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容易令人感到好奇的女人,是啊,独来独往的女人总是拥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挑动人窥探的慾望,期待挖掘她隐藏在背後的八卦秘辛,她是黑道大哥的女人?她正被某个企业家包养?她是个未满十八岁就偷偷生子的未婚妈妈?她在夜店跳钢管舞?她在酒家赚取皮肉钱?
人的想像力无远弗届,好奇心可以扭曲人性,揣测可以变成有几分真实性的传闻,所以平凡的小女子也能瞬间成了女间谍型的谜样人物,她这个当事者听了只觉得自己真是神气,她何德何能?
若非「不可告人」,她很乐意为大家解答,她不是偶像剧里面楚楚可怜的女主角,也没有坎坷的命运,当然就不值得大家浪费太多的脑细胞。
可是传闻越多,越增添她的魅力,清秀佳人变成了祸水红颜,她是不是应该为此暗自窃喜?别说是系上的系花,就是学校的校花,都没有她炙手可热。
不过,她笑不出来,祸水红颜往往摆脱不了招蜜蜂招苍蝇的命运,从大一到大四,情书接到手软、告白听到麻木、示爱看到眼花,总之,最低调的人变成了头上有聚光灯的热门人物,全校大概少有人未曾听过她这号人物。
但无论是蜜蜂还是苍蝇,不是学长,至少是同届的,从来不会有小她三届的学弟跑来凑热闹,这一刻,真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学弟,我大你三岁。」乔之容不管何时都会面带淡然恬静的笑容,因为不冷不热是婉拒人家厚爱的最佳态度,不伤人,也不给对方机会。
「现代人流行姊弟恋。」学弟一双眼睛热情如火,十万伏特的电力吱吱作响,满载信心要达成不可能的任务。
「我从来不追求流行,学弟还是另外找个志同道合的对象。」她很八股,总是无法理解现代人为何对流行疯狂崇拜,况且她体力不佳,没办法每天追着流行跑。
「虽然实际年龄比学姊小三岁,可是我的心智比学姊大上好几岁。」
远远的在後面又吼又叫更追到校门口拦截她,这会是心智成熟之人的举动?她看他稚气未脱,心智恐怕还未成年,如果是找保母,他们还有机会合作。「我可以介绍几个学妹让学弟认识。」
「我喜欢的是学姊这种成熟型的美女。」
她可以理解,柔克刚,幼稚和成熟正好互补,可惜她距离熟女太遥远了。「谢谢学弟厚爱,如果学弟愿意开拓视野,校园里面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女孩子比我更符合学弟的标准。」
「学姊先收下我的情书,看过之後,就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年龄的问题。」学弟乾脆将情书塞到她手上,不管时代如何变迁,文情并茂的情书总是可以打动女人芳心,而他的文笔更是从小经由补习班调教出来,所写的作品都是上上之选。
「看过情书,也不会因此缩短我们之间存在於现实的距离。」她收到的情书全部放在更衣间的置物盒里面,一封也没有拆阅,不是留着作纪念,纯粹是不习惯撕毁人家的东西。
「学姊好歹看一眼,我的真心诚意全部写在上面。」
真心诚意不是嘴巴上说的、不是信上写的,而是表现在行动中。这些话还是免了,多说,只会没完没了,而且毕业生在校园留下学生生涯最後的足迹後纷纷准备离开学校,校门口开始涌现人潮,她可不想变成动物园里面的猴子,供人欣赏。「我没有怀疑学弟的真心诚意,只是单纯就现实陈述道理。」
「为什麽学姊不愿意给我机会?」
因为她没有资格给任何人机会。这种话她当然不方便说出口,否则,这四年来的低调岂不是白忙一场?不过,偏偏有人不想教她称心如意,光一个称谓就可以像一场狂风暴雨瞬间摧毁原来的世界。
「嫂子!」
两眼惊愕的瞪圆,乔之容不敢置信的看着朝她飞奔而来的严枫。
约莫一分钟那麽久,那位惊吓过度的学弟终於找到声音。「学姊结婚了?」
严枫斜睨了他一眼,稚气的脸庞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有投票权的小夥子。「这位弟弟,难道你以为我随便叫人家嫂子吗?」
这位弟弟……当事者的脸严重扭曲,不相信自己看起来那麽孩子气,可是这会儿不是学泰山搥胸大叫的时候,先弄清楚真相比较重要。「这是骗人的吧!」
「这位弟弟,难道你以为我是在梦中参加哥哥和嫂子的婚礼吗?」
皮球一旦泄了气就再也逞不了威风,可怜的学弟看起来摇摇欲坠,实在无法接受事实,学姊看起来如此清纯,根本不像是结了婚的女人。「学姊真的结婚了?」
乔之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很沮丧的瞄左瞄右,校门口开始出现熟悉的面孔,看来关於她的传闻要改版了。
「这位弟弟,又不是婆婆妈妈,不要这麽罗唆,结婚了就结婚了,还有真的假的吗?」严枫最不能忍受这种男孩子,以後嫁给他的女人一定很惨。
「我是在问学姊。」脸色惨绿的学弟恨恨的咬牙道,这个女人是鹦鹉吗?干麽一直重复「这位弟弟」?
「我们是一家人,她的答案和我的答案有什麽分别?」严枫不客气的用手上放毕业证书的圆筒敲了敲他的手臂,左右瞄了一眼,好心的提醒他。「以後若还想在这个学校混下去,你就别再长舌了。」
四周的人越来越多,惨败的「这位弟弟」只好摸摸鼻子快步走人。
乔之容将好友拉到角落,压低嗓门。「你是专门跑来这里找我麻烦吗?」
「我又没有说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哥的情况,隐瞒了四年,好不容易撑到最後一天,你这一闹,明天说不定传得全校都知道了。」
「这有什麽关系,你都毕业了,就算消息传遍整个校园,也传不进你的耳朵里。」
传进她的耳朵无所谓,可是传进严朔的耳朵就不好了,严朔说不定以为她故意拿着是他老婆的名义四处招摇。
「你不用担心,我相信绝大部分的人听到这件事一定会以为这是恶作剧,况且不这麽说,那位弟弟会认命的离开吗?」现代人总是自我感觉良好,不残酷一点,一刀正中红心,说不定会以为人家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他总会死心走人。」想起那位学弟听到「这位弟弟」的表情,乔之容不冷不热的笑容松动了。严枫就是有办法逼得人家很想当杀人凶手,不过,人家还来不及碰到她漂亮的脖子,她就会先下手为强将对方过肩摔。
「万一他不走人,死缠着你不放呢?还记得吧,有一次也遇过类似的情况,对方长得高头大马,看起来像是混黑社会的人,当时你连动也不敢动一下,若非我及时出面解围,你恐怕要在校门口站上好几个小时。」
「无所谓,天黑了自然会回家。」
「你是无所谓,可是他继续纠缠不休,某个人会抓狂。」严枫侧过身子,望向斜後方,乔之容不解的顺着她的视线而去,目光正好对上坐在车子里面的严朔,不由得一惊。「我一刀逼退那位弟弟,总比他出面好吧。」
「……他怎麽会在这里?」她不自觉的眨了眨眼,当然,他还是不动如山的坐在原处,可他锐利的眼眸似乎看穿她此刻的心思,对她挑起眉,示意他并不是一幅想像出来的图画,而是真实的存在。
「我们还是先上车再说,那个大忙人恐怕等得不耐烦了。」严枫随即拉起失神的她,快步走向车子。
十八岁那一年,她——乔之容嫁给了他——严朔,四年来,他们过着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既然是有名无实,可想而知,他们的婚姻不是因为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是因为先上车有了身孕,不得不赶紧补票。
他们的婚姻是一个错误,一场乌龙。但怎麽会是错误、怎麽会是乌龙?那就必须回到四年前——
为了庆祝、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她和青梅竹马的好姊妹严枫决定开一场两人派对。派对的地点必须符合安全又方便吵闹的地方,而远在国外的严朔在市区购置的公寓最适合了,於是严枫从管家那里偷了公寓的钥匙,带着她潜入公寓。
这种宵小的行为实在不符合她的作风,可是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适合她们狂欢作乐的地方,既然主人不在,那就仅只一次,下不为例。
没错,仅只一次,下不为例,不会有人发现,没关系的,可是打死她也想不到,一觉醒来,那个应该在国外的严朔竟然出现了,而且就躺在她身边……不对,正确来说,是她躺在他身边,因为那是他家,他的房间。
这是唱哪一出戏?昨夜她明明跟好友睡在客房,半夜醒来上厕所,还不小心从好友的身上滚下床,好友咒骂了几声,她摇头晃脑的频频说对不起,接下来……她的记忆模糊,唯一的印象是她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房间爬上床,是啊,只是那时左右分不清楚,她爬上的是他的床。
惊吓过後,两人的衣服完好如初,道个歉就应该没事了,可是他们还来不及说句话,更可怕的事发生了——严家的佣人来公寓打扫,正好将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的画面看个正着,接着当然是一状告到严家爷爷那里,然後她就被迫披上白纱。
但她是那麽容易屈服的人吗?当然不是,虽然她看起来像是不会发脾气的柔弱女子,可是事实上她很有个性,吃软不吃硬,越是逼迫她就越会反抗,那麽,为什麽她会答应结婚?
「为了这点小事僵持不下,实在浪费生命。」
严朔用这种理由说服她接受大人的安排。其实她很生气,如果这是小事,为什麽要说「终身大事」?终身既然是大事,当然要慎重。
「对我而言,这是小事,今天为了心爱的女人跟家人大吵大闹,那才是大事。」
她顿时哑口无言,不能说他没道理,但听起来似乎又有那麽点强词夺理。
「虽然法律上我们是夫妻关系,可是除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上接受我的照顾外,我们都继续过原来的生活,当自己是单身,不需要对朋友公开已婚的事,这一点我也会请双方长辈配合,将来若是遇到喜欢的对象,我们再离婚。」
还没有结婚,就说要离婚,这个婚还有结的必要吗?
「结了婚,你不但不会失去自由,反而得到自由,我不会像你父母一样管东管西,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我会尊重你、支持你,只是周末假日偶尔陪我回严家,扮演妻子的角色。」
他说到重点了,父母对她的管教确实很严格。期待女儿可以嫁入豪门,所以总要有点可以拿出来对人家夸赞的真材实料——语言至少要比一般人多学一种,音乐和艺术方面好歹有点欣赏的程度,和因芭蕾舞增加肢体语言的优美度……从出生到现在,在她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离不开「野心」。
好吧,既然不需要跟公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结婚之後反而拥有更宽阔的生活空间,那何必为了这件事闹得天翻地覆呢?
於是,她被他说服了,然後他们在短短一个月内举行婚礼。因为考虑她还未成年,婚礼很简单,除了两家亲人,连朋友都不请,不过严家爷爷也说了,待她完成学业後,再帮她补办一个大型的婚礼,同时正式将她这个严家媳妇介绍给大家。
她不期待大型的婚礼,倒是预备好在完成学业後,严朔可能会提出离婚。
总之,诚如严朔所言,结婚反而让她得到自由。这四年她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悠哉,她和严朔各过各的生活,除了户籍上明定两人关系外,他们同陌生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他当然不知道今天是她的毕业典礼,那为什麽他会带着严枫来找她?
当他们来到餐厅坐下,点了餐,乔之容便拉着严枫闪进洗手间盘问。
「为什麽你哥会突然跑来找我?」
严枫「莫宰羊」的耸耸肩,打开水龙头,按了洗手乳,边洗手边道:「我受到的惊吓不比你少,一大清早还在睡梦中就接到他的电话,还以为自己在作梦,哥怎麽可能打电话给我?後来他问我,今天是不是你学校举办毕业典礼的日子,当下我就清醒了。」
这会儿她更困惑了,他怎麽突然关心今天是不是她的毕业典礼?
「我告诉他,今天我们两个都要参加毕业典礼,接着随口问他准备参加哪一边?他说早上要开什麽投资案的评估会议,没办法参加毕业典礼,不过可以请我们吃毕业大餐。然後,他就跟我约了时间,先去接我,再一起过来接你。」
「为什麽不事先打电话知会我?」
「我哥说要给你惊喜。」
惊喜?她倒觉得像整人游戏,毫无预警的蹦出来,让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看他,就知道这个人跟「随兴」毫无瓜葛,所以事出必有因,难道是他想尽一点当丈夫的责任?在某一方面来说,这四年来,他算得上是一位好丈夫,供应她学费,每个月还固定在她的银行帐户汇入生活费,可是除此之外,他对她来说就像一个不存在的人,怎麽突然记起他「丈夫」的角色?
这种突发状况教她觉得很不安,四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已经养成她悠闲的生活步调,面对措手不及的情况,当然会心生慌乱。
关掉水龙头,严枫抽了一张擦手纸拭乾双手,转身看着好友。「你会不会觉得我哥变得不太一样?」
「不一样吗?」她不知道,在她眼中,他一直是一个清晰却又模糊的人,她不允许自己研究他,因为过度关注一个人,不小心会将对方摆在心上,而他们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所以,这种会教自己放不下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不一样,感觉上好像不再是那种遥不可及的人物。」
是啊,严朔确实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受,说是高不可攀,倒也不是,而是很自然的让人觉得他和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就好比天和地是分处於不同的位置。不过,她取笑的斜睨好友一眼。「他是你哥哥。」
「虽然是我哥,同父同母,可是从小,我就觉得他像天边的星星。这个世界上怎麽会有他这样的人?好像什麽事都难不倒他,学小提琴,就被人家贴上『小提琴王子』的封号;学西洋剑,就被贴上『西洋剑王子』的封号。总之,他就是文武全才的王子,优秀得不像话,而我呢,学什麽都是半调子。」说到自己,严枫忍不住撇嘴。
「那是因为你没有耐性,所以做什麽都半调子。」这对兄妹真的很特别,一静一动、一冷一热,一个是举手投足都是受人瞩目的贵公子,一个是没规没矩的疯丫头,说他们是个性互补的情人,可信度还比较高。
严枫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没耐性倒是事实。」
「严朔真的只是想请我们吃毕业大餐?」他会不会突然提出离婚?虽然这一天早在她的预料中,可是总要给她时间准备,处理譬如找工作、离婚之後住哪里的问题。
点了点头,严枫稀奇的抚着下巴。「我哥怎麽会突然变得这麽贴心?」
「这麽重大的日子,怎麽可以一点表示都没有?」
「每年生日,若是我没有提醒他,他就会忘了我的生日礼物。」
「男人对节日通常不太有心。」乔之容平心而论。
「不记得生日,却想到毕业典礼,那还真是古怪。」
「最近是毕业季,报纸经常会讨论大学毕业生的出路问题,说不定他正巧看到报纸,就想到我们两个要毕业了,觉得总要有点表示。」
「这麽说好像有道理……算了算了,肚子饿扁了,不想这些了。」严枫勾住她的手臂,半拖半拉往外走。「餐点应该上桌了,我们再不赶紧出去,我哥会以为我们掉进马桶了。」
一直以来,他总以为她还年幼,不过既然是他老婆了,就慢慢等她长大,直到那一天,他无意间在更衣间发现满满一盒的情书,然後认清楚一件事——他老婆长大了,而其他的男人已经发现了。
他们原是两个世界的人,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他是庞大金融王国的接班人,而她不过是一个大学教授的女儿,他们本不应该相遇,却因为两家的父亲是登山好友,从此他的视线范围里有了她。
两家的父亲特别投缘,父亲经常邀请乔父来家中泡茶下棋,乔父每回来访总是带着女儿,没有交集的孩子们因此有了认识的机会。
基本上他很忙,从早到晚都在学习,两人难得遇上,也不可能有接触。男女有别,又有七岁的距离,他应该不会察觉到这号人物,可是很奇怪,他就是注意到她了。她不同於他见过的女孩子,有着超乎年纪的成稳,比起严枫,更像家教严厉的千金小姐,举手投足都十分优雅。
两家父亲投缘,两家女儿更是投缘,这一点一直教他不可思议,她怎麽可以跟严枫玩在一起?她像高山上的湖泊,沉静不起涟漪,而严枫是战场上的悍马,勇猛的往前直冲。两人个性南辕北辙,冲突性很大,怎麽有办法处得如此融洽有默契?
总之,她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遇见了,就会不自觉的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一直到那一天,她才真正落在他的心上……
「这家餐厅的食物很好吃。」乔之容突兀的打断严朔的沉思……不对,正确的说法是,打断严朔的注视。自她们从洗手间回到位子坐下後,他的目光就一直绕着她打转,难道她脸上有东西吗?
从认识他到现在,面对他时,她总是无法控制不让自己的心跳加速。
曾经,他是她暗恋的对象,是啊,任何女孩子看到严朔这麽出色的男人,都会不自觉的生出少女情怀,她又不是不长眼睛,当然也不例外,可是相识越久,越看清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是云和泥的距离,不可能跨越。
是啊,不可能跨越,可是一个错误的发生,他成了她的丈夫。
在法律上来说,她捡到了一对翅膀,当了凤凰,可是云和泥的距离就因此消失了吗?不,真正能用两个环圈住彼此的,是因为有着相爱的两颗心,她不敢也不曾将他视为另外一半,充其量只能称为同居者。
「你喜欢就好。」
放轻松,直视对方是一种礼貌,如果他不安分的盯着其他桌的女人,她才真的应该「羞得不敢见人」,不过,她的脸上真的没有东西吗?
严枫突然用手肘撞她一下,取笑道:「脸上又没东西,干麽一直摸来摸去?」
娇颜羞了,好像铺上了一层腮红,她偷偷一瞪,小声抗议。「我没有。」
「没有啊,难道是我眼花吗?」严枫故意伸手揉着眼睛。
「不要老是用手揉眼睛。」她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阻止好友的坏习惯。
「我不是淑女,不用太计较了。」
「这是卫生问题,一不小心手上的细菌会揉进眼睛里面。」
「我的手很乾净,刚刚在洗手间花了不少时间清洗。」
乔之容词穷了,遇到严枫这种直的可以说到变成歪的人,她自知无力招架。
不为难她了,严枫把目标转向严朔,语带戏谑。「今天真的好感动,哥竟然记得我们今年大学毕业了。」
「我只是工作比较忙,不是记性不好。」看起来他对老婆完全不关心,可是不代表他没有掌握她的生活作息,她每一学期修多少学分、学校课程如何安排、每天出门回家的时间……每一件事,他都一清二楚,这倒不是为了监视她,只是他在此阶段参与她生活的一种方式。
「既然知道今天是毕业典礼,干麽不直接空下时间参加?」
「今天早上的会议必须考虑很多人的行程表,而且我想你们都不喜欢引人注意,应该也不希望家人参加,要不,怎麽没听爷爷他们说要参加毕业典礼?」
这倒是事实,如果哥真的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一定会引起一堆女人尖叫,而她又不方便公布哥哥已婚,很麻烦的。
「我是勉强混毕业的,不好意思劳动家中的大人物参加。」严枫突然将手伸向严朔。「我的毕业礼物呢?」
「你自己去买,再来跟我请款。」他笑笑的推开她的手。明知道这个丫头会追讨毕业礼物,他还是没准备,这就是男人,若非有心,不会那麽积极的为某个人挑选礼物。
严枫抗议的哇哇大叫,「这太没有诚意了吧!」
「你需要什麽东西,你自己不是比较清楚吗?」女人很麻烦,说到节日,非要扯上礼物不可,可是又很容易满足,不一定要昂贵的珠宝首饰,一束花也可以换取她们的笑颜。虽然这麽简单的事他大可以交给秘书处理,不过以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应付,总觉得对她过意不去。
「虽然如此,哥哥亲自挑选的礼物就是不一样嘛。」
「你确定要我挑选的礼物?」
「不管你挑了什麽礼物,我都会很开心的接受。」
「我知道了。」
因为严枫,用餐的气氛越来越轻松,乔之容也不再像一开始那麽僵硬,偶尔也会说上几句,可是人一松懈下来,往往会发生让人阵脚慌乱的情况。
严枫轻轻拍了一下鼓鼓的肚子,满足了,再不走人就太不够意思了。「虽然我很想继续跟你们聊天,可是我跟几个同学约好要去shopping,没办法陪你们了。」
乔之容很自然的伸手一抓。怎麽可以将她独自留在这里?她们可是好朋友,同进退的道理不懂吗?「我也要走了,得去书局一趟,买一些参考书好准备考试。」
「我陪你去书局。」严朔将大腿上的餐巾布摺叠好摆在右手边,举手招来服务生,取出信用卡,连同帐单交给服务生结帐。
抓紧的手指一松,她的舌头差一点打结了。「你……要陪我去书局?」
「我记得这附近有书局,我们可以从这里散步过去。」
「你们去书局慢慢挑书,我先走了。」严枫赶紧抓住机会拿背包闪人。她并非有意对好友的手足无措视而不见,只是哥哥终於有了身为人家丈夫的知觉,当妹妹的怎麽可以扯後腿呢?
乔之容很想唤住严枫,可是这个时候服务生送来信用卡的签单。
怎麽办?准备考试不过是她临机一动想到的藉口,这会儿改变心意不去书局,就必须再找一个藉口……人果然不能说谎,因为说一个谎言就必须用另一个谎言去圆谎,谎言堆叠不休,最後就没办法收拾了。
待严朔将放着信用卡、签单和发票的餐厅信封袋收进公事包,她还犹豫不决是否另找藉口取消书局之行,他就站起身,一手拿起公事包,一手拿起她的背包往肩上一背。
她吓了一跳,慌张的跳了起来。「背包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男人应该帮女人服务。」
虽然他们少有互动,可是「男人应该帮女人服务」这种信念跟他太搭了,她若坚持当个独立个体反而显得很别扭。
他们散步了一段距离来到他口中的那家书局,她无意买什麽参考书,但总要做个样子,可是考试类的书籍才看不到五分钟,双脚就自动自发晃到自己最爱的书籍类别前面,然後双手就情不自禁取下一本,一翻,全部的心思都投注在故事当中,而身边的人也就自动变成隐形人了。
「你不是来这里买参考书吗?」严朔的口气没有抱怨的成分,倒像在调侃。
咚!手上的小说掉到地上,她困窘的想一笑带过,可是又笑不出来。
只见严朔手上的公事包和背包已经放在地上,弯下身,他拾起地上的小说,好奇的看了一眼。「原来你喜欢历史小说。」
悄悄松一口气,她真担心话题继续绕着参考书打转。「历史小说很有趣。」
「我倒没听人家说过历史小说很有趣。」
「历史小说真的很有趣,除了亡国历史。」
「我在你的书柜上看到的都是料理的书。」
「历史小说看过就好,料理必须跟着内容动手做一遍。」按理她这个「寄居者」没有自己的书房和书柜,可是他很少在家,他的书房很自然的被她占用了,而书籍就理所当然往书柜上一放。不知是他刻意留给她空间,还是她习惯性往某处摆放,她的书籍很固定集中在某个区块,不过相对他堆了满山遍野的书籍,她的书少到难以察觉,她还以为他不会发现。
「看过的书,我喜欢再三回味,除非那本书一点价值也没有。」
「看过的书再看第二遍的机率太小了,我是学生,坐在书店看书也不怕人家笑话,乾脆在这儿看个过瘾就好。」她现在只是寄人篱下,搬家是躲不掉的,书籍买太多,不是自找苦吃吗?
「坐在这里看书太累人了,还是买回家慢慢看。」他先将手上的小说放在书架前面的平台上,接着再从书架上取下同系列的作品,整整齐齐叠在她刚刚看的那本书上面。
「等一下,我只是随便翻一下。」她慌张的想把平台上的小说放回原位,可是又不敢直接违背他。
「你刚才可是看得津津有味,如果我不打扰你,说不定你会站在这里看完整本书。」他可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彻底的忽略,感觉真的很不是滋味。
她想否认,可是根据过去的经验,确实如他所言。
「我也想看看历史小说哪里有趣,况且创作的人很辛苦,我们就买回家吧。」
「对哦,我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你还有想看的书吗?」
「没了,我看书速度像乌龟在爬,这一套书至少要花上我一个月的时间。」
他闻言轻笑出声,第一次听到有人用乌龟来形容看书的速度。
眼睛被闪到了,她不禁眨了一下眼。他怎麽可以轻轻一笑,就好像有一道聚光灯打在身上,瞬间光芒万丈?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眉头皱了一下。「如果不买回家,你是不是未来一个月都会跑来书局报到?」
她腼覥一笑。「没事做,每天来逛书局也不错,而且这里有免费的冷气。」
「原来你那麽担心我付不出电费。」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很奇妙,看起来有超乎年龄的成熟,可是眼神和笑容却又如此纯净,像个无邪的孩子……为什麽从第一次见到她到现在,她可以一直维持不变?
明知道他在开玩笑,她还是心急的猛摇头,像在打波浪鼓似的。「不是,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吹冷气太浪费了。」
「这个问题你不必担心,书房不会晒到太阳,空间又不大,真正需要吹冷气的时间大概只有中午,一个月下来,电费比你站在这里K小说必须付上的医药费还少。」他拿起放在平台上的小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结帐。」
看着严朔优雅地移向收银台的身影,乔之容下意识的摸着胸口,心脏怦怦怦的狂跳,好像在击鼓似的。不曾想过两人会有如此亲近的一天,有一点欢喜,有一点不安……她是应该不安,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他已经够吸引人家的目光了,如今多了一份柔情,更增添一股迷人的气息,芳心很容易不小心就乱动了……
不会的,她的芳心不会乱动,因为她这个人很有自知之明,不该有的梦想只能奢侈的在脑海停留一刻。
再说,她所拥有的奢侈何止这一刻,已经有四年之久,每天只要为读书学习忙碌,父母的争吵声离她很远,乌烟瘴气的家务事也跟她无关。往後一旦失去他这个大靠山,即使她在外国租赁独居,乔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又都会跑来纠缠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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