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个月,戴芬妮这三个字完完全全的不被提起,她甚至怀疑他们是否真有讨论过这件事及这个人。曾听人说起"选择性遗忘",或许这是那段回忆的最终命运吧。
至少,他很快的就恢复过来,没有因往事重提而坠入相同的迷思中。他还是像往常一样,那么的温柔、体贴、幽默、自信,既然他都走过来了,她当然也更没有理由再被困顿著。
只是,当她一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晚上他喝醉时,带著痛苦的表情,喃喃地低语著:"芬妮,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每次当她想起时,心也总是会不厌其烦的又痛了一次……
那应该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遗忘掉的回忆吧!
古有名训,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因此雨荷准备力行这个千古不变的法则。
"嗯,好香喔!"蓝震宇站在雨荷后面,弯著身体贪婪的深吸一口气。
"你指的是我,还是锅子里的卤大白菜啊?"
蓝震宇调皮的咬了她的脖子一口。
"当然是你啦,女人!"
"真是贫嘴。"当她说完正要拿盐巴时,却发现著盐巴的罐子早巳见底。
"糟了,你去帮我买包盐好不好?"
"是的,遵命……他像是在演京剧似的,深深弯腰、鞠躬后退出厨房。
不久,门"碰"的一声打开又关起。
可是,过没多久门铃又响起。
"叮咚,叮咚。"
一定是忘记带钱出门,真是糊涂蛋一个。雨荷心里准备好待会儿要大大消遣他一番。
"你是不是忘了……"当她笑著边说边打开门时,却发现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
"这世上竟有这么美丽的女人……?!"雨荷心里惊叹。
的确,这真的是一张她有生以来所见过最漂亮的脸孔。突然,她有强烈的预感,最令她害怕的事将由今天开始。
"请问这里是小宇的住所吗?"她不但长的美丽,就连轻柔的嗓音也十分动人。
小宇?这么亲密?雨荷的心揪在一起。
"他现在不在,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强颜欢笑的问。
"我是他的朋友,可以进去等他吗?"
雨荷紧握著门把,压根儿不想让她进来,可是她无权这么做。
"当然,请进。"她将门拉开。
她脚踩著最新一季的LV细跟凉鞋,手上提的也是LV最新款支包,一身合宜的米白色香奈儿套装,卡迪儿的金色耳环,手指上的结婚钻戒看起好几克拉。
虽然全身珠光宝气,可是看起来却不俗气,只见她一派优雅从容的环顾四周,最后在那张咖啡色系的皮制沙发上坐下。
雨荷自叹弗如,这样高贵的气质大概是她这辈子怎么学也学不来的吧。
"请问要不要喝点什么?茶好吗?"既然来者是客,她当然得代他尽地主之谊。
"好啊。"她笑著点头。
溜到厨房她总算松了口气。
直觉告诉雨荷──她应该就是戴芬妮吧。可是,她来这里做什么?他们不是再也没联络了吗?
她心里好恐惧,对即将发生的事感到彷徨,不断的猜臆,当震宇看到她时会有什么表情,他会不会克制不住对她的思念,而上前紧紧的拥抱她?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她会像一朵见光的昙花瞬间凋谢吧。
雨荷端著泡好的茶放在她的面前。
"谢谢。"一样的笑容,却让人看不透她笑容背后的真正表情。
"你是小宇的女朋友吗?"她轻啜一口热腾腾的花茶。
雨荷不喜欢她用这么亲蜜的方式称呼他,那会提醒她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那段她来不及参与的过去。
"是的,没错。"雨荷的声音非常坚定。
芬妮的眼神瞬间闪烁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不过又立刻不著痕迹的恢复过来。
"是吗?"笑容依旧神秘。
不久门"喀喳"一声打开。
"我回来啦!"他大剌剌的走了进来,看清客厅所坐的人之后,原本悬挂在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
"小宇,好久不见。"她站起来面对他。
震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睛奇异的一下子闪耀著异样的神采,一下子又突然黯淡下来,彷佛再洗三温暖似的,此刻真实的情感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雨荷只能屏住气息,冷眼看著这一切。
"你来这里干嘛?"他的声音明显的压抑著各种情绪。
"小宇,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吗?"芬妮的声音带著颤抖。
他的嘴唇冷冷的拉扯,眼神充满讥笑。
"怎么?愚人节还没到你就自己庆祝起来了?"他冷潮热讽。
"小宇,你爸爸上个礼拜检查出罹患肝癌,医生说已经是末期了。"芬妮的眼眶噙著泪水。
肝癌末期?那个在商业界向来不择手段的强人,抢了儿子女友的家伙,逼得妻子去自杀的恶夫,竟得了肝癌末期?莫非这应验了老祖宗讲的"恶有恶报"?他冷哼一声。
"你请回吧。"他的声音平静的让人听不出他对这件消息的任何感觉。
戴芬妮往前拉近两人的距离,美丽的脸庞充满了令人怜惜的哀愁。
"小宇,难道你还在恨我?"芬妮的嘴唇微颤。
她的话引来蓝震宇一阵狂笑。
"哈,哈,哈……恨你?难道我没有权力这么做吗?难不成你还天真的以为我是当年那一个任你摆布消遣的傻瓜?看到你就应该跪在你面前当你是女神?"他的眼神犀利的不带有任何笑意。
芬妮几近歇斯底里的摇头,如珍珠般的眼泪连成一串不停的往下滑落。
"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的不对,我从来不曾当你是傻瓜,不敢祈求你能够重新接纳我。但是……你可以讨厌我,轻视我,唾弃我,恨我。可是请你不要不理我──"她哭红了眼睛激动的呐喊。
她深深自责,楚楚可怜的模样触动他隐藏许久的冷漠,情感挣扎的矛盾全写在他的脸上,一点一滴地看著雨荷的眼里。
雨荷的心开始产生裂痕,她想要自欺欺人,拚命地在心里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震宇早就对芬妮死心,聪明的他不会被几滴廉价的眼泪给收买……
可是……当他的手抬起来落在芬妮的肩膀后,雨荷终於无法再自圆其说,黯然神伤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将自己关在厨房。
她呆呆的蹲在角落里,用手紧紧地将自己搂著,有好几分钟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喉咙里彷佛有块石头堵住,连想要痛快的放声大哭也使不出力来。
他们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呢?他还是将手搭在她脆弱颤抖的肩膀上吗?她有没有顺势哭倒在他的怀里?他有没有……
"哇──"她大叫一声用力的甩甩头,不敢再深入思考下去,害怕所有在脑子里浮现出的画面会一一成真。
不久震宇打开门走了进来,在她身旁跟著蹲了下来。
"她就是鼎鼎大名的戴芬妮吧?!"她忍不住冷潮热讽的说。
"嗯。"回答的虽然简单,可是语气是耐人寻味。
"你打算怎么做?"她咬著牙,不肯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怨妇。
他自口袋抽出一根香烟,直接含在嘴里,"不知道,我得仔细的想想。"
再怎么说他都是震宇的亲生父亲,如今他罹患癌症,生命危在旦夕,身为人子当然也得回去探望他老人家,以尽该有的孝道。
毕竟,他再怎么不对,震宇身体里流著还是他的血液,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我想你还是回去一趟吧。"雨荷幽幽地开口。
"你真的这么想?"他觉得有趣,没想到雨荷竟然舍得让他走。
她叹了一口气,"如果事实真知她所说的,或许你真的该回去陪你父亲走完人生当中最后一段旅程。"
他冷冽的表情充满不屑与憎恨。
"先让我告诉你那个家伙做了什么事,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作报应了。"他声音鄙夷,"你应该听过威鲸集团吧?"
"谁不知道威鲸集团蓝松岩是全亚洲第一首富,难道他就是……"
"投错,我体内流的正是他高贵的血统。"他讥诮的态度根本摆明了不屑上帝这样的安排。
他的自述证明雨荷刚刚的猜测,她惊讶的心情完全表现在她瞠目结舌的脸孔上。
他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摄影师,而且还有这样一个如此雄厚的家世背景,难怪在他身上总是可以轻易的感觉到一股王者的优雅又霸道的特质,原来这些都是其来有自的。
不等她的回应震宇又开口。
"你也听过记者们帮他取的'刽子手蓝松岩'这个绰号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以卑劣的手段收购其他公司的股票再把敌对公司整倒,逼得对方妻离子散,失业的失业,跳楼的跳楼,让威鲸及他自己累积更多的财富,这就是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残酷本性。"
他眯著眼睛,表情突然变得极为狰狞,"除了我的母亲之外他还娶了二个姨太太,这还无法满足他贪欲的本性,最后竟然连自己的准媳妇也不放过,将她变成他的小老婆。我可怜的母亲气不过就上吊自杀。你说,他还有什么脸要我回去看他?"他的嘴角扭曲著。
他脸上愤世嫉俗的表情,让雨荷能够强烈的感受到他心里的那股强大的恨意,她紧紧的抱住他,默默的在他身旁给予支持,此刻,这应该是他唯一需要的吧。
"真的是现世报啊──"他乾涩的笑著。
蓝松岩真的是这么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吗?一个平凡的人类真的可以让人如此的记恨著?
话说回来,震宇如果真的决定不回去看他,她当然很高兴,因为这也表示了戴芬妮不会再来干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可是……纵使他的父亲再怎么恶劣,也始终无法摆脱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事实。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你的身上还留著他的血缘,你都应该回去一道。为的不是他,而是你自己。"雨荷心平气和的分析。
"为我自己?哈,我看不出来这对我有什么重要性?"他嫌恶的反驳。
"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吗?"她一针见血的指出。
这个问题重重的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怎么会不想知道,只不过恨意阻扰他去追求真相。
真相?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管真相如何,事实上他已经失去曾经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女人,也失去了关爱他的母亲。
但是,他的身体里有另一股声音窜起,那股声音渴望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生?为什么会把每个人逼到绝境?
"我不知道,我得再仔细想想……"他既疲惫又郁闷。
有一个问题还卡在她的心中,虽然答案很有可能会让她痛苦一辈子,但是她还是选择尽早接受事实越好。
雨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吗?"她强颜欢笑,企图掩饰心中的失落。
震宇不开心的瞪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让他听了生气的话。
"你在说什么傻话?"
雨荷不自然的扯动著僵硬的唇角。
"我的眼睛没有瞎掉,还看得出来你对她还念念不忘。"她的脸上难掩落寞的神情。
"我不懂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只能说你简直是大错特错。"他激烈的否认。
"有没有大错特错你心里比我明白,我只想知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她心浮气躁的说。
"什么怎么办?当然还是跟以前一样。除非……除非你要离开我?"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震宇的心紧张的漏跳一拍。
不会吧?她不会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选择离开他吧?!
"离开你?"她苦笑,"我的心早已经不是我能掌握的,怎能轻易的说走就走?"
沉默片刻他突然开口。
"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去。"他斩钉截铁的说。
她万万没有料想到他会这么提议,心里又惊又喜。
"你真的要我跟你一起走?"她重复著他的问题,害怕自己会错意。
"你不愿意?"他的表情猛然一沉。
她谢天谢地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不愿意?
"当然愿意,可是……你不怕我惹麻烦?"原本沉重的心顿时松懈下来,她又恢复往常的幽默。
"我没盯著你的时候才要担心你到处惹麻烦……"话未说完,雨荷出奇不意的捏了他的大腿,"吆──"他痛的大叫一声。
"活该,谁叫你乱说话?"她抬高下巴神气的看著他。
"你这个恶女,看我怎么处罚你?!"说著,突然抱著她上下其手猛搔痒。
"哈……嘻……快,快住手……求求你!"她跪地求饶。
震宇停下来紧紧的抱著她,不断的在她的脸上落下无数个细吻。
"我也有一个条件。"她突然开口。
"你也有条件?好吧,你说吧!"他故作无奈的表情。
"去你家以后,不准你说我乱吃醋。"她嘟著嘴巴,撒娇的说。
"吃谁的醋?"他故意耍赖,明知故问。
"你还问?!"她皱著眉。
"好,好,我会把你的醋意当做是爱我的最高表现,这总可以了吧。"他在她的嘴唇上重重一吻。
"嗯。"她心满意足的笑了。
她不知道像这样甜蜜的时光还能拥有多久,事情未来会有什么变化,但是这一刻她至少知道他还是重视她的。
未来,就留给未来的她去烦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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