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艳醒来时,人已在右相府邸,自己的闺房内。
左边的胸口上传来阵阵凉意,是昨晚在钱庄时那名婢女替她敷上的草药味,她起身轻轻扯开衣领看了一眼,确定有人帮她换了伤药,这才让她得以较为舒适的好好睡了一觉。
刚端着水盆走进门的婢女见冬艳坐起身,忙不迭放下水盆,走上前去关心问道:「小姐,你醒了?伤口还痛吗?」
冬艳摇头。「是你帮我换的药吗?现在又是什么时辰了?还有,我是怎么回府的?」
她的记忆里好像都不包括这些。
「回小姐的话,抱小姐回府的是阎堡主,药是阎堡主要奴婢帮你换上的,又因为小姐全身发烫,阎堡主还特地请来大夫为小姐看诊,在大厅坐了一会儿才走呢。小姐这会儿睡得很沈,天色都晚了,之前小姐体热未退,阎堡主走时还特别交代奴婢要好好注意着,阎堡主真的很关心小姐呢,如果小姐成了堡主夫人,应该会很幸福的。」
小丫头说得可高兴呢,讲起阎浩天时两眼还会闪闪发亮。
「谁说我要当堡主夫人了?」冬艳微斥。想到自己昏迷之后是那个男人抱她回来,苍白的脸有些微红。「话不可乱说。我爹呢?」
「啊,奴婢差一点就忘了,大人说小姐一醒就要去通知他过来呢,我这就去通知大人——」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说着,上官云已眉开眼笑推开门走进来,看得出来心情好得不得了,他朝奴婢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是,大人。」奴婢应着,转身把门关上离开。
「爹。」冬艳轻轻唤了声,便要下床来。
「好好好,你不必下床了,赶快把身体养好,不然怎么当新娘?」
新娘?冬艳一愣。
上官云看她一脸莫名,哈哈大笑起来。「你的苦肉计见效了,阎浩天当着皇上的面说了,他要娶你啊,你就没看见当时司马清风那像吞了屎的表情,只差没当着皇上的面翻桌子!哈,我这把老骨头可当真要笑散了,哈哈哈~~」
冬艳的神情和平日一样,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打从十二岁被上官云领养后没多久就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他利用的工具,他甚至对外说她是他刚出生时便被人抢走的女儿,事实上,右相夫人的确在之前生了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女儿,当时一出生没多久便被人给抱走,右相夫人也因为思念女儿而悲痛过世。
就这样瞒骗过世人……
他努力栽培她,给她读书学画弹琴,让她真的像是他亲生女儿一样的存在于众人的目光下,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好好利用她,达成他的某个目的。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美,终究是祸根。
她也一直都明白,她的人生,没有可以选择的权利。
「当上堡主夫人之后,爹要我做什么呢?」她一向都不是个多话的人,总是时机到了才问她该问的。
「把阎家堡的藏宝图给找出来。」
冬艳一愕。「真有藏宝图吗?爹,这不过只是个传说,数百年来也没人真的见过它——」
「有人见过,而且那人亲口告诉了我,东西就藏在一尊手掌般大小的木雕娃娃里。只是阎家堡以机关设计见长,又占地宽广,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武林人士潜入堡内,为的就是寻找那张藏宝图,但全都无功而返,也有人把希望放在历任堡主身上,因此之前历任堡主都常有遇刺情况,不管怎么样,要找到这张图一定得是阎家堡的人不可,你当上了堡主夫人,便成了最贴近堡主的人,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就容易许多,可切记,行事要小心,若有牵连到右相府,就别怪我心狠。」
「知道了,爹。」
「好好养伤,务必当个最受宠的娘子,再厉害的男人,总也是栽在女人手上的,这道理古今皆然,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也莫负我十几年来对你的养育之恩,只要你听话,你和你妹妹都可以一直过得很好很好,这个你千万千万要铭记在心,知道吗?」
「冬艳明白的,爹。」冬艳的神情淡漠,一如以往。
上官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这丫头美则美矣,性子却极冷,要讨男人欢心,他还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过这丫头重情,为了不让她那个妹妹受苦,这么多年来他交代的任务她都没有失手过,连这回也顺利打败了司马家,即将成为阎家堡主夫人。
或许,他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这丫头性冷,不会轻易对人动情,也比较不易坏事吧。
「大喜之日就订在一个月后,所有事爹都会准备好,你只要好好养伤,准备当个美美的新嫁娘即可。」
「是,爹。」
终于,上官云起身离去。
冬艳下床,走到落地铜镜前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想到眼前这副身躯即将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拥抱,想到那个男人早已在昨日见过她的身子却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她不禁有些怯懦了。
那男人,会喜欢她吧?
今天这一场选妻宴,对手只有一个司马欢,她心知肚明,若阎家堡主真受皇帝之命得在她们之间选一人为妻,那么,早一天见到他的她,被他看过身子的她,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她,铁定比司马欢有胜算多了。
为何?
不过就是看准了这男人的一点侠义之心罢了。
当他知道她是上官家的千金,就该知道贞节对一个官家千金而言有多重要,她负伤赴宴,见了他佯装不识又没开口要他负责,心里头或多或少是会产生些怜惜的,或许还有点欣赏?
但,喜欢?
还差太远。
她也没要他喜欢。
等东西拿到手,她会离开他的。
一物换一物,真拿到这张藏宝图,她要用它来换妹妹的自由,绝对绝对,不会再妥协……
※※※
夜深,月儿明。
钱庄的内进,穿过重重院落,别有洞天。
一抹深蓝黑影有点闲散的斜倚在屋角,雕刻精美的紫玉洞箫在月光下散射着优雅白光,把玩着这枝箫的主人,良久,才把箫轻提,轻触唇角,接着,院落里便传出了悠扬温润的箫声。
昨儿个阎浩天急着救人才会把那个陌生姑娘带进来,否则,这里对外人而言绝对是个禁区,也因此,他常常偷偷到都城来才可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抹白色人影才刚走近,见自家主子爷正在吹箫,脚步不由得一顿,正想往回走,箫声骤停——
「有话要说?」阎浩天低沉的嗓音远远飘过来。
耳朵真灵呵。
都快成顺风耳了。
「是,不过不急。」宋熙淡应道。
「你不急,我急,过来说话吧。」阎浩天把箫搁在一旁,等着。
宋熙慢条斯理的走过来,跟着主子撩袍而坐。
「你要问我为何要答应娶妻吗?」
「是。」
阎浩天的唇角轻勾起一抹笑。「金宿那小子说了,我不娶妻,他就要找阎家堡麻烦。」
宋熙一愕。「皇上——真那样说?」这不太像是皇上的用语。
阎浩天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意思差不多。」
他只不过是用他的用语把它以另一种方式说出来罢了,需要这么计较吗?
「就算是这样,爷也不必答应,不是吗?」这才是他真正不解之处。
阎家堡位在千邺国各大城要进入都城的十里外入口处,地理位置重要又敏感,却在数百年前护国有功,获免死金牌一只,而且可以历代传承,这一传就传了近百年。
又承先先先不知几个先皇的圣谕,特许都城之外的阎家堡可以独立拥有自己的护卫、城堡,不必受皇朝军队的管辖,因此阎家堡在千邺国所设立三十八家钱庄的银运往来,全都由阎家堡自行负责。
阎家钱庄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甚高,可以说是掌都城之经济命脉,先不论阎家堡受先祖们及先先先先皇的庇荫得以在历代皇城内外通行无阻,甚受礼遇,光以今日阎家堡在都城内外的势力就足以让人忌惮了,根本没有哪一个皇帝会昏庸到去得罪阎家堡堡主,那无疑是掐住自己的咽喉。
所以……
他家主子爷被逼婚?
这点实在很难说服他。
「话是没错,可是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我又觉得无妨,终究是要娶个妻子繁衍后代,偶尔顺那小皇的意,也算卖给他天大的面子,让他在宫里当皇上当得舒服一点,也算功德一件。」
在那一瞬间?
这句话很有意涵呵。
「上官小姐想必是国色天香,才能让堡主一见倾心。」任他宋熙再聪明,也只能猜上这么一个答案了。
「国色天香吗?或许是,比我昨儿个见到她的模样,今天这个样当真可说是天香国色了。」
「昨儿个……」宋熙一愣,转眼间意会过来,惊诧道:「是冬艳姑娘?」
阎浩天淡笑。「是啊,是她。」
「这会不会太过巧合了?堡主,昨儿我找人查过这件事,现场没有人看见冬艳姑娘被刺……」
阎浩天淡眸轻扫。「你想说什么?」
「小的怕事有蹊跷。」
阎浩天撇撇唇。「今儿个,她见我却佯装不识,没因昨儿的事叫我负责,对我更是一整个冷冰冰的,看来气我可比感激我来得多更多,若是故意……应该无此必要。」
好吧,就算是故意好了,决定娶她的人还是他。
那伤可是见了骨的,为了他,她愿意付出这种代价,也未尝不值嘉许呵。
「无论如何,你还是去仔细查查这事,看上官家是否在外得罪了什么人。」
「是。」
「宋大掌柜的……你说,那冬艳姑娘看来挺恼我,醒来之后知道我选她为妻,会如何呢?」
宋熙的眼皮,又开始狂跳了。「爷明知冬艳姑娘事后知情可能会恼你,可还是选了她?」
「嗯。」他还是笑。谁叫她当时的模样,让他莫名感到心疼又怜惜呢?
若真要选一个妻,如果那个妻是她,也未尝不可——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今晚的主子爷,笑得似乎有点多了?是因为冬艳姑娘?
「小的知道了。」
「又……宋大掌柜的,你看,这场婚礼的礼金,应该可以暂解边疆鲁国王子的燃眉之急吧?」
嗄?宋熙的心突然怦怦跳。
不会吧?难不成主子爷会想成这个亲是因为那绝对庞大到无法想像的礼金?只为了救助那远在边疆正在对外抗战的鲁国?
阎浩天好笑的睨了宋熙一眼。「你一向以沉稳出了名,可现在张大的嘴都可以飞进好几只蚊子了。」
「爷……真要帮鲁国王子,以我们钱庄的实力一定还有其他方法……」
「不能因为要帮人家而让自家钱庄陷入莫大的危机之中。」
「可是,也不能牺牲爷的幸福——」
「我会很幸福的,别担心。」他挥挥手,不以为意道。
虽然娶妻的这个决定有点仓促,但,想到未来的那个妻是上官冬艳,他的心情其实是期待的。
「小的知道了……」虽然有点不甘愿,也对主子爷很是担忧,但主子爷毕竟是主子爷,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他当然照办。「小的会好好替爷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把都城里所有大官富贾,包括皇上的礼金礼物速速都给收齐了,亲自为爷送过去的。」
「那就麻烦宋掌柜了。」阎浩天哂然一笑。
鲁国那场仗虽与他无关,但鲁国王子的父亲曾经是他先父的好友,道义上不能不帮。
心烦着鲁国王子求助于他一事,已约莫七天,现下可解决此事,他的心情不可谓不快,再加上那千年易位的预言,如今也因为他将娶右相千金而在宫里取得一股制衡的力量……
真可谓,两全其美呵。
※※※
这一个月来,千邺国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阎家堡和右相千金上官冬艳的婚事了,都城里热闹滚滚,都城外也热闹滚滚,就连邻国来往千邺国的车马也在一个月内多了数倍,一车车送往阎家堡的贺礼可说是络绎不绝。
终于,在五月初八这个良辰吉日,长长的一串车马及红色喜轿进入了阎家堡,鞭炮声阵阵,偌大的阎家堡内处处喜字,四周挂满着红灯笼和红色彩带。新娘子刚进堡门,满天玫瑰花瓣从天而降,亮眩了众宾客的眼,惊喜之声不绝于耳,连新娘子冬艳也偷偷掀了红巾,拉开轿帘欣赏那满天花雨。
真是……美呆了。
不只是花,还有背山而建的阎家堡,才刚进堡门就可见蓊郁参天的大树,错落在一幢幢古朴典雅的建筑里。
不过,她也只来得及看这一眼。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婚礼仪式,她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才终于在众人的贺喜声中完成拜堂,被送入了洞房,又接下来,她待在房里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长到她的头不住地点啊点地,几乎是睡睡醒醒好几回。
直到她的头一轻,这才幽幽地睁眼——
一个英俊迷人、穿着一身红衣,好像是新郎官的男人正在对着她笑……
新郎官?
冬艳一整个惊醒,下意识地便站起身来。
「夫君……」
「累了吧?」阎浩天带着酒意与笑意的眼睨着她,见她那慌乱失措的模样,不由得伸手抚上她的绝色面容。
温热的大掌落在她脸上,略带粗糙的指轻轻刮着她细致动人的小脸,冬艳的身子轻颤着,柔顺的没有退开。
「夫君……应该先叫醒我,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她头上的凤冠和盖头红巾已让他给拿下放在一旁,如果不是她真的太累,她早该在他踏进房门的前一刻就知道他已来到,而不是这样不设防的让他看到了慌乱无助的自己。
一开始便失去掌控的感觉,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阎浩天的唇角噙着一抹笑,长指轻扣着她小巧的下颚,轻轻地把它抬高。「我的艳娘想喝酒吗?」
他唤她——艳娘?
而且是——我的艳娘?!
冬艳怔怔地看着他,这样亲密的称呼,让她真的很不习惯,却又莫名的感到一股甜意漾上了心口。
阎浩天的黑眸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半晌,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应。
她今儿的模样,比起那日选妻宴上的镇定与冷漠,还真是有点小落差呵,是因为刚刚醒过来的缘故吗?
见她似乎还没回过神来,阎浩天迳自点点头,道:「也对,喝点酒对你可能比较好。」
说着,他走到桌旁拿一壶酒过来,一手揽住她的腰。
「我喂你吧。」他冲着她一笑。
他身上嘴边全是酒气,冬艳微微皱眉,想拒绝,却见他已把壶嘴对着他的嘴里灌,然后转眼间便吻住她的唇,把他嘴里的酒送进她唇里。
「唔……」她漂亮的柳眉紧蹙着,下意识要把抱住她的男人给推开,在腰间的大手却越扣越紧。
「再多喝一点吧。」说着,他又送进一口酒进她的嘴。
连连被灌了三口酒,还是嘴对嘴的灌,让冬艳的唇边和鼻息间都是酒气,她有些气闷的瞪着他,也仅那么一瞬地瞪他,却还是让阎浩天给瞧见了。
他一笑,把酒壶搁下,坐在桌旁,睨着她。
「你刚刚在瞪我吗?」这回,他正经八百的,没亲昵的唤她艳娘了。
冬艳无辜的站在床边看着他。「夫君此言何意?冬艳,不,妾身怎么可能瞪夫君呢?夫君定是醉了,才会花了眼。」
「是吗?我以为……或许你并不乐意嫁我?」
冬艳一愣,迎上阎浩天犀利带笑的黑眸,那双眸子,像是可以看清一切,竟让她有一瞬间的惊慌。
她低下头,咬住唇。「堡主大人是人中之龙,此乃整个千邺国百姓都知道的事,是冬艳配不上堡主,承蒙堡主看得起冬艳,岂有不乐意之事?」
「既然如此,过来吧。」他朝她伸出手。
她朝他走过去,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以后,只准叫我夫君,不准叫我堡主大人,还有,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唤你艳娘,你也以艳娘自称即可,懂吗?」
「是,夫君。」她柔顺的应着。
「坐在我腿上。」
只迟疑了一瞬,她便乖乖坐上去,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样的位置,让他可以很轻易的看着她,她的胸缘也很靠近他的脸,他几乎连想都没想便把一张俊脸偎靠上去——
她的身子一整个绷紧。
心,跳得好快好快,这个男人几乎整张脸都埋在她胸口上,就算他什么都还没做,就足以让她的心和她的身体全都骚动不安,不得不全神戒备起来。
「放轻松点。」他说。
她却更紧绷了,因为他的大手已经从裙摆下探了进去,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洁滑嫩的大腿。
「艳娘……」他轻轻地唤着。
「是……」她动也不敢动,死命咬住唇,忍住他指尖拂过之处所带给她的酥麻感,这很难,因为他的手已经抵到她裙子里的亵裤,让她整个人都臊热了起来。
「不管你本来是不是乐意嫁我,今夜以后,你就注定是我阎浩天的妻,是阎家堡的堡主夫人,是我的艳娘……记住,我是你的天,你的天也只能是我,永远永远不可背叛我,我阎浩天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记住了吗?」
「是……」她颤着,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臂膀。
表面上,她只是坐在他的大腿上,连衣服都穿戴得好好的,可在那裙摆下,一只手却邪佞地、缓慢地抚弄着她,让她整个人潮红发热,让她整个人颤抖不休,让她几乎要因他的玩弄而轻泣出声……
粉嫩的唇都快被她咬破。
上次,他用他的指让她咬。
这回,他直接用他的舌尖将她紧咬住的贝齿给抵开,迫得她不得不松开贝齿,还因此而逸出声声娇吟……
再也忍不住了……
她紧紧紧紧地抱住他,在他怀中哭泣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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