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了江杰那番话后,梅沁自始至终都强装无所谓,也拚命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夏随风,绝不能因为江杰三言两语的挑衅就对他失去信心。
但这阵子,夏随风似乎好忙,让她经常找不到人,也无法得知他的想法,每天独自待在他住处里等他,就这样第三天她终于看见他!
“夏随风,你去哪儿了?”她忧急地上前问道:“我等了你三天。”
“梅沁!”他很意外看见她,“我以为你没办法出门,况且事态紧急,就没来得及告诉你了。”
“紧急?!什么事?”她瞪大眼问。
“关于我要调查的事。”夏随风勾唇一笑。
“柳霸天吗?”梅沁大眼灵活地转了转,随即猜测道:“是江杰答应给你一些证据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天我来这里找你时正好遇见他也来。”一想起那天的事,梅沁便苦涩一笑。
“什么时候?”
“三天前。”也就是从那天起,她没再见过他。
“你怎么没告诉我?”夏随风扶住她的肩,蹙紧双眉,“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你好像憔悴不少?”近距离观察下,他发现她的脸色比以往显得苍白许多,微肿的眼似乎是哭过。
“他说……”她扬起眉笑了笑,“我知道是空穴来风。”
“到底是什么?”
“他说……他说你被柳银儿给缠住了,要我别太相信你。”敛下双眼,梅沁的心思已经乱了。
“没错,她是缠着我,可我一点也不为所动,你相信我。”他定定观察着她表情中的不安。
“真的?”她终于松口气,告诉自己信任他是对的,她不能再心生彷徨。但有件事她还是想问:“听说她很美?”
“你要对我有信心,我可不是照单全收的,嗯?”他笑着拍拍她的双颊,“看你一点精神都没有,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好。”梅沁这才破涕而笑,“那我想吃我喜欢的,可以吗?”
“你喜欢的?是什么?”
“馒头。”馒头总会让她想起回程途中的一些过往,如今想想那时候似乎比现在还快乐。
“你这丫头,就依你。”
于是夏随风带着梅沁来到街上的一间小饭馆,叫了盘馒头和好几盘小菜,“喜欢就慢慢吃,不够还可以包回去。”
“才不要呢!这样人家会以为我的胃口真的这么大。”她对他柔柔一笑,望进他深幽的眼中,“现在可以老实告诉我了吧?”
“告诉你什么?”
“这几天你为了柳霸天的事,都忙些什么?”她很认真地问道,不希望他在外头出生入死,可是她却什么也不知情。
“我只是去了趟余县。”
“去那里做什么?”
“那儿有个士大夫的墓,我去察看。”他不希望让她太担心,没有说太多。
“士大夫?为什么要去察看他的墓?”她不死心地追问。
“别问这么多,我只是去查探,不会有危险,你就乖乖待在程府等我。”他笑意盎然地揉揉她的小脸。
“老是这么神秘,不问就是。”她噘起小嘴,“我吃饱了,带我去别的地方走走嘛!”
在家里她被爹娘看着,来到他面前他又事事隐瞒,真的让她觉得好闷。
“好吧!想去哪儿?”夏随风知道自己这阵子冷落了她,是该弥补弥补她。
“这个嘛……咱们贵玉镇最有名的就是茶山了,虽然这季节看不见茶花,但空气清新,我们去走走好吗?”梅沁闭上眼,仿佛已陶醉在这份情境中。
“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去吧!”夏随风撇嘴笑笑,朝她伸出手,而她也怯怯地与他交握,一块儿往茶山移步。
但是才到茶山山脚下,却瞧见一位娇娆的女人朝他们走了来。
“真难得,又与你见面了。”她娇滴滴地说,眸光却直凝在梅沁脸上,“这位姑娘长得挺标致的,她是?”
“有事吗?”夏随风不答反问。
“我刚从茶山上的观恩寺祭拜下山,还真是好巧遇到你,你要上山吗?”柳银兄故意在梅沁面前对夏随风殷切询问,甚至大胆地贴在他胸前说道。
“对,我们要上山。”夏随风绕过柳银儿,紧紧握住梅沁的小手。
这一握,他竟发现她手心冒着冷汗,甚至隐隐发抖,好像这情况让她非常紧张。
“那我跟你去。”柳银儿仍不肯放弃。
“对不起,我们之间并不需要多余的人。”说完,夏随风便拉着梅沁快步上山,蓄意将柳银儿甩于身后。
“刚刚那个人就是柳霸天的妹妹吗?”走了一段路后,梅沁忍不住好奇问道。
“没错。”夏随风点点头。
“虽然我还没见过柳霸天,但是怎么都无法想像,他的妹妹会是这么美艳动人。”她不安地拉拉他的手,“你真的没有被她的美色所迷惑?”
“你说我会吗?”他绝魅一笑。
“谁知道呢?但若我是男人的话,我就会。”也因为这个缘故,她一颗心直拎着,好紧张呀!
“我承认她真的很美,不过那只是一个人的外表,我喜欢的女人得内外兼备,就跟你一样。”他端视着她的大眼,沉柔的嗓音诚恳不带半点虚假。
梅沁感动的吸吸鼻子,走近他,“听你这么说,我安心多了,不过看了她也才明白江杰为何会被她勾了魂。”
“你是因为江杰才不悦?”他拧眉问道。
“才不是。”她笑望着他生气的表情,得意的弯起嘴角,“原来你也会吃醋呀!真难得。”
“你呀!就是想看我为你争风吃醋才得意是吗?”
“对,所以你要多多吃醋喔!”她淘气地笑笑后,便加快脚步朝茶山山上奔去。
夏随风双臂抱胸摇摇头,也赶紧举步追上──
梅沁前阵子乖了许多,不再随意溜出府,确实让程氏夫妇安心不少。
只不过这两天她似乎又故态复萌,三天两头往外头钻,而且一去就是大半天,他们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老爷,我要出府一趟。”程夫人终于按捺不住,打算亲自解决这件事。
“你要去哪儿?”
“我想去找夏随风谈谈,如果他明事理,相信他会放过梅沁的。”
“你不跟梅沁说一声就这么跑去可好?”程誉明白女儿的拗脾气,绝对不能硬碰硬。
“让她生气,总比断送她一生幸福的好,趁一切都来得及,我一定要阻断他们在一块儿。”做娘的就是如此,总认为自己的判断与决定是对的,更担心自己的儿女误入歧途。
“好吧!你如果不觉得太牵强,就去吧!”程誉也不愿将掌上明珠的一生交给一个身世不明的男人。
“老爷,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说服他放过梅沁。”程夫人说完,便对他点点头,直接跨出大厅前往夏随风的住处。
因为她早有去见他的意图,因此一早趁梅沁和手帕交出门,她便带着丫鬟走了。
到了夏随风居住的木屋外,程夫人身边的丫鬟立即上前扣门,“请问夏侠士在吗?”
夏随风立刻将门打开,一见是程夫人,似乎已有所觉,表情蓦然一沉,“程夫人,快请进。”
“打扰了。”程夫人将丫鬟留在外面,自个儿步进里头,看看屋里简陋的环境,“没想到你会搬出来,或许是我们招待不周。”
“哪里,只是不好再在府上叨扰,我才搬出来。”夏随风为她倒了杯茶水。
“话虽这么说,但我知道是梅沁在替你张罗一切。”她的口气是他根本就是拖累梅沁的罪人。
“我知道,所以我很感激她。”夏随风听出她话中有话,于是道:“程夫人有话直说无妨。”
“好,那我就直言了。”她眯起眸望着他,“你真是一表人才,我女儿才会如此为你着迷,但我希望你能离开她。”
他全身倏然紧绷,“为什么?”
“因为你配不上她。这阵子我派人调查了你的底细,原来你来自冽风庄──一群自称枭雄的男人……”程夫人边说边摇头。
“虽为枭雄,但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好吧!就算不是,但你自己的本性也有问题,十五岁那年就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吧?”她这话让夏随风心口一撞,面露惊愕。
这件事是他一辈子都不想触及的过住,居然会被人给挖掘出来?!
而她不是别人,是他最爱的女人的亲娘。
此刻,他真有股想大笑的冲动,看来就算他想安定下来,不再过飘泊的日子,原来是这么的难!
就算要逼他走,也不必硬将他的疮疤挖出来吧!
“怎么,无话可说了?像你这种连亲生父亲都下得了手的人,我怎么能将梅沁托付给你。”程夫人发狠地说:“不要让梅沁受你的污名影响,你还是快走吧!”
“本来我已不想谈论这件事,但为了梅沁,我可以解释。”的确,为了梅沁,他可以再次撕裂伤口,即使会疼得他钻心刺骨。
“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呵!”
程夫人的一记冷笑,摧毁了他亟欲争辩的决心,脑子突然陷入八年前……那个腥风血雨的日子!
他抱着脑袋,沉哑着嗓说:“别再说了……你别再说了!”
“本性显露出来了是吗?”程夫人明知面对这样的男人很危险,但为了宝贝女儿,她豁出去了,“不要让梅沁为难,不要让梅沁被冠上跟你一样的恶名,你一定要离开她。”
夏随风缓缓抬头,受伤的眼直视她,终于忍不住地大笑出声,“哈……真是的,为什么你偏要揭穿这件事?”
“因为我是梅沁的娘。”程夫人见他仍不肯允诺,于是说:“那你说,你能给我们梅沁什么?你能给她荣华富贵的日子吗?”
“对不起,没办法。”他坦承道。
“那就对了,所以我怎能让她跟着你吃苦?”程夫人冷冷盯着他,“如果爱她,就放过她。”
他重重闭上眼,叹口气,“好,我答应你。”
程夫人这才松口气,缓下口气说:“你总算想通了,既已答应,另外我还有个要求,行吗?”
“你说吧!”他连头也没抬。
“要断就断得彻底点,让她彻底对你失望。”
程夫人此话一出,只是在夏随风的心口更深的划上一刀,他没抬头,沉默不语,程夫人就当他是应允了。
“一切就拜托你了。”说完,程夫人便离开了。
夏随风没吭一句话,只是听闻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紧闭的眼久久没有张开。
虽然程夫人的话语很无情,但他冷静的思考过后,明白她说的也没错。
他生性飘泊,从不懂如何爱人,尽管此刻为了她暂时停驻,可是这个决心能维持一辈子吗?他却没有信心。
对,他本就没信心,没信心可以对她好,可以陪她走一辈子,说不走哪天他又想一个人离开。
“梅沁……梅沁……”他苦恼地大吼了声,而她的名字就这么回荡在屋里。
离开她,彻底离开她吧!
梅沁隔日一早又亲手做了点心前往夏随风的住处。
一进门内,就见他一个人喝着酒。
她随即笑笑,“你还真聪明,怎么知道我会带点心过来,已经准备好酒等着我了?”
提着装满点心的竹篮,她笑容满面地将点心端了出来,“这里有一些是我做的,有一些是张嫂做的,你都尝尝看。”
他缓缓抬头望着她,“梅沁,你听我说。”
“怎么了?”她眨着眼问。
“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过阵子我就要回冽风庄,咱们就不用再碰面了。”他又仰首喝了口酒。
“为什么?”她拧起眉,虽以相信地问:“你是在吓我对吧?”
“我是说真的,这两天我想了好多,有你在身边真的是累赘呢!”夏随风摇摇头说。
“我是累赘……”她倒吸口气,小脑袋不停晃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对,我还是比较喜欢四处云游的日子,这种生活才属于我。”夏随风撇嘴笑笑。
“我可以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帮你做饭、洗衣,做任何事都行,只求你不要赶我走。”她倏然站起,宣誓地说。
“但我不需要你。”夏随风沉冷地开口。
“你……你曾经说过,你是风,而我是你的纸鸢……为何现在一切都变了?”她难以置信地问。
“你真想知道?”他抬起微醺的眼。
“对。”她颤抖地点点头。
“因为我已看上别人了,她长得美,又有本事,有她在身边可以替我解决许多事。”他轻逸出一抹笑。
“你指的是谁?”梅沁的心猛地一提。
“就是她!”夏随风指着后头。
梅沁抬眼一瞧,正好看见后面布帘掀起,从里面走出柳银儿!“你的意思是……你要跟她一起离开?”
“没错,她不但可以帮助我对付柳霸天,而且凭她的才干,可以帮我解决许多琐事,她是我需要的女人。”他朝柳银儿伸出手,“你过来。”
柳银儿笑着走近他,大胆地往他大腿上一坐,“你要我来,我马上就来了,怎么样呢?”
“这才是乖呀!”夏随风邪肆的往她腰际一揽,两人的身躯紧贴在一块儿,这一幕着实让梅沁看不下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夏随风你不该这么对我,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对我……”她直摇着脑袋,心口紧紧揪疼。
“你快回去吧!若你愿意的话,点心可以留下让我和银儿共享。”他闭上眼,刻意不去看她的泪眸,因为那泪水只会令他心痛,还会动摇他的决心。
“夏随风,我不走,我说什么都不走。”她泪眼蒙眬地望着他们,“要不你赶我走呀!你赶呀!”
她说什么都不信他会是这种男人,她一定要留在这儿把整件事弄个清楚、她爱他,就该相信他对她的爱,她相信他的爱是坚定的,绝不会这么容易转变。
“你真要留下?”他眯起眸。
“对……”她颤抖地说。
“那好,你就留下吧!”夏随风笑着将柳银儿抱紧,还亲吻着她的嘴角,动作极为暧昧亲匿。
这一幕让梅沁看得心在滴血,已无法再待下去,最后捂着嘴奔出屋子。
听见她奔离的脚步声,夏随风这才收起调戏的举动,将柳银儿推开后,愤而将整壶酒拿起猛灌。这一幕让柳银儿看在眼底,摇头不已。
“老天,没想到你对她的爱是这么深。”她坐在他身旁。
“那又如何?我还是只能放她走。”他醺醉地自嘲。
“本来……我见你们这么好,非常嫉妒又生气,甚至立誓要将你从她手里给抢过来。”柳银儿也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
“呵!劝你还是放弃吧!”他朝她举杯,“不过谢谢你帮我这个忙。”
“帮你是希望能弄假成真,但现在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她轻哼,将酒一饮而尽。
“那表示你够聪明。”他逸出抹苦笑。
“你真要跟她分开吗?”
“都已经这样了。”
“就因为她娘的几句话?你还真是笨。”柳银儿拂了拂自己的发,一副不解的眼神望着他。
“不全是因为这样,而是她娘说的对,我没办法给梅沁幸福。”夏随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窗口,看着外头反映雪景的光影。
就不知道梅沁提着这些点心来,又伤心的离去,走着这条积雪的道路,有多难行了。
“想想你也是挺固执的。”她嗤笑。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看来你心情不好,那我走了。”柳银儿望了他一眼,随即往外走去,可这时却听见他喊住她的声音。
“你真的愿意帮我揭穿你大哥的恶行?”他还是将全副心思都摆在对付柳霸天身上吧!
“当然,他这辈子做了太多坏事,我会将他的底细与秘密全都告诉你。”她状似想到什么又回头对他说:“你可以给他教训,但我希望你能留他一条命。”
“这个你放心,我也不是嗜血之人。”
“我记着了。”柳银儿回过对他扯唇一笑,“知道吗?所有我看上的男人,只有你一个人可以逃过我的手掌心。”
他勾起嘴角,看着她打开门离开。突地,一道寒风从门口灌进,吹在他身上,还真是刺骨得紧。
或许,这冷会一辈子跟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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