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少夫人。」刘管家面无表情地挥下棍子,手酸了,甩了几下,再打。
「呜呜——少夫人,我真的没有偷看少爷不要再打我了,呜哇!少夫人要把我打死了!」小菊的哭声非常响亮,声音传过好几个院落。
「真的快死了吗?我听你声音还挺中气十足的嘛,哼,给我再打大力点,也不照照镜子,你生了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也敢勾引少爷,你当我死了不成,说,你对少爷抛了几次媚眼。」有时要虚弱一点,柳依依一使眼神,小菊立刻哀嚎得断断续续的,还成功地呕出一口血……假血。
「少夫人明察,我是眼疾,不是……呜……故意朝少爷抛媚眼……」
「看来不往死里打是不说实话了,陈大婶,去厨房提桶水,水里加十斤盐,待会往她身上泼,看她嘴巴有多紧……」柳依依瞥见自己要钓的鱼儿出现了,立刻露出冷笑下令。
柳依依先前和丈夫约好后就计画了这一出戏,今日便正式上演,还遣人到傅飞霜常出入的花园等地方,议论她责打奴牌的事,她想对她相公还不死心、仍留在府中的傅飞霜肯定会来。
毕竟这么做傅飞霜能留个好印象给别人,又能拿她凶恶的事去告状。
而她就是要傅飞霜看到她有多恶多悍,吓得她不敢再观甜别人的丈夫,让她认清现实!
「住于!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这名小婢犯了什么错,要把她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走进院落的傅飞霜一脸难以置信的喊着。
见到有人出面求情,小菊像见着浮木的溺水者,紧紧抱住来者的大腿。
「傅小姐救我,少夫人要打死我,求妳救命,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她说着说着眼泪鼻涕齐下,直接抹在她绣着双飞彩蝶的罗裙上。
傅飞霜见状,嘴角微抽了一下。
「啧!以为找着了靠山就能免去一死吗?龙府处置个婢女还轮不到外人插手,你要她救你除非我死了再说。」干得好,小菊,不枉少夫人我栽培你。
小菊假意全身发颤,把傅飞霜抱得更紧,沾了她一身灰。
「柳姊姊,何必对人太残忍,下人做错了事处罚她便是,犯不着动用私刑,真把人打死了你能心安吗?」她明眸低垂,暗暗流过一抹讥色。
「别叫我柳姊姊,我没你这般虚伪,请喊我龙少夫人。」她下巴一抬,展现倨傲的神色。
「柳姊……少夫人,你这样打下人不怕奶奶知晓吗?要是她晓得你生性凶残,蛇蝎心肠,怕又要气出病。」傅飞霜心里认为这是个扳倒情敌的机会,她也是为此才来。
「那你去告状呀,把我的恶形恶状全说给她听,最好是一次气死她,她就不会动不动兴起休掉孙媳妇的念头,而你也没了抢我夫君的帮手。」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睥睨着傅飞霜。
「你简直不可理喻,居然对长辈心存恶意,又对无辜的婢女施虐,你不怕有报应,不怕天打雷劈吗?」傅飞霜振振有词的指责她。
柳依依轻蔑地一哼。「你晓得她犯什么错吗?她未经我允许偷看我相公一眼,还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我瞧见了,所以饶不得她!」
「就这样?」她惊呼。
「这样就犯了我的大忌,相公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能觊觎,谁敢不安好心、存心跟我过不去,那就别怪我出手重了,刘管家,把这小婢的眼珠子给我挖出来。」
柳依依故意蛮横道。
「是的,少夫人。」
刘管家朝小菊逼近,手上多了一把锋利小刀。
「等一下,你们太残暴……呕!」耳边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阻止不及的傅飞霜转头赫然瞧见地上滚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珠,顿时一阵反胃,俏脸猛地发白。
小菊捂住眼睛,两手满是鲜血,呻吟哀叫。
「谁说我残暴,大户人家小婢多,就算少了一、两个也是寻常事,何况挖一颗眼睛?我这是杀鸡儆猴告诫那些心存奢望的女人,天底下的男人都可以爱,唯独我柳依依的男人碰不得。」听清楚了吧!指的就是她。
傅飞霜听出她的暗示,脸色微微一变。「龙大哥是何等英伟的男子,聪明过人,才智双全,岂是你一人能独古,他身边该有更多的红颜相伴。」
「妳指的是妳?」这傅飞霜够大胆了,如果她抢的不是她的丈夫,她会佩服她不顾一切、豁出去的勇气。
傅飞霜吸了吸气,故作镇定,不看脚旁倒地的小牌。「是我又怎样,我比你更爱他,而且我会温柔对待他,不会凶悍地对他任意打骂。」
「可情他不爱你。」
「只要给我机会……」她喉头发涩,柳依依这话像无形的箭,射中她心窝。
「我凭什么给你机会,你又用哪一只眼睛瞧见我对他的爱不比你深?」她冷冷讽刺。「承认吧!傅飞霜,你根本不爱他,你要爱,就会懂得爱一个人就要成全他,而非借着奶奶的手逼他娶你,让他陷入左右为难的痛苦中。」
「我……我是真的爱他,我不容许你诬蔑我的真心。」她只是想跟所爱的人一生一世在一起,成为他唯一的挚爱。
「要不是你大哥是傅飞鹏,他不会多看你一眼,若非不想伤了难得的友谊,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对我说你爱他吗?」柳依依扬起冷笑。「请你记住我才是他的妻子,妳不是。」
「我……」她想反驳,喉咙却干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了没,她就是你的借镜,若是你执意嫁入龙府,我保证不出半年,我后院的梧桐树下会多出一具带骨的人形花肥。」
「妳……你想杀了我?」傅飞霜心口一颤,粉颊褪了血色。
「别忘了你若真进门,你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就算你向兄长求援也来不及,顶多他来探亲时告诉他你与男人私奔了,他敢上官府讨个公道吗?家丑还是别外扬的好。」
「就算,如此也一定会有人发现……」傅飞霜微微发颤。
柳依依无所谓的笑笑,「有钱判生,没钱判死,我往官府塞银子,县太爷还得请我去泡茶呢!何况我是城里有名的悍女,打死人也不稀奇,这是大家预料中的事。」
「我懂了,我会走。」傅飞霜无言以对,她输了。
「明儿个我就命人帮你们收拾行李,亲自送两位出城,这次不用偏劳你向奶奶辞行,她已上山替我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没十天半个月不会回府。」别再回头,这段感情还是早些斩断好。
看了看她尚未凸出的小腹,傅飞霜又低首看昏厥的瞎眼小婢一眼,心口一痛,泪水夺眶而出,无声地淌着晶莹泪珠转身离去。
她是得仓卒,有好几次差点跌倒,抹泪的手不曾停过,哀泣她破碎的痴心。
「少夫人,她走了耶!我演得好不好?」小菊一下子从地上跃起,兴奋的大叫,眼睛当然没事。
「好!有赏,赶快去梳洗下再去帐房支银子,说是我给的。」她很大方地打赏。
「谢谢少夫人,下次再有人对少夫人不好,小菊一定挺身而出,帮你欺负……呃!对付坏人。」说错话,她俏皮地一吐舌。
「还有下回我就先把你们少爷给阉了。你们几个也下去吧,照样工钱加倍。」她一挥手,让身后的壮妇退下。
在书房核对帐本的龙问云忽地打个冷颤……
「对了,刘管家,那些血和眼珠子打哪来的?」很像真的,她看了也有点毛骨栗然。
刘管家神色凛然,但眼底浮出一丝笑意。「厨房宰了几只鸭,鸭血刚好派上用场,猪眼睛不用钱,李屠夫免费奉送。」
「……干得好,刘管家,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的风趣。」果然臭味相投,合得来,他这「专长」被埋没很久了吧!
「小的亦然。」他嘴角轻轻扬起,带着捉弄人后的愉快。
「媳妇你这只梅花壶养得很好,未置茶叶就先闻到一缕茶香,茶好、壶也好,香郁回甘,简素中带着不凡,不特别华丽却丰富……」
风炉小鼎不须催,鱼眼长随蟹眼来,深注寒泉收第一,亦防枵腹爆干雷——一首〈茶辗烹煎〉道尽了饮茶的情景。
瞧瞧媳妇泡茶的动作,又瞧瞧手中的茶壶,抚着养出老润色泽的紫砂梅花壶,满脸惊喜的龙非爱不释手,仿佛这是极其珍贵的宝物,要细心珍藏。
但茶壶是用来泡茶的,没有茶水的茶色和香气味道,它也不过是普通的泥壶,不值得品茗人惊奇。
「爹,这是天下第一泉的泉水泡出的龙井,你喝喝看,滋味是否有所不同。」温壶,温润泡,冲泡冲壶,柳依依将茶壶底部用茶巾擦拭了一下,再运壶在杯中倒入茶水,使茶汤浓淡均匀。
「天下第一泉配上天下第一茶庄出产的茶,肯定风味绝佳。」他先放在鼻下嗅闻,扑鼻茶香令人心旷神怡。
「香味高,味道醇,茶色如泉水般清澈,香气清新且醇厚,爹,你闻到什么?」这一季的龙井日晒足,品质足够做为贡茶,是极其稀少的茶叶。
清香迎面而来,他轻呼。「是兰香,这茶叶中居然有兰花的清郁。」
「爹你的鼻子真灵,这可是宫里贡茶品质的茶叶,我特地从娘家偷来五两,你可不能说媳妇小气,连口好茶也不让你喝。」女儿贼,女儿贼,真应了老一辈的话,为嗜茶成性的公公,她只好去偷仲齐藏在屋梁上的茶叶。
还好他够笨,每次都藏在同一个地方,几年了还不晓得挪位置,她才能拿回来。
「才五两呀,我喝几回就没了」看来得省着点喝,明年再叫媳妇回去偷……呃,拿自家产的茶叶。
「爹,你看我把好茶都给了你,相公想喝还得再等等呢,我偏心你偏得多严重,相公要是念我两句你得帮忙挡回去。」欠债是要还的,他欠的是茶债。
龙非这一趟回来,惊喜见到儿子成材又上进,还连开了好几间铺子,他开心的嚷着不外出经商了,要和儿子联手打天下,吃下整座梧桐花城。
而且更重要的是,原本就爱茶的他,迷上媳妇娘家产的茶,和媳妇竟然成为无话不谈的茶友,每日闻香品茗,乐得忘忧。
可怜的是到处找妻子的龙问云,他已经够忙了,她比他更忙,明明肚子大得都快临盆,她却不乖乖待在家,一下子例行的巡视茶园,一下子又到她义兄曹锦春的如来当铺逛逛,接着又去她私下收购的产业看人手足不足。
现在她第一悍女的名号已经改成第一活动凶器,她怀孕期间特别好动,一刻也不肯安分,让全城百姓战战兢兢,唯恐碰到她一丝一毫会令她动了胎气,届时他们可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龙府的金孙。
尤其还有个更紧张的男人老是跟前跟后的大嚷,左一句回避回避,右一句小心小心,搞得大家都提心吊胆,一瞧见龙少夫人现身便连忙净空街道,好让她安全无虞地通行。
「爹,你也该把娘子还给我了吧!一直霸着人家的妻子很不厚道。」唉!真不容易,终于找着泥鳅一般四处溜的爱妻。
龙问云一脸怨夫相,一手抹去额上的汗,一手搂住妻子,他视线第一眼看的不是他老爹,而是肚子越来越大的妻子,神色带点惊惧的查看她有无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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