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大
将近傍晚时分,天空与大地皆呈现一片橘黄,暖灿灿的,让人十分愉悦。
漫步在绿荫大道上的白水芯,双手捧着书本,步履轻盈。
最近这段回校园旁听的日子,是她这几年以来最感到扎实安稳的生活,因为她不必再为生活烦恼……
聂从云果然没有食言,他一步步地替爸爸重整事业,还亲自暂时担任白氏企业的执行总裁。
由于他在商场上的知名度,唤回了以往股东们对白氏的信心。
如今,白氏已慢慢准备重振昔日声威,这一切都归功于聂从云的专业能力。
而张妈的病情,在他大方的资援下,已慢慢有了起色。过阵子情况良好的话,或许就能出院了,自行在家调养即可。
这一切,都平顺的不像真的。
然而她更没忘记,这只不过是场交易,他给予她一笔可观的酬劳,而她沦落的不只是自己的身体,还有一颗心……
“白同学!”身后一道年轻朝气的男声,唤住了她的脚步。
她转头一看,愕然。“纪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下午上课时,当坐在白水芯旁边的这位男同学,跟她借了一支笔,一看清她白皙无瑕的面孔后,仿佛惊为天人,他黑亮的双眸便开始追逐她的身影,痴缠不放,丝毫没有把心思放在教授讲授的内容,连带让她也困窘了起来。
下课时,还不忘跟她打哈哈,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你好,我叫纪文辉,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叫白水芯……”
“我好像没看过你,你是我们系上的同学吗?”
“不是的,我只是来旁听。”
“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我请客。”
“不了,谢谢,待会有人要来接我。”她骗他。
“是男朋友吗?”纪文辉不得不紧张了起来。
男朋友?她跟聂从云的关系根本还构不上那种亲密的地步,除了肉体之外。
“不是。”她摇摇头。“我有事必须先走了,失陪。”
没想到才走没几步路,他又马上从教室里追了出来。
“白……”看着她清澈的水眸,他鼓起十二万分勇气。“水芯,你可以当我女朋友吗?”
“为什么?”她怔愣了,这个大男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为什么……”他喃喃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追求你,请你当我的女朋友。”
“但是我不认识你,甚至不了解你。”她笑答,婉转的回拒他。
“我叫纪文辉,今年二十二岁,当年以榜首之姿考上T大企管系,家父是纪氏建筑的总裁,除了爸妈之外,家里还有哥哥和姐姐,他们分别是耶鲁的医学博士和哈佛……”
“停!”听他一连串地报出自己威势赫然的家庭背景,白水芯不禁哑然失笑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并不了解彼此。”
“我知道你叫白水芯,蓄着一头长发,目前到敞系旁听,个性温柔沉静,只要微微一笑,就能让人瞬间忘了烦恼。对了……你没有男朋友!”
对于他最后一句话,白水芯不以为意,不理会他的絮絮叨叨,她再度迈开步伐往前走。
“白同学,你说有人要来接你,在哪呢?我陪你等。”
欵,傻瓜,那是她刚刚为了敷衍他而随口胡说的。
白水芯正苦恼着不知该怎么圆谎的同时,眼神不经意瞥向校门口,她的注意力马上被倚在那辆宾士车旁的硕长身影给吸引住了。
是他……真的是他
她心中一喜,不只是因为他的临时出现能替她解围,同时也为他的贴心感动。
自从那晚,她陈述了那段惨痛的遭遇后,他便常常陪着她。
夜晚,也不会不顾她的意愿,恣意向她求欢,他对她的态度就像是……疼惜,疼惜一种很宝贝的东西。
她脸颊微红的跑到他面前,更希望藉此摆脱纪文辉的纠缠。
“你——”怎么来了
她还没问完,纪文辉的声音马上介入他们。
“水芯,这位先生是谁?”她说她没男朋友,那么……“喔,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哥哥。白大哥你好,我是水芯今天刚认识的同学。我对她很有好感,希望白大哥能答应让我追求她。”
听他这么胡扯,白水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同时也察觉到始终不发一语的聂从云,刚毅的脸部线条,似乎隐含着愠意。
她知道,若再任由纪文辉瞎说下去,很难保证聂从云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纪同学!”
孰料,她尚未解释,聂从云早巳一把揽过她的柳腰,霸道的将她固定在自己怀中,大手紧压她的后脑勺,现场上演一段火辣辣的热吻。
他热切地撬开她的贝齿,湿润的舌坚决地入侵她檀口。
这一记意外且扎实的热吻,着实让纪文辉看得目瞪口呆。
他、他们……不是兄妹吗
这吻像长达一世纪之久,当他放开她后,她只能面红耳赤地急急撇开头。
“希望你不会以为,这是兄妹之间会做出来的事。”
聂从云以冷漠的口吻说着,无视纪文辉的错愕,就拉着白水芯上车。
奔驰而去的车子,只留下漫天飞扬的尘土,像是在讥笑他的自作多情。
“你在生气?”白水芯噘着被吻肿的红唇,轻轻吐问着。
虽然是疑问句,但她话里多少也带点笑意。
正在开车的聂从云,墨瞳仍直视前方,没有看她。“看来你不管到哪里,人缘都很好!”
“不关我的事,我可没主动招惹人家……”她咕哝着。
“刚刚那家伙是谁?”
“只是今天上课时,才刚认识的。”见他挑眉,一副不信她的样子,白水芯赶紧澄清。“真的,我们真的是今天才认识的。”
看来,他该把她关在家里才是,省得哪天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他如此低咒着。
最近,每当他在办公时,能吸引他注意的,不再是那些枯燥的文件报表,脑海里尽是她那张楚楚可怜、却不得不佯装坚强的小脸。
他竟忘了,自己当初买下她,只是为了羞辱她,瓦解她的自尊。
今天终于忍不住,一等到她下课,就连忙赶到校门口等她,却没想到她居然被别的男人搭讪
原来,也有别的男人觊觎她的美丽。
他像是被抢走所有物似的,愤怒不已,她该只属于他一人的。
“你刚说什么?”她听不清楚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没事!”他更不明白自己对她的占有欲,为何越来越强烈。原来,男人一旦脱去文明的外衣,也可以变得很野蛮。
以为他阴晴不定的脾气又发作了,白水芯只好别过头,欣赏窗外的风景。
半晌,车内又陷入一片沉默。
“肚子饿不饿?去吃饭。”
“好。”对于他的安排,她向来只有点头答应的分。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带她到市中心精致豪华的高级饭店用餐。
反而一路驱车到淡水,带她去吃当地名产、喝鱼丸汤。
一路上,在嘈杂的夜市里,他用自己身形的优势,为她隔开路人的碰撞。
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她,让她不禁想起十年前自己离家出走时,他从荒山野岭间将她救回来的点点滴滴。
之后,他们静静相偎在淡水河畔的木椅上。
由于今晚寒流来袭,淡水气温降到十度以下,聂从云让她背靠在自己胸前,用他身上的大衣,紧紧裹住两人。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她好怕自己到时舍不得离开他。
“从云,你不必因为我那晚说的那些话,而同情我……我真的没事……”
“我没有可怜你,别乱猜。”
是吗?她在心中暗自疑问。
“对了,你跟谭小姐的婚事什么时候举行?”
她知道现在问这种问题很杀风景,但她希望有个心理准备,届时受到的冲击也不会太大。
“你就是有办法惹我生气。”他原本在她身上来回摩挲的手掌,瞬间停住了动作。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你不能一直逃避。”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
他指的,是她情妇的身分。
总是这样,他们两人之间很难有和平相处的时候,多的是剑拔弩张,但这次聂从云并不打算跟她计较,他只是用脸颊轻轻磨蹭着她的瓷颈,惹来她一阵轻喘。
“不要,好痒……”
他不顾她的抗议,仍固执在她身上点起情欲,两手也不规矩的探入她衣内,一发现他脱轨的举动,她连忙制止。
“不行,这里有人……”她藉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匆匆推开他,以一步之遥背对着他,努力平息自己急促的心跳。
霍地,一阵手机声传来,聂从云无暇理她,到一旁接听。
“……嘉嘉?!是你……”他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瞟向白水芯,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而白水芯只能转头,一面佯装自己满不在乎的样子,一面却又竖起耳朵,忍不住听他和谭嘉嘉的谈话内容。
“我在和客户谈生意,待会就回去。好,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和客户谈生意?白水芯不禁扬唇自嘲。
也是,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
结束通话后,他眸光淡漠的看向她。“走吧。”
聂从云深吸一口气,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明知道自己该找个时间和她做个了断,其中一个原因是,谭嘉嘉老是质疑他为何没时间陪伴她:另一原个因是他本来就打算等玩腻她后,然后再一脚踢开,这是她该为自己赎的罪。
然而两人的关系时远时近,有时亲密如爱人,有时却又遥远的像陌生人。一旦与她相处得越久,他就越无法把决裂的话说出口。
到底该怎么办?他也无所是从。
这天,聂从云一早刷牙洗脸完后,只见蜷缩在棉被里的白水芯,仍没有起床的迹象。
为了重回学校念书,她这段日子都很早起床,今天怎么却有些反常
“水芯,还不起床?你不是要去上课?”他拉拉她身上的被子。
“不要管我!”她翻了个身,口气有点冲。
最近谭嘉嘉总是缠着聂从云,迫不得已,他必须早出晚归,甚至一整晚都没回来,那股即将要离开他的焦虑,越来越逼近她。
深知自己和他的关系,本来就无法长久,但她就是莫名眷恋了起来。
看见她这般反应,聂从云的耐心也快要用罄。
这女人,难道只要一对她好,她就变本加厉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又回到以往那个白家大小姐的傲气了。
“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去看医生,不要随便发脾气。还有,今天是嘉嘉的生日,我要陪她,今晚不回来了。”
这阵子忙着应付谭嘉嘉,他也无心思再费神去管她的心绪。
这话让原本无动于衷的她,倏然从床上坐起身来。她清澈的大眼望向他,目光里流转着不解。
这男人,居然能毫无芥蒂的说着关于他和未婚妻的种种,完全不顾她的感受。
他们四目相接,对视良久。
仿佛从她眸中读出这讯息,他嘲讽:“记住你现在是什么身分,你根本没有资格奢求什么!”
旋即,他迅速转身离去。
白水芯痛苦的紧闭双眼,静静听着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什么身分
现在的她,到底是什么身分?有时连她自己都不太想去厘清。
最后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整理好思绪后,准备待会去上课。
只是在往学校的途中,她竟意外地接到谭嘉嘉的电话。
“水芯呀,我是嘉嘉,还记得我吗?”
上次见面后,热情外向的谭嘉嘉还要求彼此互留电话,白水芯拗不过,只好顺从她,不过她当然没有把自己的住处告诉对方。
她怎么会不记得她
这一切都要拜她的未婚夫之赐。
“嗯,你好,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我生日,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未婚夫要帮我在希尔顿饭店庆祝福你也一起来嘛。”
自从前一回和白水芯打过照面后,两人的个性明明南辕北辙,一个像火,一个像冰,但她的心里就是油然对她产生好感,甚至莫名的欣羡。
有时她也天真的想,如果自己的性情也像她一样,恬静优雅,那么聂大哥是不是就会多看她一眼
“晚上啊,我可能不太方便……”白水芯有口难言,呐呐地说。
“这样啊?那我就不勉强了,不过如果你到时想来的话,别客气,自己就直接过来喔!”
“我会的,谢谢你。”
匆匆结束通话后,她心里又是一阵凄凉。
整件事从头到尾,最无辜的人,恐怕就是谭嘉嘉吧。
她不明白,聂从云怎么忍心伤害这么美好善良的女孩
就算他恨她,要报复她,却从没想过这样的行为,其实会间接伤害到其他的无辜者吗
此刻她的脑海里,竟是谭嘉嘉在发现她和聂从云的关系后,那张全然控诉、凄切指责她的小脸……
蓦地,胃里又传来一阵不陌生的干呕,令她十分难受。
她刚开始以为自己只是吃坏肚子,但这种现象已经持续好一阵子了。
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去看医生,不要随便发脾气。
聂从云早上出门前的话,回荡在她耳际。
当她恍恍惚惚,心神不宁的旁听完第一堂课后,终于强撑着身子,到附近一家医院检查。
没想到医生诊断后的结果,竟是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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