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顺天府
昏暗的牢房中,隐约传来外庭皂隶们“噢——”拖着长声练习堂威的声音。
堇如虚弱地躺在潮湿的草席上,远远地,一阵景音由远而近,行进间垂挂在腰际的钥匙被碰得叮当作响。
“咳……咳……”堇如咳了几声,并不把外头的声响放在心上。
从她力抗胡家那纨子胡劲的轻薄行为而用利剪刺伤他被抓进这里后,她就听天由命了,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本来就该在十二年前跟着爹娘和所有亲人一块死去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的庇荫了,只是有点放心不下翩翩,那个胡劲一定会寻翩翩晦气的,才不会理会名义上他和翩翩好歹是兄妹。
两个手持红黑水火棍的衙役领着一位青年亲贵走到堇如的牢房外。
“贝勒爷,”衙役神色恭谨道:“就是这里了。”
毓豪淡淡地点点头。“打开。”
“喳!”
牢门“吱哑”一声被推开了,毓豪没理会阵阵呛鼻的潮湿霉味,弯下腰踏进小小的牢房里。
“你是堇如?”
低沉的声音听来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威感。
堇如抬起眼眸瞧着身披昂贵黑貂大氅的男人。
这男人模样仪表不凡,有张可以让女人怦然心动的英俊脸庞,俊俏的五官将贵族特有的飒爽气度衬托得淋漓尽致,而眸中那抹不经意流露的玩世神采,更让他举手投足间显得英俊倜傥,魅力十足。
这是一个习惯发号施令的男人,而他在等着她的回话。
堇如把头转开,对他没好感。她向来对有身份、有地位、养尊处优的人都没好感,尽管他是个相当好看的男人也一样。
毓豪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这姑娘对他的问话没反应?莫非……他念头一转,翩翩不是说她病着吗?于是他提高音量冲着她的耳朵喊道:“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堇如倏地转过头来怒瞪他。“你干什么?”他的声音震得她耳膜轰轰作响,连梁上的浮尘都被震飘了下来。
“你不是聋子干嘛不回我的话?”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愠怒。
“你才是聋子!我不认识你,干嘛要理你?”
毓豪被她倨傲的态度弄得哑口无言。他按捺下火气,道:“姑娘,我是来救你的。”他期望她在听到这消息后会有不一样的态度,最起码也要露出一点欢欣之色。
岂料,堇如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她两眼一瞪。“我不需要你救!”
候在一旁的衙役见堇如如此无礼都吃了一惊。她不知道眼前这位人物可是大有来头啊,他是富察家的贝勒爷,是当令皇族中极具权势的人士,更何况他都表明是来救她出去的了,怎么这姑娘如此不近人情?别说是人见人怕的贝勒爷,换作是寻常人也会有火气的。
衙役们暗地里替堇如捏了把冷汗,悄悄地等着毓豪发飙或拂袖离去。
出人意表地,毓豪却笑了出来。
这倒新鲜了!翩翩跪地苦苦哀求他来救人,这女孩却对他的搭救不屑一顾,实在颇令人玩味。
毓豪挑得老高的剑眉显露出十足的兴味。他从没碰过这种事情,这会儿他倒仔仔细细地端详起躺在地上的娇弱女孩。
她的美丽让他惊讶,也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个起色心的胡劲会被她刺伤。
她那头乌瀑般的发丝衬得她心形小脸特别白皙细致,闪亮如星的晶莹大眼,配上一对颇显英气的秀眉,让她眼波流转间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却又令人激赏的倔强傲气。她现在正用美丽的清瞳瞪视他。
她的美丽绝对是独特而耀眼绝伦,而她的个性也绝不像她的好友翩翩那样温驯柔弱。
冷硬的地板似乎让她不胜寒意,她苍白消瘦的脸庞也看得出病容,其间她咳了好几次,柔软的唇瓣都被她咳抿出诱人的玫瑰色泽。
“翩翩说你病得不轻。”他轻轻地道。
堇如听到翩翩的名字时眼神转为疑惑。翩翩怎么会认识这种权贵人家?
“翩翩人在哪里?”
毓豪的俊脸扯出一抹慵懒的笑容。“我为什么要回答你?除非你拜托我!”他对自己的挑衅颇感讶异,看来他是愈来愈不了解自己了。
“拜托你?”堇如嗤笑一声,“是你自己走进来的,我可没请你进来,你不爱讲就出去!”说完,她索性合上眼睛不再瞧他。
她的反应没让毓豪失望,他微微一笑,“我是想出去,不过你得跟我走。”
堇如想开口顶撞他,却教一阵猛咳咳得她喘不过气来。
毓豪抿起唇,凝睇着她呛得通红的小脸。
只见她一边咳一边说道:“谁知道你是何方神圣!凭什么你说走我就得乖乖跟在你后面走!”
毓豪皱起了眉头。“你是要自己起来,还是要我抱着你走?”他低沉而坚定的嗓音透露出他的不耐,他已经没心情玩游戏了。
“你……”堇如听出他声音里含有强烈的警告意味,她坐了起来,脚上传出一阵叮响。
毓豪顺着声音看去,幽邃的黑眸霎时蒙上一层冷怒。
堇如白皙的足踝上套着一副手腕粗的铁镣,沉重的脚镣已经将她纤柔的肌肤磨出了一圈血痕。
毓豪瞟了身旁两名皂隶一眼,冷哼道:“顺天府好大威风!城外这阵子闹飞贼也不见你们拿了几个,原来都留着精神来对付弱女子!”
他阴柔的热讽让两名衙役惊出一身冷汗。
“贝……贝勒爷,这实在不关小的的事,是府台大人交代的。小的也有向上反应说这姑娘身体弱又病着,根本不会逃……”衙役夹七夹八、含糊不清地解释,却在毓豪森冷的注视下住了口。
迅速解开堇如的脚镣,他们退到一旁,不敢再迎视毓豪那双冷冽的冰眸。
此刻两名衙役倒佩服起堇如的勇气和胆识。普天之下,有几人敢对贝勒爷如此的放肆与不敬,更不用说和他针锋相对了。
只见毓豪二话不说,弯下腰,径自伸手抱起虚弱的堇如。
堇如却推拒起来。“放我下来!你这个恶棍!”
恶棍?两位皂隶的抽气声清晰可闻。
毓豪毫不费力地制止她抡起的拳头,对她辱人的话只是扬扬眉头。
“你——你这个可恶的败类!放开我!我要自己走!”她扭着身子喊骂道。
毓豪听到这些字眼竟轻笑起来,“很对不住,可能要辜负你的恭维了,一般姑娘见到我,通常是不会叫我可恶的败类,她们大都恭敬地喊我贝勒爷。我叫毓豪,澧亲王的次子。”
堇如闻言浑身一僵。澧亲王?他是皇亲……
“不需要你抱我,我可以自己回家。”她冷着声音道。
毓豪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径自解下身上的大氅裹住她纤弱的身子,动作细腻从容。
堇如这时才发现他有一身俊伟阳刚的体格,意识到自己和他的距离太过亲密了,她的双颊竟不由自主地染上一层羞赧的红晕。
府衙外头北风飕飕,冷冽的风在屋宇弄中穿梭直掠,不时夹刮着飘忽不定的细雨,冷风利得连牛皮都钻得进去。
一直候在顺天府外头的从仆小台子正踱着步儿、抖着手脚等候毓豪出来。他一见主子的身影,立即机灵地招来王府马车,掀起厚帘儿让他和他怀中的姑娘上车。
“爷,我们上哪儿去?”
毓豪炯亮的眸子询问地盯着堇如,见她偏着头不理不睬,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痕,道:“你既然不想回家,那就上我那里去?”他迅速对小台子下令,“回府!”
“啊!你混球!”堇如叫起来,“你怎么可以如此霸道,让我下车,不然我就告你挟持民女!你听到没有?你这个自大的……”
“闭嘴!”毓豪眉一挑,手指指外头。“顺天府就在外面,你要告我请便!”
堇如见他满脸不在乎就更加怒不可当,一对美丽的眼眸气得仿佛要喷出火来。
“你是贝勒爷又怎样?是不是每个人都得对你卑躬屈膝,你才会称心如意?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要自己回去了,你这恶贼听不懂吗?”她从小就与他们这种权贵中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会让她觉得安心。
“我说……闭嘴。”毓豪拖长语调,懒洋洋的嗓音似乎对她的叫嚣甚觉无趣。
“可恶的你,立刻叫你的马车停下来,立……”
“闭嘴。”他温柔的嗓音听不出任何威胁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这个畜……”
他突然没预警地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唔……”
没说完的话全被他封缄在火热的唇片中,堇如又惊又怒、又羞又窘、脸红气喘,全身因病而使不出力气,雪白柔荑虽抵住了他坚硬的胸膛,却无法阻止他霸气的拥吻。
直到她娇喘不休,毓豪才向后撤身。他眯起眼,以一种暧昧的表情看她。“如果你再开口骂我,我就把它视为你对我的邀吻!”他的脸庞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
“你……”堇如喘着气、瞠目以对,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合上了嘴巴。
“怎样?”他眸中闪过一抹邪肆的笑意,“你还想骂我?请便!”
毓豪为所欲为惯了,根本没想过堇如是个不解男女情事的黄花闺女。
堇如的双颊突然像染上晚霞般火红一片,水柔的眸子低敛,垂下蛲首,抿唇不语。
她羞赧娇柔的模样让毓豪看呆了,心头一动,似有股热流灌进心田里,让他顿时燥热起来。
他觉得她好熟悉,尽管这种熟稔的感觉是荒谬的,却真的存在。
他情不自禁地俯向她,她却刚巧在这时开了口,“我住桃花沟畔。”
毓豪坐直了身子,闪亮如星的黑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接着,他让马车转向桃花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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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把她留在这里吗?毓豪瞪着摇摇欲坠的破屋子。
不用开口问,他轻易地找到屋内仅有的一间卧房。把堇如放到床上后,他对屋内的简陋看都不看一眼,转身朝跟在后头东张西望的小台子道:“你回去请于太医来一趟,再叫两个丫头过来。”
“喳!”小台子麻利地转身离去。
“你不用麻烦了,我不要人伺候。”堇如急道。见毓豪没反应,她更是直接下起逐客令,“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回去了。”她知道皇亲贵戚住的都是琼楼玉宇,这种地方他是不会习惯的。
毓豪却一撩袍摆,在床边的竹椅坐了下来。
堇如咬着下层,看着眼前英气焕发的男人。他闲适得仿佛坐在自家太师椅般的惬意自如。
“你不打算走吗?”她发现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受人左右的男人。
“我答应要好好照顾你。”毓豪简洁地说道,说完,他微眯起眼,深不见底的眸子直盯着她的眼睛。
他瞪视的目光教堇如心慌。
“你到底在怕什么?”
堇如被他突来的问题惊得一跳。“没……没有!我为什么要害怕?”他那双犀利的眸子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要问你自己。”毓豪伸手挥挥衣摆。“你似乎怕我却又不像,或许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你究竟在怕什么。”他太危险了!堇如心想。
这男人的洞察力十分敏锐,他惯于掠取别人的内心世界。
“我是怕你没错。”堇如直视他。“你不觉得孤男寡女独处在这屋檐下很不妥吗?”
毓家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地嗤笑一声。
堇如在他眼中看到充满不在乎的放肆瞳光。
他是不在乎。
毓家固执地待到太医来诊视,霸道地强迫堇如照他的意思喝下药,专横地不顾她的抗议留下两名小丫环伺候,然后又随性地随时造访她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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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对的!
理智告诉堇如要趁早离毓豪远一点,她也知道他不是可以等待的男人,只有傻子才会把心思放在一个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的男人身上。
可是毓豪就像个发光体,牢牢地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就像飞蛾扑火般,明知危险,却又禁不起诱惑。堇如同她近来养成的习惯一样,她常把眼光投向桃花林,企图寻找那抹不定时出现的身影。她觉得自己很傻气,但是又情不自禁。
这天,堇如独坐在屋内,她将手上的小布囊打上最后一个结,用牙齿咬断线后,拿起一旁的桂花仔细倒进布囊里。
这是她预备给毓豪的,上次他闻着桂花直说好香,当下她说了要缝个桂花囊让他带着的话。
但她和翩翩不一样,她向来拙于针黹,这个素面布囊在她手上翻来覆去,怎么看都是个失败的作品。这囊袋应该加点花边什么的才会好看,可是她能缝完它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绣花了。
堇如叹口气,把它放进袖袋里。看来这个桂花囊是送不出手了。
她起身整理手边的芍药,细心地为它们除去冗叶,再一枝枝插进水瓶中。她低头忙碌着,身后突然扬起熟悉的浑厚声音——
“你在做什么?”
毓豪来了,他带笑的声音永远令她耳红心跳。
她回眸一笑,“照顾我的衣食父母。”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毓豪盯着她柔媚细致的美丽脸蛋竟有些闪神。
“哦?”他抬眼瞧了瞧外头那块小园子,这花圃比他房前的花花还小。“你为什么把秋儿和莲儿都遣回去了?她们可以帮你。”
“不必了,我一向都自己来的。”
“你自己也卖花?”毓豪诧异问道。
“不,有人帮我。”堇如淡淡地回答。不想让他再问下去,她转身帮他倒了杯茶。
毓豪嗅了嗅空气,“有桂花的香味儿。”他看向堇如,“我的东西呢?”
这男人连跟人家要东西都这么霸道!堇如瞥了毓豪一眼,他今天披了件元狐袍子,里头青色江绸长袍上系了条石青缂丝腰带,简单尔雅的装扮适度衬托出尊贵的气息,让他一身颀长俊挺的体格更加潇洒出众。
她白色的粗布囊如何配得上他这身矜贵?堇如悄悄按了按袖袋里的桂花囊,道:“你说的是桂花囊袋吧?我忘了做,下回吧。”
“哦。”毓豪用他独特的邪魅眼神睨着她,深邃的眼瞳直让人摸不透他现在的思绪。
只见他耸耸肩,优美的薄唇勾出一抹浅笑。“那我总可以索取一点补偿吧!”
他伸手一把揽过堇如纤柔的肩膊,将她霸气地钳在自己胸膛上,随即低头覆住她的樱唇。
“啊!”堇如惊呼一声,声音却悉数被他霸气地吞噬进口中。
他的吻没有任何保留,赤裸而浓烈,舌头大胆狂野的探进她口中翻搅她的丁香小舌,竭尽所能的吸吮、缠卷,放肆地挑逗她。
他炽热的吻蚕食了堇如的理智,让她忘了天地还有万物的存在,忘了周遭所有的事物,全部的意识填满了他的气息、他的温存、他的一切,直到——
“小如子!”
蓦地这声惊喊,震得堇如一跳,酣醉的心魂顿时清醒过来。
毓豪和堇如同时看向门口,只见门边站着一名浓眉大眼的年轻男人,满脸惊愕地瞧着他们。
“啊!”堇如惊呼一声,当下连粉颈都羞红了。是李隆!
毓豪眯起眼看着来人。门口这男人五官端正,飞扬的剑眉下,一对眼睛正恶狠狠、无礼地瞪视着自己。
一股微妙的妒意让毓豪刻意收拢胳臂,不顾堇如的挣扎,紧紧地将她钳圈在怀里。
“你是谁?放开小如子!”李隆对毓豪冲口大吼。
乍见堇如被陌生男人抱在怀中,他肝火大动,直觉断定她被人占了便宜。这男人若不是登徒子也绝非善类。
“李隆!”堇如急喊一声,制止他别再度出言不逊。
李隆生性憨直,有时候会在冲动下做出莽撞的事儿来。
她转头看向毓豪,见他一扫方才的激情,变得冷极了,英俊的脸庞像刀刻似地紧绷。听到李隆的挑衅,他一言不发,仅将眉毛稍稍往上挑,冷漠地睇着他。
堇如想挣脱毓豪的钳制,可偏偏就是挣不开他的手臂。
李隆却按捺不住了,他向毓豪大吼道:“叫你放开她没听见吗?”他浓眉倒竖,大步上前,一副想找毓豪打架的模样。
“李隆,你不要乱来!”堇如一边挣扭手臂,一边对毓豪道:“你放开我。”
毓豪眯起眼,慢慢松开手,嘲弄地对堇如扬扬眉头。“小如子?”
李隆一把扯过堇如的手臂,保护性地将她推到身后,然后用不善的挑衅眼神瞪着毓豪。
毓豪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脸上带着浓厚的讥讽之色。
“看来你们很亲密嘛!”
“不、不,你误会了……他是我的老朋友……”堇如急急解释。他的眼神让她感到心惊,那闪着清冷眸光的眼瞳看起来好遥远、好陌生……
“小如子,他是谁?”李隆神色不豫地问。
“他是……”堇如咬着柔嫩的唇瓣,极不自然地瞟了毓豪一眼,吞吞吐吐地道:“他是毓豪贝勒。”
毓豪冷冷地盯着李隆,犀利的眼神带有十足的狂傲气势。
李隆在知道毓豪的身份时,显然吃了一惊,但是脸色随即变得更加铁青。
堇如有些无措地向毓豪介绍道:“他叫李隆,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毓豪冷眼看着她忸怩的神态,脸上露出一抹笑痕,笑意却未达眼底,“很显然你的老朋友挺关心你的!”
“废话!我当然关心她!还用你来说吗?”李隆嗤道。
毓豪见堇如仍站在李隆的身后,撇起嘴讥嘲道:“看来,不用我来,自然会有人照顾你。”说完,他用力挥甩了下袍摆,径自跨过门槛而去。
“你……”堇如开口想唤他,嗫嚅了下,又吞了回去。
“你什么时候认识个贝勒爷的?”李隆问道。
他兴师问罪的模样,倒把堇如给惹毛了,于是她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会突然跑来了?”
“突然?”李隆叫起来,“敢情你把日子都忘了!”他不客气地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教那小子给迷了心窍?明天有市集,我来拿花!”
“哦。”堇如歉然地看了李隆一眼。“对不起,我马上弄好。”
她转身朝花圃走去,李隆紧跟在她后头。
“你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的?”
堇如手里忙着,简单地答道:“他救了我,又请大夫医治我的病。”
“你们认识多久了?之前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李隆动手帮堇如把一枝枝含苞待放的菊花剪下来,细心地放到一旁去。
“两、三个月吧!”她含糊说道。“我不觉得这是件大事嘛!所以就没提了。”
“不是大事?”李隆提高音量,“你是怎么了?要是让我爹知道你和一个贝勒爷来往,你想他会有多担心?他从以前就一直提醒你要离那些人远一点!”
“我知道。”堇如烦躁起来。“所以我才不告诉你的嘛!免得你们担心。”
李隆盯着她。“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是不能曝光的,那么多年都平安过去了,我可不想那小子来搅局。”“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来这里纯粹是为了照顾我,没有别的。”说到这里,堇如心底突然掠过一丝苦涩。是啊,人家只说是受了翩翩所托而来,可从没有说过喜欢自己的话。
“那你干嘛让那个小子吻你?你喜欢他?”李隆没好气地说。
堇如见他又提亲吻的事,窘得满脸通红,嗔道:“没有的事,你不要瞎猜!”
她神色黯淡了下来。
她在骗谁呢?
她不能爱他,也不敢爱他。
可是他的身影却偏偏已经在她心版上烙下了印记,一个属于他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而他呢?堇如唇解噙着一抹苦笑。一个尊贵无比的贝勒爷是不会把心思浪费在一个卑微的卖花女身上,何况他生得玉树临风,不知道有多少金枝玉叶正等着跟他结为连理……
自己的出身却是……她跟他是不可能的……
一整飘忽的心绪,堇如把花束整理好交给李隆。
“亮伯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关节痛让他下不了床。”
堇如偏头想了一下,说道:“对了!有样东西你带回去给亮伯,对他的身体可能有帮助。”她走进屋里,一会儿后,她拿出一包东西交给李隆。“这是上好的阿胶,你拿给亮伯补身子。”
阿胶不是寻常人家可以买得到的尊贵补品,李隆默默地接过手,没问这阿胶从哪里来。
这是他忠厚的地方,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个贝勒爷拿来的。
想到毓豪,堇如把手伸到袖袋中……
咦?袋中空无一物,桂花囊袋不见了,一定是方才忙碌时掉到园子里了。
她走到园子里四处梭巡着。
“你掉了什么?我帮你找。”李隆问道。
“哦,算了!掉了就算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没关系。”她喃喃地道。
反正那个桂花囊袋她原本就不打算送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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