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映竹一个人住在偏院里,煮饭、洗衣等日常琐事她全都自己来,不假他人之手。
她会利用没人使用厨房的空档,到厨房自己煮食;会利用洗衣院没人洗衣时,再去洗衣。
她不想和慕容府里的任何一个人接触,生怕有人发现她的功夫只能用来虚张声势,更怕有人发现她说的百日穿肠毒药是假的。
她的出现,以及是她欺瞒众人和慕容流云拜堂成婚的事,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不过这事被禁止传出慕容府。
虽然她和慕容府里的人完全没接触,但她知道这府里的仆人都叫她女魔头,还有人骂她是不要脸的女人,爱抢人丈夫。
而她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这些仆人在经过她所住的偏院外时,总会故意地大声嚷嚷,分明是有意让她听。
在慕容府里住了十几天了,慕容流云从没来找过她,也未曾派人来找过她,让她不知道他到底开始着手救哥哥了没有?
她一个人好慌、好无助,满心只想见哥哥,有时她好想找人讲讲话,可这里连一个可以让她讲话的对象也没有。
也许是天可怜见,她发现偏院一旁的侧门外,有只饿昏的可爱小花狗,她便翻过墙把-抱了进来,让-留在她身边和她作伴,她还可以对着-讲话,不怕-会多嘴把话给传出去。
慕容流云派人日夜盯着任映竹,以任映竹的功夫根本没发现,更没发现和偏院阁楼对望的阁楼是慕容流云所居的颂风院阁楼。
自从任映竹住到偏院后,慕容流云的阁楼就没点过灯,他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任映竹发现自己在监视她。
可是黑暗中,慕容流云凝视着偏院阁楼中那抹纤细婀娜的身影,注视着任映竹帮狗梳理着毛发。
如果他没猜错,再晚一点,任映竹会到厨房去煮食,那香味会随风飘到他这里,引得他饥肠辘辘。
依监视任映竹的人跟他回报的消息,任映竹的生活简单到一成不变,每天周而复始做着相同的事。
「二少爷,所有关节都打通好了,随时可以救出任翔。」慕容流云的贴身侍卫丁良禀报着。
「关于免去任翔杀人死罪的事呢?」慕容流云问着,视线依旧注视着偏院阁楼,此时任映竹正带着她的小花狗下楼。
「这部分尚需要长一点的时间,得等公文到各衙门,估计要一到二个月的时间。」
「丁良,一个女杀手……会去救一只狗吗?」看着任映竹和小花狗边走边嬉戏地朝厨房而去,慕容流云冷不防地开口问着。
「二少爷,属下也在疑惑,一个女杀手会去救一只狗吗?属下甚至还怀疑……任姑娘的功夫,事实上并不怎么样。」
「我也怀疑。」慕容流云也发现到了,除了任映竹的举止不像是个功夫底子深厚的练家子之外,就是她竟没发现有人在监视她。
「二少爷,任姑娘是女杀手的这件事是江湖传言,官府这边并没任何目击证人证明她杀过人。」
「丁良,派人去查清楚任姑娘的底。」慕容流云命令着,她的一切已引起他的好奇。
「是。」
「丁良,我肚子饿。」
「属下这就去吩咐厨娘准备宵夜,再请表小姐服侍您。」
「不用了,我要去厨房找任映竹,她煮的东西顶香,顺便去探探她的底。」语罢,慕容流云转身下楼往厨房去。
慕容流云人还没到厨房,就已经闻到了香味,也听到任映竹在跟她的小花狗讲话。
「小花,你想不想吃肉啊?」任映竹注视着厨房横梁正吊着的腊肉,问着一旁,的小花狗。
「汪、汪!」那小花狗像是听懂她的话,叫了两声回应着。
「那……」任映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切一小块下来,我们两个一人一半。」
「汪、汪!」那小花狗又叫了两声,彷佛真的听懂她的话,尾巴还因为有肉吃而猛摇着。
「我们住在人家家里,有菜吃就算不错了,实在不该吃人家的肉,可我也好想吃哦。」
「呜……」小花像是能体谅任映竹的心情,低呜了一声。
「算了、算了,咱们不要吃了。」任映竹将视线从腊肉上收回。「小花,我们再忍忍,等我哥哥被救出来后,我们就有肉吃了。」
小花摇了摇尾巴回应她。
可视线虽然收回来了,那肉香还是吸引着任映竹,她忍不住将视线转回那肉上,这一瞧就更想吃了!
「小花,我……我还是好想吃哦,我切一小块下来好了,就一小块,我们两个一人一半。」
「汪、汪。」小花也好想吃。
任映竹踩上板凳,割了一小块肉,再割成两块,一块递给小花,一块丢进锅里和面一起煮。
慕容流云听着她那番话,看着她割下那不到一口的肉,却还和狗一起分吃,他的心情莫名的沉重了起来。
为什么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看似坚毅有主见,却又牵动着旁人为她心疼不舍?
还有她那楚楚动人的身影背后,好像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委屈?彷佛历经了沧桑?
他嘴里虽说是要来探她的底,恐怕是想更了解她吧?因为连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接近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任映竹从锅里捞起了面放在碗里,再将碗摆到托盘上,端着就要走出厨房,却被伫立在门口的慕容流云给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了碗。
慕容流云连忙替她稳住托盘,大掌也刚好覆在她的小手上,那手的柔软令他怀疑她是不是真有功夫?
「谢……谢谢。」见到慕容流云出现,这让方才偷割了一块肉的任映竹有些心虚,也因他的手覆在自己手上,让她话都讲不顺了。
「汪……」小花直朝慕容流云叫着,接着低呜了一声躲到任映竹的裙-下,-畏惧慕容流云那如炬的目光。
「我肚子饿了,不好意思再吵醒厨娘,这碗面给我吃,-再煮一碗。」语罢,慕容流云拿起筷子就吃。
见他就这样吃起了她的面,任映竹愣了一下。
「我……我不想吃了,其实我也不是很饿,你慢慢吃吧,晚安。」语罢,她举步欲离去。
「-不再煮面,那这碗面还。」慕容流云好笑地说。
「不……你都吃了,就吃完它吧!」都吃过了还要还她,岂不是要她吃他的口水!一想到这儿,任映竹不由得羞红了脸。
慕容流云注视着她害羞的模样,忍不住地逗着她说道:「-不敢吃我的口水啊?那就麻烦-再煮一碗。」
任映竹瞅着他,揣测着他现在这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到底是安着什么样的心眼?
慕容流云凝视着她,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快煮啊,要不然,我煮给-吃,就只怕我煮出来的面连-的狗都不敢吃。」
任映竹一听,不由得噗哧一笑!
慕容流云见到她这一笑,发现她的眉宇因此而柔和了许多,相较先前的灵秀模样更加清丽动人。
「-要不要煮?还是真要我煮?」他再度问道。
「我自己煮。」语毕,她收起了笑,转身走回灶旁煮面。
「肉多加一点。」慕容流云说道。「这碗面好吃是好吃,就是只有一小块肉不过瘾-的狗真乖,也给-一块吧。」
「那……我不客气了。」话落,她踩上板凳,割了一块比刚刚大一点的肉,再割成两块,一块递给小花,一块丢进锅里和面一起煮。
「不是说不客气,-怎么还是割那么小块?让我来。」说着,他拿过任映竹手上的刀,伸手割下一大块肉直接丢入锅里。
哇!他怎么割那么大一块?任映竹看傻了!
接连好几晚,只要任映竹在厨房里煮她和小花的晚餐,慕容流云一定出现,并要求共食。
也因慕容流云的出现及要求,她的东西愈煮愈丰富,将她从小耳濡目染学来的手艺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自己也大饱口福。
任府是开客栈的,任老爷子虽然是老板,却拥有一手好手艺,这也才能督促客栈的厨师们精益求精。
「这道是什么菜啊?」他刻意贴近任映竹的身边问着,并伸手将她垂到脸颊的发挽到她耳后。
她的一切愈来愈吸引他,令他愈来愈想接近她。
他贴心的举动教她心头一震,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怦咚怦咚的跳着,连讲话都不顺了:「这叫杂……杂烩豆腐。」
「杂烩豆腐?听起来像是素食的感觉,咱们把肉多放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他希望她能吃好一点。
任映竹应他的要求,抓了几块薄肉丢了进去,嘴上却碎碎念着:「这道菜不适合放肉,不是每道菜都要放肉。」
「是吗?可我想吃肉,愈多愈好、愈大块愈好。」他接着回头问小花:「小花,你要不要吃肉?」
「汪、汪!」小花叫了几声,接着吐出舌头喘着气,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看吧,小花也想吃肉,-就多放一点。」不等她回应,慕容流云又抓了块肉丢进锅子。
任映竹见状,不禁娇睨了他一眼,「你这样会坏了这道菜的风味,还有,小花都让你养肥了,-得减肥,我也是。」
「-不肥,别减了,-太瘦了。」他的手顺势摸上她的腰,「好瘦啊,就怕风来会把-给吹跑。」
慕容流云这一摸,任映竹不由得慌了起来,语气结巴地说:「不行……不可以再放了,肉太多了……」
「不多。」他这次把整盘肉倒进锅里。
「你……真是的,你坏了这道菜的风味了啦,要是我爹在……」提到死去的爹亲,就想到被灭门的那一夜,任映竹热泪突然涌上眼眶,语带哽咽地说:「他一定会骂人,一定会要求重煮……」
听到她声音哽咽,慕容流云的手抚着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不禁柔声地问:「怎么了?-这么大了,还想爹?」
「你不知道我爹他、他死得多惨……」泪水忍不住汨汨流下,任映竹激动的哭出声,「呜、呜……」
慕容流云伸手拭去她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拭不尽,索性搂她入怀,「要哭就大声哭吧,我的肩让-靠,衣服让-擦泪。」
慕容流云只知道任府家道中落,却从没去问过为何任府会家道中落。见任映竹哭得这么伤心,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揪紧,也肯定任府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任映竹不客气的将泪水、鼻水擦在慕容流云的衣服上,同时也闻到了微焦的味道,连忙转回身将杂烩豆腐起锅。
「对不起,有点焦了。」她不好意思地说着。
「任府发生过什么事?」他问。
闻言,任映竹却是不敢回答,生怕她一回答,慕容流云会有迹可寻,知道他们兄妹并不是如江湖中所传言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生怕他进而得知她的毒药是假的,也怕他会因此不救哥哥了。
「没什么,我们吃饭,好吗?」她回避这话题。
「好,咱们吃饭。」慕容流云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心里还是肯定的认为任府一定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关于这点,他会让人去查清楚。
他端起碗吃了一口,忍不住赞道:「好吃!-的手艺不输我们慕容府开设的客栈里的大厨。」
「谢谢公子的夸奖。」任映竹顺口地说:「我哥的手艺比我好,他得自我爹亲的真传,若我家没……」一想到仍在牢狱中的哥哥,她不禁怅然。
任映竹的话突然停了,慕容流云知道她又触及伤心事了,他夹了块肉进她的碗。
「如果信任我,我愿意听-……诉苦。」
愿意听她诉苦?他为什么愿意听她诉苦?为什么他放着即将进门的娇妻不管,夜夜来陪她吃宵夜?任映竹那充满疑惑的眸子瞅着他。
他的行为反常,她本就觉得他接近她是有目的的,莫非就是要探她的底?她不能对他松懈心防。
看来她得避着他了,再跟他继续接触下去,到时候不要说救不出哥哥,连她自己都会身陷囹圄。
「请问公子,什么时候可以救出我哥哥?」
慕容流云回视着她,他还以为她愿意对他诉苦,没想到一开口竟是问她哥哥的事。他据实以告:「可能要一、二个月。」
「那你知道他好吗?我可不可以见见他?」
慕容流云一听,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筷子,在心里暗自做了决定,「我会安排让-见他一面。」
闻言,任映竹神情激动,戚激地说:「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你放心,你表妹会没事的,只要我哥哥出来,我马上走!」
「马上走?」慕容流云瞅着她,不禁反问:「-现在是我慕容流云的妻子,-要走去哪里?」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承认她是他的妻子?任映竹一听,不由得心慌了一下,「你……」
「二……二少爷,你怎么会在厨房?」还跟女魔头一起吃饭?厨娘站在门口,不可思议的问着,也打断任映竹的话。
她会深夜来厨房是因为施竟芳要吃宵夜。
而施竟芳会要吃宵夜是因为睡不着,至于睡不着的原因是慕容流云夜夜和任映竹吃宵夜。
可施竟芳却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她偷偷问过丁良,丁良说慕容流云这么做应该是为了要替她取解药,
「汪、汪……」一旁的小花朝厨娘吠叫着。
厨娘拿起身旁的扫把,作势要打小花。「癞皮狗,出去!不出去,我叫人把你抓起来炖狗肉!」
任映竹一听,连忙抱起小花,小花是她在慕容府里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她一定要保护。
慕容流云见状,不禁怒道:「福嫂,把我的话传下去,以后这只狗可以在府里任意走动,不准任何人动。」
「喔……是。」福嫂不可置信的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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