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把粮分成五天份,早膳只有可怜的一块饼、一碟酱菜。
“我不用吃了。”凝儿宣布,尽量不让自己的眼光飘向再怎么单薄、也让她流口水的食物。“曲唯兄给了一块干粮,我可以再撑一天,你们吃吧。”
“那倒不必。你该吃的还是要吃。”赫沙刑立刻反对。“我上山之前家人开席欢庆数日,吃得我都怕了,要挨个几天反而好。”
“好公子,你真好。”凝儿很感动地望着他。“但你个儿最高,应该吃最多才对,我就不用了。”
“还带了干粮啊,曲大侠这样偏心好吗?”仇映宫闲闲地挑着手指。
“不行,那我这份也要给少侠,免得被曲大侠比了下去。”
“什么啊!我是说我不用吃,不是想多吃。”凝儿有些莫名其妙。
曲唯只看了看她,她马上起了那种毛毛感。怎么?是因为说出他给了苻饼而不高兴吗?他好像不是会在意小事的人,更不屑理会别人怎么看他,那他在不爽什么?
“重点是要分就平分四份,不然考虑这考虑那的,难道还要比谁内力用得多、活做得多、昨天吃得多?不然比话说得多好了,自然少侠该吃最多。”仇映宫笑得比晴天还光彩夺目。
这人怎么这么难搞啊,说来说去就是不让她不吃。
“我不吃,难道美公子要硬喂我吗?”凝儿皮皮地也笑了。
话声方落,曲唯徐徐起身,就要离席。凝儿跳了起来。“曲唯兄干嘛啊?”
曲唯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桌上没动过的食物,再看他,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再胡搅蛮缠,他也没胃口了。
“好嘛好嘛!我吃就是。”她叫道,他才又若无其事地坐下。
众人开始进食,凝儿吃得兴高采烈,也不觉得丢脸。既然不吃不行,她可乐得享受,把不是又不美味的东西吃成了天下珍馑。
“光看少侠吃,就觉得东西忽然好吃得紧。”仇映宫取笑他。
“物以稀为贵,现在我每口都是美食哪。”凝儿说得理所当然。
“不过,太重视公平正理,不累吗?”仇映宫吃得慢,也吃得特别好看,凝儿眨了眨眼才听到他的问题。
旁边又传来冷意,她赶紧把目光调回自己的食物。“我只是想到什么做什么,想到我多吃了就觉得应该少吃,再简单不过,有什么累的?”
“少侠这样活,很好。”赫沙刑微笑,凝儿忽然觉得他的灰色淡眸笑起来特别好看,也回了他一笑。
转回眼时飘向曲唯,发现他眼中特别幽黑,她不禁愣了一下。
“我看,有人活得实在太累了,”仇映宫的笑又不怀好意起来。“想说的不说出口,又听不得人说。什么都看在眼里,闷在心里,何苦呢?”
凝儿知道仇映宫大约又在找曲唯的碴,就是要曲唯破功和他说话,虽然听不出有什么深意,还是想开口顶回去。
曲唯没让她有机会;不疾不徐把吃净的碗筷放下,擦了擦嘴,又起身了。脸上百无聊赖,好像旁边的风景太过无趣,人家大爷要走人了。
赫沙刑叹口气,彷佛对几个后辈都很头疼的苦脸。凝儿向仇映宫作了个鬼脸,准备追上曲唯,仇映宫举起扇子,让她停了停。
“少侠,借一步说话可好?”
虽然不能去追曲唯可惜,但她的好奇心轻易被挑起。赫沙刑不介意地收了碗筷走了。
“仇某只是好奇,少侠真的无心称王?只和故友相濡以沫,不甚在意仇某与赫兄,仇某真的很惊讶呢。”仇映宫的声音在厅内清亮得似可绕梁。
凝儿有些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忽略两位的,只是……呃,有些东西想跟曲唯兄学学,如此而已。”
“曲大侠会诚心相授吗?”仇映宫轻笑。“你不称王,他可是要的。”
“既然我不跟他抢,他大可安心地教啊。”凝儿耸耸肩。
仇映宫的笑渗入一丝诡谲。“襄翼推选,是称王的大业,关系国社福祉,少侠既然无心王位,怎么还贸然参选,占了别人的机会?”
凝儿一僵!这话问得犀利,她一霎时无法接应,噎了口气才说:“我参与收将决……并没有抱着胜算,只是想和高手切磋,能打几个是几个。但不知怎地就胜出了……”
“是吗?难道不是存心上山,和所谓天下绝顶的高手们较量?”
凝儿头皮有些发麻,承认了:“是有这样的私心没错……”还撒了一个可以让他人人头落地的大谎!
“这样对我等公平吗?我等苦练多年,千辛万苦打上山,可不是来免费教少侠武术的。”仇映宫语音清脆,但语意咄咄逼人。
“当然不是!我只是……”凝儿一向直耿,昧着良心的辩词实在无法说出口。
这是到现在为止,第一次有人直指她动机不纯。别人认认真真地在推选,她在这儿搅和什么?这对其他三人、甚至对天下人,都是不公不义!
仇映宫缓缓敛了笑容。“少侠无心称王,参选用心不正,那就不能怪仇某不认同少侠,必须抗议这样不纯正的四人决。”
她手心发冷。“如果……这样会让四人决不纯正的话,我不介意退出。但襄翼之法,四人同进同出……”真希望没有这样的法规,那她怎么样也不会妨碍到他们了。
“不错,所以你无论如何是待定了。”仇映宫眼光炯炯。“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推选当一回事,担起责任,尽你的本分,做一个真正的推手。”
“你要我全力角逐?”凝儿不能不惊。“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仇某不喜欢被人耍着玩,或不被别人放在眼里,不真正分出高下,心里就不痛快。”他的眼闪着光。“少侠把四人决当儿戏,更是对仇某最大的侮辱。”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没有说真话?但猜也没用,曲唯兄是不说话,而美公子是不明着说话。
“我……我一点也不懂称王之道,也许连当高臣都没资格。”
“说什么呢,能上得山来就是资格。”
“看看我能不能全身下山吧。”她苦笑了下。自己若能全身而退,一定要回去骂一下两老,都是谁煽风点火的啊!
不,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武迷心窍,把别的什么都忘了。
还有,就是太没心眼,想说什么就随口说,想找谁就咚咚咚跑过去,大约真被人看成孩子了。
好像……不能再随性乱来了。一个不小心,她搞不好真会把四人决给搞砸,耽误王事,引起大麻烦,还害到三个人才……不,她无论如何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不只是她自己的事而已。四人决,是关系四个人的事呀!真正说来,是关系王国每一个人的事……为什么自己从前那么自私,完全没有想到别人?
她咬咬牙站起身来。“好!美公子,我答应你,认真推选,绝不儿戏。”
“少侠的话,仇某绝对信得过。”仇映宫也起身,重又笑得风华绝代。“好好干吧!仇某拭目以待。”
殿中无粮,接下来就只有往外找了。仇映宫不让曲唯和凝儿联袂出寻,提议要走大伙儿一块走。
“推选也好,试验也罢,总之是针对我们四人而来,好歹也要四人都在一起才能比个高下。”仇映宫以扇点了点殿门。“再说,火峰之顶大又险峻,一个人落单有了闪失,我们四人就全玩完了,怎么能冒险呢?”
“也好,大家有个照应。”赫沙刑同意。
凝儿决定从现在开始,自己一定要为大伙儿尽到一份薄力。
“我们怎么找呢?”她很严肃、很认真地想。“我觉得只能向里、向下了。”
她的语气让曲唯深深注视着她,她没注意到,沉思着又说:“火山再热,终有阴暗之处,如果真有任何鸟兽花草,也一定是藏在那儿。昨天和曲唯兄看到了一些山洞,我们就从那儿下手吧。”
“仇某真要对少侠刮目相看了。”仇映宫以扇半掩着脸,看向曲唯的眼神似有些得意。
曲唯拿出一份手绘地图,凝儿称奇地凑过去。“曲唯兄,你这是哪时绘下的呢?好厉害!”
“曲大侠毕竟也有不藏私的时候。”仇映宫笑。“仇某只要紧挨着少侠就对了。”
凝儿心一跳,不禁抬眼看向曲唯,正巧望进那深眸,脸飞快低下去。
“我还记得第一个看到的山洞,走吧。”带头走了。
那山洞十分幽深,赫沙刑点了火炬,将凝儿拦在身后。她从他高挑的身下探头,看到蜿蜒的通道,十分低矮,必须低下身才能往前走。
走了一刻钟,越走越凉,也越走越黑。凝儿吸吸鼻子。“有湿气!”
她高兴叫道。
感觉到身后的人点了点头,她准确辨出那是曲唯,但不禁奇怪。曲唯兄竟让别人跟在他身后,且还是那对他不甚客气的美公子。她直觉就认为曲唯不是那种会让背后无防的人,只会走在别人后面,绝非前面。
忽然脚下一块松石,她及时以内力收步,稳住身子,正在庆幸自己脚快,才意识到手肘被人扶住。
为什么总觉得曲唯兄体热较高?不过是一刹那间而已,他的手已风过无痕地收回,自己手肘间的余热是不是她反应过度?
她很庆幸没人会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连她都不想看到。心情忐忑的时候,她本能地就转了心思。
“好公子,我想过你打拳内力收放的道理了。”她对前头高高的背脊说。
“是吗?”赫沙刑似乎不在意在其他两人面前说这些,语气温暖:“说来听听。”
“是曲唯兄说起攻法,我才想到的。”不是她的功劳,她得说清楚才行。“你有些拳招不带内力,既然不能伤,就是不在攻那些是守拳。”
“很好。”赫沙刑赞许道。
“但守法再怎么保守,也不会放空内力,我还是没想通,好公子为什么会在一套完整的拳法中混入空拳。”
“那是因为——”
“不!”凝儿忽然截断他的话。“好公子,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在努力想了,你不用告诉我答案。”
赫沙刑有些诧然。“为什么?你不是喜欢问武吗?”
“是,但我现在不想问了,我得公平竞争才行。”她笑道。“我会自己去想,希望在真正和好公子交手之前,我就能想通了。”
赫沙刑摇摇头。这孩子太直率,简直让人不知怎么办才好。现在忽然认真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他回头睨了一眼黑暗中跟随在最后的仇映宫。他不知道姓仇的在打什么主意,他的心眼没有仇映宫那么多拐弯,但他看多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为了将来大家同心共事着想,他希望仇映宫不要玩得太过火,不然的话……
“你们看!”身后的凝儿高兴地叫起来。“那些是什么?”
火光虽然阴暗,众人以内力细观,还是可以看到洞穴深处有好似蕨草的物事。
凝儿就要越过赫沙刑跑过去,忽然从身后被紧紧抱住,听到曲唯叫道:“地动了,纵身!”
其他二人一听,立刻提气飞跃,地下霎时空塌了,巨石滚落的声音震耳欲聋,曲唯紧抱住凝儿不放,二人内力合并,下坠的身势较缓,曲唯又叫:“按我肩过去!”
仇映宫立刻懂了,按曲唯的肩施力向深渊的另一端飞跃,赫沙刑跟着按仇映宫的肩再向前,最后曲唯抱着凝儿按赫沙刑的肩,一人借力于另一人,终于安全落在崖边。
四人跪倒在地喘息,方才险象环生,真要坠下去,不摔死也可能被巨石生生埋了。
凝儿惊魂刚定,才发现自己仍在曲唯怀抱中,赶紧推了推他,他松开了手,却没有收回手去,黑暗中抚过她的面颊与肩头,好似要确定她没有伤痕。
凝儿倒抽一口气。“曲唯兄……”
她声音听来必然没有疼痛,曲唯终于放开她,只将她扶起。
赫沙刑方才飞纵中失了火炬,再点起火褶子,察看四周情况。
仇映宫整了整衣衫,将砂石拍净了。“仇某的新衣遭到此劫,真是可惜。”笑着又看向曲唯。“阁下愿意开口救人,仇某谢过了。”
赫沙刑也笑了。“仇大侠谢得有些不情愿,在下衷心跟阁下谢过。”双手抱拳。
“谁不情愿了?”仇映宫不平。“倒是好奇阁下怎么知道地道会坍塌?”
曲唯没有回答,仇映宫白了白眼。“又来了,除非生死攸关,或跟某人独处,阁下真不开口吗?”
凝儿想抬眼看曲唯,仍觉得脸有些热,只能半将脸藏在阴影中。要替他答,又觉不妥。现在她得认真推选了,就不该随意泄露曲唯的底。
“来路已经被埋了,看来我们得找新路。”她改口说。“刚才那蕨草呢?”她努力探头四望。
“在那儿!”赫沙刑内力深厚,看得也远,指向崖边一簇阴影。“能在暗中生长,倒真是奇迹。”
凝儿兴奋地就要跑过去,衣领从后被揪住,她诧异回头,看到曲唯的眼神,噎了一口气。“我慢慢走就是了。”
她小心地在松动的石块上走着,三人跟在她后面,她走到蕨草旁蹲下来,先凑近嗅了嗅。
“不好闻,有些苦味。”那蕨草呈黑紫,草上有奇异纹路,叶缘多齿,是她从未看过的草类。
“仇某略懂药草,姑且试试。”仇映宫抽出一柄短刀,将蕨草割下一片切碎,然后涂在自己左手臂上。
凝儿很崇拜地看着他。“美公子不但懂得,还以身试草,真是了不起。”
仇映宫勾起线条优美的唇。“少侠很容易让人愿意为之赴汤蹈火啊。”
“怎么说到我身上了?”凝儿眨眼,下意识又看了曲唯一眼,觉得那眼神不善,赶紧改看仇映宫手臂上那一小片。“美公子觉得怎么样?”
“没有异样。我们把草先取了些备用。”他从怀中取出丝绢,将草叶包住。
“拔取几株如何?”凝儿说:“真能食用的话,我们说不定可以加以种植。”
“这主意好。”赫沙刑点头。
再往前走,岔路甚多,整个山洞有如迷宫,仇映宫轻蹙柳眉。“咱们若越走越深入洞里,那可不好了。”
“我们来作记号!”凝儿眼一亮。“小时常和玉爷在冰漠上玩迷藏,巨石众多,就是这样来记路的。”
“为什么仇某有种感觉,少侠能在任何险境中嬉戏?”仇映宫苦笑。
凝儿嘻嘻笑着,拔出小剑在石上划了四痕。“四人决至此一游,不好玩吗?”
“和少侠一起,自然好玩了。”仇映宫笑得灿然。
凝儿背后被轻推一下,她赶紧再往前走,沿路不时划下记号。
洞里崎岖不平,穴路九弯十八拐,脚下石头松动不稳,赫沙刑为省火褶子,并没有再点火,众人走得着实辛苦。几个时辰下来,带头摸索前行的凝儿愈行愈慢,终于肩头被按住,停了下来。
不用想也知道曲唯兄的意思,她长长吁了口气,就地坐了下来。
赫沙刑点火察看四周,穴道在此处相当宽敞,约有一室宽度,地面还算平坦,就是碎石颇多。四面岔路分歧,不知都通向何方。
“此处倒可以过夜,只是冷得很,看来我们是在低地。”赫沙刑说,也坐了下来。
凝儿又跳起来。“呃,我失陪一下。”随便挑了个小道就要钻进去。
敏感察觉到身后曲唯动了动,她停下来。“曲唯兄,我不会走远的。我,我要解手。”
她知道男人不会像她这样忸怩,但她早先提过的吉村风俗好像奏效了,曲唯没有跟上来。
好不容易舒服了,她摸索回到方才的洞穴中,火光已灭,她以内力努力辨识,也只能隐约看到仇映宫已经找了一个最平坦的地方坐下,赫沙刑索性躺了下来,闭目养神,曲唯斜倚岩壁仍立着,双臂环胸,好像正在等她。
她拉着他衣袖就走,不理会身后仇映宫的调侃:“憋了一天,你的曲唯兄大概也很有话可聊了吧?”
她摸索到一个似乎比较宽广的地道,但一出洞穴,曲唯就转为主导,准确无误地拉她前行。
被他握住的手好热,她想挣开却徒劳无功。“曲唯兄……”
他不理会她,直至他确定已出其他人听力可及之处才停下来,拉他坐下。
她终于缩回手,脸热热的。“曲唯兄,刚才多亏你了,我……光靠我的内力真不知道能不能跃过那个深崖。”
“小凝可以的,我只是要确定。”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让她真的很想念呢。她笑着说:“曲唯兄一定是听到远处地洞滚石的声音,才知道地道会塌的是吧?”
“不错。”
“这样的内力,四人决中很好用呢。”凝儿喃道。
在黑暗中,她仍能感受到他深邃的目光。“仇映宫跟你说了什么?”
她被他冷冷的语气吓了一跳。“什么?”想想才领悟。“你是说美公子吗?他……只是要我好好推选而已。”
“小凝明明不想称王,为何要勉强?”他语气愈发森冷。
“但是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应该心存侥幸,不是吗?”凝儿摇头。
“曲唯兄不希望我争?”
“我不希望小凝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的声调中有一种……挣扎?
是她没有听过的。
“我……”她迟疑了。“曲唯兄很在乎我的事?”她心又开始失了速。
他没有回答。
应该不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她无缘无故地就是爱黏他,他没有不耐烦她就很高兴了,但自从昨晚开始,她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心急跳,让她开始在他面前无措。
不是只有她奇怪,是吧?他对她似乎密切注意着。她对于他,是什么呢?她心突地一跳,又想到了自己的秘密。
“曲唯兄是把我当孩子般照顾吗?”她小声问。
“不。”
“弟弟?”
“不。”
“好朋友?”她越问越小声。
“不。”
“好对手?”她简直问不下去了。如果都不是的话……
“小凝就只是小凝而已。”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有种黑绒般的柔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只是小凝而已……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懂……”她说得很可怜。
“小凝想要我走远些?”他问得淡然。
“当然不是!”她大声否认。明明就是自己一直缠着人家,如果他也开始不跟她说话了,她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曲唯兄一定不能忽然不理我了!”她急切地又补上一句。
他的目光似乎温馨起来。“知道了。”他简单地说。
她这才松口气,整个人安心起来就觉得虚脱了,一天的劳累袭上来,她把面颊歇在曲起的膝头上。
忽然感觉发寒的背罩上了一件热烘烘的衣物,她想抬头说他不必让自己冷着了,眼皮却在黑暗中撑不开。
曲唯兄总是这么热的……这是她最后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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