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轻微的敲门声,在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的静谧深夜里响起,惊醒向来浅眠的泉舞蝶。
她霍地弹开眼皮,动作迅速地抽起放在枕头下防身用的鞭子,从床上一跃而起。
噙着谨慎防备的眼神,她无声无息地移动到门扉后方。
久得不到回应,房门再度被轻轻敲响。
凌晨三点半,谁会挑这时间找她?
当房门第三度传来敲门声,泉舞蝶终于肯给回应。
「谁?」她轻问。
「我,革斤。」对方的回答很简单。
「三更半夜,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约-看日出。」
日出?
「汶腾有个地方的日出很特别,我想邀-一块去欣赏。」
「你可以找丽塔,我想她会很乐意和-一同前往。」
「我想找谁就找谁,今天我只想约-同行。」
「……」
「换件外出服吧!汶腾的日出不会让-失望的。」
「如果我坚持不去呢?」
「那是-的自由,只是-改天在别处听见汶腾的日出有多特别时,-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
他牺牲睡眠,天还没亮就起床,只为了要带她去看美景,这番盛情她若再推辞,未免太不识相。
「你等我五分钟。」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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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二十分钟的车,再爬了一个小时的山路,拓跋靳及泉舞蝶终于赶得及看到汶腾的第一道曙光。
远方层层卷起的云海中,从里头慢慢的透出金红,像极小Baby脸上的红润。
在他们屏息的注目下,一道阳光以劈开尘世混沌之姿,犀利悍然的迸射而出,黑暗大地瞬间大放光明,顿时充满盎然生机。
拓跋靳突指向远方,「看。」
泉舞蝶看过去,只见原本层层迭迭的云海,竟然在太阳升起后,迅速朝两方散开,像训练有素的骑士,在国王驾临时,为他开启大道,恭迎他的来临。
如此奇异的景色,泉舞蝶看得痴迷。
她从未看过这么特别的云海,彷佛有灵性般,真是不可思议。
「不虚此行,对吧?」
拓跋靳站在她身后,将她看得感动连连的表情尽收眼底,凝着她的眸子里,漾着款款深情,可惜背对着他的泉舞蝶没发现,等她转过身时,他已敛去那柔情。
「的确特别,我很庆幸今天答应和你同行。」
「-开心才是重点。」
发现她额头流下一滴汗,是方才爬了一个小时山路的成果,他下意识的伸手替她拭去。
泉舞蝶反应很大,她几乎像是被电到似的,猛地往后跳了一大步。
拓跋靳低头瞥着自己悬宕在半空中的手,挑挑浓眉,顿了下,露出自嘲的笑容,才将手缩回。
「我不习惯被人触碰,不好意思。」为给拓跋靳有台阶下,并化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泉舞蝶忙补充说道。
他笑了笑,「我懂。」
「……我必须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么特别的日出。」
「没什么,对了,-饿不饿?待会儿下山后,我带-去吃-最爱吃的义大利面。」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义大利面?」
「-的事,每一项我都知道。」
「你调查我?」
「要成为汶腾王妃的候选人,家世背景调查的很清楚是必然的。」
「这个理由我不接受。其他人或许容易被调查,我是龙帮的二帮主,所有攸关我的事全被严密保护,你不可能查的到我的事。」
「亲爱的,-也查不到我的事,不是吗?」
闻言,泉舞蝶脑海里闪过的是她曾调查拓跋靳却未果的那一幂。
「我不曾调查过你。」她调查的是拓跋靳。
「没吗?」
「没有。」斩钉截铁。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算了,我们别再谈这种小事,-喜欢吃义大利面是事实,我知道-喜欢吃也是事实,既然都是事实,我们还需讨论什么?
走吧!我好饿,迫不及待想吃那间好吃的义大利面了。」他率先迈开步伐。
泉舞蝶追上他,「你不要转移话题,把话说清楚。」
「亲爱的,别那么追根究底,对-又没好处。」
「不清楚事实,才会让我难受。」
「事实是什么?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事实,只是-能不能看透?」
「……」为什么推一推,问题竟回到她身上?
还说是她能力不足,才看不出事情真相?真是可笑。
发现泉舞蝶的脚步突然打住,拓跋靳回头。
「-不信吗?」
她从鼻孔哼出一声,代替她的回答。
「好吧!给-个提示,想想-离开龙帮时,-姊对-说过的话。」
美艳的容颜先是浮起惊愕之色,接着再转为深思。
她与她姊对话时,并无外人在场,他从何得知她们的对话内容?她姊泄露给他的?为什么?
秀眉紧颦,她需要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关连,龙帮与汶腾之间一定有什么共同秘密,且这秘密应该与她有关……
「去完成-的训辣。」
泉-娘的话乍然浮现。
她的训练和汶腾又有何关系?
她愈来愈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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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和王子出去一个早上?」丽塔特地等在泉舞蝶房前,一见到她回来,立刻趋前质问。
泉舞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半夜三点半,王子来敲我的门,约我一块去看日出。」
「王子去敲-的门?他怎么不来敲我的门,却只敲-的门?我看,应该是-去敲他的门才对吧?」
她想过了,龙帮势力虽大,但,只要让她当上汶腾的王妃,谅龙帮也不敢对她如何,所以她何需再畏惧泉舞蝶?
面对丽塔如此尖锐的态度,根本懒得再回应,越过她,打算进入自己房中,岂知丽塔竟很不客气地挡在门前,阻止她进入。
「怎么?做贼心虚吗?所以不敢面对我的问题?」
「我昨晚没睡多久就被叫起,还爬了一小时的山路,现在又困又累,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补个眠,没心情也没力气和-抬杠。」
丽塔张开嘴想开口,泉舞蝶立刻又接下去说道:
「-与其花精神在我这,不如利用时间去找王子与他相处,也许还能增加-中选的机会,我要是-,我会选择对我最有利的方法。」
「如果把-踢掉,候选人只剩我一个,那我等于稳坐王妃宝座,所以对付-才是明智之举。」
对于丽塔的论调,泉舞蝶只想摇头。
「我一定要得到王妃的位置,-若识相就赶快退出,免得到时落选,丢了你们龙帮的脸。」
丽塔的叫嚣泉舞蝶选择左耳进右耳出,推开她,成功进入房里,刚要关上门,如打不死的蟑螂般的丽塔又冲了进来,整个人就卡在门缝,让她无法将门合上。
泉舞蝶蓦地沉下脸色,耐住气,冷冷地睨着她。
「-到底想怎样?」
「我要-立刻离开汶腾。」
「-以为我不想?」
「想就滚!」丽塔说话愈来愈不客气。
「如果我想走就能走,我还会在这?这是基本常识,-还用我说才懂吗?」愚蠢。
「-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有本事就走,不然不用表现出一副-很了不起的表情,-知不知道别人看了有多么讨厌?」
「-有和我做朋友的打算吗?」
丽塔的眼光立刻飘高,充满不屑。
「看样子是没有,那么,-管我要用什么表情看人?」
被泉舞蝶这么一反驳,丽塔愣住,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张口许久,才讷讷地吐出一句话──
「我……我是为-好,为了-的人际关系着想。」
「承蒙-的关心,-的心意我心领了,谢谢。」
「知道就好,我──」
「-那么关心我,我想-『应该』舍不得让我再累下去,是不是?所以-『应该』会让我休息,对不对?那么-就『应该』会自动退后,离开我的房间,是不是?」
一连串的问题,泉舞蝶一口气劈里啪啦的丢出,丽塔根本应接不暇,反应不及。
当她听见泉舞蝶问「是不是」、「对不对」时,她只能呆呆地点头说「是」、「对」,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被拐了出去,等她完全反应过来时,只能对着紧闭的门板干瞪眼。
「喂!-那是什么态度啊!-什么-,哼!」悻悻然地踹了门板一下,她才气扑扑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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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表现我已经很满意。」拓跋靳透过网路视讯与泉大伯说道。
「你确定她合格了?」
「这阵子丽塔的挑衅,及我偶尔的逗弄,她即便有气,但仍强忍下来,这与她过去会有的反应相比,犹如天壤之别,我若判她不合格,未免太过苛刻。」
「是吗?」
「我承认她还有进步的空间,但,此刻已算满分。」
「她还没猜出你的身分不是吗?这表示她洞悉及推测能力不足,这样如何算满分呢?」
拓跋靳被问得说不出话。
「验收还不能结束。」这是肯定句。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继续扮演好这个角色。」扮演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的角色,真矛盾,不是吗?
「辛苦了,加油。」
拓跋靳对他微微颔首,欲再开口,敲门声打断了他。
他迅速关掉视讯,按下眼前的电话。
「谁?」
「王子,是我,丽塔。」
「有什么事?」
「我有些事想跟王子你聊聊。」
手指轻敲着桌面,拓跋靳瞥了桌上的时钟一眼──
午夜时分,她这时来造访他,似乎……别有含义。
「时间很晚了,我想睡了。」
闻言,丽塔急道:「王子,我不会打扰你太多时间,就一下子而已,真的。」
她迫切的态度更令人起疑,拓跋靳犹豫了会儿,才拿起遥控,朝门的方向按下开启钮,他的房门徐缓朝两侧移动。
丽塔拉紧将自己包的密不通风的披风,噙着兴奋的笑容奔了进来。
「王子!」她娇嗲地低唤着。
拓跋靳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冒起。
他轻咳一声,努力保持脸上的笑容,「这么晚了,-还没打算休息?」
「人家睡不着,想找王子你聊一聊。」
「心情不好?还是想家?坐吧!」
他先请她在他房内小客厅的沙发坐下,自己转身替她倒杯水,待他倒完水转回来时,纳入眼底的一幕,让他傻眼。
丽塔已脱掉披风,笑盈盈地望着他,而披风下的她是一丝不挂的。
见状,拓跋靳面无表情地走向她,把水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
「王子。」丽塔千妖百媚地要往他身上扑过去,拓跋靳则早她一步伸出手,挡在两人之间,阻止她像恶狼扑羊般地冲向他。
「丽塔,请-自重。」他弯着腰,捡起地上的披风,为她重新披上。
此举令丽塔挂不住脸,容颜上闪过一丝狼狈及尴尬。
当初会选择走这条路,她就有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决定放手一搏,将羞耻心暂丢一旁,再接再厉色诱拓跋靳,直到成功为止。
「王子,你不用这么见外,这里又没别人,而且丽塔是诚心诚意要来服侍你的。」她又挨近他。
拓跋靳退后一步避了开,「我没有见外,我只是没有随便和人上床的习惯。」
闻言,丽塔好不容易端起笑容险些冻结,她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回话,后来决定厚着脸皮装傻到底,假装听不懂拓跋靳拒绝的话,撒娇地依偎在他胸前,用更妖娇、更妩媚、更性感、更挑逗的嗓音娇嗔道:
「哎呀!王子你真爱说笑,人家丽塔也不随便和人上床的,只是人家太喜欢你,所以才想这么做,丽塔这份心意,王子你说什么也不能推辞。」
「丽塔,-是聪明的女孩,应该知道,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向来不喜欢有人拂逆他的话,也不喜欢有人扭曲他的意思。现在,-还想我再对-说一次什么吗?」
他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此刻泉舞蝶不在场,他不用假装对丽塔好,所以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露出嫌恶的表情,已算对丽塔仁慈。
丽塔再怎么装傻也有极限,当拓跋靳丢出这些话时,她就该承认今天的失败,不该再硬撑下去,否则只会更引人反感罢了。
「……王子,你今天可能累了,没关系,等你想到丽塔,你可以随时到我房间找我。」
「嗯。」他送她到门口,「晚安。」
有事要询问拓跋靳的泉舞蝶,正好看见他们两人在房外,丽塔在拓跋靳脸上留下一吻的镜头,她倏地停住前进的脚步,不想和丽塔相遇,以免又听见她的冷言冷语。
当她想转进别条通道避开丽塔时,眼角瞥见丽塔一个奇异的举动,好奇心的驱使让她决定多瞧一眼,这一瞧,她竟然发现了惊人的事实──
原来,丽塔在亲吻拓跋靳脸颊时,发现他的脸上有些小破皮,她纯粹是基于好心,伸手想替拓跋靳撕下那有碍观瞻的脱皮,谁晓得她才轻轻一撕,皮竟然就被撕下了一大块,吓了她一大跳。
她瞪目结舌地瞪着自己手中的那块皮,再僵硬地看向拓跋仍挂着另一半人皮面具的脸,顿时尴尬到最高点。
「王……子……这……这……」
拓跋靳还来不及回话,就被疾步上前的泉舞蝶一把撕下剩余的人皮面具,霎时,一张俊尔非凡的脸庞,在她们眼前出现。
看见他的真面目,丽塔惊喜不已,当下更加决定非要当上王妃不可,集身分地位、长相于一身的汶腾王储,实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钻石单身汉,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从自己手中溜掉。
泉舞蝶却不同了,她除了震惊错愕之外,毫无发现拓跋靳原来还活在世间,该有的喜悦及兴奋。
拓跋靳从她眼里读出了她的难过及不敢置信,他试着开口解释,可惜嘴巴才刚张开,丽塔就早他一步先开了口。
「王子,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天哪!你好帅哦!丽塔一颗心完全为你倾倒,我决定非你不嫁,王子,你一定要娶我,一定要!」
泉舞蝶冷冷地瞪着拓跋靳许久,然后不发一语地掉头离去。
见状,拓跋靳连忙追上,丽塔不甘被忽略,紧跟在旁,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王子,泉舞蝶曾对我说过,她不想嫁给你,只想离开汶腾,她的心不在这,硬留下她对大家都没好处。」
拓跋靳没理她,大步急促地追着泉舞蝶。
「王子,我是说真的,那种女人真的不值得你付出。」丽塔索性拉住拓跋靳,阻止他再前进。
拓跋靳终于按捺不住,表情阴鸷地瞪着她,对她冷道:「我认识舞蝶几乎一辈子之久,我们是男女朋友,交往好几年,她有多么好,绝对是-想象不到的,以后不要再让我听见任何诋毁她的话,否则我一定饶不了-!」
「王……王子,你是说真的?」丽塔难以置信地惊呼。
他们居然是男女朋友!?这岂不表示她毫无任何胜算了?
「我没心情和-开玩笑。」丢下话,他匆忙的离去。
至于被留下的丽塔有何心情,那不是他在乎的重点,他的眼里、心里,向来只有一人,那就是──泉舞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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