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十多天,苗含月独自在清风楼度过,龙骁一直没回来。今日,她终於忍不住询问高霖,他说宫里出了些事,七爷暂时不会回府。
想必是大事吧,否则又何必在,宫里过夜。
轻叹了声,她走进楼内坐了下来,脑海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热情如火的缠绵。他对她,究竟是……
正当苗含月陷入思考,楼外传来脚步声,她回过神,站起身来,龙骁已步进楼,往她走来。
"七爷。"她迎上前去,他的神色看起好疲倦。
"嗯。"随意应了声,看了她一眼,龙骁往大床走去,翻身和衣上榻,他已整整有三天没合眼。
苗含月跟了上去,看得出来他累坏了,她轻轻地走到床边,立在一旁凝望著他沉睡的俊颜。
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当她回过神时已天亮了。她竟看了他一整晚也不觉得累。
微微一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可又觉得甜蜜。望了他一眼,苗含月心下有了主意,转身离开清风楼。
就在她离开清风楼还不到一刻,龙骁便清醒过来,不见苗含月在里头,正欲唤高霖之际,她缓步进入,手里还端著碗。
"七爷。"
"你去哪儿?"口气不掩怒意,只因他要一睁眼就见到她。
"妾身去厨房。"她老实回答。
"去厨房做什么?"
"妾身见七爷这么累,熬点热汤。"
"你是贱骨头吗?当了本王爷的小妾还去做奴才做的活!"
他羞辱人的言语令苗含月脸色倏地苍白,她不过是想亲手为他做些事,这样……也错了吗?
瞧她这副模样,龙骁惊觉自己说的话太重,走到她面前,将汤碗搁置在桌上,搂她入怀。
"听话,这是为你好。"
疑问骤起,苗含月忍不住地问:"七爷,妾身不懂您的用意?"
"你不需要懂。"
"妾身大胆的请您告知,免得妾身不小心犯错,惹您生气。"
她的请求看在他眼中倒像是埋怨,指责他关住她。龙骁嘴角一扯,"你不开心本王爷的安排?"
苗含月摇头否认,"七爷怎会这么想呢?"
龙骁又笑了,既然她想知道,又何必瞒她。"绣儿是龙蔚的人,而我和他一向来不和。"
苗含月不解,既然如此,他为何又宠幸绣儿呢?
看出她眼中疑问,他出声解释,"尔虞我诈的生活不适合你,也别知道太多,对你有好无坏。"
没再多问,她突然觉得龙骁是在保护她。为什么?她不过是名低贱的小妾,何以他费心呢?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再问下去,就是她的不对。苗含月扯出一抹淡淡笑容,挣出他的怀抱,端起桌上热汤,"七爷,喝点汤。"
龙骁接过手,望著她问:"你亲自炖的?"
"是的,不知道七爷是否喝得惯?"
没回答,他一饮而尽。
苗含月惊呼:"七爷!汤热,小心烫著。"
龙骁笑看著她,"你关心我?"
苗含月低下头,"妾身是您的小妾。"
"就只是小妾吗?"他意有所指。
苗含月没回答,小脸羞红。
龙骁扬手抬起她细嫩下巴,直视她清澄柔和的眸子,"你的汤熬得好喝。"
"谢谢七爷夸赞。"
龙骁放开了她,"你总是这么平静。"
"也有不平静的时候。"
知道她所指何事,他将她搂进怀中,"别再想那些伤心的事。"
她没有回话,只是柔顺地贴在他胸前。
她愕然的发现,只要有他在身边,深沉的丧亲之痛就能渐渐平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她爱他,爱得无法自拔!
可恨,可恼!
独守空闺的绣儿再也禁不住寂寞空虚,为什她的大好青春得葬送在这里?为什么她得不到龙骁的独宠?这一切全是苗含月那贱丫头害的,她不甘心,她一定要龙骁的目光转回她身上!
所以,苗含月不能留在世上,她必须死!
绣儿目露凶光,心下有了主意。她走出桃花阁来到厨房,趁著厨娘不注意时,将药粉下在苗含月的补汤中,随即躲在角落瞧著丫环进厨房将汤送去清风楼。
哼,只要苗含月一死,龙骁就是她的。
她阴恻恻地笑著,似乎事情已尽在她掌握中。
苗含月倚在窗边,抬眼望著湛蓝天空。
"含月姑娘,补汤来了。"送汤来的丫环笑嘻嘻地道。
"谢谢。"苗含月客气地向丫环道谢,移步至桌前坐了下来,拿起烫匙喝了几口,突然觉得腹痛如绞。
丫环发觉不对劲,慌忙问道:"含月姑娘,你怎么了?"
"我……"苗含月还来不及说出下面的话,咚的一声,整个身子就跌落地面,吓坏了丫环。
"啊──"
"发生什么事了?"正巧经过附近的高霖,一听到清风楼传出惊叫声,连忙冲了进来。
"高总管!"丫环冲出内室,结结巴巴地说:"含……含月姑娘她……"
高霖瞧她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冲进内室一瞧,只见苗含月脸色发黑的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眉质问丫环。
"奴才不知道,含月姑娘喝了补汤后就这样了。"丫环吓得魂不附体。
"快去请大夫过来!"
"是。"丫环惊慌的奔出楼。
高霖将苗含月抱至床榻上,目光望向补汤,眉头深锁。此事大有问题,该不会是……
龙骁才下轿,站在大门前等候的高霖马上冲至他跟前。
"七爷,含月姑娘中了毒,大夫……"
不等高霖把话说完,龙骁脸色丕变,快步的进了府,几乎可说是心急如焚的赶到风楼。
瞧见苗含月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他心中微微泛疼,大掌温柔的抚上她脸颊,"大夫怎么说?"
"幸好发现得早,中毒不深,休养几天便可痊愈。"瞧主子如此紧张,可见含月姑娘在他心中份量不轻。
"到底怎么回事?"
"含月姑娘是喝了有毒的补汤。"
龙骁面色一沉。居然敢在补汤里下毒!看来他担心的事终於发生,原本以为将她安置在清风楼,便可帮她挡过一劫,没想到……
"知道是谁做的吗?"他隐约猜得出是谁,但需要证据。
"不敢确定,不过有下人曾见到绣儿姑娘在厨房外头偷偷摸摸的。"高霖据禀告。
龙骁眉一横,旋身快步走往桃花阁。不待绣儿请安,猝不及防地扬臂锁住她咽喉,怒问:"你胆敢下毒,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绣儿不懂七爷的意思。"绣儿吓得瞠大眼。
"不懂?好个不懂,陈廷。"龙骁震怒呼喊。
陈廷奔进阁,"奴才在。"
"将绣儿送回四王爷府,告诉四王爷,他送来的舞娘下毒毒害本王爷的小妾。"他这么做,也等於是和龙蔚决裂。
"是。"陈廷扣住绣儿手腕,拉著她出阁。
"不要呀七爷,绣儿知道错了。"绣儿吓得大哭求饶。她这么被龙骁遣回四王爷府,四王爷不会饶过她的。
龙骁冷冷地哼了声,无视绣儿渐远的求饶声。
下毒!
龙蔚面色阴沉的瞪著跪在地上的绣儿,怒不可遏,"你没事下毒去害人做啥?"这女人真是没用。
绣儿哭得泪流满面,拚命磕头,"四爷饶命。"
龙蔚冷哼了声,"坏了本王爷的事,还敢要本王爷饶你这条狗命!上官复,将她拖出去,本王爷不想再见到她。"
"是。"上官复得令将绣儿硬拖出厅。
龙蔚屈指轻敲著茶几,龙骁为了一名小妾送绣儿回来,是因为那名小妾的缘故,还是藉机与他决裂?依他的推算,应该是后者。
嗯,看来他得出险招,事情得提早一步办了。
"慕容淳。"
"四爷。"
龙蔚招手要他过来,附耳交代任务。
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她努力的寻找出路,却徒劳无功。
她慌得不知所措,像是被遗弃的孩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似远又近的呼声。
"含月,醒醒呀,含月。"
这么焦急的声音是──龙骁!
像是使足了力气,嘤咛了声,苗含月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他著急的俊颜。
"你可醒了。"龙骁松了口气,大夫说她该醒了,结果到了子时她还不醒,他情急之下才会声声呼唤著她。
"七爷……"苗含月往外头望去,发觉天色已暗。
"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来害你了。"
"是绣儿吗?"这是她唯一能料到的。
龙骁冷冷地点了个头,怒气难以平复。
"您会如何惩治她?"瞧他这么生气,绣儿下场堪虑。
"自然会有人治她,别想那么多。"
她坐起身,难掩忧心地望著他,"七爷,您不是说绣儿姑娘是四爷的人吗?您处罚她,四爷会不会不高兴?"
龙骁哼了声,"反正本王爷和他向来不和,也不差这一件事。"龙蔚送绣儿过来,目的是什么,他还会不知道吗?
"可四爷送绣儿姑娘给您,说不定是希望藉此和好,您这么做会不会辜负四爷的好意?"她不想因为她而坏了他们兄弟俩的感情。
"和好?好意?"龙骁哈哈大笑,凝望著她。"你在教本王爷怎么做事?"他故意这么说,明知她没那等心思。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觉得兄弟间本就该和和气气。"她坦然说出自个儿的想法,可瞧龙骁的模样,好似她说的不对。
龙骁笑了声,突然抬掌抚著她略显苍白的小脸,低声道:"你太单纯了,皇族间的兄弟之情不比一般,有时候为了利益,不顾亲情,反目成仇,不是你所能够想像的。"
苗含月睁著一双美目凝望他,半晌,缓缓地垂下眼。或许他说的对,她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无法理解皇族的事,只是……
"七爷,妾身有个疑问,不知能不能问?"这事搁在她心头也有段时候了。
"问吧。"
"您将妾身安置在清风楼,是不是因为绣儿姑娘的缘故?"这是她唯一能想出来的解释。
"不错。"他坦白承认,盯望著她柔弱的容颜,眉头不由得攒起。"这儿是本王爷的地方,原本以为她不会不知死活的闯进这儿找你麻烦,谁知……本王爷真是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为什么?"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不配问这话,但她就是忍不住。
龙骁轻笑摇头,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在乎她的安危。
"或许是对你的兴趣还未消减吧。"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
这个答案令她心痛,他终究……只是对她起了一时兴趣,不是她心里头奢求的猜想。
见她小脸微皱,像是在忍著痛苦,他关心地问:"你不舒服吗?"
苗含月抬眼望著他真诚关怀的俊颜,蓦然间有所领悟。不能奢求了,太贪心是会遭天谴的,至少他现在还宠爱著她,不管是基於何种原因。
"没有,妾身好很多了。"她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龙骁挑了挑眉,思忖著话中真假。
苗含月抬起水眸,柔情万千地瞧著他,"七爷,能否陪妾身一会儿呢?"
温柔的请求,柔情的眼眸,如此清丽的可人儿,软化了龙骁钢铁的心,他点头,脱下外袍搁置一旁,接著翻身上榻,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
"睡吧。"
苗含月点了个头,静静的依偎在他怀中,感受他传来的温暖。不敢再奢求长久的情爱,但至少她曾经拥有过他。
天刚破晓,高霖急急忙忙的奔向清风楼。
"七爷请恕罪,奴才有要事禀报。"高霖在楼外呼道。
楼内的龙骁坐起身,苗含月也跟著起来。
"什么事?"一向沉稳的高霖竟如此慌张,必定是重要事。
"二爷从宫里出来后便急急忙忙的快马出京,好像有要紧事。"刚才二王爷府的人来报。
龙骁眉一皱。不可能的,父皇有病缠身,依二哥孝顺的个性,是不会随意出京的,除非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高霖,你马上出京找二哥,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是。"高霖得令后,急忙退下。
被高霖这么一吵醒,龙骁再无睡意,他下了榻,正要著装,瞧见苗含月也跟著要起来,口气放柔道:"你睡吧,别理会本王爷。"
苗含月凝望著他。"七爷……"
龙骁尚未再出声,陈廷已在楼外高呼道:"七爷,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病危,怕是不行了。"
"该死!"龙骁怨声一咒,二哥此刻出京,怕是中了计。"陈廷,下去准备,马上进宫。"
"是。"
"七爷。"不解龙骁为何这么生气,苗含月忍不住轻唤。
著装完毕,龙骁转过身,瞧著她楚楚动人的模样,心中一动,交代道:"待会儿你出府到西街尽头,那儿有栋久未居住的大宅,你在那儿等本王爷,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如果三天后还等不到本王爷,你就出京去,别再回来。"不知为何,他想保住她。
这么慎重其事,好像是在交代什么……苗含月不由得心中一紧,"七爷,您这么说是何意?"
龙骁不语地凝望著她好半晌,突然低头吻住她眉心,"别问了,照做就是。"话落,他大步地离开清风楼。
望著他渐渐消失的背影,一股不安袭上她心头,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即将发生。
龙骁带著陈廷及几名护卫进宫,才刚踏入皇城大门,大队禁卫军就挡在面前,阻止他进入。
"出来吧。"龙骁冷冷的望著禁卫军,知道他们是受人指示。
"七弟不愧是沙场老将,临危不乱。"龙蔚从禁卫军后走了出来。
龙骁冷哼一声,"四哥,听闻父皇病危,你让人挡在这儿,不让我见父皇,是何居心?"
龙蔚冷笑数声,"这是父皇的命令,他老人家下旨撤了你的兵权,将你打入天牢。"
"我犯了什么罪?"
"同二哥勾结朱雀国,意图谋反……
"谋反?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就是二哥出京的理由吗?
"有什么事你同父皇说去。"龙蔚故意道。
"你会让我见父皇吗?"身上流著同样的血,他岂会不清楚龙蔚阴狠的心思,他们早一步动手了。
龙蔚阴沉一笑,"龙骁,束手就擒吧。"
龙骁也回给他一记冷笑,扬刀往大门方向突围,看来今日是见不著父皇了,必须另觅办法。
陈廷等人护卫著主子,挥刀杀出血路。
龙蔚冷眼旁观。既然三哥说要活捉他,那么就留他一条命吧。
"弓箭拿来。"
身旁侍卫将弓箭呈上,龙蔚拿起弓箭,瞄准龙骁,精准无误的射向龙骁右臂,顿时大刀落地。
龙骁闪避不及而中箭,抬起眸狠狠瞪著龙蔚一眼,这仇他记著。
陈廷等人见主子受伤,更加豁出性命血战,冒死护送主子逃出了宫。
一个人待在无人居住的大宅,苗含月毫无惧怕,此刻的她忧心如焚,就盼著龙骁早点到来。
今早他深沉的脸色,像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却不像是儿子听到父亲重病时应有的悲伤。
她好担心,还有他那一席交代的话,让她好害怕,害怕今早那一面会是最后一面,她将再也看不到他……
她摇了摇头,企图甩掉担忧,她不能这么胡思乱想下去,说不定根本没啥事,是她自个儿杞人忧天。
她双手合十,祈求著老天爷,保佑龙骁平安没事。
龙-、龙骁消失无踪!
龙蔚瞪著上官复、慕容淳,冷声怒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竟让他们全跑了,捉了无关紧要的人回来做什么?!"
话落,他怒瞪高霖、陈廷等人一眼。
"四爷,请您再给奴才一点时间,奴才定会将他们捉回来。"
"最好如此。你们给我仔仔细细的找,就算翻遍整个京城内外,也要把他们给本王爷找出来。"
"是。"
"将他们押下去,严刑拷打,务必问出龙骁的行踪。"龙蔚冷酷的下令后,挥手要他们全离开。
上官复、慕容淳得令押著高霖等人退了下去。
龙蔚目露阴狠,他和三哥部署多年的计画,绝不能出错。
从日出等到日落,正当苗含月以为龙骁今日不会过来时,宅外细微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
她放轻脚步走向大门,轻轻的打开,一股重量猛然往她身子压来,令她差点站不住脚。
"含月……"
"七爷!"她扶住龙骁,觉他面色苍白。
龙骁眼中一片模糊,晕了过去。
苗含月震惊不已,这才发觉他受了伤,她使尽力气将他的身子搀进厅中,为他止血,守至天明。
隔日,她出宅到药房捉药,这才知道先皇驾崩,三王爷登上皇位,城里正在捉拿二王爷和七王爷,说是谋反,而且下令不准买卖伤药,因为七王爷受了伤,只要敢卖伤药出去,就视同谋反。要不是药房掌柜瞧她是个弱女子,她又谎称是在厨房干活受了伤,掌柜岂敢冒险卖伤药给她。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她瞧龙骁伤势甚重,怕是一时半刻好不了。
叹了口气,她拿著伤药走回西街大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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