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蜜月回来,林静还是不太适应自己已婚这个事实。为期两周的欧洲蜜月旅行,实际上她和雷拓两人相处的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而且大多是在往返的飞机上。一到达巴黎,他便不见人影,只留下一位专业随行导游兼翻译,陪语言不通的她度过了在异乡的时光。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奇怪的蜜月旅行了,新郎新娘各过各的,最后再碰头一起回来。刚下飞机的林静自嘲一笑,试图放松紧绷的神经。
从今天起,她就要到雷家去住了。
走到机场的出口,迎面碰上一男一女。
“拓。”那女子有一张空山灵雨般的脸庞,美目流转,扫了一眼林静,“又从哪里回来啊?”
“法国。”
寒暄几句后,清丽女子迟疑地问:“听说你结婚了?”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知道的人并不多。
雷拓揽揽林静的腰,“我们刚刚蜜月回来。”
“你……”娇怯秀美的脸渐渐变色,“和她结婚了?”
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静,这么平凡普通的女人,走在马路上随时都可以找出一大把这样的女人,雷拓就是和她结了婚?
“呃,是啊。”林静看着她激动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
翦水双瞳泫然欲泣,“拓,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只是耸耸肩,“我有这么说过吗?”
“可是你结婚了!”她疾声,却连质问都如泣如诉,让人心折。
“你觉得,结不结婚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吗?”他波澜不惊地淡道。
“当然有。”
他笑了笑,转头朝林静问道:“你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林静有些恍兮惚兮,却莫名其妙地慌慌张张起来,“嗯,你们随意。”
“那就好。”他依然慵懒微笑,将那窄窄香肩揽进怀里,低下头在花瓣般柔软的芳唇上印下一吻。
繁忙嘈杂的候机厅里人来人往,可他们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还是吸引了周围不少的眼光,林静睁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幕热辣场景。
他在新婚妻子面前吻别的女人!
亲吻之后,雷拓毫不留恋地松开手臂,“小月,你该入关了。”
那位不胜娇弱的小月小姐离开他的怀抱,面色酡红如醉,最后还是和她同行的先生将她拉进海关的。
坐上雷家派来的房车,她抽出一片纸巾递过去,“你的嘴唇上有口红。”
他拭了几下,然后随意扔在车厢内。
“她是谁?”过了一会,她还是忍不住疑问。
“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她白了他一眼。这个无聊的男人,她都眼睁睁地看他和别人亲热了,还想怎么样啊,学古代人的妻妾姐妹相称吗?“我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在公开场合做这种无聊的事。我才不在乎你和谁暧昧不清,可是请你记得,不要在我面前,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给你留余地,希望你也给我留下几分薄面。”
“没有最好。虽然我们结了婚,并不代表我要为你付出忠贞。”
林静抿抿唇,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
他说得很对,一纸婚书能改变什么?婚姻本是天底下最不可信的契约。
她没有任何权利去管束他?
成年多时,自己竟还有这种无聊的少女梦幻,真是傻,她无趣地看向窗外。再转过脸时看到雷拓仰靠在椅背上,双目合拢,睫毛长而浓密,像是睡着了。
他会真心地笑吗?他有没有专注温柔地看过一个人?他有没有狼狈失措的时候?他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会有人能让他心动吗?他会爱吗?
车子停在大宅门口,她轻轻抬手想叫醒他,伸出了一半的手却被他猛然格开。
“别随便碰我。”
她讪讪地收回手,“原来你没睡着啊。”
“我从不在别人面前入睡。”
原来如此,难怪在飞机上几乎没看到他合眼。
为什么就没有人说话呢?
她咬着下唇,有点受不了雷家这种“高贵”的静穆。
雷天律仿佛是父亲的翻版,深沉不苟言笑。好不容易有个周日的下午,还要一边喝下午茶一边和父亲处理公文。薛月桦只是端坐如仪地喝着炭烧咖啡,并不说话。雷拓显然也无意打破沉默。
“呃,还是这边的天气凉爽,巴黎热得像只烤箱呢。”她实在忍受不了客厅里的死寂,没话也找话说。
善体人意的天彻顺着她的话题问了问旅行见闻,大家这才开始聊了几句。
天依提起地中海沿岸的欧陆小镇很是向往,仿佛恨不得和他们一起去度蜜月。除了二哥以外,林静最感亲切的就是雷拓这个还在上学的异母妹妹。殊异于想象中的千金小姐,天依既不娇弱也不骄纵,一张甜蜜的娃娃脸,性格很单纯,对雷拓也不像别人那么冷淡。
最后,连雷百川也开口问林静:“你会下围棋吗?”
“学过一点,下得不好。”这是雷老爷子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呢。
“有时间陪我下盘棋。”
林静简直是受宠若惊地答应。
“比较喜欢哪幅作品?”
“呃,那幅海上浮木吧,色彩很有张力。”
她随口扯了一个答案,事实上,她对所有看不懂画了些什么的所谓后现代主义,都只有一个感觉:莫名其妙。
出了这家新开的画廊,林静还是不知道天彻约她来这里有什么用意。
“二哥……你有什么事吗?”天彻是雷宇建设的首席副总裁,可称日理万机,哪来的空闲陪她单纯看画展。
“你们也结婚一个月了,在我们家住得还习惯吗?”
“还好。”林静有些感动。这样的话,竟是由丈夫的哥哥来说的。而雷拓,大概不会关心她过得怎么样、和家人是否相处融洽吧。
“你不要觉得三弟他不关心你。其实,他自己也不太会处理感情问题,所以阿姨才看不惯他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天彻的声音煦如和风,令人心生暖意,“阿姨看起来很冷淡,其实心里比谁都热情。多接触了你自然就会知道,千万不要怕她,阿姨是很喜欢你的。”温和地拍拍她迷惘的脸,“要对自己有信心。”
看着他诚恳的笑容,她却有些走神。雷拓也惯常微笑,但那笑却总是清嘲淡谑,全不挂心,毫无温度。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别嫌我烦就行了。”
“怎么会呢?”她仰面急着澄清自己,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还好他反应迅速快手扶住了她。
上帝啊,怎么会这么倒霉?趴在他胸膛上的林静手忙脚乱地站直身子。
“对不起啊。”
“没摔着就好。”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还是我去把车开过来吧。”
她懊恼地闭上眼睛,怎么这样没有形象?唉,看来她永远也难成为大家闺秀。
“林静?”
她闻声睁眼,正对上一张俊逸的脸孔。
是雷拓!
整天都看不到他人影,怎么偏偏就在这里碰见?
“天彻呢?”顺了顺她额前有些凌乱的细软发丝,雷拓淡淡开口。
“二哥去停车场取车了。”
那么,刚才他都看见了?
她忽然有种背叛了他的错觉,愧疚地低下头,恰好看见一只挽住他胳膊的雪色玉臂。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呵,谈何背叛呢?反正谁也谈不上忠诚。
白色宝马缓缓驶到路边,“小静,可以上车了。”看到雷拓,他有些微愕,随即露出惯常的斯文浅笑点头致意。
小静?雷拓玩味着他的称呼,眼中充满戏谑,“看来你们相处得很融洽。”
“呃,还好。”
“快上车吧,别让他久等了。”
不知怎的,她突然不想上车,缓缓移动双腿,走到车门边,她回头望向雷拓,正对上他审视般的目光。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对她究竟抱持何种心态?那临去一瞥究竟是善意抑或不屑?
他毫不在乎她和二哥单独约会吗?
“其实我约你出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啊,她终于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我能帮什么忙?”
“我想拜托三弟,跟拓扑投资的总裁情商一下,退出新闻中心那块地皮的竞标案。”
是公事啊,“我对公司里的事不怎么懂,再说雷拓他……也不见得会听我的,你不如让爸爸跟他说吧。”
他们结婚之后,雷拓就被调回总公司任市场部主管,可是二哥是副总裁,级别还是比他高啊,怎么反倒要下属帮忙。
他放缓车速,眼露无奈之色,“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也不想来打扰你。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下属考虑不周。三弟和尹总交情深厚,恐怕只有他出面才能挽回僵局。”
“可是我恐怕真的不行。”雷拓是娶她来讨好父亲的,可不是为了让她搞好兄弟关系。
“你可以。”
“我……”
天彻在路旁停下车,转过头对林静认真地说:“虽然雷拓从来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他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在看到他和别人出双入对后。二哥还能这么认为吗?
雷天彻温暖如春阳的眼神给了她信心。
雷拓很晚才回来,进起居间时有些诧异地发现林静还没睡。
林静一向比自己睡得早、起得晚。
“有什么事吗?还不休息。”
听到他进房间的声音,她仿佛吓了一跳,接着摆出一张笑脸,“这么晚才回来啊,要不要我叫厨房准备点消夜?”
“不用。”他脱下西装,悠闲地松开条纹领带,一口回绝她的贤慧,“你等我到现在,不是为了让我吃消夜吧,有什么事就直说。”
她不敢直视他,“也没什么。”
“是吗?”他垂眸浅笑,掩住锐利的目光,“想不到你也会欣赏抽象画,有什么喜欢的作品就订下来,让他们把账单直接寄给我。”
“噢。”
她踌躇半晌,终于开口:“二哥他让我问问你,能不能跟拓扑投资的尹董商量一下,让他们退出新闻中心投标案的竞争。”
雷拓犹带笑意的眼中滑过一道诡光,天彻这样心高气傲手眼通天的人,怎么会突然需要拜托起他来了?“好。过几天我就去谈这件事。”
“那——他能答应吗?”
“当然。”
她松了一口气,浅浅地绽开笑颜,“尹先生是你的好朋友?”这么三言两语就搞定了!二哥真的说对了,她是他很重要的人?林静几乎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是尹小姐。”
“呃?”
“蜜月回来时,你不是在机场见过尹月吗?”
她心中锋利一割,忽然呼吸困难,拓扑投资的总经理是那个似弱柳扶风的小月小姐?
“你和她交情深厚?”
“谈不上什么情谊,不过有时候一起吃吃饭上上床。”
她蓦地倒抽一口冷气。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成年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需求,不是什么肮脏的事。你若想找个情人,我也不反对。”他从沙发起身,“放心,今天只是个意外,我不会让你在公众场合失了面子就是。”
林静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明天我要去香港公干。”挺拔的身躯走向书房,“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过得愉快。”
晚饭桌上,一样的鸦雀无声。
她用眼角余光看看身边的优雅进餐的男人,希望你过得愉快?是他自己过得很愉快吧。不知道在香港又有什么艳遇了。
佣人撤下主菜,甜品一道道摆上长餐桌。
雷拓将一匙紫米布丁举至林静的嘴边,“吃一口,乖,不要再和我生气了。”
生什么气?
她吃惊地想张口询问,却正被那一勺布丁堵住。咽下唇齿间柔软而微甜的味道,她为自己辩护:“我没有生什么气啊。”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个花心大萝卜,她才不会因为这种下流的人让自己不开心。
“还在埋怨我不许你随行到香港吗?”
“你少胡说八道。”怎么这样扭曲事实,谁想跟他去香港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他无可奈何地露出一个宠溺笑容,看得林静傻了眼。
“嫂子,二哥现在真的很忙啊,他也很想陪你的。”天依也来凑热闹,“你就别介意了嘛。”
“我本来就没有……”天,她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连雷百川也看不过去,皱着眉教训刚结婚的小夫妻:“谈生意怎么能随便就跟去,工作是男人们的事,你只要在家等着他赚钱回来就行了。”
这是什么大男子主义!她无力地放弃争辩,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才不会浪费精神气力妄图改变一个六旬老人的固执。坐在另一头的莫君桦却冷冷地起身,走出餐厅。
阿姨最近闲来无事开了家珠宝店,生意竟然还算好,忙得有点乐不思蜀,雷百川的话多多少少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难怪她听了不高兴。
气氛突然僵了起来,林静垂下脸,不情愿地道歉:“我知道了,爸爸。以后我不会再任性了。”
回到房间里,她一关上门就质问他:“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你不开心得这么明显,我能看出来,父亲也一定能看出来。我可不希望他来关心我们的婚姻生活。”
“我没有不开心。”
他默不作声地凝视她,目光湛湛,仿佛能看透她所有内心隐秘。
林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慌张地扯开话题:“你一定累了,快去休息吧。”
雷拓不置可否,“父亲对你怎样?”
“嗯,谈不上特别好,也没有特别不好,就像对待别人差不多。”她努力思索着,“偶尔会找我下盘围棋,”沮丧地皱起脸,“每次我都被杀得落花流水。”
她的围棋是结婚之前雷拓教的,刚学会没多久,水平自然很差。
“爸爸他干吗不跟你下啊?”雷拓的棋弈水平可比她高多了。
“我?还不够资格呢。”能跟雷百川下棋的人不到五个指头,“这是他信任你的标志。你的样子,他永远无法漠视。”
“……这么爱,却还是抛弃了恋人。”盛夏溽暑,她却怕冷地抚着双臂。
在商言商,利字当头。这世道的生存如此艰辛,爱情总是最先被抛弃的负担。
“但他从此活在对她的追忆中,被抛弃的人反而解脱。”
“他有没有去找过张锦若?”
“前妻去世之后,他曾想过要和张锦若结婚。可惜已经人家已经罗敷有夫,不打算重续前缘。”
她不可思议地抚上自己并不娇艳的容貌,“男人真奇怪,有的时候不珍惜,要失去了才后悔。”
“人都是这样的。”他只是讪笑,“我说过不必质疑我的眼光,从没有我看错的人。”
“那你怎么看我?”
他一脸空白,不知自己该怎样回答,“我对你没什么看法。”
这种回应比批评更令人失落,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和妈妈通完电话,林静放上一盘CD,翻阅着新一期的周刊,虽然结婚后辞掉了工作,她还是挺关心这个待过几年的杂志社,每期杂志出版后都会第一时间买来看。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做全职太太很无聊,不用每天奉献八小时工作,生活还是很充实的。除了花钱可以随心所欲外,生活好像和结婚前没有什么不同,她常常会觉得自己还是个单身女子。反正雷拓一向早出晚归的,实在也碰不上面。
因此,听到雷拓进房间的声音时,她大大地吃了一惊。
他居然准时下班回来,更奇怪的,他不是回来换衣服再继续出去,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林静,“你进来一下,有件东西要给你看看。”
她疑惑地随他进了书房。他不是不让人随便进他的房间吗?
蜜月回来后,他一直在书房里隔出来的休息间睡觉。真是难为了这个大少爷,虽然他晚上在雷园的日子实在寥寥可数,多半凌晨才会回来更衣,和她一起下去吃早餐。
书房格局开阔,比卧室还要大一些,看着占据整整两面墙壁的书柜,让她觉得有些可笑。
有钱人真是爱附庸风雅。
她随手拿起摊开放在桌上的一本书,“这是——德文吧?你懂德语啊。这是什么书?”
“《辩证理性批判》。”
“康德的《辩证理性批判》?这么枯燥艰深的理论,你也会有兴趣?”
“我大学时读哲学,看看康德很正常。”
“哲学?你?你只懂伊壁鸠鲁派享乐主义哲学吧。”她心情愉快地调侃,“怎么,高考成绩不好,只能上这么冷门的科系?”
“这是父亲的意思。”
可是,父亲不是坚持子女都应对家族事业有所了解?连女儿都要选修金融,她还听天依抱怨过几次呢。
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雷拓闲闲解释着:“他怕我将来干涉公司运行。”
“你本来想学什么?”
“我本来也不打算学商。”他嘴角微扬,笑容诡异莫测,“没有人能让我做不想做的事。”
“你不是想做雷宇集团的老板吗?”现在可不是个有胆量和运气就能发迹的时代了,没有专业知识怎么行?
“这个世界,不过是人的游戏。”雷拓摸摸她的头发,“不说这些了,我要给你看的东西在那里。”
他仰起下巴示意窗边的古董架。
林静茫然地看着那些似乎价值不菲的古玩,精工雕刻的象牙仕女、嵌满宝石的锋锐短剑……
心中一动,她伸手从第三层拿起一只式样陈旧的男戒。
雷拓好像不戴戒指的。
“这是——”
“前几天在香港买回来的,没有戴过。”
她愣了一下,高价买下一个不会用到的饰物,“有什么纪念意义吗?”语气轻柔,有些犹豫。
“据说这枚戒指有个故事。”他望着窗外,“伟大的所罗门王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的智者告诉他一句至理名言,记住这句话可以让人在得意时不骄傲,失意时不痛苦。但是所罗门王醒来时却忘了这句话是什么,他召集了王国里最有智慧的长者,并且给了他们这只戒指,告诉他们如果想出这句梦中的话,就把它刻在这枚戒指上。几天后,戒指被送还给所罗门王,上面刻着:一切都会过去。”
一切都会过去?
她震惊地无意识地重复,这个浮华浪荡的大少爷,这个只会奢侈享受的纨绔子弟竟然学哲学,竟然也懂得“一切都会过去”。
她摩挲着指环内侧古老英文的深深刻痕,好像触到他某种不为人知的真实面貌。
看她紧紧捏住手中的指环,他扬眉,“要是喜欢就拿去吧。我也是一时兴起才买下的。”
“谢谢,不过这是男戒,我的每根手指尺寸都不合适。”
“没人规定戒指一定要戴在手上。”雷拓突然散漫一叹,“你的观察力实在糟糕,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发现我要你看的东西。”
“嗯?”
他从古玩架的最下层抽出一个长方形的精巧黑色物体,“你猜这是什么?”
她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
“针孔式红外线摄像机。”他善良地答疑解惑。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前几天,你偷进过我的书房吧。”他的笑容温存得令人毛骨悚然,“要不要我把那段录影带调出来看?”
他用摄像机监视自己的书房?她强辞夺理:“你又没锁门,我在家无聊进去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心里有鬼,刚才何必装出这副第一次进来的样子?”
一语点中她的死穴!
“想到这里来找什么?商业犯罪的证据?公司的机密文件?还是我初恋女友的照片?”
“没有没有都没有,”她拼命摇头,言之讷讷地补救,“我就是——想多了解你一下而已。”
“了解我?”他只是噙着半嘲弄半有趣的笑意,“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能有多了解我。亲爱的,只要你不后悔。”
愚蠢的丫头,终有一天她会知道,试图了解他只是一桩徒劳无功的事。
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了解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了解。
她深深呼吸,“你为什么在自己的家里装监视器?对亲人也需要这样提防?”
“亲人?我没有亲人。”
“你不是父亲的儿子?”
“别胡乱猜测,我确实是做过基因检测才被认养的。但是我不认为自己有亲人。只要有血缘关系就可称亲人吗?”他居然还投给她一个勾魂摄魄的笑容,“这世上没有人让我觉得亲近。”
她怔怔无语,“你——”未竟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三哥,你在吗?”天依清脆的声音从起居间的柚木门后传来。
“等一下,我给你开门。”
他扬声回应,转头看着林静,“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和天依有话要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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