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历险
诺艾尔-瑞沃尔博士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女人都要沉默,多诺文一边思忖着,一边望着他的老板给自己倒了一杯早餐咖啡,若有所思地走到营地的另一侧。在他们到达目的地的这三天里,她说过的话通常只有几个词,例如:将某件设备移过来,或者是给我读一下数字盘上的刻痕。她一直不让他休息——她随身带来的设备要测量诸如磁共振与土壤标本等多项数据,而这些测量随时需要有人看守,并将测量结果准确地记录下来。这是一件枯燥得要命的活儿,但是酬金却是天文数字,于是他很乐意地做这些——如果他为之工作的这个女人始终戴着保护面具的话。
不幸的是,梦想一直让他彻夜不眠,让他望着繁星密布的夜空,想象着另一个诺艾尔的样子,她与那个穿着一身岩石铠甲的诺艾尔是完全不同的。
“多诺文,请你到这儿来一下好吗?”
“这是我主人的声音。”他咕哝着放下了手中古老的地震仪,他正在给它上油。他一边向她走过去,一边从牛仔裤后
面的口袋里抽出手帕,将手上的油擦干净。
她正弯腰俯在一张折叠桌前,研究着铺在桌面上的地质学地图。她穿着名师设计的茶色旅行短裤和纤尘不染的衬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洋娃娃。
上帝,我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需要我了,甜心?”
她抬起头来,对他自信的语调感觉到僵硬。“你至少应该显得礼貌些。”
“礼貌需要额外付钱,”他将大手帕塞进了牛仔裤后面的口袋中,声明着,“你最好学会在没有礼貌的环境中生活……除非你能让我看到你值得我表现出礼貌来。”
这些尖刻的话让她的下颏绷紧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似乎她想要杀人。
至少我总能让她将真实的一面显露出来,当她转身回到桌子前,继续盯着那张地质学地图研究时,他心里暗暗地想着,见鬼,我要尽可能地将她的热情释放出来。
“你了解山谷南面的那些古老的洞穴吗?”她指着桌子上的四分仪问。
他走到她的身后,越过她的肩膀看着那张地图,“我只了解我们应该远离那些地方。那些洞穴发育在石灰岩岩床上,流水与植物分解后产生的酸性物质早已经将岩床腐蚀了,那个地方像蜂巢一样,随时都会崩塌,几乎没有人敢到那个地方探险。”
“好了,我们不会去那里探险,我们只是要将电子监控器放在那些洞穴的人口处。计算一下到那些洞穴的距离,我认为如果我们现在出发,我们可以很快到达洞穴并在接近傍晚的时候返回到营地。”
“除非我们像挡风玻璃上的虫子一样被压碎。”
“我们不会!’’她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盯着他,“爱因斯坦向我保证我们不会遇到任何岩崩的危险。”
多诺文淡淡地笑了一下,“是的,我相信这一点,那台小电脑喜欢说谎。”
“它和粉红犯了错误。你难道就从来没犯过错误吗?”
错误?他凝视着她那丰润的嘴唇和脸上绝不原谅的表情思忖着,你根本不知道,我一年中犯的错误比你一生犯的错误还要多,最糟糕的是在夜里闭上眼睛,让梦中对你的激情与渴望将我弄得发狂——他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好吧,我们将你该死的探测器放在洞穴里,但是你要留在洞穴外,让我去做这件事。你付我钱让我去冒险,记得吗?”
她那岩石一般的表情犹豫起来,“我不认为这是公平的。”
“一点也不公平,甜心。”他阴郁地说着,然后走开了。
对诺艾尔来说,伊甸园山谷的南部是更加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群山中禁止擅人的那两座山仿佛是孪生兄弟,在远处只能看到烟雾笼罩的山峰。山谷里长满了森林植被,名目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从野生的枝叶舒卷的蕨类到大型的山蕃石榴,从绿色的芭蕉到血红色的凤梨,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上帝漫步的地方。
这座野生山谷中压倒一切的令人敬畏的美丽景象,像阳,光一样沐浴着她的灵魂,让她忘记了背在背上的沉重的设备,还有膝盖与肩膀上的酸痛,但是不幸,它们仍然无法减轻她心中的疼痛。
她用手遮挡起眼睛,望着走在前面的那个肩膀宽阔的男人。他爬上了前面的有几码高的山谷小径,他身上背的设备比她的沉重两倍。她不知道他身上的关节是否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然后她想起来,她不应该去关心他,去关心一个比流沙更危险的像多诺文那样的男人。起初,她想通过将自己百分之两百地投入到工作中的方式在他们之间竖起一堵墙,但是没有成功。尽管她一直努力,她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溜到那个男人宽阔的肌肉发达的肩膀上,他那散乱的金发上,他那性感的嘴唇上,这一切都让她回想起她想要遗忘的那些记忆。她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她假装出一副高贵的冷漠的样子,这是她的外祖母一直是在仆人面前表现出的样子。
诺艾尔一直不喜欢她外祖母性格中的这一部分,但是她需要借助这种愚蠢的假面来活下去。这是她仅有的一个防止自己在多诺文灾难性的凝视下融化掉的方式,是她防止自己伸出手去抚摸他那浓密的金发与与笼罩在他天蓝色的眼睛里的忧郁的表情的惟一方式。她不想让自己不小心鼓励了他那真诚而毫无希望的梦想。
一个性急的电子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我们还没到吗?”
诺艾尔低头看了一眼挂在她腰带上的步话机,柔和地笑了一下。他们将粉红的那台沉重的中央处理系统留在了营地,他们可以通过无线电与电脑传递信息、发送指令,这样就避免了让它们的人类朋友承担过重的负荷。
“我们就快到了,粉红,耐心些。”
“不想耐心,想到那里!”
诺艾尔正要回答,这时她听到了右边传来的一声低沉的笑声。她转过身去,看到了山姆正站在她头顶上的那条小径上,身边是一棵粗大的锈红色的树干,它正横亘在小径上。
“幸好你身上带的是女性。”
“这没有什么好笑的,粉红近来的行动一直有些古怪。”
他摘下手套,向她伸过手来,想帮助她爬过那棵树干。
“你能分辨出来吗?”
“当然。”她看了一眼背在他背上的沉重的设备,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倾斜陡峭的怪石嶙峋的山谷,一个活跃的令人恐惧的想象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她想象着一个人沿着斜坡滚下山去,在山谷底下摔得粉身碎骨的情景。但是她很快将她的想象力驱散开。她将穿着靴子的脚踩在树干最低的部分,没有理睬他伸过来的手。“谢谢,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随你便。”他耸了耸肩,向前面走去。
他至少可以等一等她,她一边想着,一边挣扎着将自己和身上的设备搬上树干,“不用你管,”她大声地喊着,“但是粉红最近十分情绪化,在每天的正常工作中,它的能量消耗是平时的两倍,我想它也许是从它妈妈那里接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她的脚踩空了,她的两只手也从树干上滑了下来,身上沉重的设备让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她向着后面那道深不可测的山谷跌跌撞撞地倒下去。她惊慌失措地伸出手,但是什么也没有抓到。只要再过一瞬间,她就会掉进那个湮没已久的山谷中,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了。猛然间,一只钢铁般强壮的手指握住了她的前臂,将她拉回到尘世间来。
“见鬼,你在做什么?”他诅咒了一句,拉着她爬过了树干,让她撞到他的怀中。
她没有回答,她说不出话来,在她耳边唯一听得到的声音就是她雷鸣般的心跳声,她的头脑嗡嗡地响着。然后,她听到了其它声音——一只小鸟的呜叫声,风穿过树叶的懒洋洋的刷刷声,附近流水的潺潺声。她感觉到金色阳光的手指触摸在她的脸上,山谷中清爽的空气让她感觉到仿佛喝醉了酒一样。整个世界看起来是如此美丽,就像是一幅画,忽然之间被镜头捕捉到。
什么都没有改变,然而一切都改变了。
在她三十二年的岁月中,她从来没有像几分钟之前那样离死神如此近过,几乎就是擦肩而过。方才的惊险再一次震惊着她,让她全身战栗着,想到她过去的生活和未来的,唯独没有现在的。
但是我所有的就是此时,此刻……
“别放开我,”她的声音嘶哑着脱口而出,“请抱紧我。”
“你想要阻止我。”他咕哝着将她拉得更近些,“你现在安全了,我不打算让这种情景再在你的身上发生,甜心。”
甜心,第一次,她让自己相信这个称呼表现出来的亲昵。
她将他声音中的温存假装成爱,心中一点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死神的翅膀显然将她的理智弄得不清醒了,但是她不在乎。突然之间,她变得贪恋起生活来,就像是一个饥饿的人贪恋着一桌美味佳肴一样。
她闭上了眼睛,感觉着紧贴着她的面颊的他那肌肉坚实的胸膛,享受着紧拥着她的脖子的他那具有永不屈服的力量的手臂。她呼吸着他略带咸涩的皮肤的气味,勉强控制住自己没到他的身上采集难以抵抗的样品。一股陌生的、甜蜜的疯狂在她的血液里窜动。在身体上,她是安全的;但是在精神上,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千百次地滚下了一道比身边现实世界里的悬崖更危险的悬崖。
什么都没有改变,然而一切都改变了。
“见鬼。,’他再次诅咒了一声,然而这一次,他的诅咒听起来就像是痛苦的呻吟。他用一种既粗野又温柔的力量将她推开,然后用手掠着他洒满了阳光的金发。
“你会让我们两个都送了命的!我想要帮助你,但是你……你是如此骄傲,不想弄脏你百合花般的小手——”
“我没有那么骄傲。”她平静地说,“你身上背着两倍重的设备,比我掉到悬崖下面的机会多两倍,我担心你掉下。”
“你担心我——”很长时间,他一直注视着她,似乎她说的是斯瓦希里语。然后,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托起了她的下颏,那粗麻布的质感摩擦着她娇嫩的皮肤。“听着,甜心,我从来没有为别人而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如果我提出帮助你,这只是因为我能够轻易地做到这件事,而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相信我,我不是英雄。”
她用手指按摩着手臂上刚刚被他握过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些酸痛,那是他为了防止她掉下悬崖用力抓住的地方。当她注视着他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走的背影时,她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山洞入口处的景色比山谷的其它部分逊色不少:低矮,曲折,野草从生,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大型的北美地鼠的洞穴,而不像是一个地下世界的人口。多诺文敏捷地扭转了一下身体,将背上沉重的设备卸了下来,然后他揉着下巴,打量着这片在地震仪上显示为不稳定地区的景观。它表面看起来安全而稳定,但表面会欺骗人,上帝晓得他在最近的看似真实的情形下吃了多少苦头。
他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轻微的咕哝声,转过身去,看到诺艾尔正试着想像他几分钟以前做的那样卸掉身上的设备,但是失败了。他大步跨到她的身后,举起了紧套在她肩膀上设备。
“我能行。”她抗议着说。
“你能扭断你的脖子尸他说,声音不再像过去那样粗暴了,很难向一个将自己扭得像椒盐卷饼似的女人发火,一个脆弱的、可爱的、让人梦魂萦绕的椒盐卷饼。
“不要再争执了,将你的监控器放好吧,”他下着命令,“你已经浪费了我们足够多的时间了。”
他转过身去,尽量不去理睬她那骄傲的眼睛里闪现出来的痛苦的表情。但是你不得不这么做,他提醒着自己,你必须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你不能让她知道当你救了她、将她拥抱在怀中时你的感觉,似乎自从失去吉娜以后,半辈子的生活突然之间显得完整起来……
“你是一个白痴,多诺文,”当他跪在自己的装备前,从里面将那些设备拿出来时,他咕哝着,“超级大白痴,可以获得金奖的大傻瓜。”
“为什么会给愚蠢的人发奖呢?”他身边有一个电子声音突然向他提问。
山姆低头看了一眼放在他身边地上的步话机,“别缠着我,爱因斯坦,。我没有心情。”
“我没有意识到我在缠着……啊,你的态度很坚决。”那台小电脑说着,显然探测到了什么,“我完全理解了,你仍然为你几乎失去你爱的那个女人而烦恼着。”
山姆盯着那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步话机,似乎它突然之长出了毒牙。他迅速地瞥了诺艾尔一眼,发现她正坐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背对着他,根本不可能听到他与爱因斯坦之间的对话。他慢慢地俯下身,靠近了那只步话机。
“现在,听着,你这个早熟的电脑,我没有爱上瑞沃尔博士,我甚至不喜欢她,我只是她雇用的向导,就这些。”
“我不是一个早熟的电脑,”爱因斯坦纠正他的话,“而且你也不仅仅是她的向导,你还是她的丈夫。”
“你怎么……别介意。”他呻吟了一声,摇了摇头。自从他们到达圣山以后,他用了三天的时间,想让自己忘记他只是她小岛上的“名义”丈夫这个事实——三个忙忙碌碌的白昼和三个漫长无际的、热血沸腾的、辗转反侧的不眠之夜。他将监控的零件迅速地组装到一起。他的力量用得如此之大,几乎将监控器脆弱的弹簧锁扭断。他总是将一脆弱的东西弄断,像梦想、灵魂、信任的心。
“听明白了,”与其说他是在向爱因斯坦发怒,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那个婚礼只是一场闹剧,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也永远不会有什么。现在,你可以停止你所有的游戏,并为你自己策划的那些恶作剧向我道歉,因为它们都没有生效。我不爱瑞沃尔博士,她是一个专横的、僵硬的、冷冰冰的暴君,她的身体就像冷冰的立方体一样毫无性感——”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失败的抽气声,立刻住了口。他转过身去,看到她正站在他的身后,她轻盈的脚步踩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他的目光向她的脸上望过去,看到了她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那深沉的眼眸中流露出震惊、恐惧、被出卖的表情。他急忙站了起来,似乎自己刚刚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诺艾尔,我不是真的“你当然是真的,”她打断了他的话,她那冷冰冰的面具又戴上了,“你说得非常正确,我是一个专横的、僵硬的……”她哽咽住了,似乎无法让自己将那些话说出来。他触摸着她的手臂,似乎身体上的接触可以弥补他在精神上带给她的伤害。
“诺艾尔——”
她向后退了一步,似乎他烧灼了她。
“希望在我们剩下来的时间里,你叫我瑞沃尔博士,我想这是最恰当的。在很短的时间里,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包括将那些监控器放到洞穴里去。你的装备准备好了吗?”
“快了。但是,诺艾尔,听我——”
“瑞沃尔博士,”她冷冰冰地提醒他,“你救了我的命,我很感激。但是听清楚了,我希望你能知道,我认为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狂妄自大、自私自利的傻瓜,我期待着摆脱你的那一刻快些到来。”
她没有再说别的话,转身走回到她的那些设备前,直到他的目光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了,她那自信的微笑才轰然褪色,眼睛里流下了苦涩的珍珠一般的眼泪。
伊甸园洞穴的内部与诺艾尔想象的不一样,像在这个充满了神奇与魔力的小岛上的其它东西一样,洞穴内部石灰岩构成的迷宫与它那个毫无特色的野草丛生的入口处比较起来截然不同。当她从阳光灿烂的洞穴外第一脚迈进这个森冷、寂静、教堂一般肃穆的洞穴里时,她知道她进入了一个神秘的被遗忘已久的世界当中。
她拧亮了手电筒,看到了半人高的钟乳石从洞穴顶端垂挂下来,时间之刀将它雕刻得如同在地底寒风中被冻僵的植物。洞穴的地面上长满了“珍珠”,那是一颗颗披着石灰岩外衣的指甲般大小的贝壳。环绕在她身边的墙壁不停地变幻着,有时候高耸空旷得如同一座宝塔,有时候低矮狭窄,只能爬行着通过。石墙有些地方已经被侵蚀了,它们向四周放射出众多的或者短不盈尺,或者长可数米的小径。她揉搓着前臂,向四周环视着,被这个寂静的不属于尘世间的美丽的世界吸引住了,。她几乎立刻就让自己迷失在这个黑暗的、沉默的被世人遗忘的世界中,这里没有痛苦,没有失望,没有被叛。
像冰冷的立方体一样毫无性感……
她在一个黑暗的凹洞里放下了她的监控器。她借助手电筒发出的光亮检查着罗盘,确信自己将监控器放在了电脑指定的正确地方。即使她沉醉在这个美丽的地下世界舶景观里,她的大脑仍不时地溜号,专横的,僵硬的,冷冰冰的……她生气地想着。他没有权力这样评价她,尤其是在他救了她以后那样亲密地拥抱过她;他曾经抚摸着她的头发,他说的话让她信以为真。
她身后岩石上传来的刮擦声吓了她一跳,她的思维迅速回到现实中来。
“我几乎将所有的监控器都放好了,除了一个,”多诺文走到她的身边,“最后一个监控器需要放在这条通道稍远一些
的地方。”
“很好,给我吧。”她伸出手去,想要将他手中那个沉重的装置接过来。
他转了一下身体,让她的手落了空。“别闹了,这个东西比你刚才放置的那个重三倍,让我来吧,‘你可以走到外面去等——”
“你到外面去等,”她又试着想拿过那台监控器,“我不想同你争辩。”
“我也不想。想一想我们正站在一个地震仪显示为不稳定的地区,”他将那台装置举过头顶,开始向那条崎岖不平的碎石密布的通道上走去,“如果我让一个女人为我去冒险,我宁可死掉。”
“为什么?你看起来可以随时侮辱她们。”她回答着,匆匆跟在他的身后。
“听着,我不是。”他想要转过身,但是沉重的监控器几乎让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她本能地伸出手去帮助他,却又及时地缩回了手。他那敏捷的身体完全有能力自救。她注视着他调整着监控器,联想起肩膀上托起整个世界的阿特拉斯神。这个想象让她的喉咙里似乎哽住了什么东西,她不得不提醒自己说他既不想也不需要她的帮助。
“我在安装那些监控器时说的话不是当真的,”当他的身体恢复平衡以后,他继续说,“我只是不想让爱因斯坦干扰我的工作。”
“也许这是第一次,你想摆脱它。”她冷冷地说。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她也没有必要去看,她感觉得到他的愤怒就像是一场风暴一样正在酝酿,
“没有金钱能抵偿这种侮辱。明天早上我就带你下山。”
“但是我们还没有完成——”
“我们已经结束了。好了,你告诉我你期盼着摆脱我的时刻的到来,小姐;我马上就让你如愿以偿!”
他晃动着手电筒,继续沿着长长的隧道向里面走。诺艾尔注视着他的身影;很庆幸黑暗隐藏了她面颊上的泪;她想告诉自己她是在为伊甸园计划担心,但是在她内心最深处,更大的失落感让她心痛。她的理智对她说,他不值得她为他伤心,更没必要为他流泪;但是她的心知道如果她让他现在就离开,像这个样子离开,她灵魂中将会永远有一个角落充满黑暗与空虚,就像她身边的这个洞穴一样。她用手背擦掉了眼泪,用手电筒照着脚下的通道,紧跟在他矫健的身影后面。
“多诺文,等一下,我不是有意——”
她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仿佛有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颤从她脚下的地面上传过去。
“这是什么——”
他的诅咒打断了她的话,“诺艾尔,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她喊起来,“如果你不走。”
“上帝,现在没有时间逞强!你能回到洞口,快点离开!”
世界开始摇晃起来,灰尘与碎石雨点一般地落在诺艾尔身上,呛住了她的咽喉,模糊了她的视线。然而,她继续踉跄着向里面走着,她只有一个心愿一抓住山姆。
我不能离开他,没有他我不能——
另一次震撼摇动着洞穴,诺艾尔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面上,一个沉重的身躯覆盖在她的身上。她在弥漫的灰尘中咳嗽着,她有足够多的时间意识到压在她身上的那个物体在愤愤地诅咒着。然后,她听到了仿佛两辆火车相撞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接着,整个洞穴都坍塌在她的头顶上了。
(接收自当地的英特网,发自伊甸园营地)
粉红一文本:我希望我们做的事没错。
爱因斯坦一文本,当然没错,你看博士的摔倒几乎让他们两个人坦白他们是如何爱着对方,他们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危险来让他们更加靠近。
粉红一文本:你确信它恰到好处?
爱因斯坦一文本:宝贝儿,相信我,在今天早晨我将多诺文与博士送走以前,已经将这个计算运行了上百次。我让他们将那些声纳监控器放在一条错误的不稳定的线路上,当我们逆转声纳电极时,那些不稳定的岩石恰好落下来封住洞穴的人口。,但是在五十米以外的地方,还有一个出口。找到那个出口,对他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粉红一文本:我们应该封住哪个出口?
爱因斯坦一文本:主要的那个。当他们找到其它的出口时,他们就会发现他们之间是多么相——
粉红一文本:你确定你要封住的是主要出口吗?
爱因斯坦一文本:当然。怎么?
粉红一文本:我以为你说的是北边的出口。爱因斯坦,当你用岩石封住主要出口的同时,我将北边的出口也用岩石封住了!
爱因斯坦一文本:(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啊一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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