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然有问题,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有干净的饮水。
她完全忘了她才刚搬家,什么东西都还没准备好,更遑论购买民生必需品,所以她甚至连一瓶矿泉水都没有。
虽然罗朗当初购下这间房子时,曾请人精心装潢过,三十多坪大的空间只有两房两厅两卫,宽阔舒适,日系禅风的装潢古香古色有意境,家具家电更是一应俱全,但偏偏罗朗和她一样都是外卖族,肚子饿了不是叫外卖就是往外跑,冰箱的唯一作用就是拿来冰饮料。
何况罗朗压根儿就没有在这间屋子住过几天,冰箱里恐怕什么东西都没有,就算有,她也不敢猜想那些东西到底过期了多久。
站在满地大大小小的纸箱前,戚兰满脸尴尬的看着范学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倒是后者,似乎完全忘了她的承诺,只是一脸兴味的看着满地纸箱。
“看来你得忙上好一阵子。”
“呃……是啊。”她嗫嚅回应。
“需要帮忙吗?”
“啊?”她抬头看他。“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她迅速摇手,实在不敢再麻烦他。“至于请你喝水的事,我忘记我这里……”
“没关系,屋主有装天然瓦斯吗?”他调开话题。
他住在这栋大楼五年,却很少见到这间屋子的主人,只知道对方是个非常俊挺的男子,家世不错,很少在这儿过夜,不过他从来没听说这件房子要出售,看来她若不是借住,就是承租。
就不知道她和屋主是什么关系?
“装天然瓦斯?”她眨眨眼,不禁困惑的反问:“大楼不是本来就有天然瓦斯吗?”之前她住在小套房时,从没听见过要装天然瓦斯,总之是要扭开水龙头,自然就会有热水流出来了呀。
“大楼在建造时,的确埋有天然瓦斯的管线,但若要使用,就得先到天然瓦斯公司申请装表。”黑眸闪过一抹莞尔笑意。“我之所以会这么问,是担心你没热水可用。”
“什么?可罗朗说他这里除了吃的,什么都有啊。”戚兰吓了一跳。
罗朗?
听她的语气,她似乎与屋主关系不错。
黑眸闪过一抹黝光,刚毅的脸庞却始终漾着微笑。“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到阳台看看。”
“我当然不介意。”看着他大步往阳台走去,她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不等他回头,立刻就问:“怎样?有装吗?”
“没有。”
一句话,让她瞬间跌入冰窖。
“不过墙上有台电热水器,你可以洗热水澡,但不能开伙煮饭。”他回过头,总算带来一点好消息。
她松了口气。“没关系,有热水就行了。”反正她也不会煮饭。
“你这儿似乎没有洗衣机和晒衣竿。”他环视阳台。
“罗朗的衣服一律都是送洗,没这些东西很正常。”她无所谓地耸肩。“所以搬家前我就订了台洗衣机和一组晒衣竿,应该一块儿运过来了。”她率先回到室内,在角落先找到印着洗衣机图案的大纸箱。
糟糕,当初她忙着搬家,又忙着出差,竟忘了提醒罗朗请搬家工人将洗衣机搁到阳台,现在可好,洗衣机放在客厅也不能用吧?
看着那足足有一公尺高的纸箱,戚兰不禁烦恼的蹙起眉头。
“我顺便帮你搬吧。”范学温自阳台走进客厅,无声来到她身后。
“呃?”她转身。“不用了,洗衣机很重的。”老天,她已经麻烦他太多了。
“这个重量我还搬得动。”话还没说完,他已举步越过她。
他先是拿出一串钥匙,利用尖锐的钥齿将固定纸箱的聚酯打包带用力割断,接着便利落拆卸起纸箱,露出里头的保丽龙和洗衣机。
看着他利落的动作,戚兰虽然感到很不好意思,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需要他的帮忙,因为她压根儿没那么大的力气将洗衣机搬到阳台,就算出现奇迹,她也不懂该怎么安装那些管子。
她甚至怀疑自己得花上一段时间,研究该怎么操作这台洗衣机。
看着他掀开塑料套,似乎打算要搬动洗衣机,她立刻挽起袖子走到他身边。
“要不然,我和你一起搬好了。”
“你力量不够,要是勉强搬运会很危险,我来就行了。”他回头对她微笑。
“可是……”
“要整理的东西还很多,短时间内恐怕无法马上整理好,不如先把床铺好,要是累了随时都可以休息。”他温声建议。
“喔,这样啊……”她眨眨眼,忽然间竟觉得他比她还懂得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混乱,许多小细节透露出他是多么的有条有理,不但慎密,而且相当有系统性。
其实他说的也对,她确实对自己的力气没信心,若是逞强,不但危险,恐怕还会碍手碍脚。
只是洗衣机真的很重,他一个人真的不要紧吗?会不会受伤?
因为担心,戚兰始终无法离开现场,可下一瞬间,她心里的担忧却立刻被惊讶给取代了。
不会吧,他真的搬得动?
眼前的范学温不过使力一抬,竟然就轻而易举的将整台洗衣机给抱了起来。
事实证明,高大如他,绝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性格型男,相反的,他还是个“猛男”!
眼看范学温脚步稳健的一路朝阳台走去,戚兰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将目光自他身上抽离,虽然早知道他体格好,但他手臂的肌肉线条还真的很有看头,要是脱下来衣服,一定会很性感……
就在戚兰着迷地欣赏着那鼓贲在衣袖底下的肌肉线条时,范学温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上她着迷的目光。
“有问题吗?”
没料到自己偷窥会被当场活逮,清丽小脸立刻轰的烧红了。
“没、没——没问题!”她作贼心虚的立刻转移目光,却瞥见他瞬间扬高了嘴角。
呜,他发现了,他一定发现了!
她羞得无地自容,只能捂着小脸,用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我去铺床!”
恼人的铃声不断持续着,受不了铃声的骚扰,睡得迷迷糊糊的戚兰不禁生气的往床头摸索,一拿到手机,掀盖就吼:“不管你是谁,都不准再打来,本小姐要睡觉!”
“小姐,原来你还健在,我快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手机里,传来好友罗朗的声音。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要睡觉,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戚兰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话才说完,就想挂电话。
“不准挂电话!”罗朗大声警告。“你应该抵达住处了吧?”
吼声来得太突然,戚兰不禁有些吓到。拉着被子低吟了几声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吼了回去。“对啦!”
“那你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不是说好一到住处就要打电话通知我吗?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手机里,罗朗坚持啰嗦到底。
“我忘了,拜托你就让我睡,我快累死了,明天一早还要进公司汇报……”
“我知道你很累,但你有先整理东西吗?你该不会就直接睡在沙发上吧?”
“拜托,我有铺床好不好?而且范先生还帮我把洗衣机搬到了阳台——”手机里,忽然没了戚兰的声音。
对了,她记得范学温帮她将洗衣机搬到阳台后,她就跑到卧室铺床,接着……
接着……
不会吧?她睡着了?
丽眸猛地睁开,却发现卧室内竟是一片黑暗,只有床头一盏小灯绽放出令人安心的柔和光芒。
“罗朗,现在几点?”她慌张问。
“我等了你三小时又三十八分钟的电话,现在中原标准时间正好晚上八点整。”罗朗回答。
“范先生是谁?”他好奇地问,口吻完全与三姑六婆如出一辙。
戚兰没有回答,因为她简直要晕倒了,她竟然铺床铺到一半就睡着了?那范学温呢?洗衣机呢?还有她的那些东西呢?
噢,她竟然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曼妙身躯迅速弹起,跳到了床下,但随着她站直身躯,一条被子却迅速自她身上滑下。
被子?她记得她只铺了床单,但还没有把被子拿出来啊……
“范先生究竟是谁?看不出来你也会带男人回家耶。”手机里罗朗发出吃吃低笑,瞬间从三姑六婆化身为花痴。
心情乱糟糟的戚兰忍不住低骂。“你少毁坏我的人格,他是我妹朋友的哥哥,就住在楼下,只是邻居!”
“原来他是你妹朋友的哥哥,就住在楼下,只是邻居。”罗朗用理解的口吻重复她的话。“那你们现在该不会正好就睡在一起吧?”他却又接着问。
“罗朗!”她吼得更大声了。
手机里,罗朗笑得更大声了。“既然你人安全我就不吵你了,不过明天你一定要从实招来,好好的介绍那位范先生。”
“招什么?”她翻了个白眼。“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要忙,再见!”语毕,她立刻挂上手机,捡起床底下的被子。
若被子不是她拿的,那唯一的答案就是范学温了。
看来是他发现她累极睡着,所以替她从乱七八糟的纸箱中找出这条被子帮她盖,并顺手留了盏夜灯,免得她半夜睡醒,因为一室的黑暗而受到惊吓。
只是他人呢?
戚兰原本打算走出卧室,眼角余光却忽然在夜灯下发现一张纸条。
她拿起纸条一看,发现上头的文字刚劲沉稳,端正有力,正是范学温所留下。
戚兰:
洗衣机、晒衣竿已经装好,冰箱里有炒饭和排骨汤,希望你来得及享用晚餐。
范学温
他不只帮她搞定洗衣机和晒衣竿,还帮她准备了晚餐?
粉唇弯起一抹月牙,她不禁伸手抚着纸条上头的字,心头甜得像是浸在一碗温热的蜜汁中。
她知道他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他也如此的正直体贴。
女性身在商场,免不了都会有被性骚扰的经验,许多男人表面衣冠楚楚,事实上却是衣冠禽兽,只要逮到机会就会毛手毛脚,而他却没有乘人之危,反倒只希望她来得及享用晚餐——
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装扮,戚兰不禁笑得更甜了,她将纸条小心翼翼的折好,收进自己的皮夹之中。
“小陈,谢啦。”
大楼前,戚兰拎着大包小包自一辆轿车上走下,关上车门后,立刻弯腰向车内的同事道谢。
“附近哪里可以停车,我帮你把东西拿上去吧。”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看着她满手的东西。
“不用了,你太太还等着你的晚餐呢,你这个新好男人还是早点回去孝敬老婆吧。”戚兰弯唇一笑,勉强将手腕上的纸袋拉到手肘,迅速挥了挥手,接着便拎着大包小包转身走进大楼里。
虽然今天难得的没加班,但她却是不得闲,不但去了趟洗衣店拿回干洗的五套套装,还到书店买些工作上用得着的书籍,加上适逢年底,同事朋友一窝蜂的订婚结婚,除了套装、书籍和公文包,她的手头还多了三袋的喜饼礼盒。
幸亏半路巧遇同事出来买晚餐,好心绕道载她一程。
“戚小姐您好。”
戚兰才走进大厅,柜台后方的保全便立刻起身招呼。
“方先生你好。”戚兰转身微笑。“又值晚班啊?幸苦你了。”她在这栋大楼住了将近一个月,虽然邻居之中还是只认识范学温,但五位保全却都全认识了。
“哪里。”保全看见她手头东西多,立刻礼貌询问:“请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戚兰立刻婉拒。
“那我帮您按电梯吧。”保全微微一笑,快步走到电梯边,替她按下按钮。
这位戚小姐人长得美丽,又善良有礼,虽然才搬过来不久,但他们都很乐于替她服务。
“谢谢。”戚兰立刻道谢,也走到了电梯边。
“小事,不用客气。”保全点点头,接着便立刻转身离开。
眼看离电梯抵达一楼还有段时间,戚兰忍不住将所有的袋子搁到地板上,轻轻甩了甩双手,顺道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
早知道刚刚在逛书店的时候,就该在附近填饱肚子,现在都回到住处了,还真懒得再出门买晚餐,虽然大楼对面就有间便利超商,但里头的东西她早就吃腻了。
唉,待会儿到底要吃什么好呢?
干面?烩饭?还是继续吃泡面?
柜子里应该还有泡面吧?
“难得你今天没加班。”
熟悉的低醇嗓音,轻轻拉回她神游的思绪。
几乎是听见那嗓音的瞬间,戚兰便迫不及待的转过身。
“范先生!”眼前那总是噙着温和微笑的男人,果然就是范学温。“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开心微笑,可话才问完,她就后悔了。
笨,范先生就住在这里,她问这话不是很白痴吗?
“我到对面的便利超商买鲜奶,结账时,正好看到你回来。”他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加深笑意。“好一阵子不见,你似乎瘦了。”
她立刻抚着自己脸颊。“有吗?”
“吃过晚餐了吗?”他随意问道。
“还没。”想起晚餐,她立刻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
呜呜,她好想念小樱的鸡汤,好想念小樱的寿司,好想念小樱的咖哩饭,但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敢将搬家的事说出来。
虽然搬到这里后,总算是甩掉了那死变态的追踪,但对方还是会经常打电话骚扰她,她曾经想过要换门号,偏偏这支门号主要是公事用途,无法说换就换。
何况,她也不能保证那个死变态会不会找到这儿?所以在对方落网之前,她都不打算让小樱替她担心。
只是,就是可怜了她的胃啊……
“那正好,我刚煮好晚餐,一块儿吃吧。”他主动替她拿起地上的所有纸袋,压根儿没等她回答。
“你要请我吃晚饭?”她眨眨眼,有些意外,也有些心动。
这阵子她天天早出晚归,就算偶尔放假,也几乎睡死在床上,虽然曾在电梯里和他见过几次面,却无法多谈,能有机会和他相处,她高兴都来不及了。
老实说,她很喜欢他,光是见到他就觉得好快乐。
他正直稳重又体贴,也帮了她许多忙,虽然见识过她的慓悍和迷糊,态度却始终如一。
以往追求她的男人总是习惯以貌取人,以为她外貌端庄清丽,就认为她是个贤惠温柔的女人,直到发现她不但是个工作狂,还是个生活白痴后,不是摇头叹息掉头离去,就是妄想改造她。
对于这种大男人主义,她实在是敬谢不敏。
可他不同,和他在一起,她总是轻松又自在。
“没错。”他微笑。
噢,她也好喜欢他的笑。
看着范学温迷人的笑容,戚兰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应该矜持,毕竟他们只见过几次面,连朋友都还称不上——
“好啊!”
可偏偏很不幸的,她的嘴巴却完全不受控制,不但答应得很爽快,就连语气也藏不住兴奋。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之后,她立刻闭眼低吟,天,好丢脸,他一定会觉得她很厚脸皮……
“我的荣幸。”黑眸立刻浮现浓浓笑意,范学温只觉得她好可爱,他就是喜欢她的率直不造作。
叮!
就在戚兰无地自容的同时,电梯正好抵达开启,他提着她所有的东西率先进入电梯。
“来吧。”他对着她招手。
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踏入电梯,与他一同来到他的住处。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他的房子,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的房子可以美轮美奂、窗明几净到像是待售的样品屋,她甚至无法在那米驼色的地毯上找到丝毫的污垢。
“你刚搬过来?”才踏入客厅,戚兰就忍不住转身看向身后的范学温,直觉这么反应。
他勾笑,将属于她的东西轻轻搁在角落。
“我在这里住了五年。”
五年?
她睁大眼,忍不住又回头看着好似会发光的家具。
“你请哪家清洁公司打扫的?”她立刻问:“可以介绍给我吗?”太好了,她正需要这方面的协助。
即使搬来将近一个月,她的住处还是一团乱,除了一些较常用到的东西外,大部分的东西依旧躺在客厅的纸箱里,她连整理都不会,更别说是打扫了。
她的住所杂乱得就像是遭过小偷!
“我都是自己整理。”他加深笑意,替她拿出一双室内拖鞋。“自己整理?”她眨眨眼,呆呆穿上他递来的拖鞋,直觉又问:“你做清洁的?”
他莞尔挑眉。“不,我在大学教书。”
“啊?你是老师?”她一愣。
黑眸一闪,敏锐发现她的眉头在瞬间皱了一下。
“你不喜欢老师?”他面不改色地问。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爸妈老是爱逼我跟老师相亲——”她随口抱怨,可话才说到一半便立刻闭上嘴巴。
笨,她和他说这个做什么?年纪轻轻就被逼着相亲,好像她很滞销似的。
“不好意思,每次都这么麻烦你,下次换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她立刻改变话题。
“真的什么都可以?”他配合她的话题,却暗中将这重要的讯息记下——原来她的父母亲希望她早点结婚,而且相当属意“老师”这项行业。
很好!
“当然,不过先说好,我不会煮饭,没办法和你『礼尚往来』。”她抚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忽然闻到一股令人垂涎的饭菜香。“我好像闻到麻婆豆腐的味道……”她抽抽鼻子,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的菜香。
“正确答案。”见她一脸渴望,他立刻带她走进不远处的厨房。“希望你喜欢吃辣。”
桌上有三菜一汤,而且令人惊喜的是,这些全是她爱吃的菜!
看着桌上的宫保鸡丁、麻婆豆腐、烫菠菜和苦瓜菠萝鸡汤,戚兰觉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事实上,我最喜欢吃辣了。”她盯着那看起来就好美味的三菜一汤,压根儿移不开目光。
他勾起嘴角,眼里闪过一抹深黝暗光。
“我知道。”他低语。
“你说什么?”她困惑眨眼,好不容易才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我说,那真是太好了。”他泰然自若的替她拉开椅子。“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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