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苏州-城北仇宅
隶属武当别支的仇朝龙,少年时是武当的俗家弟子,学成之后,拜别师门下山,之后白手起家,在江湖上凭着过人的武艺和豪迈不羁的个性自创一派,成为南方著名的武学名门,但他不忘师本,仍以武当派为首。他除了在武术上有独特的成就之外,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一踏入苏州,放眼所及的酒楼客栈、当铺钱庄,泰半是他仇家的家业,经济势力令人叹为观止。
这回,仇家一十七口一夜之间遭到灭门,事前一点迹象也没有,事后更让人心生战栗,因为会以如此残酷的手段灭去仇家一门,却又任由唯一的遗孤负重伤逃出求援,向武林正当人士挑衅的意味相当浓厚。
这场血案究竟是因仇朝龙个人的恩怨情仇,还是冲着武当派而来?凶手是谁?目的又是如何?这些问题至今全无头绪。但曾经显赫的仇家大宅入夜之后一片凄清,映照着天上的清冷月光,更显凄凉,附近原本喧腾热闹的乌衣巷,也因为这家人一夜之间全死于非命,而渐渐人去楼空,更有邻人指证曾在这附近听到哭声,形容这里鬼影幢幢,没多久,便没人敢靠近。
「好……好静啊!」颜小晴本来想说这儿好黑,但瞧花千寻的脸色不豫,连忙改了口,免得他跟她算起摸黑前来打探消息的蠢主意的帐。
「这家人都死光了,不静才有鬼。」花千寻轻摇折扇,打量四周的情形。
「啊——」她连忙捂起眼睛,低声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有他在,我一点也不怕。」
「-又在唠叨个什么劲?」花千寻闷哼了一声。
「公子。」颜小晴牢牢的抓住他的手臂,「我们还是站近一点,若有什么事,也好彼此照应。」
「照应?」他轻扬起一边嘴角,抽出沦陷的手,「谁照应谁?-来照应我?」
「嘿嘿,我哪有这种本事?还不就只希望公子——」
「待会要逃命时,我会记得先提醒。」
「不……不够啦!」她犹豫的瞟了他一眼,然后又迟疑了下,才说:「好吧!我招供,我其实是很怕那……那种东西的,公子,待会若是真瞧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要跟我说,记住喔!」
花千寻翻翻白眼,「怕鬼也敢跟?」
「人家不要一个人独处啦!」
「刚才在客栈怎么不说?那里有的是人陪。」
「不一样啦!人家比较喜欢待在主子身边。」这与安全感有极大的关系,在这陌生的地方,能信任的就只有他了。何况,他还知道了她的秘密。
「敌情我成了-的守护神啦?」真够衰。
「嘿嘿,公子艺高人胆大,是江湖上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英才,有公子在,宵小匪徒谁敢猖狂?」颜小晴为了自己的安全,连忙滔滔不绝的歌功颂德,边说边觉得肉麻。
「够了!虽然我不介意-再多说一点,不过,时间、地点都不对,下回再续。」看着她连自己都唾弃自己的模样,花千寻深沉的黑眸里闪着戏谑的光芒,唇边还不小心地泄漏一点笑意。
「恶~~」颜小晴说到最后,差点把晚餐吃的东西吐出来。
「走开!」花千寻脸色微变,「别吐在我身上。」
「嘿嘿。」她开始傻笑。
「离我远一点,出门在外不比在家,若沾染什么秽物,那气味要到何时才洗得干净?」花千寻折扇一收,先行一步。
「公子。」颜小晴连忙跟上。
「又怎么啦?」
「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我们也算来看过了,咱们就不要进去了好不好?」
「为什么?」他扬眉。
「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她心里怪不安的。
「-怕鬼,当初就不该嚷着要跟来。」
「可是我不这样,怎么跟得上你呢?」颜小晴眨巴着大眼,又缠上他的手臂。
「-若是怕,就站在外头等好了。」他已经踩上仇家的门阶。
「不要!」颜小晴不肯放手,「那还不是一样可怕?」
花千寻无奈,只好随她霸占了右手,用左手敲门。
「有人在吗?」
「公子,这家人不都死了,还用得着敲门吗?」突然,颜小晴想起另一种可能,「难不成公子在跟那种东西打招呼?」
花千寻白了她一眼,伸出手去按在门上,「这只是礼貌,总得确定里头真的没人了,才推门进去——」
一句话还没说完,推开门板的手陡地一空,原来门板只是轻轻阖上并未闩紧,只要外力稍加碰触,门就会开启。
花千寻一怔,随即恢复过来,「进去吧!」
「啊?不要啦!」
虚弱的抗议声犹飘荡在空中,花千寻已经拖着右臂甩不开的包袱走进仇家大门了,他正待凝神细看,没想到从右后方传来一阵棍棒破空声,他回身想挡,突然想起他的右手还拖着一个人肉包袱,忙当机立断的以左手去挡。
「啊——」好可怕,就说会见鬼的嘛!
颜小晴的尖叫声在花千寻耳边爆发,让他的耳朵一阵嗡嗡作响,气得他咬牙切齿,暗骂不已。
对方持棍棒闷不吭声的跟花千寻打了起来,因为只有一只手能招架,所以打得有些吃力,闪躲更是狼狈,再加上那人肉包袱不肯乖乖的躲着,还左摇右晃的增加他的困难,他不禁诅咒连连。
「暗室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对方冷哼了声,「总比你泯灭天良,杀害无辜的强。」
赫!一记劈空砍下的棍子让花千寻的鼻尖差点开花,莫名其妙的跟人打上一场,他也不免有气。
「你胡说八道个什么?我就算泯灭天良,也不曾做出杀害无辜的事。」
那人见他兀自嘴硬,手下棍棒更不留情,「快说,你到底是谁?」
「凭你还不配知道。」花千寻终于找到一个空隙,冲出困局,想要将颜小晴-出屋外,没想到那人转身再上,花千寻无暇细想,得空的左手只得使出师门绝招拈花手,一股强劲浑厚的气功发于指尖,顿时点中对方的曲池穴。
那人中指之际,手上一顿,但棍风已扫至花千寻胸前,两人都是一震。
「伏魔棒法。」好样的,这少林寺的秃驴何时也玩起暗室欺人的把戏了?
「果然是你。」那人阴森的口吻像在昭示死神的降临,随着他的话语一落,四周倏地亮起火把,花千寻这才看清了刚才在暗中跟他对打的是一位佛门高僧。
「你认得我?」花千寻方才已负了伤,趁此时暗自调息-!他还真不留情,胸口的内伤不轻。
「我不认得你,但我知道你的武功。」那和尚利眸一翻,怒喝了声,「杀人凶手,还不伏首认罪。」
「啊?」颜小晴看来看去,怎么回事啊?
「你在胡扯什么?」花千寻蹙起眉尖,他还没指责少林偷袭,他们倒先喊冤,真烦!
「你这杀人凶手——」
「喂!和尚,我若是杀人凶手,你早就死了,不会在这大声说话。」这点道理都不懂,-!
拿火把的人中,一位灰衣人挺身而出,「长老,我没说错吧?他便是逍遥门排行第四的花千寻,杀了人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江南,现在准是上门来看看大伙儿的悲惨模样。」他便是在荒村小店中跟花千寻交手的人。
「喂!我哪里得罪你啦?这样毁我名声!」花千寻不甘心。
颜小晴躲在花千寻后头,「公子,他们恐怕是把你当成灭门的凶手了。」
可想而知,接下去一定有场厮杀,她已经在衡量从这里到门边的距离了。
「放心,我要死也会拖一个垫背的。」她的心思浅显易懂,花千寻岂有不知的道理。
「嗄?」不会吧?
那她不跟了啦!
「花千寻,为什么要灭仇家满门?」自诩正义之师的少林和尚正义凛然的喝问。
「不是我。」真麻烦,花千寻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会卷入这瞠浑水。
「还敢嘴硬!仇家人全毙命于拈花指,有尸首可证,你倒是说说看,除了你之外,逍遥门还有谁修练这种功夫?」
花千寻一怔,没有。
道遥门的武功中,剑术、掌功、指爪并列三大主要项目,其中又以指爪功最为阴柔细腻,向来不为众位男弟子青睐,修练者少,近几年除花千寻觉得拈花手使来姿势优美修练成功之外,已无人习得。
「你无话可说了吧!随我回少林寺,等武当掌门会合后,再作处决。」
「我要先看尸体。」花千寻冷静地道。
「好让你毁尸灭迹吗?」
「要毁尸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我要验尸,证明我的清白。」花千寻处变不惊的道。
「不行,谁知道你又会要什么手段?」
冷静,一定不能被他们激怒。「你们都在旁边看,这总行了吧?」
和尚的口气也是硬得很。「若由得你污蔑尸体,我们如何向死去的武林同道交代?」
去他奶奶的。花千寻再好的脾气也濒临崩溃。「你们到底打算怎么样?」
颜小晴拉拉他的衣袖,小声地奉上建言,「公子,说不通啦!我们找机会溜。」
他也很想啊!可是他已负了伤,又得带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逃命,胜算不大啊!
「你跟我们回少林。」和尚全无变通的念头。
「如果我不肯呢?」花千寻怒极反笑,盛怒中的他,脸上的美丽依旧,却更添几分英气,让人意识到他是个难惹的敌人。
「由不得你。」
少林寺的和尚率领数十位从江湖各地赶来援手的正义人士,将花千寻和颜小晴团团围在其中,不等他们先动手,花千寻先闯入他们之间,撂倒一名汉子,夺了他的剑,然后跃回颜小晴身边,动作快得令人咋舌。
「是你们逼我的,我没有杀人,在还没进到这里之前,我根本连仇朝龙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说话中,他又击退了两名华山派的人,却牵动了胸口伤势,令他白了脸。
「我们也很想知道你和逍遥门为何要杀人。」以少林为首的和尚结成九人棒阵,节节进逼他。
花千寻数度闯关不过,气呼呼的用脚-开最近的倒楣鬼,拉着颜小晴再战,「误认我是凶手,你们会后悔的。」他的胸口传来一阵阵剧痛,闷得他喘不过气来,眼见对方不肯放弃,他的眉头蹙得死紧。
「公子。」颜小晴在他耳边低唤。
「别让我分心。」他无暇转身。
「可是……」她不放弃,小手拍上他负伤的胸。
「-到底怎么了?」真准!花千寻忍痛咬着牙,终于把头转向她了。
「我有办法,你拿我当盾牌,就可以冲出去了。」为了怕旁人听到,她刻意压低声音,在花千寻耳边说道。
哦!花千寻闷哼出声,为了听她的话,他分神让人在他背上划了一剑。
唉!真是灾星。
他懒懒的扬眉。「-不要命啦?」以她为盾,亏她想得出来。
「不是啦!你瞧,你们不敢对我动手。」
为了证明她的话是对的,她还刻意暴露自己的身子,果然,他们这些自诏正义之士对纤弱女子还是手下留情得很,要刺在她身上的剑纷纷转向,刀棒也改向攻击花千寻。
真好,再好不过了。
花千寻连忙反转身子,抱着她直往外冲。没有人意识到他会这么卑鄙,一时间全怔住了,转眼间,就让花千寻逃了出去。
这也算是名门正派?他可真丢逍遥门的脸。
***
月黑、风高,影重重、心慌慌,暗夜奔逃的经验,花千寻永生难忘,而他自知体内的伤势越来越重,气力流失得也越来越快,快到极限了。
「公子……」颜小晴被他背在身上,掌心下满是鲜红的血,大片大片的濡湿雪白的衣衫,令她心头忐忑不安,还有一股莫名的揪心之感。
「让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行。」他淡淡的撇唇,「放-下来只会拖累我的速度。」
「可是……你的伤……」
「一时之间还死不了。」
是死不了,不过也快累死了。
「我们找地方先躲一躲吧!」颜小晴很努力的睁大眼睛瞧,可是眼前除了竹林就是农地,哪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这个提议很好,不过-知道路吗?」花千寻的口气似乎很不以为然。
「这个……」她不是很有把握。「你可不可以多跑几条路,或许我会认得。」
让他死了吧!他是昏了头,才会相信她的话。
「明知道带着-没多大用处,我怎么还是学不乖呢?」花千寻长叹了口气。
「别……别这样嘛!」她也很急啊!后头的人可是点着火把在追人,他们这样狂奔绝对不是办法。
「啊……」她突然叫道。
花千寻也想到了,他们正经过一片竹林,竹枝虽细,但却也是一个可以躲藏之处。
「我想到了,-别说话,这回听我的。」
颜小晴拚命盯着前方,兴奋的拍他的肩,「我的办法说不定比你好。」
「是喔!」他疼得咬牙,「麻烦挪开-的玉手。」
「啊……」她不好意思的瞧着他新添的刀伤渗出血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啦!」
「哼!」他若真跟她计较,最先气死的人肯定是他。「别管了,我们先躲起来再说。」
「地洞。」她叫道。
他回头瞪了她一眼,「树上。」
「这里哪来的树?」铁定撑不住他们的重量的。
「凭我的轻功,竹枝也行。」
颜小晴双手扳着他的脸,强迫他瞧瞧地上有个为捉捕动物而留下的陷阱,那是个可以容纳一个成人的大洞。「喏,公子,那个洞刚好,我们躲进去,再拿杂草落叶往上一盖,万无一失。」
「不要。」他直接否决。「好脏的洞,要躲-自己躲,我要……」话还没说完,他的俊脸竟然被她拧了一把,他怔得完全没有反应了。
颜小晴气得从他的背上跳下来,「都什么时候了,是逃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面子。」
花千寻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容许自己有一丝不完美,而且他绝不要躲在这么脏的洞里。
「啊——」颜小晴怒极了,又是一阵尖叫。
「-想把人都引来吗?」他脸色一变。
「反正他们最后一定会找到你,有没有面子都不重要了。」趁着他还在皱眉之时,颜小晴干脆伸手推了他一把,重心不稳外加胸口伤势被牵动的剧痛,他连哀叫都来不及,就跌进陷阱里头了。
花千寻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莽撞,心神一定,便怒叫,「颜小晴,-给我下来!」
「来啦、来啦!」颜小晴飞快的捡了一大堆路边的残枝落叶,而后纵身往洞里跳,正好跌坐在花千寻身上,枯枝落叶散落在他们头顶四周。
「嗯哼!」颜小晴本身的重力加上纵身一跃的力道,让花千寻的内伤雪上加霜,他咬牙闷哼了声,紧闭双眼,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颜小晴挪移了下身子,但洞实在不大,两个人必须紧紧挤在一起才行。她歉然的说:「公子,是不是撞疼你了?」无月的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用摸的。
欲哭无泪的花千寻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啦?很严重是不是?」颜小晴焦急的摸着身下的人,尽量不压在他身上,不过这实在很难,因为洞里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越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经带有浓浓的哭音了。「公子……」
花千寻修养调息一会儿,终于觉得自己不再这么无力了,于是提劲推开她压在自己身上的身子,跪坐起来,但也几乎用光所有的力气了。「-实在够重的,该减肥了。」
乍听见他的声音,颜小晴喜极而泣,「公子……我以为……」
「以为我死了?」
「呸呸,别说那种可怕的字。」
「刚才跳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不会被-压死?」那懒懒的揶揄口吻,依然是原来的花千寻的风格,只不过声音有气无力的。
嗯!有极度洁癖的他闻到洞里经年累月的土壤臭味,再想到自己竟狼狈的待在补兽的洞里,天哪!干跪让他死了吧!
「对不起啦!实在是情况紧急……」
「嘘!」他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唇,「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啊!是那些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他们的人。
颜小晴屏息以待,她是不怕教人发现,只是他们都误会花千寻了,他这么心高气傲,哪能让他们如此糟蹋?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就涌起一种怜惜的感觉,让她为他的遭遇感到不舍,而且揪心。
她悄悄伸手去抚摸他的脸,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却也没有挥开,这使她越发坚定要保护他的决心,初识情味的她微微发颤的贴上他的身躯。
花千寻蹙着眉。有这么可怕吗?居然怕到发起抖来,不过,转念一想,想必她不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厮杀阵仗,会怕是自然的,于是他一声不吭的搂紧她,被她女性的柔软躯体扰得体内气息紊乱,内伤也更加严重了。
就在他们的头顶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大家仔细找,说不定花千寻就躲在这附近。」
「是!」
倏地,火把燃亮了黑夜,脚步声威胁着要破坏他们的平静。
「长老,依你看,他会跑到哪里?」
「贼人的心思深沉而且狡滑,他用那名少女为饵,想必是想逃出江南,只不过他已受了伤,那少女又不会武功,他们走不远的。」
「如果仇家的大仇得报,这都是长老的功劳。」
「不敢,这是佛祖庇佑。」
狗屎一堆。
花千寻淡淡的扬唇冷笑。想抓他,尽管放马而来,他若害怕,就把花千寻三个字倒过来写。
「报告,这里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仔细找过了吗?」
「是的。」
「顺着一路奔逃的痕迹,到这里就断了线索,人一定还躲在这里,大家提高警觉,仔细点找。」
这人的声音就在洞口上方,花千寻和颜小晴互看了一眼,四只手紧紧握着,万一那人下小心踩到洞口或是用火把一照,他们就露馅了。
「是!」而后又是一阵大规模的搜索。
不过,也许是因为那人始终站在那里,所以其他人没上前察看,也因为那人并未前后挪动,让他们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报告,没有任何发现。」
「好,我们继续追。」
脚步声逐渐远离,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颜小晴想拍拍胸口顺顺气,却发现他们十指交缠,吓得连忙缩回手,小脸也悄悄泛红,幸好四下一片漆黑,他没瞧见自己的小女儿模样。
「他们都走了耶!」
花千寻整个人彷佛虚脱似的瘫坐着,「我知道。」
「那我们应该可以上去了吧?」
「还不行。」
「咦?」
「因为我没力了。」他很不愿承认,但这是事实,他一直强撑的内力经过短暂的放松之后,就很没道义的背叛他而去了。现在的他,连这小小的洞都跳不上去,更别说还带个人了。
他最近楣星高挂,衰到最高点,还躲到洞里逃难,传出去岂不让师兄弟们笑话?况且,这气味难闻,再加上洞里的虫子难以计数,光是想象他要待在这里,他就巴不得自己死掉算了。
「公子,你很不舒服吗?」
练武之人,眼力特别敏锐,在黑暗中,花千寻照样可以看见她脸上忧郁的神色。
「是很不舒服。」若不是她,他也绝不肯在这里待上一夜,但若没有她,他大概已经被抓走了。
心情,很矛盾啊!
「我背你上去。」颜小晴自告奋勇道。
「凭-?」
「别小看我,这一点高度,我爬上去绝没问题。」她以前也常爬树、爬墙的,经验可丰富了。
花千寻衡量一下高度,「-上去吧!」
「耶?」他居然答应了。
「上去之后,先找个地方歇着,别教那些人发现。」
「我还要拉你上去,等我们都站到上头了,再一起想办法。」
「凭-?」不是他小看她,只是她那点蚂蚁似的力气,实在不可能拉得动他。
「我会努力的。」颜小晴说做就做,她动作迅速的爬出洞口,然后伸长手要拉他上来。
「没用的,我的重量不是-拉得起来的,快去找地方躲着。」他放柔了嗓音劝道。
「不!」她不能-下他,「我去找绳子来。」
「何必这么麻烦?等我休息够了,我自然可以上去。」他低叹道。
「那我也在下面陪你。」她又想跳下来。
「不不,-在上面就够了。」他的脸色惨白。
「我们应该要有难同当的。」
「刚才已经是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不顾他的反对,开始撕起她的裙-,绑成一个长布条,硬是要他绑在身上,让她拉着布条的另一端,将他拉上来。
教人拉着的样子一定很丑,一点美感也没有,可是花千寻却连笑也笑不出来,他看着她一次次的使劲,一次次的失败,却又一次次的不放弃,心中涌起的感觉很奇怪,但心头却暖暖的。
是什么理由让她不放弃,只为了有难同当吗?
他的身子已经因为她一次次的失败而跌到洞里无数次,很痛,可是偏偏自己就是使不上劲。
虽然和她在一起,老是让他很担心、很火大、很引以为耻,但那也不是不快乐……
毕竟,只要是他认定的自己人,他是很护短的,而她的笨,只有他能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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