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多听了,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忙道:“凤姑娘,如何是好?”
“你别急,先拿纸笔过来,我开个方子,你赶紧让人煎药,然后再煮些热水送过来,咱们得先帮候爷退烧,免得转成肺炎那可就麻烦了。”
“我这就去办。”
喜多片刻也不敢耽搁,急忙找来纸笔,让凤夕瑶开了方子。
侯爷病了,这可是府里的大事。
慕容祯身边伺候的贴身丫头全都被喜多给召唤起来,又是煮热水又是煎药,一时之间全都忙了起来。
凤夕瑶也没闲着,让人将慕容祯扶趴在床上,褪了身上的绸衣,露出光裸的后背,再敢取来药油,拿下头上一根扇形的玉钗,帮他刮痧。
始终在旁边伺候的喜多不由得问:“凤姑娘,这是……”
她一边刮一边回道:“这种方法可以让侯爷尽快退热,待会儿再给他喝汤药,双管齐下比较快好。”
喜多忙点头,“凤姑娘有心了。”
慕容祯的意识有些迷迷糊糊,也分不清到底发生何事,只觉得有人在他的背上来来回回的刮揉着,有些微痛,却很舒服。
也不知被摆弄了多久,他又被人扶着,强行灌入一碗苦哈哈的汤药。
他虽被外界传成是神医中的医圣,但对苦哈哈的东西最是反感。
他推拒着不肯喝,耳边却传来一道温柔的嗓音,“侯爷还是把药喝了吧,再任性下去,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慕容祯微微睁开眼,隐约中,看到一张素静白皙的面孔,生得透丽漂亮,打扮得并不华丽,可看在眼中,却异常舒服。
他大概真的是病糊涂了,竟觉得眼前这人十分熟悉,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悦耳动听。
他任由对方扶着,喝下那碗苦药,有些药汗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那人急忙用帕子为他擦拭。当对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嘴边时,他的身子猛然一颤。
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逆流,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是自己作梦吗?眼前这张面孔,竟慢慢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筝儿……”当这个名字被他唤出口,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抓住对方的手。“筝儿,你回来了……”
就像抓住赖以生存的救命浮森,当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时,过往的一幕一幕如洪水一般涌上心头。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在等你,这五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等着今日的重逢,筝儿,我好想你,别再离开我了。”即使浑身上下没有力气,他仍旧执拗的将对方揽进怀里,压在身上,她几乎喘不过气。“侯爷,快放开我,你认错人了。”
慕容祯哪肯如她意,想了五年、盼了五年的人儿,如今近在咫尺,他恨不能掏出自己的一颗心向她证明这五年来的思念和懊悔。
旁边的喜多被这一幕吓到了。就算主子真发烧烧糊涂了,也不能糊涂到认错眼前人呐!
凤夕瑶被慕容祯牢牢压着,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包围着她,她又羞又窘,偏偏旁边的喜多还瞪圆了双眸眨也不眨地在看热闹。
她有些生气,使尽浑身解数,终于从他的怀中逃了出来。
逃开后,脸上的红晕只培不减,她气恼的瞪了迷糊中的祸首一眼,急忙整理好自己被他弄皱的衣裳。
“喜多,记得过两个时辰给侯爷喂一碗药,天色也不早了,你好生伺候着,我走了。”说完,也不管对方答不答话,她使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
喜多无语的望着门口,眼神却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折腾了一整夜,隔天清晨,大病一场的慕容祯总算好转。
虽然仍旧虚弱,但他喝了药、退了烧,只要多加调养细心滋补,相信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恢复从前的生气,又有力气刁难人。
经过昨晚,喜多可是被吓了个半死,怕主子有个万一,小心伺候着主子吃饭喝药。
可看到那碗热腾腾的苦药,慕容祯甩头拒绝喝。
喜多哭丧着脸小声拜托,“主子您别再使性子了,奴才知道这药苦,但您若是不喝,万一要是……奴才无法向皇太后交代啊。”
对于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慕容祯能记起来的片段实在有限。他知道自己昨天病得很严重,严重到在半梦半醒之中竟然产生幻觉。
梦见思念了五年的人儿回来,他又惊又喜,可是后来那人竟不理他的哀求,不顾一切的逃离他的怀抱。
如今怀里空空的,令他又沮丧又难过。
喜多捧着药碗,上前不忘道:“这可是凤姑娘给您开的方子,果然有效,主子快些喝,快些把病养好,不然皇太后知道了,怕是又要为主子忧心了。”
听到这话,慕容祯不由得挑起了眉头。“凤姑娘?”
“呃,昨天晚上主子发高烧,奴才吓坏了,情急之下就把不久前被主子当成使唤丫头招进府里的那位凤姑娘找了来,她爹凤五是回春堂的丈夫,奴才就想,凤姑娘肯定也略懂些医术,所以……”
他偷瞟了主子一眼,又道:“奴才当时怕出事,就把凤姑娘找来,没想到凤姑娘果然有些事本。”
说着,喜多把昨天晚上凤夕瑶为他刮痧的事情源源本本的说了。
慕容祯听了感到意外。那昨天晚上所经历的一切并非梦境?他隐约记得,当自己抱着那个女人时,真切的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于筝的气息。
喜多见主子一直皱着眉没说话,有些担心。他急忙转身,将昨天凤夕瑶给他开的药方子拿过来。
“主子,这是凤姑娘开的药方,您快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种事大意不得,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慕容祯自幼习医,治病要用哪种药,几乎是一看便明白。当他接过喜多递来的药方子时,不禁脸色大变。
他抖着手中的纸,急问:“这上面的字是谁写的?”
喜多有些不解的回答,“就是凤夕瑶凤姑娘,主子,怎么了?”
慕容祯死死捏着手中的药方子,仔仔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字迹,越看他的神情越激动。
被主子的反应吓到了,他焦急的询问:“这方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主子,您这是干么?”
见主子就要起身下床,喜多忙上前阻止。
“凤姑娘说了,在您身体还没彻底康复前,最好不要下床吹风,外面天冷,今天早上刚下了一场薄雪,主子有什么事,差遣奴才去办就行。”
慕容祯哪肯搭理喜多的啰嗦,一把将他挥开,也不管自己此时身体还病着,抓了外衣就往身上套,执意要出门。
“主子啊,您这是要干啥?”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一边系着身上的衣带,一边问着喜多,“你刚刚说的那位凤姑娘,她现在在哪?”
“主子您忘了,一个多月前,她被派到洗衣房去做洗衣工……”
听到这里,慕容祯懊恼的咒骂一声,衣服还没穿好,就急着向门外跑去。
喜多一把抓过一件厚披风随后追上,嚷道:“主子,您真想出门,先把这披风披上——”
当慕容祯跌跌撞撞的来到洗衣房,就看到府里几个婢女正围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的聊天。
乍见主子突然闯了进来,平日很少有机会看到主子的她们都吓了一大跳。当下也顾不得手里还做着活,便急忙伸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一个个跪倒在地,给侯爷请安。
不远处的凤夕瑶,正手脚俐落的将刚刚洗好的被罩晾好。当她转过身,就看到原本还叽叽喳喳的丫头们全跪了一地。
再往前瞧,瘦削高挑的慕容祯正直挺挺的站在门口,双眼眨也不眨的向她这边望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之间,两人各站一方,就这么四目遥望。
跪在地上的丫头都吓得不敢吭声,尤其是昨天闯下大祸的嫣儿,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心想着侯爷突然大驾光临,是不是来治自己的罪了。
慕容祯死盯着凤夕瑶的面孔,双脚不由自主的向她移动。
在经过跑在地上的几个丫头身边时,他手臂一挥,示意她们全都退下。
虽然众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主子想要她们走,她们自然不敢在此地停留。
凤夕瑶呆呆的站在原地,眼见洗衣房只剩下她和慕容祯两人,心底也不免有些紧张。虽然他脸上还带着几分病容,但表情有些吓人。
被他灼热目光盯得无处可躲的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慕容祯开口了。
“听说昨天晚上我病重时,是你给喜多开药方,还帮我刮痧治病?”
她轻轻点头,“当时情况危急,虽然我的医术不如侯爷,但寻常病症还是应付得来。”
慕容祯锁住她的视线暗忖,昨天晚上被自己揽在怀中的那副娇躯,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不着痕迹的微扬嘴角,“如此说来,我倒是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侯爷言重了,当初你肯出手救活阿贵,对我凤家来说,是天大的恩德,今生今世能为侯爷效命,也是我凤夕瑶的福分。”
“凤夕瑶……”慕容祯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言语中尽是玩味。
他继续朝她的方向走去,死死盯着眼前这张面孔。
她出生于小门小户,五官生得十分秀丽,身材虽娇小瘦弱,但大概是经常干粗重的活,所以眉宇之间不见娇态,隐约带着几分精明和锐气。
这样的一张面孔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灵魂?
这人到底想干么?凤夕瑶被他看得有些郁结,可身后已经无处可躲。
“你相信世上有灵魂存在吗?”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直把她问得哑口无言。
慕容祯目光灼灼的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瞅着眼前娇小瘦弱的姑娘。
“人死之后,皮囊化成了灰烬,灵魂却会以其他方式得到再生。”
凤夕瑶被他逼得只能仰高头,迎上他幽深的双眸。
面对这个问题,她小声辩驳,“侯爷此言过于虚幻,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会有灵魂存在?”
闻言,慕容祯却笑了。
他突然抬起手,凤夕瑶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本能的想逃开,无奈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却被他拦腰一抱,用力的将她抱进怀里。
当两具身体贴合在一起,慕容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一切。他紧抱着她,十指用力收缩,仿佛下一刻,怀中的娇躯就会被他揉进体内。
凤夕瑶被他的举动吓坏了,用力挣扎,急欲逃开他的掌控。
“侯爷自重!”
慕容祯眯着眼看着怀中不断挣脱的人儿。刚刚的震撼,让他再次确定,她就是他花了整整五年要找的那个人。
她真的被他吓坏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见他死不放手,便气恼道:“我不过是趁侯爷生病之时给您开了两副,您用不着感激。”说着,她一把将他的身子推开,急忙向另一边逃开,“如果侯爷真想谢我,就别再把我当成使唤丫头,尽快放我离开,回去与爹爹团聚。”
一口气说完,她恨恨瞪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
望着她狼狈而逃的背影,慕容祯的一双手,紧紧抓住系在腰间的那只荷包,俊美无俦的脸上,蓦地绽放出一道释然的笑意。
于筝,不用再逃了,因为我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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