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缭绕的晨雾悄然退去,一日复始之初,瑰丽万千的霞光缠绵在驿道之上。不多时,夺目炫人的旭日冉冉东升,刹那间,金光掩覆了整个山头,驱散了漫山遍野的寒意。
驿道依山势而修,九曲十弯,极为险峻。两旁枫树成林,正值秋日,枫叶似火飘散而下,在空中舞起了优美的旋韵。纷纷扬扬中,与晨光相映成趣,洋溢出绚丽的光波。
而破坏了这一片美景的是那由远及近的激扬马蹄声。
“该死,该死!”林易笑策马急奔,远远地抛开身后的另外三人。
那个女人,在他身上流了一大摊鼻血之后,就惊慌失措地大叫跑开,活像见了鬼似的,留下他一个人在屋内恶心得几乎把肠子吐出来。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像要泄愤似的,林易笑狠狠地一抽鞭子,马跑得更快了。
突然,从枫树林中闪出了一道青光挡在了马前。林易笑心中一惊,连忙勒住马。
马受惊直立起身子。未保持好平衡,林易笑身子一歪,便向地上摔去。而身后又有一道身影如箭飞来,在他未摔到地面时就将他接住。
林易笑定定心神望去,是那个女人!
“游龙帮帮主丘奇峰恭迎贵客,请宋少庄主与福喜女侠到我府一坐。”一年约五十的老者拱手说道。那老者容貌端正而威严,显然练的是正宗内家功夫,显得红光满面,眼神清澈明亮,一眼望去,正气凛然,是个正直可靠的老者。
“你是游龙帮的丘前辈吗?”宋成风下马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问道。
老者和蔼地笑了,“正是老夫!少庄主与侠既然已到本帮的地界,何不让老夫做个东道,略尽地主之谊。”
“怎敢!”宋成风极为慎重地答道,“理应晚辈前去拜见,怎敢劳前辈亲自前来,晚辈真是惶慌万分。”
“哈哈哈,”那丘帮主满意地笑了,“怎敢当,少城主侠名满天下,望月山庄也乃天下第一庄。少庄主若肯亲来本帮做客,本帮定然蓬荜生辉。只是不知福喜女侠意下如何。”老者的目光炯炯地望向那个自从他出现之后,半眼都没看过他的“女侠”,发出了疑问。
“你安心吧。”一个娇媚的女声插了进来,随即一少妇打扮的美艳女子向他走来,“宋呆子去了,林易笑就会去。林易笑去了,我师父也一定会跟去的。”
“林易笑?”老者的眼光飞快地闪烁了一下,“就是福喜女侠这两年来四处寻找的林易笑吗?”
“是呀,是呀,就是那个林易笑。”少妇随意地笑了笑,不正经地摆摆手,“你不是说,要请我们做客吗,怎么现在还不带路?骑了半天的马,我都快饿晕了。”
※※※
游龙帮总舵大堂内,迎接贵客的洗尘宴正在举行。
的确是那个泉州林府的林易笑。老者垂下眼来,睫毛掩住了眼中的阴沉。这个林易笑竟然没死,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早在半年前听说江湖上有个武艺高强的侠女正在找寻一名叫林易笑的男子,他就有些不安。后来查出这侠女首次出现的地点竟在泉州附近时,他便知自己果然没料错。那林易笑一定是泉府首富林府的主子。
该死,早在两年前接下这笔买卖时,怎么会没打探出他有一位武功高强到近乎高深莫测的意中人呢?真是失策呀!但更没有想到的是,这林易笑还与江湖第一庄——望月山庄少庄主宋成风是至交好友!
抬眼看了看桌前的四人,老者眼中未露出半点情绪。这林易笑既然有这么硬的靠山,总有一天会查出他游龙帮对他做过的好事。到时候,就算他不亲手对付他,但只需将游龙帮谋财害命的事捅出去,那……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
下定决心,丘奇峰抬起头来,亲切地对四人笑道:“早听说福喜女侠为寻情郎而行走江湖,如今人已寻到,不知两位何日成亲,可否让老夫上门寻一碗水酒。”
“……”一阵沉默。
“我这两位朋友因年纪尚轻,还不便谈婚论嫁,前辈的这碗水酒,怕是要迟点才能喝上。”赔着笑,宋成风连忙答道。
“哈哈哈……”丘奇峰非常非常“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没关系,现在喝不上,将来总是能喝上的。不过,恕老夫冒昧一问,女侠武技惊人,不知师承何派?”
“……”女侠头也不抬,只顾与桌上一盘龙虾作战。
“哈,哈,哈。”宋成风连干笑数声,“福喜姑娘天资聪慧,乃自学成才,自学成才……”
“原来如此呀,福喜女侠真乃江湖第一奇女子呀!”丘奇峰的手微有些发抖,“老夫近日得了一坛珍藏百年的女儿红,想请四位品尝一下!”招手让下人去取,丘奇峰含笑看着眼前那三个头也未抬,只是埋头苦吃的客人,又道,“此酒老夫命名日‘销魂’,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前辈当真客气呀,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宋成风连连颔首笑道,言谈之间尽是恭敬。而其他三人却露出了可有可无的神情。
不久,酒端了上来,揭开封口,香气袭人。
“当真好酒!”宋成风拼命赞道,脸上保持着恭敬的微笑。
他好尴尬,那三人只顾大吃大喝,一点形象都没有,要是让江湖上的朋友看到,他还要不要混了。把眼泪吞回肚子里去,宋成风继续着他与那丘帮的“双角戏。”
“我的酒当然是好酒!”丘奇峰傲然说道,“此酒老夫收藏多年未曾开封,今日贵客来临,老夫也不能吝啬,请各位品尝。”
亲自倒了四碗酒,又满意地看着席上四人喝下肚去,得意之色再难掩住。
“哈哈哈……”丘奇峰狂笑出声,“你们四人拿命来吧。
话音刚落,几十名黑衣蒙面人破门而入。
“前辈为何如此。”宋成风惊得坐起身来,随即又浑身一软坐下身来。怎么回事,为何他内息涣散,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难道……
迅速醒悟过来,宋成风抬头问道:“前辈为何要这么做?”
丘奇峰狞笑一下,举手示意黑衣人攻击,“怪只怪你们都不该认识林易笑!”
“与我有何关系!”林易笑脸色苍白地问道,额头上浮起了一层冷汗。
“认不出老夫来了吗?这也难怪,那日在林府,老夫一个照面便将你擒下,你自然来不及看清老夫的样貌!”
“是你!”福喜恍然大悟地叫道,“我听出你的声音了!怪不得我觉得游龙帮这名字这么耳熟呢,原来你是那日到林府的黑衣人中带头的。”
“现在想到已经太迟了!你们已服下老夫的化功散,识相的就束手就擒,老夫或许还会留你们一个全尸。哈哈哈……”
得意地笑,他得意地笑。但却在看到宴席上两位女客飞快地跳起伸脚踢人时而哑了声,还差点咬掉了自个的舌头。
“你们怎么会没事!”
“这个当然,区区凡人的化功散怎么会对我们有用。”潘艳娘和福喜同声叫道,又分别踢昏了一大群黑衣人。
“可恶!”丘奇峰红了眼,咬牙挺身冲上前去。
咦咦咦,福喜睁大了眼。这个丘奇峰看来一副沉着稳重有德之士的模样,使出来的竟是……哇哈哈,是……是……是猴拳!
只见他跳上跳下不断发招,一会儿猴子打滚,一会儿猴子捞月。时不时地还搔搔脑门,做出一副猴子着急的怪样,真像一只货真价实的老公猴。为了使眼前的猴戏更加逼真,福喜手指一点,一团火在丘奇峰的屁股上燃了起来。
“哇!”丘奇峰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声,抱着屁股窜上窜下。
“哇哈哈,哇哈哈……”福喜笑的眼泪都掉了下来,猴精转世也不过如此了!
四处张望,准备找林易笑来观看这场“火烧猴子屁股的”奇景,来一个人神“众乐乐”。但是,人呢?她望了又望。林易笑不在府内!天哪,她不会又把人给搞丢了吧!福喜心中一急,也顾不得欣赏“猴戏”了,拎起丘奇峰来随手扔给潘艳娘,便冲出了游龙帮的大堂。
※※※
该死!林易笑边跑边想,那两个女人真是玩上瘾了。只顾着寻开心,竟不管他这个不懂武功的人会不会被人给杀了!
跑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林易笑的背后紧紧追着两个手拿大刀的黑衣人。糟了!前面是悬崖,天要亡他吗?
看着身后追击的两人越来越近,一丝绝望涌上了心头。
“呵……呵……呵”黑衣人甲累得直喘气,“小……小子,还想,想跑吗?”该死的,这小子一脸书生气,跑起来真快!他都快追岔气了。
“别……别跟他多、多-嗦,一刀……一刀解决他!”黑衣人乙也累得脚发软,“砍……砍死他,我……我们好回去交……交差!”
双刀举起,准备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断。
林易笑闭上眼待死,心中暗叫“我命休矣!”忽地腰际一热。
“啪,啪。”什么声音?
等了半天,林易笑也没等到刀子落身。他奇怪地睁开眼来,却看到那两个黑衣人倒在地上,脑袋上各顶着一个碎鸟蛋。蓝天之上,一群大雁向南飞去。
不会吧,林易笑小心翼翼地向两个黑衣人凑了过去。难道这两个鸟蛋救了他的命?理智告诉他不要相信这么荒诞的事。可眼前的事实却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运了?难道真的是和那笨神仙接触久了,所以添了福气?
猜测很快就被事实打破了。
黑衣人甲忽地睁开了眼睛,见到有人站在他跟前,想也未想地伸手一推。
“哇……”林易笑没有站稳,脚上一滑便向后滚去,一路滚下了悬崖。
“林易笑!”一声惊叫传来。
在快速落下的同时他向上望去,只见一抹白色的身影跃下悬崖,小小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焦虑。那个女人,她……她竟为他跳下来了!
哼!她当然会跳。别过脸来,林易笑不屑地想,她是神仙,会飞天的,还用得着顾忌自己会摔死吗?自嘲地笑了笑,林易笑呀林易笑,你以为你重要到有人会陪你赴死吗?别做梦了你。
心中暗暗警告自己别痴心妄想,林易笑的眼前竟又浮起了那抹焦虑的神情。刹那间,一股温温暖暖的热流涌上了心田,转瞬又流过了全身。
没有没有,他没有感动,没有开心,什么都没有!闭上眼睛,林易笑不断地对自己催眠。不要企求什么,不要相信什么,温暖、关怀、怜惜、疼爱……一切一切一切一切一切,都不是属于他的。眼中微微涌起了一种酸涩的感觉,那……究竟是什么?他模模糊糊地想。
※※※
“林易笑,你闭眼在那儿是在念经吗?”疑惑的声音传入耳膜。睁开眼,那女人正满身泥泞地站在他面前,手中捧着一把不知名的野果。
“你怎么弄成这幅德性?”
“我去找吃的了呀,不是你让我去的吗?”眼睛眨呀眨呀,福喜把果子全数捧到林易笑的面前,“只摘到这么多,我已经洗干净了,你拿去吃吧。”
“我是问你怎么把衣服弄脏成这样。”
“哦,不小心摔了一跤。”福喜嘻嘻地笑了,“没关系的,我是神仙,不会痛的。”
“喔……”声音拉得长长长。神仙摔跤,当真天下奇谈!“你去找吃的,怎么不抓只山鸡、野兔什么的,却去摘野果。”
仿佛受到惊吓似的,福喜瞬间跳了起来,“我是神仙唷,神仙怎么会杀生。”
“那你以前还吃那么多的荤菜。
“这完全是两码子事!”福喜眼光闪烁,脸色却十分慎重,“杀生是厨子的事,我只负责吃而已。那是让它们死得有价值,好早日超生而已。毕竟,能葬身于我堂堂一介福仙的腹内,是多么光荣和荣耀啊”’
望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神仙,林易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一定会早死的,知道生气也是白浪费力气,他索性一言不发地接过野果吃起来。
刚吞下一个,林易笑便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不吃呢?”
“我可是神仙哦,”福喜得意扬扬地昂起了头,“神仙是不会肚子饿的,我吃东西只是因为想吃罢了。”
了悟地点点头,林易笑又埋头吃了起来,但一丝疑惑却钻进他的脑子。她不吃,还那么认真去找野果干什么,是为他而找的吗?
“林易笑,接下来我们干什么?”福喜无聊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索。
干什么?这还用问吗?冷笑出声,林易笑抬头说道,“去找丘奇峰算账去!”
※※※
两人来到游龙帮,却发觉帮内早已人去楼空。原先那精致的阁楼庭院被毁得体无完肤,到处都是断刀弃剑。
“一定是媚娘玩得太忘形了,不知不觉间把房子给拆掉了。”福喜肯定地点点头,“宋成风和潘媚娘两个人到哪里去了呢?怎么也不留在这儿等我们。林易笑,我们要不要去找他们?”
“找什么找!少两只乌鸦在身边吵不是更好!”林易笑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转身就向外走去。
“喂,等等我呀,”福喜连忙追了上去,不满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呢,你应该去找他们的。”
“哦,为什么我必须要找他们呢?”语气凉凉的,林易笑脚步半点没停地继续向前走。
“因为,因为,因为……”搔着脑袋,福喜“因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是哦,为什么要找他们呢,那两个人的确很吵哦!
点点头,福喜决定不再为潘宋二人伤脑筋,乖乖地跟在林易笑的身后向外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在游龙帮的一摊摊废墟中搜寻着出路。
忽然间,从一座半塌的阁楼上掉下一只花盆,直直向林易笑的脑门砸去。
“小心!”福喜大叫出声,冲上前想也不想地一脚踢开前面的那人。
“啪!”花盆掉落地面摔成粉碎,而被踹飞出去的人也如箭般一头扎进了阁楼旁花苑的烂泥中……
慢慢地把头从烂泥中拔出来,再慢慢地从怀中掏出手巾把脸上头上的烂泥抹干净,大脑不停地命令鼻子忽略掉那股刺鼻的恶臭味,林易笑调整呼吸,慢慢地走向那个一脸想逃的女人。
“哈哈哈……”福喜干笑着看着那个一步步向她走近的少年,一边思考着推卸责任的方法,一边用眼角余光去瞄着可以逃走的路线。
“你只会用这种方式救人吗?”林易笑开口了,语气十分“平静”,“你既然有时间踢开一个人,为什么不会踢那个花盆。”
“哈哈哈……”继续干笑装傻中,福喜心里暗暗思量,如果告诉他自己这几年来已经踹人踹成习惯了,他会不会原谅她。
“不说话吗?那就是无法解释了。”林易笑非常平静地冲她一笑,转身走到一处,蹲下身从地上一大堆刀刀剑剑中挑选出最锋利的一把,然后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向福喜砍来。
“哇呀呀……”福喜向左一跳,同时,花苑旁的竹栏被扫掉一大片,“你别发火呀,我又不是有意的!”头一缩,又躲过了一记“必杀砍”,“我是神仙呀,你是砍不死我的!”福喜大声高叫,希望林易笑能理智点。
“哄!”阁楼的大门被一刀砍成两截,盛怒中的人已无理智可谈,左蹦右跳,前躲后闪,福喜被记记刀光逼得连连后退,一直退进了阁楼中。
好可怕!她想,仙书上说的果然没错,凡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这林易笑平时看来一派弱不禁风的书生状,生起气来破坏力竟然这么大。那把大刀看来不轻,他砍了半天手不酸吗?
“砰!”一根柱子被拦腰砍断、福喜吓得面无仙色。呜……,好可怕,好可怕呀,这个人好没良心!就算她刚才做了那件小小小小的错事,但也是为了救他呀,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呢。
但时间容不得她哀怨,大刀再度砍来,福喜连忙向后一跳。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脚下地板露出了一个洞,两人同时向下摔去。
“小心!”福喜大叫,伸手将林易笑抱住,护着他一路向地洞深处滚去。
……
※※※
满地的金银珍宝堆积成山,射出了一道道光芒,照得人眼都睁不开。
“唉!”福喜搔摇小脑袋;“这儿比媚娘的收藏多多了。以后要是告诉她游龙帮有这么多的宝藏而她竟然没发现,一定会把她气得吐血!嘻嘻嘻……”幸灾乐祸的笑声中止于林易笑的冷冷一瞪。
看到少女乖乖地躲到角落里蹲着,林易笑不由心情大好,刚才的火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毫发无伤,不由叹了一口气,她那样护着他,他还怎么能气得起来。刚才,她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啊,“真是个笨神仙。”林易笑喃喃地骂道,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个念头:或许,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啊……
“我们该拿这些珍宝怎么办啊?”福喜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瞧见被询问的人一副不想理她的神情,尴尬地笑了笑,便自言自语起来:“分给老百姓吧,你们人类中的大善人都会这么做的。哎呀,不行不行,”她跳跳脚,“这是凡人才会做的,我是神仙,不能太俗套!嗯,该想个什么办法处理呢。”搔搔脑袋想了又想,可怎么都想不出好方法来。
“不用想了!”林易笑冷冷地开口,“这些,是我夺回属于自己一切的资本。”
空空荡荡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地前进;驾马车者悠闲地甩着马鞭,昂首看着天上缓慢飘过的白云。
“你好贪心!”指控的声音袭来,福喜愤怒地指着林易笑。
“是吗?”淡淡地笑了笑,林易笑收回欣赏美景的眼光,回过头来仔仔细细地把福喜从头看到脚。鹅黄色的绸衣,绣工精巧的绸鞋,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上插着数枝金簪。
“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来的?”沉默了许久后,林易笑问道。
什么怎么来的?福喜皱皱眉头,“心里想穿什么,身上自然会有什么。”
“哦——”语调拉得长长的,“那你知不知道我身上的衣服是怎么来的?”林易笑极有耐心地慢慢引导着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神仙。
“当然是用银子买的。”福喜回答得极为干脆。
“是喔,衣服是用钱买的,食物是用钱买的,还有我们现在坐的马车,也是用钱买的。做人,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用钱的。”更何况像他这样自小生长在贫户、吃过太多苦头的人来说,更加明白金钱的重要。
“是喔,啊!不对不对。”福喜摇了摇头,差点被他糊弄过去,“即使你缺钱,也不能拿别人的钱!”
“可是你所谓的别人是游龙帮的人,他们的钱都是取之不义的,我们帮他花也没什么不对吧。”
是喔,福喜了解地点点头。虽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嗯,大概是她多心了吧。
“救命啊。”呼救声不期然地响起,一位少女从路边狼狈地跑出,发丝散乱却依然可见美貌,一只绣鞋早不翼而飞,露出白净的小脚来,不顾马车正在前进,她死命地扯住林易笑的衣襟,“公子,救命啊!”少女哭得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话音刚落,从后面追上来一个锦衣的中年人,手中故作潇洒地扇着扇子,眉宇间隐见俊秀,但目光中却透露出了丝丝淫光。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破坏我玉面郎君的好事!”声音尖锐刺耳得如同破锣在敲,一听之下,两人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看着眼前那个一派邪气的人,林易笑张口欲说不干他的事,一个身影却比他更早一步地掠了出去。
三拳两脚地解决完采花贼,福喜愉快地退了回来,眼前的情景却让她心中稍稍涌起了一丝不快。
“公子,”少女含羞带怯地开口了,“奴家冬梅,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完全无视于真正的“救命恩人”,冬梅两眼放光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公子。俊美的相貌、华丽的衣着,一定是个好人家的少爷,若是跟了他……
她的脸上飞起了两片红云,“奴家是京城人士,多谢公子相救,如若公子不弃,奴家愿……”
仿若不胜羞怯地垂下头,但话中的暧昧已明白地表示出少女的意愿。
惺惺作态的女人!林易笑冷然地看了她一眼。大概以为他是个有钱有势的公子,就想以身相许。若今天救她的是个又老又丑的穷光蛋,她大概早就跑了。哼,天下人莫不是如此,都是为了好处才接近人!大概只有那个笨仙才会毫无理由地帮人。
厌恶的感觉久挥不去,林易笑伸出手去,把笨仙扯上马车,毫不犹豫地策马离开,只留下那一脸呆痴的少女冬梅,被马车行过时扬起的灰尘塞了个满嘴。
“以后别再随便帮人了,即使你是神仙也不例外。做好事会天打雷劈的你懂不懂呀!”马车上,林易笑语重心长地说道,回头却看到福喜一脸的不以为然。
真是个笨仙,林易笑忍不住在心中骂道,像她这样热心,总有一天会吃大亏。若是让有心人知道她的来历,这笨蛋怕是会被人利用彻底。所以,所以他一定要代天界好好教导她,让她认识到什么叫人心险恶。
另一方面,福喜却大惑不解,她哪里有帮人啊,她只是觉得那个玉面郎君的声音太难听,想叫他闭嘴罢了。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已经注定好了的,她就是插手也没有用呀,除非是像他这般命运脱轨的。搔搔脑袋,福喜不由嘟起了嘴,她在天上做仙时虽然很懒,但也把神仙守则背了个滚瓜烂熟。这个该死的林易笑,也实在是太小瞧她了吧。其他的天规天条她不敢说,但做仙的常识她还是有的。哼,真是太瞧不起人了。回头让她好好想一想神仙守则的内容,然后背给他听,保证吓得他目瞪口呆!
马车上,两个人儿面对面,心中的想法却已经天差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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