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最后一堂必修课后,杨南筠一秒也未多待地离开教室,往公车站牌移动。
原本,上完课,她会习惯性到图书馆流连一个小时再回家,但这几天,大姐陪巧姑妈到南部观光,面馆人手不足,她必须暂时支援几天。
今天,她的运气算不错,一到站牌没多久,就顺利搭上公车。
到站后,她原想直接到面馆,才一转身,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想先回家放下书本后,再到面馆帮忙。是以,一个心念转动,她转入了巷口。
由于巷子不大,平常出入的车又少,她习惯性地走在路中央,悠闲地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欣赏着落日余晖。
突然,一道嚣张的喇叭声划破黄昏的宁静。
杨南筠吓了一大跳,本能地闪到路边,她的反应算快了,但车子行进的速度更快,她的人虽已机警地闪到路旁,却仍被车子高速行进所带起的劲风扫得跌倒在地。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团红色的车影划过眼前。还好,她并没有受伤,只是重重地摔疼了屁股。无缘无故受到这等待遇的她感到相当气愤,她立即起身,打算追上去讨回公道。
其实,她也不用追,那辆嚣张的红色敞篷车在向前冲了几十公尺、发出一道刺耳难听的煞车声后,陡地停在秦家门前,紧接着,一道道夸张的喇叭声漫天地响了起来。而伴随在喇叭声之后的,是一串高亢的呼喊声——
“秦泊因,快出来,我已经到了!”车内女子喊完后,又狂按着喇叭催促着。
见状,后面的杨南筠嫌恶地皱紧了眉头。
怎么?没水准这种病也会传染吗?看来,会与秦家这种势利眼的家庭来往的人,基本上,人格也不会高尚到哪里去。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红色跑车,讨回公道的态度更为坚决。
跑车内的女孩见秦泊因并没有随着她的呼喊声立即出来,似乎有些不耐烦,正想再按喇叭催促时,有人却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反射性地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脂粉未施、她向来最痛恨的清秀佳人俏脸蛋。
“小姐,你刚刚差点撞到人,你知不知道?”杨南筠冷冷地瞅回去。
果然,是一副没气质、嚣张的跋扈样。这神情她太熟悉了,因为,隔壁的老巫婆向来就是这种嘴脸。
第一眼,车内女孩对眼前的杨南筠是一点好感也没有,由于自身长相普通的自卑感作祟,举凡比她美的人、事、物,她都讨厌,因为,她厌恶那种被人比下去的感觉。这种因自卑而导致的不平衡所衍生的偏激与自大,让她初见面便给人一种难以接近又不好惹的印象。
是以,她立即防卫地抬起下巴傲慢地道:“差点,就是没撞到的意思。既然没撞到,我当然可以不用在意。”
“说得好。”意料中的答案!杨南筠冷笑了一声。“我猜得果然没错,像你这种没水准、没受过教育的人,心中是没有道德与法律观念存在的。我还真是笨哪!竟然还妄想跟个女野人讲道理。”说完,她轻蔑地牵动嘴角,返身想走。“慢着!”车内女子气呼呼地自车内跳了出来,挡在杨南筠面前。一个对峙之下,她发现眼前的杨南筠竟然比自己还要娇小,这下,先天失去的气势一下全回来了。
她挺起胸膛,不客气地道:“你说谁是女野人?”
“这里除了你之外,难道还会有别人?”杨南筠不疾不徐地回道。要比斗嘴——学法律的她自是乐于奉陪。
“你……竟然敢骂我是女野人……你找死!”女人向前一步,举起手,看样子是想给杨南筠一巴掌,但手未来得及落下,秦泊因的声音就让她停下了动作。
“世心,发生了什么事?”一出门,对峙的两人让他立即察觉到不对劲。应该这么说,有杨南筠在的地方,凡事就一定不会太顺遂。
世心?杨南筠的眉头挑了挑。
哈!这个女人该不会那么巧,是那个严公子严世开的妹妹严世心吧!
她悄悄地将对方从头打量到脚,如果真是,那上帝造人还真是不公平,那个严世开虽然花名在外,但凭良心讲,他五官轮廓深刻且立体有型,勉强可跻身美男子之林,但他这个妹妹,似乎就没那么好运了。
不过……她突然撤了撇嘴角笑了一下。这个严世心也没亏到啦!起码她遗传到一身有钱人家的铜臭味!
一见到秦泊因,严世心跋扈嚣张的嘴脸立刻化为一股浓浓的委屈,“泊因,这个女人是谁?竟然骂人家是女野人?”
女野人?乍听这个名词,秦泊因有种发噱的冲动。
严世心暴躁的脾气一向是出了名的,今天恰巧她又穿了套豹皮连身迷你裙,配上一双同纹的马靴,乍看之下,倒还真像一个刚从原始丛林出来的女野人。
“泊因!”见秦泊因没有立即为自己出头,脸上反倒出现一种有趣的神情,严世心气得跺了下脚。
严世心那一吼,将秦泊因的立场一下找了回来。他收起了笑,转身质问道:
“杨南筠,我的朋友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要你如此出口伤人?”虽然,他对严世心那种过人的大小姐脾气一向不敢恭维,但,只要事情跟杨南筠有关,他的气势就不能弱。
“我出口伤人?”杨南筠不气也不怒地反问。“她开车超速、差点撞到人,被举发之后又死不认错、出言诡辩,这种目无法纪、没有教养的人不叫野人叫什么?还是你有更好的称谓?”
她的控诉——秦泊因相信绝对是真实,因为,他也曾见识过严世心那种霸道又不要命的驾驶方式。但,杨南筠那种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相当反感,当下,他只想挫挫对方的气势,没考虑到出口的话是不是合乎常理。
“就算她超速差点撞到人,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她!”
闻言,杨南筠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以前,她以为秦家人顶多自私自利又势利眼而已,没想到,竟然没有理性到这种程度。
好!她算开了眼界了,直到今天,才真正认清他们秦家人卑劣的一面!
她强抑着怒气道:“秦泊因,我一点也不讶异这种没大脑的话会出自你口中,因为,你们根本就是同类,都是一些社会的乱源,同是制造混乱的浑蛋!”
“你……”原想重挫对方,却反遭对方给“洗脸”的秦泊因气得一时辞穷之际,一道高亢的声音却帮他接了下去。
“你口口声声以‘我差点撞到你’作为借口,苦苦纠缠,目的是为了钱吧!”严世心推开了秦泊因,不可一世地站到前面来。
“早说嘛!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说着,她返身到后座拿了皮包,自其中抽出几张仟元大钞递到杨南筠面前。
这个举动让杨南筠有种尊严严重被践踏的感觉,当下,她有股冲动想抢下钞票往对方头上用力砸。但,心念一转,她却完全改变了主意。
对于他们这种是非不分的有钱人,既然没办法用社会正义来制裁他们,那让他们损失一点钱财来为社会公益尽点心力,又有什么关系呢?
思及此,她的脸色慢慢和缓下来,化为一道冷笑。
“啧啧!真大方!”她接过眼前的钞票数了数,有五大张。“本来,我想把钞票砸在你头上,让你为这个侮辱人的举动付出一点代价。但,我想了想,何必与你们这种人一般见识呢?”说到此,她的神情变得冷峻。“与其让你们花天酒地把这笔钱当垃圾般用掉,还不如我来帮你做点善事,把钱捐到孤儿院去。”
说完,她把钞票塞进口袋中,不顾一旁两人脸上的表情,头也不回地走进家中。
杨南筠离去前,眼角那一丝不屑,秦泊因是看得一清二楚。本来,不以为然的他想上前拦住她质问清楚,但才跨出一步,严世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挡在他身前,阻住了他的冲动。
***
上了一天的课、又赶到补习班上了两堂英文课后,此时,下了公车的杨南筠已是身心俱疲。
还未到家,不远处一部停在秦家前面的红色敞篷车便先引起她的注意。
那辆敞篷车——她当然不会陌生,那个慷慨捐钱的凯子娘令她记忆犹新。
虽注意,但她却未在意,只是无意识地觑了车子一眼,便转进自家门口。
将钥匙插入孔中,她用力扭开门把。才进门返身把门靠上,突然间,一个庞然大物便毫无预警地将她扑倒在地,吓得她尖叫连连,手中的书本也因此散了一地。
“汪汪!汪汪!”
这个庞然大物毫无意外当然是美丹!只见它示好地叫着,并伸出一条长舌头兴奋地朝杨南筠的粉脸不断地舔着。
吓得脸色发白的杨南筠在搞清楚身上的庞然大物竟是美丹之后,不禁又惊又怒。
这只大笨狗怎么会在这儿?
但,这个问题她暂时没空去找答案,因为,美丹那条又黏又滑又恶心的舌头已全面朝她的脸进攻,她必须先挡开美丹的口水攻击。
“你这条臭狗、笨狗,走开啦!”她左闪右躲,用力捍卫着脸颊,但她意愈推,美丹愈舔,她想推开它,却推不动分毫,只落个白费力气的下场。
最后,体力几乎告罄的她终于抓狂了——
“笨狗!”她大吼一声后,不再管什么爱护动物那一套,对着美丹又捶又踢。
但事实上,这样的动作发泄的成分居多,因为,被压在地上的她那一阵乱踢与乱捶,根本伤不了体型壮硕的美丹分毫,反倒造成了反效果,让美丹以为她是在跟自己玩,这下舔得更急更凶了。
就在她踢得快虚脱之际,终于,有人来解救她了。
自楼上惊慌下楼的杨北怜见状,立刻拉住套在美丹颈上的那一条绳子,边拉边喊:“美丹,过来!”
“汪汪!汪汪!”美丹根本意犹未尽,抗拒着她的力道。
杨北怜使出吃奶的力气,拚命地将美丹往后拉,杨南筠就趁着这个力道互相消长前的空档,赶紧自“狗掌”下逃生,那种逃难的狼狈样自然不用多说。
见杨南筠已恢复自由,气喘如牛的杨北怜立刻把绳子绑在楼梯的扶手上,并靠在一旁喘着气。
美丹的情绪却仍处在亢奋的状态中,不断地跳着,不过,受限于脖子上那条绳子,已不能再威胁到杨南筠。
“三……三姐,对不起……我刚刚在洗澡……”体弱的杨北怜经过刚刚那一番折腾,元气显然耗损不少。
杨南筠却打断了她的话,“秦泊因的大笨狗……怎么会在这里?”同样气喘如牛的她在闪到安全距离外后,立刻质问道。看着身上纯白的耐吉T恤已沾满了狗脚印,一把怨火不受控制地猛烈燃起。
见杨南筠的眼睛盛满了怒火,杨北怜立刻怯怯地低下头,用着充满歉意的声音道:“三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
“说重点。”她厉声道。“你只要告诉我,那家伙的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挨了一吼,杨北怜有些委屈地咬了咬下唇,道:“是泊因哥哥寄放在这里的。”
“寄放?”
杨北怜点点头。“泊因哥哥说,今晚,他有一个朋友临时要到家里来作客,因为他那个朋友非常怕狗,而他们家人都到美国去了,暂时找不到人可以把美丹带开,所以……”
“所以你就很有爱心地答应收留!?”杨南筠语带谴责又讥讽地接续道。“杨北怜,你到底是姓秦还是姓杨?别人的朋友怕狗,你三姐就不怕吗?你到底帮哪一边啊!?”
讽刺的话语方歇,杨南筠像想到了什么,突地静默了一会儿。
朋友?她又忆起停在秦家前面的那辆红色敞篷车,一张跋扈嚣张又气焰猖狂的脸随之在脑中浮起。上次那股未平的旧气加上今天这股新气,在她心中形成一股超级强烈的“气”团,且愈卷愈大……
“三姐……”看着杨南筠愈来愈难看的脸色,杨北怜想解释,但无奈,天生就欠缺一张利嘴的她,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就是说不出来。
而看着散了一屋的书本讲义,杨南筠心中那股超级“气”团终于撞到陆地——
“可恶!”她咒骂了一声后,踢开了跌落在脚旁的背包,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气势笔直朝美丹走去。
美丹一见到她,又开始不安地窜动。
“闭嘴,你如果敢再靠过来,我就把你阉了!”她大斥了一句后,解开了绑在扶手的绳子,拉着美丹,往门口走去。仿佛能感应到她心中的“气”团似的,这一次,美丹竟然安安分分地任由她拉着走,没有什么太过造次的举动。
了解到杨南筠的意图后,杨北怜立即趋上前,阻止性地惊呼了一声:
“三姐——”
“闭嘴!你如果敢在头发未吹干前跑到外面吹风,我一定会好好修理你!”撂下这么一句狠话后,杨南筠就带着胸中那一股欲讨回公道的气愤,拉着美丹——喔!不,应该是美丹拉着她,往隔壁走去。
***
出了大门,美丹仿佛知道杨南筠要带它回去见主人似的,一到隔壁,又开始兴奋地窜动。
她抬手按了门铃,却没人反应。气愤填膺的她干脆自行扭开门把,不料,门竟真的应声而开,当下,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便踏进门口。
一进门,她便扯开喉咙喊道:“秦泊因,你给我出来!”
没人回应她,因为客厅根本空无一人。看着空荡又陌生的客厅,一时之间,她前进的脚步变得有些迟疑,因为,刚刚被气愤压过头的理智现在已回复了一点点,这才想到擅闯别人家的不合宜。
正犹豫是继续叫,还是把美丹丢在这儿之际,美丹却像洞悉她的意图般,突然扭头往楼梯的方向奔去。
“啊——”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毫无防备的杨南筠反射性地抓紧了绳子,想阻止美丹的力道。
但,人狗力量显然相差太多,娇小的杨南筠由于手腕紧紧地缠着绳子,当然只能被美丹的力道拖着走。
美丹一路冲上四楼,这可苦了后头被它拉着跑的杨南筠。
一路上,只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想抓紧绳子让美丹停下来,却都功亏一篑。
还好,美丹终于在四楼楼梯口停了下来,并等在那儿用一种殷切的眼神迎接她。
正当她以为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时,却不料,美丹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超高速度,直直地往前冲去,就这么冲开了一道虚掩的、造型特殊的门。
“啊——”意料外的举动让她又惊呼出声,但,这一次,她的惊呼只来得及呼出半声,因为,屋内两个交缠的身影迅速分开的画面,让她的声音顿时卡在喉咙间,呼不出来。
然,就在她呆怔的几秒钟内,更悲惨的事接着发生了——
一路往前冲的美丹竟陡地停了下来!
它虽安稳地停下,但杨南筠却没有四只脚可以紧急煞车,只见她一下子停不住脚步,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往门内栽了进去。
“啊——”
“小心我的喇叭!”
一声惊呼、一声警告之后,紧接着,是一道重物坠地的“啪啦”声。再接着,是秦泊因一道充满绝望的惋惜声。
“完了!我的进口喇叭!”他立即奔了过去,看着一地的碎裂,一颗心简直痛到极点。
跌得七荤八素的杨南筠根本搞不清楚自己闯了什么祸,因为,她只忙着哀悼被沙发绊疼的脚踝。
“汪汪!汪汪!”美丹似乎对自己造成的混乱没什么兴趣,反倒睁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绕着一旁穿着一身虎纹猎装的严世心左看看右闻闻。
乍见这么一只大狗,生平就极端排斥狗的严世心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惊呼声之后,手忙脚乱地躲到了秦泊因背后,厉声道:
“秦泊因,你不是说狗已经送走了吗?怎么……啊——”美丹一跟过来,她立刻又发出像杀鸡一般的尖叫,以秦泊因为挡箭牌,整个人缩到了他背后。
然,就在慌忙躲避的刹那间,她的脚又用力踢到地上的喇叭,又一声“啪啦”,那对可怜的四声道喇叭这一下摔得更惨,彻底宣告不治。
一旁的秦泊因简直看凸了眼。看着心爱的喇叭连番地受到摧残,他酝酿已久的火气终于爆发了。
“你们……到底闹够了没有?”
他这一吼,原以为多少会收到一些吓阻作用,但……没有,四周混乱依旧,跌在地上的杨南筠继续呻吟;怕狗的严世心仍旧被美丹逼得尖叫不已,最后,连滚带爬、花容失色地夺门而出。
美丹想跟上去,却被秦泊因一道高八度的吼声阻止:
“美丹,给我过来!”满腹的鸟气让他举高手直接便想劈给美丹一拳,但机警的美丹却立刻闪开,躲到了杨南筠背后。
这下,仇人相见可分外眼红了,美丹这吃里扒外的动作更加惹恼了秦泊因,只见他怒瞪着一双红眼,射出一道仿佛要吃人的光芒,直往杨南筠扫去。
见苗头严重不对,杨南筠强忍着脚踝的疼痛起身,准备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但,盛怒中的秦泊因怎么可能会放过“杀害”他四声道喇叭的罪魁祸首,他一下子就挡在了门前——
“杨南筠,你还想溜?”
在他杀气腾腾的注视下,杨南筠没来由地有些心虚。“我……哪有溜?这里又不是我家,我已经把狗带来还给你,当然没我的事了,我……”
“在帐还没算清楚前,谁也别想溜!”他面目狰狞地逼向前。
虽然他的话让杨南筠严重不满,但在他的逼近下,她还是只能不争气地连连后退。
然,行动上虽认输,她的嘴可没那么容易败阵,只见她边退边嚷道:“喂!什么帐啊?你别想把这些全赖在我头上。”她指指地上已重度残废的喇叭。
“赖?东西是你弄坏的,为什么不能赖在你头上?”他冷哼了一声后,再度逼向前,无比心痛地道:“你知不知道,这套喇叭全世界只有十套,它是我的命根子,谁弄坏它,谁就得赔!”
这一番话,乍听之下好像颇有道理。这一地的狼藉虽非她直接造成,但,严格算起来,她实在也脱不了干系,要不是她带美丹突然闯进来,也不会……
不过,话虽如此,但这番话对她这个逻辑超级清楚的未来大律师而言,可定不了她的罪。
本来,依照“因果关系理论”来看,她纵使有错,也不是全部,要不是秦泊因把美丹丢在她家,她也不会气冲冲地来找他理论,更不会弄坏他心爱的喇叭。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跟女朋友亲热也不晓得要把门关上,现在,祸闯大了,全要赖在她头上,这是哪门子的逻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如是推论,追根究底,这一地的混乱根本是秦泊因自己造成的,要她赔,门儿都没有!
“秦泊因,你别想任意栽赃!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我有罪,也只占三成,谁叫你要把美丹丢在我家,谁叫你跟女朋友做那种事时不把门给关好,谁叫你……”
“你还敢狡辩?”他气愤地指着她的鼻子。
“难道我讲的不是事实?”她挥开了他的手,想再退开一步,但,后脚却抵到沙发,她已退无可退。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片死绿。
她讲的——当然全都不是事实。第一,美丹是“寄”放在她家,不是丢在她家;第二,严世心只是他的朋友,而不是“女”朋友,更何况,他们也没做出像她讲的那种龌龊事。
本来,他们好端端地在他的书房看影碟,谁知,严世心不晓得哪根筋不对,突然冲过来抱他、吻他,在他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美丹就冲进来了,接着,就乒乒乓乓一阵混乱,再接着,他的喇叭就这么毁了。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这个可恶的杨南筠竟然反过来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可恶!这辈子,他实在受够这个女人了,今天,他一定要为他无缘无故命丧九泉的喇叭讨回一点公道!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赔对不对?”他目露凶光地瞪着她-又逼近一大步。
由于已无路可退,他这一靠近,两人几乎已贴在一起,彼此的气息都可以感觉得到。
但,盛怒中的两人却一点也没察觉到他们的贴近,此刻,两人脑中所想的,是千万不能屈居下风,让对方占到一点便宜。
所以,纵使已无路可退,杨南筠还是不甘示弱,用足以气死对方的高傲表情道:“我就是不赔,你敢怎样?”
“你……可恶!”他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赔、不、赔?”
他这个举动,纯粹只是想吓吓她而已,并不会真的出手。
但,这个举动,看在一旁始终对他俩发展高度关注的美丹眼里,可就不同了。
它以为他要伤害杨南筠,是以,它立刻吠了两声,并使出百分之百的马力冲撞他的背——
“啊!”这样的结果,是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一上一下笔直地朝沙发摔了下去。
由于先前两人实在贴得太近,美丹突然的碰撞让他的头瞬间倾向前,下降中,他的唇碰到了她的,双唇虽只是一刹那的结合,却已足以让摔到沙发上的两人一阵错愕。
“你……”杨南筠在剧烈震荡之后,立即睁开眼想推开秦泊因压住她的身子。
但,谁知视线才与他对上,她的气势却立刻像消失在空气中一样,眼睛胶着在他脸上。
这是那家伙的眼睛吗?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
她专注地盯着他的五官,心中却愈来愈疑惑,因为,她发现其中——竟没有一样是她印象中所熟悉的。
当下,她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感觉眼前这张脸似乎不再是以往她所认识的秦泊因;而压着她的庞大躯体对她而言更是陌生,那种不一样的男性气息,那种压倒她的气势……
老天!到底什么时候,自己在他面前已变得如此渺小?似乎一点优势也不存在了,这……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秦泊因眼中写着同样的疑惑。眼前这张清雅俏丽的脸蛋,真的是小时候老爱欺负他的那个“恰北北”的女生吗?弯弯的眉,清澈动人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倔强的樱桃小嘴……什么时候,她已出落得如此标致动人?比邻而居了十多年,也斗了十多年,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注意到,她——竟然有张高雅秀丽的脸蛋?
再将视线往下,移到她白皙的颈子,最后,停驻在她一起一伏的胸口间。
老天!被压在他身下的柔软躯体,毫无疑问是一副货真价实且有料的好身材,他完全可以感觉到那一起一伏间肌肤的颤动,一时之间,他有些迷惘……
两人就这样各有所思地望着对方,仿佛就像电影中定格的画面似的,而天地之间,就只有一道看不见的电流穿过彼此的心房。就连一旁的美丹也不时地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俩,没有打扰他们。
突然,门口的光线被遮住,原来是忘记拿皮包、去而复返的严世心。只见她一脸惨绿地指着沙发中的两人,不可置信地道:
“你……你们……”她气极败坏地用力跺了下脚,然后,语带哭音地控诉道:“秦泊因,你这个脚踏两条船的混蛋!”之后,快速地拿了自己掉落在地上的皮包,奔下楼去。
严世心的出现与离开,沙发上的两人其实并未有多大的知觉,但她的举动却足以令呆怔的两人迅速回到现实,倏地分开紧贴的身子。
“我……我回去了!”极度的怪异感与尴尬让杨南筠拖着发疼的脚,像逃难似的迅速逃离现场。
这一次,秦泊因没有拦她,或许他根本就没想到要拦下她,今天的发现,似乎颠覆了他心中对杨南筠早已制约的想法;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地上的狼借,那专注的神情似在思考,又似是不可置信。
总之,那神情绝不是债务人从他眼前跑掉的那种懊恼神情。
***
杨南筠一口气奔下四楼,迅速出了秦家。虽然脚踝隐隐作痛,但,她根本无暇注意,因她一颗心怦怦地跳得好快。
她停在自家门前,一只手支着门旁的墙壁,另一只手捧着跳动不已的心,喘息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她一定是见鬼了,不然怎么会觉得那家伙的眼睛明亮有神?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向是她最讨厌的啊!
“小妹,怎么杵在门口不进去?”
“啊——”突来的声响吓得她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刚从面馆回来的二姐,她掩饰性地深吸了一口气后,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
她夸张的反应,反倒让杨西箩吃了一惊,“干嘛?你见鬼啦?”
“没……没有!”连二姐也说她见鬼了,可见,她刚刚的感觉一定不是真的,那一跤,肯定摔昏了她的头,连带把眼睛的焦距也给撞歪了。
那个秦泊因,永远是以前那个该死的秦泊因,一切根本都没有变!刚刚一定只是错觉而已。
她那心虚的模样并没有逃过杨西箩的眼,只见她斜着眼睨着她道:“怎么?看你一脸心虚的样子,该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我哪有?”虽立即澄清,但心中的感觉却像一个偷吃糖的小孩当场被逮到般。
为免她二姐问太多,她急急地开了门,撇下一句:“二姐,我先进去了!”之后,便像只滑鼠般闪了进去。
她慌慌张张的模样虽令杨西箩起疑,但,已在面馆忙了一整晚的她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奇怪地摇了摇头后,跟着走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