肆批评。
这辈子所受的屈辱,加起来绝不超过今日所承受。雪白的脸颊上,印著明显的红手印,贺敏捂住脸,咬牙吞回泪水,她清亮的声音,恐怕可以传到天上去了。“想不到名门贵妇,竟然会像个母夜叉,对著公司里的员工泼妇骂街。亏沈氏财团还是有威望的领导者,这种公司以后谁还敢待?稍稍得罪沈少奶奶,就得遭受打骂的命运,实在太可怕了。”
“还敢恶人先告状?”尖叫一声,俞晓萍面色狰狞,又想要扑上去。
握住她停在半空的手腕,沈辉煌喝道:“够了。”转向围观的亲朋好友,沈辉煌抱歉的补充:“贱内有严重的‘丈夫外遇幻想症’,时常疑神疑鬼,怀疑公司女职员与我有染,让各位见笑,实在不好意思之至。”
他这番说辞,对俞晓萍是公然的污辱,她的脸色比受害者还悲惨。环顾众人揣测的眼光,她立即掩面痛哭出声,看起来就像真患有病一般,令人不得不同情她。
“这究竟是在干什么?”一个充满权威的男性嗓音,毅然插入这场紊乱之中。眼尖的人,自然认得出他就是沈家的大家长——沉长森;看好戏的兴致又加深了两层,众人纷纷自动清场,让路出来给他过。
毫不掩饰的蹙眉,贺敏瞪住他手中的木杖,随著它傲慢地移到跟前,她自然地往后挪两步,测量距离,确定不会被敲到后,她笑脸盈盈的问:“老公公,你有何贵事?”
没料到她还笑得出来,沉长森眯起眼,鄙视地将她上下瞧个够,阴沉道:“看来我们沈家真有得罪小姐之处。请到舍下帮小老人了解状况,好让我略尽棉薄,补偿孙媳之失可好?”
“没必要了,爷爷。”答话的是沈辉煌,他可不想贺敏再为他活受罪,早隔离两人才是上上之策。“晚上还有公事谈,我不想她再上阳明山。一来一返太费时,不符合效益。”
“我相信贺小姐不会反对才是。”他笑出来的声音,足够震垮一幢四层公寓,举起的手杖,大有贺敏不点头就把她敲昏的阵势。
认命的叹气,贺敏抱好花,颔首道:“我跟您走。”
“敏敏……”沈辉煌要制止她不果,随机应变的说:“我送她上山,先走一步。”说完拥著她转身就跑,冲上车,他飞快的发动,上档,轮胎发“叽”的抗议声后,车子飞出停车场,安然的在路上行驶。
“敏敏,你还好吗?”她的沉默不语,令他十分的不安。
“你说呢?”将脸埋进捧花中,贺敏呼噜反问。
“没料到爷爷会出现,是我错。害你受委屈了,对不起。”沈辉煌闪过前面那辆车,放松油门,斜睨她一眼;发现到她不置半语,双肩轻颤,便猜想方才人多,她能强装镇静,受了委屈,亦可以不发丝毫怒气。现在两人独处,自然便要将其不满,宣泄在他身上-!心中暖意升起,沈辉煌转了两个弯,将车子驶进了无人烟的半山腰,车子停稳后,他将火熄掉。
下车走到贺敏那边的车门,将她抱离座,再一同坐进宽阔的后车座,抬起泪脸,吻去珠泪,沈辉煌竭尽所能的逗著她:“别哭,你的泪水那么咸,要是我尝得太多,会英年早逝喔!”
握起粉拳,如落雨般落在他胸脯上,贺敏哭得更厉害,抽噎著说:“都是你的错,扫把。”
“嘘,别哭。我是扫把好不好?改天我加倍打还她,嗯?”有生以来,沈辉煌首次为搏女人一笑,而扮尽小丑。“乖,快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痛了,敏敏——”
“人家想要哭嘛!”贺敏的娇柔,及她那窈窕的身段,在不知不觉中,点燃沈辉煌全身的火源,令他情不自禁的想使贺敏瘫化在他的深情里。分别六年,重逢后的两人,终究还是被狂热的激情给淹没。
一小时后,贺敏较能恢复理智了,抬起头来,她小声询问:“还去不去你爷爷那里?”
“不去了,你这张被人爱过的脸,从来未曾改变,他眼精,铁定瞧得出来,到时更麻烦。”眨眨眼,沈辉煌探望窗外后,使坏的说:“好在附近没人,不然咱们可要害人不浅了。”
翻白眼瞪他,贺敏迳自开车门下车,整理好仪容,她问跟著出来的沈辉煌,“现在要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先回小桃那帮你搬东西,然后我下厨煮晚餐,再来……要做什么都随你。”沈辉煌笑得诡异,目光更是紧迫盯人。
“我不会搬到敦化南路去的,你那么乐干嘛?”贺敏气恼的说。早知他是比驴还倔的,只不过没想到,整个上午忙成一团的目的,就是在要她搬家这点上,教她实在不甘心。
将她钉在车门上,沈辉煌用强硬的肌肉困住她,冒火道:“你要是不跟我住,我马上在办公大楼前挂上广告布条,上面漆:贺敏是沈辉煌的首席娼妇。到时候别说是爷爷、晓萍,仅仅是那些文化流氓,每人吐口痰,都够你烦死的。”
“卑鄙。”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贺敏再也顾不得风度,凶巴巴的嚷:“你怎么敢?
沈辉煌,我贺敏就算是个娼妇,也用不著你管,我——”想不出更毒的骂人话,她眯起眼尖叫:“混——蛋。”
“用扛的、还是要用走的?”沈辉煌不受她影响,一迳笑著要她作选择。
“我有脚,自己会走。”龇牙咧嘴的吼完,贺敏旋身坐回前座,气呼呼地甩上门。在夹到他手指时,她甜美的笑容,能够醉倒一连的人。“活该。”
自知得不到怜悯,沈辉煌哀号两声,便摸摸鼻子,乖乖绕过车头回驾驶座坐好。平顺的将车滑出去,他盯住她绝美的侧脸,暗叹:“看来将来还有场硬仗好打,敏敏啊,敏敏,你的个性为什么变得这么强呢?”
***
不管怎么说,贺敏还是搬去和沈辉煌同门而居了。
环顾屋内装潢、隔局,贺敏大眼圆瞪,狐疑的问:“说实话,你是不是找人重新处理过?”
“买来就如此,我只不过加些家具上去而已。”沈辉煌做贼心虚的说。
“客厅、餐厅、卫浴、厨房、书房、和室,外兼一房做健身用,嘿!你还真会善用空间。”掏指数完,贺敏倒进白皮椅内,恶劣的嘲讽他。
“所以只好麻烦你,暂时和我窝一下,等以后有小宝贝,再换间大点的房子。”沈辉煌好脾气的说。
“好吧!自认倒楣。”停约半秒,她突兀的说:“不过我要求——和室单独归我所有,行吗?”
“为什么?”想到她有不为己知的秘密,就令沈辉煌十分的不舒服,何况她故意略掉小孩的事,更无法接受。
“我在美国还有一份事业,不想失去,就得努力打拚。既然你的书房我不想碰,当然要另辟场所-!”贺敏理所当然的说。
“我们在一起,也不会有所妨碍啊!”知道要现在的她轻易放弃东西,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沈辉煌只得退而求其次,尽量将她哄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才会有安全感。
“商业机密,职业道德,你不懂吗?”贺敏一副快要耐性用罄的神情。
“好,我尊重你,那间和室是你的了。”沈辉煌像被人连倒十多个会的模样。
“还有,”贺敏得寸进尺的续言:“没有我的允诺,我希望你别在卧房内外裸体,打赤膊也不行,更不准做任何挑逗、越轨的事,同意吗?”
瞧她说得那么顺,沈辉煌不禁怀疑,“你到底背了多久?”
“一辈子了。”没好气的回他,贺敏面色通红的追问:“到底答不答应?”
“没什么难的。”爽快答覆,沈辉煌自知得洗好一阵子冷水澡了,他暗地呻吟:我真是没事找罪受。这想法他是不敢说出口的,贺敏巴不得随时走人,要是他冲口而出,岂不遂了她的心愿?“你要求多多,是否表示你愿意为我烧饭、洗衣、生小宝贝和顺便说‘我爱你’?”
楞没半秒,贺敏爆出大笑,捧著肚子缩在椅上东倒西歪,笑得沈辉煌头顶冒烟,恨不得一把挤死她。
“沈先生,”贺敏拂去笑出来的眼泪,喷笑道:“你不要笑死我了。第一,我是你私人秘书,不是私人帮佣,所以没必要帮你;第二,要生小宝贝,请你找正牌沈夫人帮忙,我的肚子不是人工试管,帮不上忙;第三,如果你有那份身价,我自会说那三个字,问题是你没有,所以——对不起,我说不出口。”愈说,她腰杆挺得愈直,到最后已经是只骄傲的孔雀了。
沈辉煌死也不会承认贺敏这番话伤他很深。他拳头握紧的程度,足够勒断半径两-的铁管,哀怨地凝她一眼后,他“砰”的一声踢翻小圆桌,转身离去。
瞪住被他用力甩上的铁门,贺敏所有的快感顿时冷却。落寞的想将小圆桌翻正,不料它比两块大岩石还重,惊骇于沈辉煌气大如牛之余,她不得不额首称庆那股蛮力从未用到她身上。
“乒乓”,那张桌子蓦然又掉了下去,贺敏手忙脚乱的试图闪躲,还是不当心撇了手肘一下。啼笑皆非的瞪住往外拐三十度的手肘,贺敏边研究“它”得花费她多少医药费,边嘀咕:“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碰上沈辉煌这煞星,住不到一个钟头就挂彩,将来前途多难唷!”
用完好的右手抓住桌沿起身,贺敏拿出皮包,就往大厦的电梯间走。询问管理员哪边有看骨科的西医后,便独自搭计程车前往就医。
五个钟头后,她抱著一大块石膏走出医院,吐口气,毫不犹豫的又转回敦化南路。
“小姐回来啦?医生怎么说?”管理员远远瞧见她,便热心十足的趋步向前询问。
“骨折。还好不是右手,否则写字可麻烦了。”贺敏自动补充说明,省得他-唆。
“其实骨折这种事,看中医较好。我看找沈先生送你去和平西路那家看看吧!”
“谢谢,明天我就要他送我过去。”说时还不忘多看他两眼,贺敏惊讶他广播电台的能力,不敢多言,应酬客套后,便直冲上二楼,再乘电梯往六楼去。
“你跑到哪里去了?”贺敏进屋时,就被沈辉煌震天价响的吼叫声,吓得楞住,呆呆的没反应。
“怎么会搞成这样?”指住她吊著的手臂,沈辉煌这下可叫垮两座大楼了。
“我耳力优良,拜托你别吼,会害我偏头痛。”将药包交给他,贺敏挑了张离那圆桌最远的椅子坐,指指罪魁祸首,“我想把它扶正,哪知自己人大气弱,又让它给倒了下来,然后就这样-!”抬起伤手,展示给他看,无辜的眼眸闪闪发亮。
目瞪口呆的反瞪她,沈辉煌失笑:“那张桌子没你说的那么重,怎会——”
“自个儿去问它好不好?”打个呵欠,贺敏打断他,起身朝主卧房走,“医生说我可能会发点烧,半夜别忘了叫我吃药,现代我要睡一下——”钻进被窝前,她倏然又瞪大眼,正经的说:“等我好点再跟你战,午——安。”说完她已躺平,人也睡著。
为她盖好棉被,轻抚天使般的睡颜,沈辉煌在她额上烙下记号,极尽温柔的说:“这辈子我绝不再放你走,即使要用孩子绑住你,我也会试。”
贺敏的回答,是一记有力的右勾拳,和难以理解的喃喃呓语。
隔日早晨,当贺敏伸手挡住阳光翻身时,触手所及,尽是刚强有劲的肌肤。蓦然清醒,她瞪大双眼半坐起身,惊呼:“老天,几点了?”摸索著找闹铲,好不容易将东西由沈辉煌背下取出,她又大叫:“这么晚了,辉煌——”用没事的右手推他,“起床,上班了。辉煌——”
“再睡两秒就好。”嘀咕著将她拉倒,沈辉煌抱住她,睡得更是香甜。
好气又好笑的任由他抱住,贺敏偷空再将房内摆设打量一遍,见没化妆台,除了少许失望外,此没多大的意外。待目光扫至小茶几上的整包药袋,她才想起饱受虐待的伤手,好似整夜都未曾作怪。遂问:“辉煌,昨夜你有喂我吃药吗?”
“有。”闭著眼睛说。
“没发烧?”奇怪他是如何喂食的,贺敏不太敢问。
“有。”
“那你要不要起床上班?九点多了!”
“我是顶头上司,没关系。”
“要是员工都学你,沈氏早垮台了。”抿嘴说罢,贺敏挣脱开他,不容争辩的说:“我现在要起床弄早点、上班,你看你要干嘛都行,别碍著我就好。”
她要独自作业的威胁,总算是让他完全清醒了。敏捷跳起身,抓了抓昨夜被他睡乱的头发,沈辉煌粗鲁的宣言:“我起床,你不要一个人弄东弄西,要是再受伤怎么办?”
贺敏有五秒的时间,双目移不开沈辉煌,瞧他睡眼惺忪、蹭著光脚、猛扒头发的神情,真是性感得让人受不了。润了润唇,她声音喑哑的说:“我不是陶瓷娃娃,不会一碰就碎。
你太紧张了。”
“谁说的?我看你如此娇柔,明明是易碎品嘛!”睡醒就有精神抬杠。
“懒得理你。”迳自进浴室解决个人问题,出来时她问已西装笔挺的沈辉煌:“我的衣服呢?”
“熨好挂在衣柜里。”打开衣柜的右半面给她看。
挑了挑眉,贺敏对他的细心,除了归究于他是个爱骚的男人,所以才会打点外,也没多想。拿出一袭套装,她无助的看看自己的手,又转身看,“怎么办?我……”
沈辉煌接过衣服,不发一词的帮她换妥,之后拿起梳子帮著她刷顺头发。他欣赏著明亮动人的她,好奇询问:“不化妆吗?”
想也不想的摇头,贺敏嫌恶道:“我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想到要上千层铅粉在脸上,就够我起鸡皮疙瘩了。”
爱怜地在她颊上落吻,沈辉煌宠溺的说:“你是这世间最独特的天生佳丽。”
贺敏像是熟透的虾子,满面通红。斜眼睨他,使刁耍赖的说:“手肿得像粽子,还被你赞得天花乱坠,看来你的眼光也不过尔尔。”
咧嘴傻笑,沈辉煌领她去吃昨晚即准备好的早点。
瞪著面前堆有一山高的粮食,贺敏倒抽口气,惊呼:“这些全要吃完?”
“是啊!你太瘦了。”将特大号三明治切成小块,沈辉煌拿叉子喂食,全然无视于她的抗议、尖叫。
被他连哄带骗的吃掉半个面包后,贺敏可怜兮兮的哀求:“我吃不下了,留著以后继续,好不好?”
“再吃三口就好。”沈辉煌丝毫不受动摇的说。
“我说不吃就不吃,再强迫我,我就全吐在你身上。”她有如凶神恶煞的低咆。
“好,不吃就不吃。”知道病人有些时候颇不可理喻,沈辉煌不计较的将东西放下,对她说:“我到公司看看,回来再带你去看医生。”拿妥公事包,他转身离去。
“你不让我搭便车?”贺敏急著追他,险些绊倒玄关盆景,身体一斜,整个人扑向紧急转身接住她的沈辉煌。
“该死的,你就不能小心点吗?”沈辉煌惊魂甫定的暴吼。
“这么凶干嘛!是你家不欢迎我,与我何关?”贺敏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足足有两分钟,他们火冒三丈的怒眼相瞪,然后是哗啦哗啦的争执。
“好,我让你去上班,行了吧?!”凭他舌粲如花,也争不过贺敏的刁蛮、耍赖,只好趁早认输。
胜利地笑出声,贺敏勾住他臂膀,欢喜的到办公室去。
刚踏进办公大楼,贺敏就嗅出气氛不太对劲。所有的员工各自组团,正大肆高谈昨天那场闹剧。如今,再加上贺敏的伤手,整幢大楼由停车场到十一楼,不到五分钟,已是各种绯闻满楼飞,愈到上面,说得愈是精采。
前后走出电梯,贺敏感慨的说:“有钱人永远都是制造丑闻的高手。”
“何必介意?那些三姑六婆、长舌公,只不过在茶余饭后找话题消遣,没恶意的。”
“那你对这个怎么说?”贺敏打开秘书室时,看到里面的景象,目瞪口呆的问他。
“搞什么鬼——”沈辉煌自认修养已经很好了,看到贺敏办公室的景象,他嘴角勾出一道怒极的笑容,手指头喀啦喀啦的响。“俞晓萍,这该死的女人,瞧她干了什么好事!我非掐死她不可。”
同情的思绪油然而生,贺敏打量满室残象,悠悠地叹了口气。四面墙,除了门以外,都用漆喷上了一些让人瞧见便忍不住战栗的骂人字眼;电脑、打字机、传其机,全被砸得稀烂,桌面被刀画得伤痕累累,上面还有两只断头猫……。脚下虚浮,贺敏跄跌地往后退,撞进沈辉煌怀里,她掩口尖叫。
沈辉煌当然也瞧见了这满室疮痍,搂紧受惊的贺敏,他脸色阴沉的捡起话筒,拿在手中,迅速的拨了一个电话号码。接通后,他吼道:“小陈,我是辉煌。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打哈哈,你听好,我要你告俞晓萍恐吓、窃取商业机……,不管是什么,反正我非要她坐牢不可。”
“发生什么事?”
“你等会上顶楼来看就知道。对,我不管她是不是我老婆,反正我一定要她进监狱。”
这次沈辉煌真是吃了秤铊铁了心,非要和沉长森、俞晓萍斗下去不可。
“那你记得保留‘现场’等我啊!”如坠五里雾中的律师大爷吩咐道。
“我知道。”挂掉电话,直拨分机进总务处,沈辉煌下达一连串命令后,带著贺敏转身离去,飞车回家。
贺敏的恐惧、愤怒、哀伤,全在喝完热咖啡后消失殆尽。同沈辉煌挤在旋转椅内,靠住他,贺敏叹息:“想不到她对我的恨意那么深,看来我回来错了。”
“胡说,我可不想再等你六年。”
“要是咱们的关系没发展到这么快,情况会不会好些?”仰起脸,贺敏异想天开的问。
“我还觉得发展太慢,恨不得六年的空档能在一天全补完,哪能算发展太快?”
“喂!说实话,你到底为何急著娶她?”贺敏把玩他领带,柔声逼问。
“爷爷威胁我,要是不娶她,要切断樱桃的经济来源,并且取消她和我的继承权。”沈辉煌平铺直述。
“你真那么在乎名利?”暗自祈祷他的答案是否定的。
“辛苦二十多年,不是说放下就放得下的。爸妈和小桃的日子也过得安稳,所以在找不著你的情况下,我顺了爷爷的心愿,算是安抚老人家,哪知她的心肠似蛇蝎,像个泼妇般——”说著说著,沈辉煌又气起来。伸手按住他的唇,贺敏觉得解开一小个结,心里真是舒畅不少。
“现在的你怕不怕丧失继承权?”
毅然摇首,沈辉煌低语:“千金万金,也抵小过一个你来得重要。我宁可学爸妈,只为爱彼此而存活,也不愿再受制于爷爷,饱尝相思之苦。”
他的善良是最吸引她的地方,贺敏在顿悟沈辉煌是肯为家人牺牲一切的好儿子、好兄长后,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活泼地问:“沈爷爷为什么非要俞晓萍不可?”
“好像是因为俞爷爷拜托的。爷爷非常尊重他,认为人家肯临死托孤,表示他受人信赖,就该至死不渝的守诺。”叹口气,“晓萍十岁就到老家了,爷爷是个鳏居多年的老男人,拿她一个小女孩半点法子也没有,便想将她许给我,妈自会照顾她,便下令让我们订婚。爸妈拮据的生活,也因此改观。”他自嘲的笑道:“看来我们还欠俞晓萍一份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实在也看不出究竟谁是谁非,唉!这笔烂帐要怎么算?”满怀希望的回国,贺敏光想到终须失望而回,心里便凉了一大截,烦得要命。
“五十元买你现在在想什么。”附在贺敏耳际厮磨,沈辉煌全身舒泰的说。
“我只不过在想,俞晓萍肯轻言放弃你吗?”贺敏告诉自己这不算撒谎,用不著心虚。
“可能要去掉大半家产才有希望。”正色说完,沈辉煌撒娇地请求道:“这次你一定要等我,不许你再偷偷跑掉,敏敏——”
“将来的事有谁知道?现在允诺你,我就必须遵守,要是俞晓萍抱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死缠著『沈太太’这三字不放,你教我到时候如何自处?再继续和你同屋而居,遭受更多次和今天相同的耻辱?”缓缓摇首,贺敏冷静地说著,好像在讨论旁人的事般。
收紧胳臂,勒住她颈子,沈辉煌霸道的说:“我管不了这么多,这次你要是再丢下我走,我就……”思索最能唬住她的办法,他自知卑鄙,但为达目的,就是要他将来下地狱,被火烤上三个月,也心甘情愿。
“如果我走,你就怎样?”好奇趋使,贺敏柔声轻促他说。
“死给你看。”
“这是女人的专有招术,你怎能抢去用?”贺敏戳他肋骨,摆明不接受这急中生智的鬼话,嘲讽道:“要是你沈辉煌真能为情自杀,我贺敏的名字倒过来写。骗小孩比较容易,却也无需如此。差劲!”
沈辉煌亦没料到会自然的冲口而出,听她如此说,便打蛇随棍上,笑语:“你比我小七岁,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喝!你敢笑我——”旋身呵他痒,两人在旋转椅内疯成一团。沈辉煌凝望她的眼神,充满了包容、疼惜,及怜爱;贺敏回视他的,则含有尊敬、仰慕和痴恋。当视线在半空胶著,沈辉煌情不自禁的垂下头,用他的唇封住她的,贺敏的手环住他颈背,开始天旋地转,沉迷在情爱炽热的世界里。
“留下来。”沈辉煌趁势诱哄。
“我尽量。”贺敏娇喘低吟。
“小顽固。”
“谢谢夸奖。”贺敏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沈辉煌只听到平顺的吸呼声。低头一看,原来是贺敏舒服的睡著了。
“能睡就是福。”
抱贺敏回房,替她换上睡衣,沈辉煌仅与自制力抗战三秒,就疾步冲出睡房,至厨房里,找冰水咕噜咕噜灌下。想做上一回君子,看来也是件极不容易的事。
踱步回客厅,被他甩在布椅上的行动电话,救火似地响了起来。厌烦的接起,沈辉煌捺住性子开口:“我是沈辉煌。”
“你这个混蛋小子,马上给我滚回来。”极震怒的嗓音,像打雷般传来。沈辉煌拿远电机,不可思议的瞪他半晌,才发现沉长森早已摔掉电话。无奈地起身,他抄起钥匙,即刻冲下楼开车前往阳明山。
***
在沉长森家里,俞晓萍伏在靠山腿上,正哭得震天价响,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虽然摆明是恶人先告状,她也不担心老人家会向著长子嫡孙,毕竟这些年都是她在替沈家人尽孝道,所有应对进退也都颇得体。像她此等温良娴淑、气质高贵典雅,又出生不俗的女子,就是猜不透沈辉煌为何总是不肯接纳她。
“晓萍,别再哭了。你哭得爷爷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乖,别哭了。”抚她发顶,沉长森柔声安抚。
“爷爷,”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蛋,俞晓萍委屈十足地说:“我只是想吓吓那个狐狸精,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辉煌却为了外面的野草,硬要我这株家花坐牢,我不要——哇——”
说著说著,她又伤心地放声大哭。
“这个混小子,简直就是鬼迷了心窍,”扶著俞晓萍,他笨拙的为她拭去泪珠,保证道:“爷爷一定会帮你出气,好好的教训他,你不要太担心,嗯?”
轻轻颔首,抽噎须臾,俞晓萍为难地绞住手指,偷睨沉长森,小声道:“爷爷,我看还是不要——,就让陈允把我关起来算了,要是能给丈夫消气,我这做妻子的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看——”
“不行,”沉长森更觉孙子可恶至极,他义愤坟膺的嚷:“我绝对不许他为了那种女人,而将你这娴慧淑德的妻子,弃之不顾。”
“要是我的肚子争点气,生个小孩出来,辉煌就不会四处拈花惹草了。”俞晓萍假好心的为沈辉煌找借口,内心却邪恶地狂笑著。
“胡说,你们没小孩,又不是光你一个人的错。辉煌难得回家,我看是他不够积极才是真的,你别替他说话。”沉长森思绪飞腾,他对她眨眼道:“我要他今夜留在这,你尽量去勾引他,快给爷爷生个胖小子,好不好?”
羞红了脸,她不依地撒娇:“爷爷,我不来了。”
轻拍俞晓萍手背,沉长森咯咯笑:“用不著害臊,爷爷又不是老顽固,连传宗接代的事都说不得。唉!要是能抱到曾系,我死也瞑目了。”
“爷爷一定会长寿的,何必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老-!随时都有走的准备,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辉煌……”说曹操,曹操就到。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沉长森劈口就骂:“你这个混蛋小子,眼睛里还有没有我的存在?昨天叫你带小狐狸精回来,你把她带去哪啦?”
狠狠瞪俞晓萍一眼,沈辉煌捺住性子说:“我送她回住的地方。爷爷,昨天是晓萍先不对,我没理由让公司员工受委屈,要是我偏袒晓萍,将来还有谁肯服我?”
“所以你今天就要允儿把她送进牢,免得坏了你和那个女人的好事,是吗?”掌心劈在桌上,沉长森营造气氛的本领,也算高的了。
“晓萍又恶人先告状?”脸颊抽动,沈辉煌嫌恶她更深,嘲讽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爷爷怎不问,她又对公司和贺敏做了什么?”
沉长森不耐地挥手,示意他这事到此为止,不用再多费唇舌了。他不容置喙的说:
“我已叫陈允停止一切动作,家务事闹到法庭,成何体统?徙增笑话而已。”
“您怎么说,就怎么是。我敢不遵从吗?”沈辉煌悻悻然的说。
“爷爷全是为你好,不要这么不耐烦。”情况全在沉长森掌握之中,佯装忧心忡忡的神情,他苦口婆心的劝爱孙,“像她那种貌比花娇的女子,品性绝对好不到哪去。要是玩玩还可以,收她做小的,我想晓萍也不会反对。若是想娶她弃糟糠,爷爷坚决反对。祸水红颜,要是她搞得咱们家破人散,我死也不瞑目。辉煌,离开她吧!”
握紧拳头,沈辉煌咬牙切齿的说:“您尚未与她相处过,怎可确定她的品性如何?”
“像她那种出生贫苦的女子,除了钱,还会贪你的情吗?”沉长森说一句,就猛烈咳嗽一阵子,摆明著在要胁他,“我还听说她从高中时代,就在酒廊兼差赚钱,那种女人高尚、纯洁的话,全天下就没有流莺了。”瞄见沈辉煌面色铁青,他暗自窃笑,好不快活。
贺敏纯不纯真,他沈辉煌最清楚不过,但是他能辩什么?他也不能为贺敏多说好话,只怕说出口,她要受尽折磨。“爷爷,我都顺您的意就是,现在可以走了吗?”
“既然都顺我意,我要求你今晚留下来陪晓萍过夜,行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