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陈大力怎么会在她的房间里搜出罪证?
究竟是谁想冤枉她?
段夫人?段灵儿?金富贵?
太多难解的疑问令段茉儿头痛欲裂,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马车早已驶离盛阳城。
撩开车轿的帘子,她看着前面骑马的两个男子,一个是突然间从李璟祺变成大铭王朝四王爷的李玄臻,另一个则是他的贴身护卫明轩。
隔着车帘偷偷打量李玄臻,这人前一刻还和自己嘻笑打闹,转眼之间,却高高在上得让凡夫俗子无法接近半分。
马车规律的向前疾驶,段茉儿轻轻放下车帘,右手本能的摸向她娘绣给她的香囊。
半晌后,她将铃铛取出,捏着铃铛的顶端想要晃动它,但犹豫了好一阵子,她又无奈的将它收回香囊,银制小铃铛就这么隔着软软的布料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算了,未来的命运如何,就让老天定夺吧,太早知道天机,是会减了自身的福分的。
轻轻合上双眼,不知不觉,她渐渐陷入沉睡之中。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马车似乎早就停了下来,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整顿休息。
她微微睁眼,见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条薄毯,将其搁至一旁,刚欲下车活动一下四肢,却听车外传来明轩低沉的嗓音。
“金富贵那边已经打点好了,收了银子之后,相信他不会轻易多嘴的,至于段府那边,除了段老爷之外,其他人应该不会对段二小姐的遭遇产生什么同情。”
正坐在火堆前烤肉的李玄臻,慢条斯理的在火架上翻烤着野鸡腿,闻言后只是微微一笑,“这样很好,没有后顾之忧。”
明轩却有点迟疑地说:“可如果被段姑娘知道她之所以会成为偷窃犯,全是王爷一手安排,恐怕以后……”
火光之中,李玄臻轻轻抬眼,斜睨他,“该她知道的可以让她知道,至于不该知道的,就没必要说给她听了。”
他急忙点头,“王爷的意思属下懂了。”
寂静的夜里,除了草丛中偶尔传来的虫叫声外,只能听到柴火燃烧发出细微的劈啪声。
段茉儿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不知是怒气还是恐惧使然。
她之所以会被人冤枉偷了玉碗成为偷窃犯,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仔细回想,当她带着李玄臻去城外买玉,回程时的确看到明轩和他之间小声交谈了什么。
那时明轩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仿佛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但李玄臻大费周章的陷害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还有,为何李玄臻在陷害她之后,又当众表明他是当朝四王爷的身份,要将她带去京城?
一切的一切,仿佛隐藏着什么目的,莫非有什么巨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先前被冤枉时,她本以为李玄臻会成为她得以依赖的靠山,没想到造成她有家归不得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个看似无害、实则阴险的可怕男人。
想到这里,段茉儿通体生寒,突然觉得天大地大,竟没有她安然栖身之所。
这时,车门突然被人拉开,她就这么和李玄臻那双清亮的眼眸四目相对。
他微一挑眉,随即笑开,“饿了吗?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
段茉儿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掩饰住心底对他的恐惧,强作镇定的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外探了探,懒洋洋问:“我们到哪了?为什么不找客栈?”
“这里是丽山,附近没有住户,车马暂时在这里休息,明日天亮起程,大概再赶个二、三十里路,就能见到城镇了。”说着,伸手将段茉儿拉出车外,“你睡了一路也该饿了吧,先出来吃点东西,明轩打了几只山鸡,味道很不错。”
段茉儿被他拉出车外,一下车就闻到烤熟了的肉香味,明轩见她出来,冲着她笑了笑,顺手将一只刚烤好的鸡腿递给她。
她接过来闻了闻,坐在两人身边,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野山鸡的味道的确不错,可一想到这两人心怀叵测,将来不知还有什么阴谋等待着她,吃到嘴里的东西,也随着心情变得复杂而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好不容易将一只鸡腿吃掉,她起身对两人提了个借口,“我肚子疼,要去那边方便一下。”
明轩没吭声,倒是李玄臻笑了笑,对她道:“小心点,别走太远,这附近有蛇出没,被咬到就麻烦了。”
段茉儿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出两个男人的视线范围,待她确定那两人已经完全被甩在身后时,开始飞也似的一路向前奔跑。
心底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信念,她要逃开这片黑暗,逃出那男人的监视,天大地大,总会有她的容身之所……
就在她拼命向前跑的时候,没料到下一刻竟一头撞进一具温暖的怀抱。
那人在黑暗中紧紧将她抱进怀里,轻笑地说:“不是说想要方便,怎么跑得满头大汗?”
抬起头,借着月光她总算看清那人的长相。
李玄臻?
她吓了一跳,一把推开他的怀抱,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兽一样惊恐的瞪着他。
他却拿出手巾,慢条斯理的给她擦擦额上的薄汗,轻声细语道:“这山里到处都是蛇虫鼠蚁,如果你不想早死,就别再做出这么鲁莽的举动。”
惊恐过后,盛大的愤怒猛地涌上,她气恼的指着他喊,“我知道是你,是你害我变成偷窃犯,是你收买金富贵冤枉我,是你让我有家不能回,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她哇地一下哭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害我?”
被她哭闹着指责的李玄臻微微眯起双眼,月光下,他身姿倨傲,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指控而露出半分诧异。
“没错,是我收买金富贵,让他冤枉你偷了他的玉碗,你被人陷害为偷窃犯的这个局,也是我亲手所布。”
听他毫不否认,段茉儿气得小脸煞白,恨不能将这男人撕成碎片,“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要带你回京城。”
“我不去!”
李玄臻微微沉下俊颜,冷冷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走向她,勾起她的小下巴,陈述事实般冷声又说:“别忘了你只是段家的一个庶女,段夫人和段灵儿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你爹根本没把你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官府那边还留着你的案底,你觉得你真回去了,会有你的栖身之地吗?”
段茉儿被他这番无情的话语刺激得放声大哭,李玄臻见她哭得伤心委屈,难过得像个孩子,不由得心头一软,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别难过了,有本王给你当靠山,你的人生还没到末日尽头。”
哭了好一阵子之后,段茉儿从他怀中仰起脸,哽着嗓子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大费周章的将我带去京城?”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在她探究的目光中,他缓声道:“假话就是,本王见你貌若天仙对你一见钟情想将你留在身边,据为己有。至于真话就是,你对本王来说,很有利用价值。”
不理会她瞬间流露出来的震惊,他淡淡又说:“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经过那晚之后,段茉儿没再不自量力地想要逃跑。
但自从她得知自己之所以会蒙此大难的真正原因,是她耳后长了一颗梅花痣之后,就决定把李玄臻和明轩当成敌人一般来看待。
赶往京城的路上,她为了刁难两人,不是嫌马车赶得太快,就是嫌客栈里的东西太难吃。
李玄臻倒是没把她的小孩子脾气放在眼里,她想折腾,就由着她去折腾,反正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就算她再怎么刁蛮,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倒是明轩有些看不过去,总觉得自家王爷都已经对她低声下气了,就算她真的很委屈,也该适可而止一点。
这日,一行人轻车慢行,终于赶到湘西境内,这地方和丽山一样荒凉,想找住宿的客栈非常不容易。
担心夜里下雨会导致路况难行,他们趁天黑之前,找了间破庙暂时落脚。
一路上和李玄臻闹别扭的段茉儿不想待在庙里,便一个人坐在外面,叼了根野草,一边用小木棍逗弄着蚂蚁窝。
天要下雨之前,蚂蚁的活动特别频繁,她把吃剩的烧饼渣子放在蚂蚁窝前,就见成群的蚂蚁为了把食物扛进洞里,几乎整窝蚂蚁全出动了。
她瞧得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轩不知何时走过来,蹲在她面前,“这一路上你都绷着脸,突然笑了,倒让人觉得有些不适应。”
段茉儿急忙收住笑容,狠狠白了他一眼,哼道:“你走开,我不和你说话。”
“你还生王爷的气?”
她用小木棍逗着蚂蚁,理也不理他。
过了好半晌后,才冒出一句,“那个人又阴险又可怕,我不喜欢他。”
她看不透李玄臻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外表斯文儒雅,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可他给她的感觉却是非常邪恶,充满心机。
明轩叹了口气,坐到她对面,“王爷是个好人,只是自幼生长在宫廷之中,已经习惯将真正的心思隐藏在外表下,但一路行来,我知道王爷是拿真心待你的。”
“他说我对他有利用价值,我能让他利用什么?”
“其实我也不清楚,不过在出京之前,王爷的老师曾跟他说,盛阳城有个耳后长梅花痣的人,可以助王爷登上大宝之位。”
段茉儿摸了摸耳朵后面,哼道:“胡说八道。”
他笑了笑,“是真是假,等王爷带你入京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正说着,就见李玄臻朝这边走了过来,明轩急忙起身,找了个要生火做饭的借口,转身走了。
“一会儿就要下雨了,进里面待着去。”
她仰起小脸,恶狠狠瞪他一眼,“我就偏要留在外面。”
李玄臻居高临下,负手而立,俊美的脸上依旧是温和淡然的笑容,“你不怕被淋成落汤鸡?”
“那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面对她恶劣的态度,李玄臻倒也不恼,“那你继续在这玩吧,记得饿的时候进庙里吃东西。”
说完,转身走了。
段茉儿瞪着他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此刻,天边轰隆隆传来打雷声,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她原本还想继续坚持,但被雨淋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便悻悻然的跑回庙里躲雨。
见她乖乖进来,李玄臻强忍笑意,将一块烧饼递给她,“要吃东西吗?”
“不吃!”她一屁股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手里玩着那根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响。
没过多久,段茉儿便觉得腹中饥饿,眼神忍不住瞟向李玄臻手上的烧饼。
当两人视线不经意碰在一起时,她忙不迭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玩小木棍。
李玄臻知道她在闹小孩子脾气,便走过来将吃的和水递给她,“就算你想和我发火,也该填饱肚子才有力气,不然一旦饿死了,变成孤魂野鬼,这荒郊野外的可没人理你。”
段茉儿还想再耍脾气,可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便气恼的接过烧饼恶狠狠的吃了起来。
“晚上你睡那里,我让明轩给你铺了厚厚的垫子,还有毯子可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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