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醒来时,看到的是满室云雾的景象,她迷蒙地低咳了几声,才发现是雷拓在抽烟。
“你先去洗个澡吧。”看到她醒来,他掉转目光望向远方,仿佛不敢触碰她的眼神,低头将手中的烟按熄。
她揉揉惺忪睡眼想伸一个懒腰,却突然发现自己身无寸缕,没有穿睡衣,昨夜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中,她什么都来不及思考,直接将床单裹在身上冲进浴室。
贝壳形的浴缸里已经放满了热水,她将脸埋在漂荡着花瓣的水面下,只想永远也不要出去见人。
他怎么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浴室里依然毫无动静,雷拓不安起来,喊了一声名字也毫无回应。
林静她不会想不开吧?虽然不像是这么脆弱的女人,但是……
他无措地来回踱步,趋向门边用力拍打,“林静,你在磨蹭什么,快给我出来。”
她在满缸温暖的水中吓了一跳,“我、我这就出去。”
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见他,冷若冰霜?娇弱怜人?大义凛然?她乱糟糟地想着。
“你再不出来,小心我撞门进去。”
“嗯。”什么臭男人,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话。满怀委屈地换了便装走出来,看到他站在浴室门口。
“你没什么事吧?”他上上下下打量几眼,看到她手臂和颈项上的淤青。
他闭闭眼,昨天晚上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下手这么粗鲁。
“当然没有。”林静撇开脸。
“昨晚——”他似乎难以斟酌字句,最终放弃般地深呼吸,“没事就好。”
“这的确是法律赋予你的权利,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们都是成年人,上一次床不值得大惊小怪。”她虚假地扯出一抹笑,“我的身材比起你那些女朋友可差远了吧?”
雷拓无言以对。
“那——我们去吃早餐吧,都快十点了。”
“好。”
他牵起她的手腕,却被迅速地甩开,她像碰触到了什么不洁之物,将手悄悄背在身后,“你走前面,我会跟着你去。”
厨子依旧尽心尽力地做了一桌子的菜,冷热咸甜中西兼具,她也依旧没什么胃口,漫不经心地挑了几块水果色拉。
雷拓吩咐女佣拿来一杯矿泉水给她,“你不是早上要先喝水才有胃口吗?”
他还会注意这个?她喝了半杯水,发现这个方法没有作用,“你先吃吧,我不饿。”
雷拓推开面前的餐盘,不悦地将佣人都退下。
“你很想饿死是不是?”从昨天晚上,她吃饭就像喂小鸟一般。
他将沉甸甸的餐刀重重扔在威基伍德镀金杯碟间,“不必大费周折地闹绝食,林静,一把刀就可以送你上天堂。”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这几天,她受到的刺激比前二十五年加起来还要多。
“过来。”
暴喝之下,她无言地趋近,只能在心中祈祷上帝保佑,他不是真的要送一刀吧。
他却只是让她坐在旁边,忿忿然地端起一小碗海鲜粥,一勺一勺地亲手喂她吃下去。
林静不由自主被灌下半碗粥,管家敲敲门走进来报告。
“先生,天依小姐一直在大门外要见您。”
“让她进来吧,在客厅等着。”他头也不回地发话,依旧强硬将汤匙塞到她口中。
林静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丝空隙,“你有事就先去处理吧,我自己会吃完它的。”
他冷着脸将碗递给她,却并不起身,仍在原位监视着。
直到海鲜粥终于空空如也,他才面色稍霁,拉着她一同走到客厅。
“有什么事就快说。”
“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天依微微扬起下巴,挑衅似的迎住雷拓的眼光,“半小时前,二哥已经发了新闻稿,宣称将所持有的雷宇建设及下属子公司的股权全权转让给你。”
“我知道他会这么做,不用烦劳你来通告。”
“我来告诉你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需报。”
“上天不管人间的事,我也不相信神明。”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这还应该感谢你。否则我也不会想到二哥他和父亲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你连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的清誉都不放过?你明知道二哥他最重视自己母亲的名誉。”她的嗓子有些破声,悲戚地看着这个和自己有一半相同血缘的哥哥,这个她曾经信赖、尊敬,甚至是同情过的哥哥,这个如此陌生的哥哥,“人的物质享受是有限的,金钱对你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你真没有感情。”
如果真没有感情多好,他垂下眼,“这于你有什么不好呢?二哥退出雷家,才有可能和你终成眷属。你真的不想和他名正言顺在一起?”
“以前我也这么想。”天依闭闭眼,“可是现在我懂了,爱一个人是希望他快乐。”
雷拓有些不耐,“你到底要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警告你二哥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自己小心。”她沉默很久,转身向外走,在玄关门前低低地说:“不论如何,你永远是我的哥哥,我希望你幸福。”
他恍若未闻,“送客。”
天依走后,他把林静送回到她原来住的那套公寓。
坐在起居间的沙发上,他的神情异常严肃地对林静发话:“我们谈谈吧。”
“你说。”
“我不会和你离婚,除此之外,你可以得到一切自由,做任何想做的事。信用卡,司机,或是雷太太这个名号,都可以继续使用,我不会来打搅你的生活。”他一直没有看她,怕看了之后,会无法把话说下去,“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扔下最后一句,他打开门离去。
林静疲倦地站起身,觉得这个简单动作似乎耗尽全身的体力。窗台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深深刺痛她双眼,呵,是那枚所罗门王的戒指。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过去了。可是,究竟要多少勇气与决绝,她才能轻松地将手抬起,挥一挥衣袖,同过去潇洒作别。
这场荒谬的闹剧终于收场,她却俯在窗边,失声痛哭。
结婚一周年是纸婚。
林静自顾自地笑起来,拿钥匙打开公寓的大门。今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不,应该说是昨天——现在过了凌晨十二点,又是新的一天了。
纸婚呵,像纸一样轻薄的婚姻……
客厅里灯光温暖地亮着,她惊讶地望见沙发上垂眸静坐的雷拓,“你——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吗?可惜我才是房产证上的户主,真是抱歉了。”他心情不佳地挑衅。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她放下皮包,“你不是把我流放到这了吗,怎么,不会是要陪我一起发配边疆吧?”
边疆?他微微拧眉,这里有这么不堪吗?“不喜欢这里就换套房子。”
“我刚才开玩笑的啦,”但显然不怎么好笑,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脸色,“要不要喝茶?”
她还真当是招呼客人一样对待他。
“你去哪里了?”
“我去见个网友。”
“你还有这种无聊的兴趣?”
“闲着也是闲着嘛,他很有意思,是搞游戏软件开发的。”林静用一种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语气闲谈,“我们还一起看了孟婉主演的新片呢,呃,她气质真清纯,像天使一样,”孟婉正是他最新的绯闻女友,玉女派影星的后起之秀,“有机会送我几张她的签名照吧。”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比你可爱得多。”
捧着水杯,似笑非笑,她心中却一阵刺痛。
环顾房间里凌乱的小说,零食,未完成的一幅拼图,他涩涩地评价:“看起来你过得不错。”
“没有你过得好吧,雷总裁。”
过得好吗?他又垂眼,毫无动静地沉默,仿佛深思,又仿佛出神。
登上了事业的最高峰,但自己却只觉空虚。
“财经新闻里说,你接手得很顺利。”不知道有没有她不闹离婚的功劳在内呵?
“嗯,那些老董事们以为我是个傻瓜。一心想自己多捞些好处,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那——恭喜你了,终于如愿以偿。”
而我们的距离,渐行渐远。
拉开落地窗,春风拂面轻盈温柔,和他在同一空间里会让她觉得压抑。
“你为什么喜欢看窗外?”
她愣了一下,“不是有人说生活在别处?”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他走到她身边,“也有人说,满目山河空望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一阵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勉强微笑着席地坐下,继续砌那张未完成的拼图。
手中握着一片烟紫,看了半天,不知道应该放到哪里,她正准备放下,却被他接过,马上安插在了合适的位置。
拼了几片,他突兀地开口:“孟婉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我们公司新楼盘的形象代言人。”
她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继续手中的拼砌动作。
他眼光很准,几乎每片都能迅速找到对应的位置,图案渐渐成形。
“你恨我吗?”
她只反问:“我为什么要恨你?”
“我常常想,如果你不认识我,可能会幸福得多。”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觉得现在过得很好。”她轻松挥挥手,“有钱有闲有自由,很好啊。”
这就是生活,你尽可以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但却要付出不想付出的代价。
“连我侵犯了你,也不介意吗?”
她的笑容震落,“不要再提这件事情。我没你想得那么传统,不会为了这种事寻死觅活,给您惹麻烦。”
“真的不在乎?”
“被狗咬了一口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他不怒反笑,“你还真会形容。”
“本来就是,还要我很高兴做你泄欲的工具吗?”
“我没那个意思。”
她站起来想走开,却被抱个满怀。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软弱,竟然带着些低声下气,“原谅我好不好?”
“雷先生只会强迫女人吗?”她僵硬地承受落在后颈的细碎啄吻。
“激将法对我没有的。”手掌探入她的衬衫,来回摩挲着她纤瘦的背脊,耐心地点燃隐藏的情欲,“我会让你说愿意。”
她有些神魂颠倒地浅喘,男性的灼烈气息同晚风一起送进五官,侵略着她的理智,她连灵魂都在发抖。残存的理智还是有些顾忌,“我还没洗澡呢。”
语音轻微,如春花无息落地。
“不要紧,这样更有味道。”他打横抱起娇小的她,走进卧室。
雪白床褥上喘息初定,他无声收紧手臂,让她贴在自己怀里。
“还是被狗咬了一口吗?”暗夜隐藏了他的微笑。
“呃,”林静窘迫地不想承认自己刚才的热情,忽地想到重要的问题,“你……你有没有做防护措施?”
他笑声低沉温暖,“我刚做过体检,没有得传染病。”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支支吾吾难以启齿,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出来,“我怕会怀孕,嗯,你应该知道流产对身体影响很大。”
“这世上还有种东西叫事后避孕药,你就放心吧!”他身躯绷紧,其实他自己也从没想到过要孩子,但是她避之惟恐不及的反应令他莫名烦躁,“今天是我疏忽了,抱歉。”
“你怎么了?”林静和刚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大学好友吃晚饭,在预定的餐厅一落座,她便发现林静有些异样。
“啊,没什么,刚才在咖啡馆好像丢了唇膏。”
陆欣然打趣着:“哎约,你现在可是上市公司主席的太太,掉了支唇膏有什么关系?”
“少取笑我了。”她挤出一个笑容,将脸埋在菜单后。
刚回国的欣然还是第一次来这家餐厅,“有好多名人来吃饭哦,你看那边是不是刚出演《感情线》的孟婉啊。”
“好像是。”林静心中叫苦不迭,又不是黑色星期五,为什么运气这么差,连吃顿饭也会碰见雷拓。
陆欣然继续咨询着爱看电视的好朋友,“她的男伴也是演员吗?长得好帅!”
“我……不认识。”看到雷拓亲昵地握住女明星的玉手,她实在没有勇气承认那是自己的丈夫。
“同学们都说你老公也很英俊哎,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啊?”
“你别听他们乱讲,他最近工作很忙,过段时间再说吧。”手臂撑在桌边,她开始祈祷这个夜晚快点过去。
“小静,”欣然促狭地装出一脸严肃,“从实招来,是不是怕我抢走你的好老公啊,对我还要遮遮掩掩。”
她被柳橙汁呛了一口,心急地解释:“当然不是。”
“是也没关系,反正我才没时间勾引别人呢,”她夸张地长叹一声,“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那个工作狂上司每天都要我加班,就连和你出来吃顿饭都要排一个星期。”
林静暗自庆幸过了一关,饶有兴致地听她讲起公司里被暴君压迫的种种可怜。
快吃完主菜时,雷拓过来打招呼,林静被吓得只能愣坐原地,看他风度翩翩地和欣然寒暄:“你是林静的朋友?我是她丈夫雷拓。”
“呃?”欣然不确定地看了对面一眼,“小静刚才说不认识你啊。”
“她又在和我赌气,嫌我抽不出时间陪她,”雷拓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眼中的温柔一泻千里,“有空的话,多约她出来玩玩,老是闷在家里我也担心。”
林静实在恨不得掐死这个混淆黑白的臭男人,把她说得像闺中怨妇一般,孟婉还在门口等着呢,他也能这么坦然地过来打招呼。
“多吃一点,你已经够瘦了不用减肥。”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她面前还剩一大半的奶烩龙虾,“我还要谈生意就先告辞了,你们慢慢吃,记在我账上。”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陆欣然还傻傻地问林静:“他真是你丈夫?”
“别跟我提这个人。”她恶狠狠地用刀叉将龙虾凌迟,却一口也不想吃,“waiter,给我结账。”
穿着西装背心的侍者微笑着鞠躬,“女士,您的账刚才有位先生已经结过了。”
“我就要结,怎么样?”她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侍者在威逼下只好又收了一次钱。
午夜两点。
“别装睡了,林静。”在床的左侧躺下,他忽然悠悠出声。
她确实睡不着,欣然当然没有再追问他和孟婉的关系,只是用一种了然同情的眼光看着她,被他这一搅和,两年多没见的好友聚会不欢而散。
在心中诅咒了雷拓八千遍,要金屋藏娇也做得漂亮一点,何必到她眼前招摇。还回来得这么晚。谈生意?多半是谈到床上去了吧。
沉沉黑暗笼罩四周,她背对着他决心装睡到底。
等不到回应,雷拓直接将手放到她腰间轻轻一捏。
“啊。”她条件反射地坐起身,那里是她最怕痒的死穴。
“这下醒了吗?”雷拓在她耳畔得意地呢喃,“你还要和我离婚吗?”
他一直再也没和林静好好谈过。对于她,他充满欢喜与恐惧,害怕遭到拒绝。可不知为何,夜夜笙歌到两三点钟,他的双手总似不能控制地将车开回公寓楼下。
如果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也是好的,能看着她睡觉的样子也是好的。
她瞪着他,可惜夜色深浓,什么也看不清楚,语气微微尖锐:“你准备和我离婚吗?”
雷拓沉默一会,“如果你坚持,那我就和你离婚。”
“哦,真的?”她将信将疑,觉得呼吸困难。
“你不是说‘不自由、勿宁死’吗?只要你活着,无论和谁在一起,我都可以接受。”
她还来不及感动,就听到他继续说:“不过,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哈,我有什么好舍不得?”
“看到我和别的女人吃饭都嫉妒,还说什么离婚呢?”他将双手枕在脑后。
“我才不会生这种闲气。”
听到他愉悦的笑声,林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气急败坏,“我……你明知道我朋友在旁边还跑过来,存心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丈夫有外遇,这么丢脸我当然生气,根本不是嫉妒。”
“你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他静静地说,“你心情差的时候就不爱吃东西对吧?我走过去,是想看看你吃了多少。”
被戳穿了心事,她开始慌乱,“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心脏都快要提到喉咙里了,他却还在这里曲折迂回,优哉游哉。
“我们谈和吧。”把她搂回怀中躺下,“林静,你是第一个让我谈和的人。”
“谁知道你和多少人说过。”她还不至于相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没准刚才他就在对那个女明星说这样的台词呢。
“孟婉刚出道,明星总是需要制造绯闻提高上镜率,和我虚于伪蛇无非就为了出名。我们真的没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林静,你真的不懂吗?”
夜这样深黑,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心跳声,听着他胸膛有力的跳动,林静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是不懂,这样一个男人,哪里是自己所能揣测。
“给你看样东西。”雷拓伸手从床侧打开壁灯。
朦胧灯光下,她看到他握着一只水晶球。
那是去年他生日的隔天,她跑到施华洛士奇的专柜买回来的。
当时他有点奇怪,“要补送礼物也不必和天依买同样的。”
“不是的。你把天依送你的那只水晶球摔碎了,万一她日后问起来你怎么说?多伤人家的心啊?我挑的这颗和她选的一样大小,就用它假装一下好了。”她边说边将水晶球举在手中对着窗外看,“而且水晶多好看,晶莹剔透。”
阳光透过水晶在他们身上洒下七彩光晕,他不知为什么,就一直把它留在身边。
“刚刚去办公室拿回来,我没有丢掉你送的东西。”
“谁知道这是不是临时买来假装一下的。”为了掩饰笑意,她故意一脸傲慢。
“我才没你那么无聊。”
无聊?
她气呼呼地想塞回他手里,被趁机握住手腕搂到怀里,拉扯间水晶球跌在地板上,清脆的破裂声惊得她跳下床去看。
“又摔碎了!都是你害的。”林静惋惜不已,自己只送过他这一件东西呢,“你说这会不会是什么不祥之兆?”
“别管了,”他担心她会扎到脚,“碎碎平安才对。要不明天你再去买一个送给我?”
“算了吧,水晶杀手!”
有着柔和微风的清晨,夏日暖阳斜映入房内,窗外吹来淡淡青草的气息,混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咖啡香,她将脸埋在雪白柔软的枕头上。
“还想赖床?”雷拓的声音懒洋洋,从门口走进来,“这里可没有王子来吻醒睡美人。”
“你没去上班?”她打了个哈欠,今天是礼拜一哎。
“不想去了。”
“那你——想干什么?”
“想请你吃早餐。”他俯身贴近,捏捏她鼻子,“我做了培根蛋和水果松饼,配抹茶咖啡。”
刚起床的林静反应有些迟钝地看着他,突然拉起凉被蜷缩在内遮住半边脸,天哪,她现在一定蓬头垢面苍白浮肿外加黑眼圈,不要让他看到啦。
可是他却低头吻住她。
我们一定会幸福
“你做蚝油牛肉的时候不要放青椒好不好,我特别不喜欢吃青椒哎,总觉得好像有股怪怪的味道。”
“谁做听谁的。”雷拓动作娴熟地处理着手中的材料,将几滴柚子汁洒到电饭煲的米中,以增加米饭的色泽和香味。
“那么你吃青椒,我吃牛肉。”
“大小姐要求还真高,”他转身看看正坐在和厨房相通的餐厅里的林静,“不如你自己来动手。”
她放下手中的早报,替自己争辩着:“虽然我是不会动手做,可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
“那就请用你丰富的理论知识把起司蛋糕烤熟吧?”
争吵不能解决问题,林静决定来软的,谄媚一番,“因为你做菜的样子很好看,所以我就在这边欣赏嘛。”
“你拖地的姿势还像跳芭蕾舞呢,下次换我欣赏。”
“小气鬼,”红唇不满地噘起,“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吗?”
他将双臂环绕胸前,一副君临天下的姿势,“吃我的饭还敢和我顶嘴?”
“哼,”她可不吃这套,“不知多委屈我的胃呢,要不是你把钟点工辞掉了,我才不食周粟。”
“我做的比起那位大嫂不知好多少倍,你到底有没有味觉啊?”
她这回没反驳,只是微微地笑着。看他在流理台前利落地切菜,居然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雷拓是个无可挑剔的好情人,会在清晨做好早餐叫她起床,半夜三更搂紧她讲鬼故事,这样的生活,应该就叫幸福吧。
可是,他喜欢自己什么呢?
尹月,周心璧,还有那个女明星,个个才貌双全,若是那样好的女人都牵引不住他的心,自己又凭什么呢?
这个夏天就快要过去了,每天醒来她都觉得心慌,仿佛少女时代害怕假期结束的心情。
对他而言,她也不过只是一段假期吧,不知道哪天他就会继续去过正常的生活。红颜未老恩先断,而她……甚至不是红颜。
一只手自后蒙住她的眼,“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抓下阻挡视线的手,随口闲扯着,“你真的可以不到公司上班?”
本来以为他会在家通过网路和电话指导公司运营,可是这半个月,他们天天醉生梦死的挥霍时光,根本没有一天想到过公司。
“都半个月了,你现在才开始关心?”他将两碗米饭放到桌上,“还是帮我摆餐具吧。”
她听话地动手铺餐巾摆碗筷,“全公司的人都会被你气疯的!”
“无所谓,大不了让他们把我踢出董事局好了,”他不以为意,“与其在办公室里看报表,我宁可天天看你。”
“真肉麻。”她捧住脸,缩起肩膀作出浑身发抖的样子。
饭菜汤都摆上桌,清脆红艳,香气扑鼻,家常菜做得好最能体现水准,雷拓确实精通烹饪。
直到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要把他的形象和厨房联系在一起实在有难度。当她第一次睡眼迷蒙地站在他做好的早餐前时,惊讶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居家男人,竟然也会做菜。”
“你看起来倒像居家女人,结果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她无话可说地乖乖夹菜,在厨房她能做的就只是把碗碟放到洗碗机里,然后按下按钮。
“反正也用不着我动手,现代社会只要有钱还怕找不到人料理家务吗?”
他紧紧盯着她,忽然开口:“如果我真的破产了你怎么办?”
“别……别用这么期待的眼光看着我,”她装出一副怕怕的表情,“小女子可养不起金尊玉贵的雷少爷。”
他的神色黯了一黯,“我能吃苦。”
“少来,我知道你小时候生活不好。”理所当然地扬扬眉毛,“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让你再回头粗茶淡饭,就未必能受得了。”吃了几口龙井虾仁后,她积极地献计献策,“别担心啦,就算你真破产了还可以去酒店做个大厨啊。”
人有一长,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饿死的。
“我从不做饭给别人吃。”
不做饭给别人吃?那么,对雷拓而言,她到底算是什么人呢?
她沉默以对,充满飘忽不定的焦虑。
“林静,你爱我吗?”她有真心地喜欢过他吗?无关外表与财富,她有喜欢过他这个人吗?
她愣了一会,然后轰然狂笑,“幸亏刚才我没有喝汤,否则可能当场喷出来,哈哈,你——也会问这么老土的问题?”
“回答我。”
“我当然爱你,爱死你了,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啦。”她侧着头倩笑盈盈,任一串情话自然挥洒,目光却如斯审慎洞明,不见丝毫情动,“这下夫君可以满意了吧。”
他只是冷漠地起身,不愿泄露失落的情绪,打开门走到楼下。
林静一个人徒然站在窗前,看他的车驶出地下车库。
我做错了什么吗?
呵,我不应该说的,即使是这样玩笑的口吻,也不该说我爱你。
有些话不能说,一说就是错。
可以喜欢他,但不能爱上他,因为他不需要我的爱。
他回家时,看到餐桌上和出门前几乎一模一样,饭菜都好端端地继续摆在那里。
“你非要一生气就不吃饭吗?”
“你非要一生气就离家出走吗?”她正窝在沙发里看一部冗长拖沓的烂电视剧,也怒气冲冲地回敬他一句。
“有人离家出走后两个小时内就回来吗?”
“我也没生气啊,天气太热,我胃口不好而已。”
他无奈地撇撇嘴,冷气定在二十二度,她还穿着长袖长裙,何热之有?“抱歉,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怕热,看来真应该住到俄罗斯去。”
“刚才你去哪里了?”林静盯着电视屏幕,可是一点也不知道演了些什么,“跟我相看两相厌,去缓解审美疲劳了?”
“你本来就不美,何谈审美疲劳?”
她将怀中抱枕扔将过去,“你——”这世上,惟有他能用几句话让她在瞬间发狂。
“我去订下个月F1中国站的票。”他轻松接住胖胖的抱枕,顺势坐下。
“啊,你真是太伟大了,”看出他在让步,她惊喜交集地抱住雷拓,激动地亲了一口他的脸,“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反正本来也没什么事,排位赛和决赛的票我都一起订了。”他淡淡的,其实出门时并没有想到这件事,只是,在无目的兜转了一圈后,看到道路边悬挂着F1的巨幅海报。
他突然就想到了她。
或者,看到什么,都会让他想到她。
“换件衣服,我们出去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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