雩娘独自待在书斋里读书,她叹了口气,迟迟无法下笔做笔记。将笔再次蘸了墨,提笔而下,又叹了口气。她那水嫩嫩的脸颊红扑扑的,娇柔中带着妩媚。
哎,真羞人,脑子里尽想着今早的事!
十三爷抱着她坐在铜镜前……
想起看见铜镜中的自己激泛春潮的模样,不知羞地抓着十三爷的手,嘴里还叫出那么淫秽的声音。真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给埋了!
雩娘颓然放下笔,侧着脸依着手背趴在书案上,不禁又轻叹了口气,此刻心底满满都是胤祥的身影。
从偷溜出门那天之后,除了像今天需值守京城之外,雩娘几乎天天寸步不离胤祥,也是胤祥不许她离开半步。极强的独占欲!
她好想念他的怀抱,他连睡觉也抱着她,都习惯了呢!可今晚十三爷不在……她得一个人睡了。哎呀,怎么又想到那种事?!
“你懂得反应了。”今早两人坐在铜镜前,胤祥从后环抱着瘫软在他怀里的雩娘,在她耳畔低语。
“等我回来,我要你完完整整成为我的。”
什么意思?雩娘趴在书案上思索着胤祥曾在房帏中对她说过一些她似懂非懂、关乎男女欢爱的话。她回忆那些细节,脸红似煮熟的虾。
“对喔,我还没看过十三爷的身子……”雩娘细声说着,心想都是自己寸缕未着……让他的手……
“雩娘,你真不知羞!”她低骂自己,自语道:“我不可以再想了……我一定是在做梦,梦见自己被人疼……”她知道这和老爷待她的“好”是不一样的!她多希望能永远不要醒来,好让她贪心地将现实埋在心底。可能吗?
“你就是那个雷家的小丫环?”雩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察觉有人进了书斋,站在书案前看着她好一会儿了。
“啊?”她猛地坐起,愕然望着眼前面容冷峻的男子。
“我是胤祥的四哥。”胤瞧着雩娘尴尬不知所措的模样,决定先告诉她身份,免得吓到她。连他这种心冷、面冷的男人都对她心生呵护之意,更何况他那性情中人的十三弟?
雩娘急忙起来福身。“四爷吉祥。”
“嗯。”胤应了声,趋身拿起书案旁的椅凳坐下。
“雩……雩娘先去为您奉茶。”雩娘低着头,脸上有着不习于见生人的羞涩。
“不必了,我是来找你的,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咦?“我们”?雩娘仍低垂螓首,心里好生疑惑。
“大皇子回京了,我带你去见他。”
雩娘蓦地抬起头,梦终要醒来了。是啊!梦里都是痴心妄想,现实才是她该去面对的,那是她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吗?为什么总觉得一切都变了?
“十三爷说的?”雩娘颤声问他。
胤却没正面回答。“这不是胤祥带你回来的目的吗?这倒是个好方法,免得胤祥娶了你家小姐,让我大哥觉得是夺人之妻!”
他的话让雩娘脸色倏然刷白。
“胤祥没跟你说,皇上属意将雷家小姐婚配于他吗?”胤冷冷问道,神情一如往常高深莫测。
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雩娘连应答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应该替小姐高兴的,十三爷人品极好,小姐一定会喜欢上他的。他对她这么好,理当也会对小姐——为什么想到这儿心口会隐隐抽疼?
“四爷——”雩娘赶忙抹去管不住的泪水。“我能不能等十三爷回来——”她好想见他,可得提醒他小姐的性子爱玩,若一时起意偷溜出门,可别生气、可别怪她!她知道十三爷不爱——天啊,她设想的是小姐还是他?
“不成。”胤打断她的话。“我已同大皇子说了,他可在等着,现下若不带你过去,岂不是在诓他?”
胤上下打量着雩娘,心想这小妮子虽泪眼婆娑,没有一般女子哭哭啼啼的模样,反倒是更令人不自觉对她心生爱怜。可这节骨眼,他岂能心软?
“难不成你不想去?若是,那就算了,我只好同我大哥说,没这回事!”
“不,”雩娘急了。“去!雩娘当然要去!但能不能麻烦四爷,帮我和十三爷说声……”说什么呢?好多话想说啊!
“那就别耽搁了,走吧。”胤真是冷酷出了名,其实他大抵明白这小丫环想说些什么,但他没兴趣、也无意做传话人,反正,她心里的那个人早晚会上门!
雍亲王府
仆从匆匆进厅,神色慌张,赶不及福身便连忙说道:“爷,十三爷他——”
话还没说完,胤祥已怒气冲冲跨进大厅。
“四哥,把人还我!”
胤却视若无睹他的怒气,端坐太师椅上,好整以暇道:“什么人?”
“我的女人!”他说得斩钉截铁。
第一次听胤祥说出如此露骨的话,让胤不禁轻挑起眉,充满兴味。
“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胤挑明说了,却换来胤祥一阵冷笑。
“为我好?兄弟这么多年,四哥哪件事不是为我好?”话里反讽意味十足。
“你今天真是要为一个小丫环跟四哥杠上,是不?你答应皇阿玛的事,看你如何收拾!”胤阴沉着脸,也硬起了口气。
胤祥闻言却笑了,笑得极轻淡。“我是答应了皇阿玛,可没答应要连那雷家小姐脑袋里想的事一并解决。四哥,我不信你会不知道,那雷家小姐打从我去的隔天,就跟人跑了!”
以他不凡的权势,打听区区一个雷家小姐的动向是轻而易举。离开雷家当天,他就派人把她的情况弄得一清二楚。既然已非清白之身,哪够格做他的福晋?皇阿玛知道了自会打消原先的主意,他倒也落得轻松。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囚了那小丫环?她不知实情,不是吗?”
“我自有打算!”
胤知道迷棋已破,直接切入道:“不过是个小丫环,借四哥一用。”
“谁都可以,就她不能!我知道四哥想试试看能不能用这招美人计拉拢大哥,好替太子站稳根基。”
“既然知道,为何不帮四哥!”
“从小胤祥有事,都是四哥为我出头,只要您一句话,我必两肋插刀,可就只有她,我答应不下!”
胤、胤祥兄弟情深,二十年来第一次针锋相对。
“我说过,以咱们的身份,女人多的是,不差她一个!”胤眼如刀锋,锐利地直盯着胤祥。
“就是因为这样——”胤祥无奈地叹了口气,仍是以坚定的口吻,道:“四哥,咱们是权倾天下的千岁爷,想得什么、就拿什么,可是,有些东西是独一无二,你怎么强夺也没用。”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额娘爱皇阿玛爱到成痴,最后竟选择投湖自尽结束自己的痛苦,您和皇阿玛见我年幼,对我是百般呵护照料,这是其他兄弟怎么也得不到的;过年过节除我之外,兄弟们都有额娘探望、有馈赏,那却是我永远都得不到的。尽管您和皇阿玛对我疼宠有加,可我心里的伤一直存在,我眼睁睁看着额娘投湖,我一直不谅解,难道她一点也不眷恋她的儿吗?”
“你恨吗?”胤问道。
“你和皇阿玛对我如此好,我恨不了。”胤祥心里开始起疑,何以四哥转了话题?但他仍是继续说道:“你曾说我凡事少有认真,而太过深切易成痴狂,这也是四哥说的。可是,有些事一旦遇上了,不认真也不行、收不了那个心。”
“这就是你对那小丫环的感情?”
胤祥却没直接回应,只说:“我虽然不谅解额娘,但是我可以体谅她的痴狂。”
胤收起锐利的目光,略沉吟了会儿,道:“太迟了,我已经将她送到大哥那儿,人说不定已经被糟蹋了,你就死了心吧!”
“那也阻止不了我要她!”
胤站了起来。“胤祥,你——”
“我是认真的。”胤祥说着,却察觉到一股蹊跷味儿,那是他惯有的直觉。
“四哥,京城轮流值守是你排定的事吧?”胤祥突兀地问话,却让胤眼眶中闪出不寻常的幽光。
胤忽而淡笑。“值守一天,相隔一个时辰撤班。”
“她人在哪里?”胤祥恍然大悟。大皇子昨儿个和他值守同一夜,而且晚他一个时辰撤班,四哥明知带走雩娘,他是非找上门不可。若是有意带走雩娘让大哥糟蹋,这时间上绝对是算错了。四哥在玩什么把戏?
胤没推拒他的问题。“她被大哥安排在西郊别府的云心楼里。”
他还来得及带走雩娘!
“四哥,你最近有捎信给皇阿玛吗?”胤祥突然丢出玄之又玄的话。
“皇阿玛有事吗?”胤反问他。
他早该知道四哥从不直接回应。
“四哥,我得走了。”就在胤祥转身离去前,胤叫住他。
“胤祥,还是兄弟吗?”他意指做出这种事,胤祥会重新看待兄弟关系吗?
“当然。”胤祥并未回过身,背对胤轻笑道:“不就说‘是为了我好’吗?”
胤也笑了,目送他离去。心想:我的目的单纯多了,只是想看看你爱上一个人会有什么神情而已!
一夜未成眠。她初尝思念的滋味。
雩娘坐在床沿,心里好后悔没执意见十三爷一面。就一个晚上而已,她没想到老爷、没想到小姐,就——只想着他!
“小姐会得到幸福、十三爷也会得到幸福。”雩娘又在说服自己了,无法遏止的泪水却悄然而落。
“我不能再想了,这样太对不起老爷的养育之恩。”雩娘伸手拭去颊上的泪水,又忍不住想到:我这泪水究竟是因为对不起老爷、还是思念十三爷?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雩娘捧着自己的脸,猛地直摇头。
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
进门的男子一身金黄蟒袍,教雩娘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她赶紧起来福身。
“大爷吉祥。”
“起来、起来。”他咧嘴一笑,那色欲薰心的模样,让人浑身不舒服。
“听四弟说,你就是济尔亲王的女儿?”大皇子缓缓走向雩娘。
“不、不是,民女伍雩娘,是京城雷家的丫环。”
大皇子却笑得更开心了。“跟我打哑谜?好,我就爱你这味儿。”
四弟明明和他说,济尔亲王的女儿来京省亲,托他照应一下。人是四弟府里的人带到的,不可能有错!而且,四弟既然没明说,他就自个儿将“照应”加上自己的意思。会的,他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清艳绝伦的可人儿。
“来,我抱一个。”大皇子直扑个空。
好在雩娘及时错身,和他相隔一张小桌。
好可怕,这大皇子在做什么啊?
“大爷,雩娘有事想和您说。”雩娘直觉得赶快和他“说道理”,不然不知道他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
“说,大爷我听着。”这小美人想玩啊?好啊,他就陪她玩。
“我——我可以侍候大爷,可是,请大爷别再逼我家小姐下嫁。”雩娘鼓起最大的勇气说出这些话,天啊!比想象中难好多呀!
大皇子只听她前头的话,至于后面——是哪家小姐被他逼啊?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要侍候我的地方在这儿——”大皇子拍了拍床榻,笑道:“快过来侍候我啊!”
大皇子好恶心、真的好恶心!雩娘根本不敢靠近他。她一直默念另一个人的名字,因为她怕自己会撑不下。
“你不过来,我就自己去。
“等等!”雩娘惊叫一声。“大爷,您还没答应雩娘,再也不逼小姐下嫁。”
大皇子哪知道她在说谁啊?只是虚应道:“好、好!我不逼小姐嫁,你快点过来侍候我更衣,咱们待会可忙呢!”真是说得露骨又恶心。
大皇子真的答应了?雩娘松了一口气,她总算帮上小姐的忙了。只是,心好疼、好疼呀!
她缓缓走向他,在仅差一臂的距离时,整个人被大皇子往他身上拉,随着他双双倒在床榻上。
“啊!”雩娘尖叫出声,大皇子的蛮力让她起了挣扎。
“不要!不要!”她使尽吃奶力气,说什么都不让他侵犯。谁来救她、谁来救她啊?!
啪——衣袖被撕扯下一大块,露出一截细如白藕的玉臂。雩娘哭喊着。“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要这样侍候他!
倏地,压在她身上的大皇子被人提了起来,在还没意识到来者是何人时,拳头已不住落下。
一拳、二拳、三拳……连大皇子昏了都还在打。
混帐!他竟晚了一步。大哥居然擅离职守,早了时辰撤班,让他差点来不及——对了,他要救的人!
胤祥收了手,急急探向床榻。
“雩娘……”他抱起她,像捧着珍宝似的将她揽在胸前。
“十三爷……”
胤祥忽地想起了什么,抓着她的肩膀直视着她。“你……有没有受伤?”
雩娘摇头,抬起被撕了一片布料的手臂,哽咽道:“就只有衣服破了。”
“我得赶快带你离开这里。”
他的话让雩娘一怔,这怎么成?“不行,十三爷,我不能走。”
“我大哥要做什么,你知道吗?”胤祥吼道。他一点顾忌也没有,大皇子被打昏在地,外头的侍卫、仆从也全都一个样儿昏迷不醒!
雩娘面露难色,她大概知道吧!连她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忍受?可是——
“可是当初您不是说——”
“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了!”一切早就变了,从他带走雩娘的那一刻就变了!
雩娘仍是固执己见。“不行,为了小姐我不能走,而且,十三爷您——”也快娶我家小姐了吧?要好好待小姐啊!但她实在说不出口。
“你这个满脑袋雷家的愚忠丫环!”他气极了。
忽地,胤祥从腰际拿出一块方巾,捂住了雩娘的嘴。须臾间,雩娘已颓然倒在他怀里。
“你是我的,你哪儿都不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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