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园。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小庄园,园里遍值桃树和李树,初春桃花、李花绽放时节,那粉红与纯白的小花朵似互相争艳,又似互相辉映。纯白的李花在粉红桃花的衬托下益加清纯白洁;而粉红桃花在白色李花中,越发显得艳丽迷人。
小庄园有座小精舍,是初春到此踏青、赏花的最佳休憩场所。
晨曦,凌云霄站在厅外的廊上引颈而望:心焦如焚地期盼裴总管能赶快到来。
他在廊土来回地走了数次,按着急急地穿过厅堂,走进后院的房间。
房间的床上睡卧着昏迷不省人事的凌瑛枫。他生到床缘低视小弟片刻,抬手轻抚着小弟的颊侧,一会抬头转首透过敞开的窗户望向那两座并列在桃树、李树下的土坟,轻喃自语道:“娘、姨娘,请你们一定要保佑枫弟平安无事。”
这时,晓青来到房里,轻唤:“大少爷。”
凌云霄倏然回神,急声问:“裴总管来了吗?”
“不,还没。是小婢煮了清粥和小菜,请您去用早膳。”
凌云霄现在唧有心情去理吃不吃早饭的事,只是光在这里急也不是办法,只好起身说:“我去外面看看裴总管来了没有。”语毕,大步走出房间。临出门前却又停步回头吩咐:“你去熬点鸡汤,等会如果枫弟醒了,可以给他喝。”
“小婢这就去办。”
两人相继离开后未久,一个黑影宛如轻烟般由窗外飘了进来,落在床侧的地方,赫然是个美艳绝伦的女子。
岳-瑶伫立床边片刻,轻轻地在床缘坐下,垂眸凝视面容苍白憔悴的他,抬手以纤指抚过他俊颜的每一寸,美眸中透着无限怜惜,轻声叹息。
“唉!你怎么又受伤了?还伤得如此重呢?”话毕,忍不住又轻叹一口气,岳-瑶探手进被中,帮他把会脉,按着抽出玉手,探手入怀取出一颗蜡丸。她毫不迟疑地剥开封蜡,一股清香霎时满溢室内。这药丸是离开家门时,爹给她的“还命金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还命金丹”都能让人起死回生。
她手拈金丹移至凌瑛枫唇边欲让他服下,却猛然发觉此刻昏迷不醒的他,根本无法吞服药丸。
心念一转,将金丹含在口中,舒臂轻轻地抱起他,低头覆上他那略为冰冷的双唇,丁香巧舌轻轻巧巧地探进他口中,按着将口含的金丹渡送至他口中,更以舌尖使个巧劲将丹药推入他咽喉,滑进他腹中。
动作完成后,四片胶合的唇分开,她轻轻地放下他,一张俏脸不禁轻泛赧红。
待看见他左肩上的伤,岳-瑶迟疑片刻,拿出一个随身小锦囊,从里面取出一个象牙制小盒子放在床缘,按着将他扶起让他轻靠在自己身上,抬手就欲解开他襟前次扣,却于这时下意识感到迟疑,是否该不该这么做?当视线移注他苍白的面容时,立刻抛去那不切实际的杂念,迅速地解开衣锢、拉开衣衫:当那健美的胸膛微露时,她俏脸上的酡红不由加深几许,芳心亦不受控制怦怦狂跳起来。
但当那还泌着血水的伤口呈现眼前时,不禁今她心口涌起一阵强烈的痛楚,美艳的娇颜亦浮上骇人的热气,她不会放过那个伤害他的人。一定不会的!
岳-瑶掀开小盒子,用小指指甲沾点药粉敷在他后肩伤口上,不意伏在她怀里,仍不省人事的凌瑛枫,竟不由自主地痛哼一声。
“忍着点,这伤药的药性虽强,但却能立即止血生肌,你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了,知道吗?”虽然明知凌瑛枫根本听不见,但她仍语气轻柔,像个细心呵护小宝贝的慈母般。
岳-瑶再轻挑一指甲药粉敷在他的伤处,取来布条重新包扎伤处,拉上衣服扣好扣子,将他轻轻放倒床上躺好、拉上被子,最后收起小盒子:待看见他额头竟已渗出细细的汗珠,遂掏出绢帕轻柔地拭去汗珠。
前厅。
凌云霄在厅外的廊上一直来回跺步,偶一抬头正好看见裴元堂的身影出现在小庄院的入口,他立刻迎了上去。
“裴叔,您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快急死了,枫弟的情况一直未见好转!”
裴元堂见他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只是拍拍他肩头要他宽心。
“我去配了上好伤药,相信给二少爷内服、外敷后,很快就会痊愈。”他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实则没太大的把握。
“这样我就放心了。”
两人相偕进入大厅,正要穿过厅堂往后院行去之际,裴元堂突然止步,双目注视前方。
凌云霄察觉到他的异状,也顺势往前方看去,待看见小弟房间里有个黑衣人坐在床缘时,直觉反应就是那人想对小弟不利,心里一急就想去救他。
“枫弟……”
“别妄动。”裴元堂伸臂拦住他,十分冷静地说:“我们先看清楚再行动。”
“是。”
再仔细多看黑衣人一眼,凌云霄与裴元堂同时转首看向对方。凌云霄迟疑着说:“裴叔,那个黑衣人好像是个女子,应……应该没有危险才对。”
“大概吧。”裴元堂怎会不知二少爷花名远播,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常常有女子悄悄地到淞涛山庄打听二少爷的事,没想到这黑衣女子竟寻到这里来,还真是神通广大。
裴元堂见那女子似乎正在替二少爷盖被,略加思忖,朝大少爷一点头。“我们进去看看二少爷吧。”
凌云霄一愣,迟疑着说:“这样会不会贸然了点?”
裴元堂见大少爷真是老实得可以了,只得扬扬手中的伤药,笑笑说:“我们不是要帮二少爷敷药吗?”
凌云霄这才猛然醒悟。“对、对,我们要赶快让枫弟服药、敷药才行。”
两人遂穿过厅堂走住后院的房间。
房间里的岳-瑶听见了脚步声,立刻暗中运功警戒,怕有人要对心上人不利。
一会,门外出现面露尴尬笑容的一老一少。岳-摇看见门外的两人是凌云霄和裴元堂时,立刻散去功力,绽开一抹娇美的笑靥。
“两位是凌大哥和裴总管吧?敝姓岳,是瑛枫的朋友。”
凌云霄和裴元堂看清屋内黑衣女子的容貌后,皆因惊艳过度而微微失神。好个冷艳无双的佳人呀,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等绝色美女!
裴元堂毕竟见多识广、为人老练,很快就回神笑呵呵地说:“原来是岳姑娘,来探望我家二少爷吗?”
岳-瑶既不掩饰、也不做作,大方地笑答:“是啊,我听说他受伤到这里来养伤,所以来看看他。”
凌云霄这时也已回神,只是僵硬地笑笑。“那个……打扰了,我们是来替枫弟换药的。”
“我想不用麻烦了,我刚才已经喂他吃了丹药,也帮他换过伤筑了。”
凌云霄与裴元堂相视一眼,忙走近床边探视,只见床上的凌瑛枫呼吸均匀,连原是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泛上淡淡的酡晕,显见伤势正逐渐好转中。
两人惊讶之余再互视一眼,心里明了这美姑娘可能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所以才能恢复得如此神速。
裴元堂向大少爷使个眼色,笑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退了。”语毕转身离开。
凌云霄本也转身随后离去,但一个念头促使他停下脚步转回身,一阵欲言又止,最后微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只是呐呐地说:“那个……枫弟就麻烦你了。”
语毕,一张俊脸迅速泛红,转身快步离去。
还真是一个老实人呢!才讲句话就腮酡耳赤。岳-瑶不由得多看他一眼,回眸瞥见床上的凌瑛枫,暗想相较之下,此刻躺在床上的这个家伙,不但嘴巴坏,脸皮更是比城墙还厚,没有什么话是他不敢说的。
不过,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蛋,总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幻想和期侍,坏嘴巴是令人恨、也令人爱:那带着奇幻魅惑力的黑眸更是让人无法抗拒,唉!这家伙天生就是要来擒俘女人芳心的。
“瑶瑶……”
岳-瑶被唤得一呆,愕愣中本能地问道:“什么事?”语毕,才发现他仍是双目紧闭,但双唇微动似在梦呓,不觉现出无奈的表情看着他。
“摇摇……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瑶瑶……”
这话听得岳-瑶既心惊,又感觉甜蜜,本能地转首四望,看是否有旁人在附近,见无人才心安,更是俯身低头在他耳边轻骂:“笨蛋,连作梦都讲这种肉麻兮兮的话,我不准你再说了。”
沉睡中的凌瑛枫似听得到这警语般,只是双唇微动却不再发出声音了。
岳-瑶不觉露出满意的笑容,亦在他耳畔轻语一句:“我也喜欢你。”
☆☆☆
近午时分,凌瑛枫转醒,当他看见床缘背对着他坐着一个黑衣女子,而这女子恰是他朝暮想念的伊人时,立刻翻身坐起轻唤道:“瑶瑶。”
岳-瑶本是望着窗外清幽宜人的景色,神情恍惚地想着心事,乍听唤声霎时回神,回身着见他已苏醒并坐起,柔声问:“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凌瑛枫感觉整个人精神饱满,左肩伤处也不大痛了,微笑答:“已经差不多了。”按着黑眸含情脉脉注视着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闪烁着奇幻魅惑神采的黑眸,几今岳-瑶无法移开视线,待勉强移开视线后冷冷地说:“你说呢?”
凌瑛枫想了想,露出得意的笑脸。“我知道,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岳-瑶闻言冷冷地睨他一眼,她就知道不该对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这么好,应该让他躺在床上乖乖闭嘴个几天才对。
凌瑛枫见她微露不悦的神色,黑眸一转,倾身向前故意瘫贴在她背后,双臂轻舒将她圈绕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喃道:“别生气嘛,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所以才特地到这里来看我的,对不对?”
岳-瑶突然被他拥住,初时感到一惊,又听他这般肉麻的话,忍不住就想挣脱他的环抱。“你做什么?赶快放开我啦,不放开的话,我一掌毙了你。”
“别这么狠啦。”凌瑛枫对她贴黏得更紧。“人家现在全身无力,只想靠在你身上休息一下而已嘛。”
岳-瑶闻言便不再挣脱,只好把背部借他倚靠,冷冷地间:“你这次又怎么受伤的?是谁伤你的?”
凌瑛枫长叹一口气。“大概是我正走霉运吧!接连下了三天的两,害我一步也不能出门,好不容易昨天下午放晴,我就想去找你,哪知出门走到一个叉路口,我想走大道太慢了,就想抄捷径穿过树林较快,谁料淫贼正巧在那林子里干坏事,他趁机逃掉之后我就被追捕他的人误当是淫贼了,还好当时我听见暗器的破风之声,及时转个方向,才捡回一条命:不过却没能完全躲开,所以左后肩就挨了一镖。又幸好有高人相助,替我引开追兵,否则我不但小命不保,恐怕到时候还得背上“淫贼”的大黑锅了。”
“那个人太过分了!竟然不辨是非就出手滥伤无辜。”岳-瑶忍不住为心上人抱不平。
哪知,凌瑛枫却以极其宽容的语气说:“他的做法并没有错,只是错认目标罢了,而我又刚好霉运当头而已。”
他如此理性的思考方式,今岳-瑶感到惊奇,似乎对他又有更深一层的认识,转念间遂放弃为他报仇的念头。
一会,凌瑛枫松开手,两个贴黏的躯体分开,看着她美艳迷人的侧面,想起上次被她所误伤后,她特地送来丹药给他服用的事,遂开口问:“你这次是不是又特地拿伤药来给我服用?”
岳-瑶略略迟疑,便大方承认:“是啊,药已经让你吞下去了。”
“那……这个……”凌瑛枫现出一副不解貌。“我有点好奇,我一直昏迷不醒,你究竟是怎么让我吞下药丸的?”
“我……”岳-瑶想不到他会问这个,忍不住粉颊一阵发烫,她哪能老实说出药丸是她嘴对嘴吐哺喂他服下的?待看见他好奇欲知的神情,立刻心生一计:“这还不简单,首先捏开你的牙关,再把药丸丢进你口中,然后就用手指将药丸往喉头里戳,我就戳、戳、戳,这样就戳进去了。”她边说还边竖指连连比着铁进去的动作。
凌瑛枫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动作,感觉真像有个人用手指铁进他喉头般,不禁抬手轻抚咽喉,忙出声阻止她再说下去。
“够了、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觉得好痛苦。”语毕,更暗暗庆幸当时的自己不省人事。
岳-瑶见他被自己的话唬住了,表面虽是面无表情,但心里却笑翻了,忍不住就想再多吓唬他一下。“所以说,你下次若再受伤的话,我照样把药丸塞进你嘴里,然后就这样戳、戳、戳。”
“拜托,你不要再说了。”凌瑛枫靠上去趴伏在她背上,求饶道:“我感觉有点恶心了。”
岳-瑶只是抿嘴一笑,原来他也会撒娇求饶,初次有种占上风的快感,真的很有趣,总算有点明白他为何老是喜欢用嘴巴占人便宜了。
☆☆☆
翌日。
凌瑛枫趁着晓青尚在准备祭品之时,拉着岳-瑶来到亲娘与嫡母的坟前。
他站到坟前,将岳-瑶搂近身边,似介绍般笑着说:“娘,她叫岳-瑶,是我的心上人喔,她很漂亮对不对?你喜不喜欢?”按着又自答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语毕,看向另一座坟:“大娘,您一定也这么认为,对吧?”
这番话却听得岳-瑶羞红了一张俏脸,转眸睨他一眼,这个臭家伙真是死性不改,老喜欢把肉麻当有趣。
虽然所面对的是两座上坟,但岳-瑶仍不免有丑媳妇见公婆的羞怯感觉,忍不住轻啐一声:“真是的,老是爱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才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我说的可是心里的真心话呢!”凌瑛枫说完凑上唇在她耳畔轻语:“真心话若不说出来,你怎么会知道嘛,对不对?”语毕,还趁机在她粉颊上轻啄一下。
一声轻啪响,岳-瑶毫不客气地在他颊上轻拍一下,轻骂:“讨厌,你这人还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有吗?”凌瑛枫摸着脸颊,故意曲解她的语意。“我每天早上都有洗脸啊,牙齿一颗也没掉呀,怎么会‘厚颜无齿”呢?”
岳-瑶简直快气歪了,却也无法拿他怎样。
凌瑛枫见状只是涎皮赖脸地说:“别生气嘛,这么爱生气会老得快哦。看,我娘和大娘都在笑你了。”
面对如此伶牙俐齿、歪理连篇的他,岳-瑶只有投降的分。
突然间,凌瑛枫似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着着嫡母的墓碑说:“大娘,我告诉你喔,大哥快要娶亲了,嫂嫂是个贤淑温婉的大美人儿哩、您看了一定会喜欢的,也许今天该叫大哥带她来给您瞧瞧的。”语毕又说:“说不定您早就回家偷偷瞧过了,萱萱嫂嫂很不错,对不对?”
喔!他实在是……岳-瑶忍不住螓首微摇,垂眸低视地面暗叹一口气。
凌瑛枫说完这段话,拥着岳-瑶转身朝精舍走去。“我们去看着晓青准备好祭品了没。”
岳-瑶任他轻拥着,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你大娘对你很好吗?”
“是啊。”凌瑛枫回忆着说:“因为我娘不会做女红,小时候我穿的衣棠全是大娘亲手缝制的,大娘所缝制的衣棠是既合身又漂亮……”话声渐远。
丢脸!真是太丢脸了。距土坟不远处的大树后,凌云霄隐身树干后低着头,抬手掩住口鼻,早知小弟曾替他向亡母说出那段肉麻兮兮的话,他就把耳朵塞住来个不听为净。
适才,他在园中散步时,无意中走到这里,侍看见岳-瑶和小弟两人,本能反应就是先躲起来,免得坏了两人独处的气氛,没想到小弟竟会在娘和姨娘的坟前大说肉麻话。而那些话,他向来只敢放在心里,小弟却敢大声说出来,真今他大叹弗如。
在斜坡的草地上,岳-瑶紧靠着凌瑛枫而生,两人远眺着斜挂天际的夕阳。
她凝视着他侧面,凄嫣的余辉映着他沉静的面容,有一股脱俗超尘的飘逸气息,美极了、也俊极了,今她无法移开视线,更深深爱恋不舍。
一会,凌瑛枫转首凝目注视那迷人的娇颜,突然舒臂将她轻拥入怀,更是低头启唇覆上那诱人无比的樱唇,彷如从她口中吸到了那幽兰般的清香;吸到了她灵魂深处那温馨柔情的气息。
良久,四片胶着的唇才缓缓分开。
岳-瑶以纤指轻抚过他的额、眉、眼、鼻、唇至下巴,只想将他俊美的容颜深深地刻印在心版上。
“我……舍不得……离开你。”岳-瑶语毕,轻伏首于他胸膛。
凌瑛枫低头贪婪地嗅着她发上淡淡的香气,闭目轻语低喃:“我也舍不得呀。”
“可是……我父命难违,我爹已是三番两次来信催我该回去了。”岳-瑶说。
“我了解。”凌瑛枫睁开双眼,凝视前方问:“你什么时候走?”
片刻,岳-瑶才答:“明天早上。”
“明天我去送你一程。我……”凌瑛枫语毕顿了顿,张口说出个“我”字后又闭口不语。
岳-瑶这时抬起头正巧看见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不觉秀眉微皱问:“你想说什么?”
“这个……”凌瑛枫思忖片刻,轻叹一口气。“我回去想想,明天再告诉你吧。”
岳-瑶注视他片刻点点头。“也好。”
次日,岳-瑶手拉一匹黑色骏马的缰绳,与凌瑛枫缓缓并行,前行的咏荷和咏茜也各拉一匹红棕色的骏马,两人更是频频回首看着凌瑛枫,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这么看他了。
“你昨天想告诉我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岳-瑶看着他。
凌瑛枫沉默片刻才转首直视着她问:“日后我可以去找你吗?”
岳-瑶听了一愣,随即停下脚步,半晌才问:“你说你要来找我?”
凌瑛枫肯定地微笑答:“可以吗?”
“当然可以!”岳-瑶秀眉微皱,不解地问:“只是……你为什么会想要来找我?”
“因为……”凌瑛枫转回头低视地面,笑笑答:“我想将来若是走投无路的时候,至少可以去投靠你呀。”
岳-瑶看见他那笑意中有着掩不住的无奈,也不想追问他原因,只是问:“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你说过了,你家住在怀玉山。”
“那你知道怎么走吗?”
“人说路长在嘴上,不知道我就问啊。”
岳-瑶闻言不禁因担心而紧颦秀眉。
凌瑛枫见状就问:“该不会你家住在深山里吧?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向猎户们打听的。”
岳-瑶听了更是担心不已,就算怀玉山上的猎户们知道她家在何处,但没有门道也是走不进“无极谷”的,因为在“无极谷”的四周已而上了重重机关和奇门阵法,不懂的人不是迷失在阵法里被掳,不然就是丧命于机关之下。
思毕,她突然停下脚步,注视他片刻转身从挂在马上的行囊中,找出一卷羊皮巷。
“这个给你,这是如何走到我家的地图。”岳-瑶突然以十分慎重的语气叮咛。“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这地图只能你一个人看,绝不可以让第二个人知道。
嗯?”
凌瑛枫见状用力一点头。“我知道,我活着绝不让第二个人碰这地图;我若死了,就更不可——”
岳-瑶连忙抬手坞住他的嘴,温柔轻语:“不要说这种重话,我只是希望你小心保管它而已。”
凌瑛枫明了她对自己的深情挚爱,抬手轻抚她粉颊,靠上去在那点樱唇上轻轻一吻,按着拿下她右耳垂上的红玉耳饰。
“这个给我当个留念,让我能时时睹物思人。”语毕,看了正在发愣的咏荷和咏茜一眼。“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一路多保重了。”
这话听得岳-瑶心口一痛、鼻头一酸,眼眶不禁泛红,她强忍心痛和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强作坚强地说:“你也要多保重。”
凌瑛枫那点漆的黑眸中亦盛满了不舍,绽开一抹迷人的浅笑。“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岳-瑶点点头。“好,我一定等你。哪怕直到天荒地老,我都会等你。”
凌瑛枫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她。
岳-瑶怕情绪一时控制不住,遂转身跃上马背,一踢马腹驱马前进。她不敢回头再看他,怕因太过眷恋不舍而无法离去,但两行情泪却已沿腮而下,只是扯动缰绳,想藉着疾速奔驰吹干两颊的泪,不意两颊却更感冰冷。
咏荷和咏茜也翻身上马,双双回头道:“凌公子,我们走了。”
凌瑛枫微笑点头。“再见,小姐就烦你们多照顾了。”
“是,小婢知道,再见了。”
凌瑛枫伫立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三人,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悲观的念头,真的能再见面吗?世事是如此地难料啊!不过他旋即更坚定地想,他们一定能再相见的。
直至三人身影消逝于视线中,他才不舍地转过身慢慢地往回走。
未久,一个身影从远处的树后现身,梅嵩哗看着踽踽独行的凌瑛枫。
他方才行经此地却无意中看见了两人惜别的那一幕。心想,那个黑衣女子走了,双方似都十分不舍的样子,到底未来的情势对小妹是否有利,他也不敢妄下定论了。
这日午后,淞涛山庄右厢房后方的绿竹亭里,凌瑛枫坐在亭内的竹椅上,面前竹制的桌上置着一张素琴,他神情颇为怡然自得地拨弹琴弦,那清脆柔和的琴音,似春梦般短促易醒,又似朝云般飘游无踪。
坐在斜对角的梅玉霜,一双美眸痴痴地凝视着他,樱唇浅含笑意,桃腮微醣酡红。虽然她对他爱意颇深,但它的态度始终一如最初时般冷淡,两人独处时也不多话,颇今她感到不解,不禁纳闷,是它的本性如此,还是另有原因?
然而,凌瑛枫只是垂眸着着琴弦,不发一语,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对坐着。
良久,凌瑛枫突然开口轻唤一声:“玉霜姑娘。”
梅玉霜被唤得心头一惊,收回痴望的视线,细语含羞应答:“公子有事吗?”
“我想我能明白你对我的情意,只是……”凌瑛枫正犹豫不知该如何才能不伤她的心。
梅玉霜以为他想对自己表达情意,不由得一阵鲜艳的红潮浮上她的颊侧,心里更欣喜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
“只是……很抱歉。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情意,请你原谅。”凌瑛枫以平静而和缓的语气说。
梅玉霜倏然抬头,嫣红的粉脸遽然色变,娇颜霎时惨白一片,双眸更是闪着惊骇与不解,本能地问:“为什么要这样说?”
凌瑛枫抬头平视着她。“因为我心已有所属。”
这句简短之语今梅玉霜霎时清泪盈眶,似不信般的轻摇着头,失去红艳色泽的樱唇微微发颤,似是十分吃力地间:“那个人是谁?”
“我所爱的女子,瑶瑶。”
那澄澈滢然的眼眸、声量虽不大但坚定无比的语气和一脸认真执着的神情,在在显示他是认真的,绝无虚假。
“不!我不信……”梅玉霜说完,起身掩面奔逃而去,似想挥去这恶梦般。
凌瑛枫停下手不再抚弹琴弦,目送她离去直至不见踪影,起身走至栏杆边望着下方的小池,看着池中悠游的小鱼儿,不禁神情一点,轻叹一口气。
他这样伤害一个无辜女子的心,究竟是对还是错?可是任由她对自己抱持着希望,将来是不是对她的伤害更大?
当晚,凌瑛枫站在窗前仰望高挂天际的一轮明月,思忖片刻转身走至桌边,经手抚着娘亲的遗物琵琶,又从怀中掏出一只红玉耳饰,忆起爱人的一颦一笑,唇边不禁漾开一抹温柔笑意。
缅思片刻,他握紧手中的耳饰,黑眸闪过一丝坚定,转身走回睡房从墙壁夹缝中取出那张羊皮地图,被到圆桌边展开地图熟读并牢记它,最后将它焚毁。
如此一来,它就不可能被第二个人看见了。
☆☆☆
“喂,霜妹,你到底在生气什么?为什么绷着脸不说话?”
梅嵩哗紧随着小妹匆匆回到紫烟山庄,当时他正和文浩宇、凌云霄谈些江湖轶事,哪知小妹却突然跑来说要回家了,且扭头就走,他也只好急忙告辞跟着回家。
梅玉霜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回到房间。她不懂,为什么她的一片真心情爱会被拒绝?愈想愈伤心、愈想愈生气,最后忍不住趴伏在桌上痛哭失声。
这可把梅嵩哗和-儿给吓坏了,-儿手足无措地看着少爷,又看看小姐。
梅嵩哗只得无奈地暗叹一口气,上前安慰道:“霜妹,别哭了,受了什么委屈告诉大哥,大哥帮你出气好不好?”
梅玉霜没有抬头,只是抽抽噎噎地说:“凌……凌瑛枫说他另有心上人,不要我了……”
梅嵩哗只是一愣,并没有太惊讶。没想到凌瑛枫竟会如此坦白实言,不禁轻喃一句:“看来我的猜测并没有错了……”
他虽然想尽办法去查证黑衣女子是否为凌瑛枫的爱人,但那黑衣女子却是十分神秘,不论他如何打听就是无法得知她的下落和来历。
他话才落,梅玉霜突然抬起头来,嗔怨地看着大哥问:“原来大哥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梅嵩哗这时才惊觉失言,只好实话实说。“我是见过那女子与凌瑛枫在一起,可是当时我又不好意思突然跑去问他们两人是何关系,况且你也清楚,凌瑛枫的朋友以女子居多,再说我们也没有任何理由限制他不能去爱别人。”
梅玉霜抬袖拭去颊上的泪水。“你见过那个女的?那她长得如何?比我漂亮吗?”
梅嵩哗迟疑片刻才点头。
“武功会比我好吗?”
梅嵩哗摇头。“我不知道。”
梅玉霜听说那女子比自己还美,心中甚是不服气,又问:“家世呢?”
梅嵩哗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得去问凌瑛枫本人才知道。”
梅玉霜咬着下唇,向来自视甚高的她,不容自己就此服输,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得到他,一定要!
梅嵩哗见小妹面露坚毅的神情,忍不住就劝道:“虽然那女子已经离开,不过凌瑛枫会拒绝你的情意,大概是他们已有了约定,既然如此,你何不放弃他?俗语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
“她走了不正好是我的机会吗?我只要先下手为强,造成既定的事实,就算他们已私定终身那又如何?她照样奈何不了我。”
突然,梅玉霜神色间多了一股狠劲,那是一种不容自己失败的坚定音意志。
梅嵩哗见小妹已被激起了好胜心,不禁又暗叹一口气。“强求是一切痛苦的祸端。就算你强求得到他又如何?两情相悦才是情爱的基础,你一味强求真的会幸福快乐吗?”
“我不管,我就是要他!”梅玉霜突然站起。“我这就去叫爹帮我完成这心愿!”语毕快步走出房间-
儿没有跟上去,只是忧心地看着少爷。“小姐她……”
“霜妹太任性了。”梅嵩哗摇摇头,他不认为凌瑛枫会乖乖就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