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想知道答案。
可恶,他想知道,她就必须告诉他吗?
如今他的父母意图不明,他不试着想对策,却只会绕着她的过去猛打转,他到底是哪条神经不对劲?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她也不太对劲。
自从那晚和他相谈“不欢”后,她就莫名在意起他心中的那个“他”。
本以为以他的身分地位,就算他在外头豢养了几个“伴儿”,抑或是和人大玩一夜情,她也不会太讶异,但是当她亲耳听见他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个“他”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那么的震惊——
原来,他早就有心仪的对象,所以才不打算结婚。
原来,他一直在等着对方,直到现在都还在等。
直到现在,她还清楚记得当他说到“他”时,眼神是多么的眷恋温柔,语气是多么的深情执着,他竟然是如此的深爱那个人……
“唉。”
沉重的叹息,忽然自粉润的小嘴飘了出来。
坐在自家附近的咖啡店里,艾旎一脸惆怅的靠着玻璃窗,早已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个叹息。
难得权天奇南下视察,并宽宏大量的放她一天假,难得她终于可以回家陪伴父母,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满脑子都是他和“他”的事。
那个“他”究竟是谁?他们相遇之后,他曾试图联络过“他”吗?如果“他”想起了他,他会马上向“他”告白,并带“他”到美国结婚吗?
那她呢?
到时候,他会记得她,还是忘了她?
光是想象权天奇极有可能忘了自己,她就觉得好难过。
虽然她只经历过一段蠢蠢的单恋,但恋爱和失恋的心情她却是懂的,现在她的心情,分明就和当初失恋时如出一辙——
所以这代表了什么?
难道她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权天奇了?
闭上眼,艾旎再次深深叹息,并用额头轻轻撞击玻璃窗,试着阻断这恐怖的念头。
不,不可能,一定是这些日子压力太大,所以她才会产生这种“错觉”,她不可能会喜欢上他的,她一定没有喜欢上他——
叩!叩!叩!
玻璃窗外,忽然传来清晰的敲击声。
她迅速睁开眼,机警的看向玻璃窗外,本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没想到却看见马贺兰和权方智就站在外头,正一脸兴奋的朝她挥手招呼。
“伯父?伯母?”她诧异的睁大眼,接着下一瞬间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迅速低头检查起自己的穿着。
呼,还好还好,还好她今天穿得多,外头还搭了件针织风衣,应该多少可以遮掩她的女性特征。
“艾旎,来!来!”夫妻俩招手示意她出去一趟。
她迟疑了一下下,接着才起身结帐走出咖啡厅。
“伯父伯母,你们怎么会来这儿?”她小心翼翼的调整站姿,试着不露出任何破绽。
夫妻俩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异口同声的回答:“来拜访一对老朋友,他们就住在附近。”
“喔,真巧,我家也在附近耶。”艾旎不疑有他。
“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夫妻俩笑得更神秘了。“艾旎啊,你现在有没有空啊?”夫妻俩忽然将话题一转。
她诚实点头。
“现在是没什么事。”本来今天一整天她都打算陪着父母,谁晓得他们早已和朋友约好一块吃饭,因此她只好一个人出来解决民生问题,顺便打发时间。
“太好了,那你想不想到伯母家玩?”
“现在?”艾旎一愣。
“对,那么大的房子就我们夫妻俩住,实在挺无聊的,难得半路巧遇,不如就让我们两个老人家作个东,请你喝杯下午茶,顺便聊聊你和阿奇的事。”
“聊我和天奇的……事?”心儿一跳,艾旎立刻察觉到夫妻俩的意图。难道他们是想趁权天奇不在的时候,对她——
喔喔,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请君入瓮吧?
“没错,我们有很多阿奇小时候的照片喔,想不想看?”夫妻俩丢出诱饵。
“这个……”艾旎发现自己实在很难不心动,除了想看看Q版的小天奇外,基于私心,她也想把整件事趁早解决。
趁着自己的心思变得更加混乱之前,她一定得想办法迅速抽身。
“还有阿朔和阿湛的照片喔。”为了让艾旎上钩,夫妻俩干脆连其它两个儿子也一块出卖了。
艾旎扯起嘴角,终于作出决定。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别墅里,马贺兰和权方智就坐在她的正对面,脸上虽然堆满了笑容,却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明明只是手无寸铁的老人家,她却紧张得像是初次上场比赛的嫩咖,甚至不自觉挪了挪屁股,调整起坐姿——
“艾旎啊。”马贺兰总算开口了。
“是!”她不禁正襟危坐了起来。
“红茶好喝吗?”她笑咪咪地问。
“啊?喔,很好喝。”
“那你想不想吃些点心?”一旁的权方智也问着。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谢谢。”
马贺兰接着说:“是吗?那照片……”
“没关系,待会儿再看。”
权方智顺口又问:“喔,那你喜欢阿奇吗?”
“我当然喜欢他——呃!”话才出口,艾旎就惊觉自己上当了,她连忙捂着小嘴,却已是为时已晚。
惨了!她怎么一不小心就说出真心话了?
“呵呵,瞧我问的是什么问题,你和阿奇都住在一起了,当然是和他真心相爱了。”权方智呵呵笑了笑,一副自己问错话的模样,私底下却不禁和马贺兰交换了胜利的眼神。
眼看夫妻俩露出阴谋得逞的表情,艾旎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打算运用左右开弓的作战方式,分散她的注意力,好诱骗她说出实话。
啊,这可不好,她得更加谨慎一点才行,幸亏她和权天奇原本就是扮演情侣,刚刚那意外的“告白”,正好是符合剧情需要的标准答案,她应该还没露出什么破绽才是。
拿起桌上的锡兰红茶,她轻啜一口,除了掩饰自己的惊慌失措,同时也试着冷静——
“那你和阿奇进展到几垒了?”这次,夫妻俩异口同声地问。
“噗!咳咳咳咳!”
艾旎的回答是一连串的呛咳,她狼狈的捂着嘴,不敢相信夫妻俩会问起这么私密的问题。
上次聚会时,他们不是才问过吗?怎么现在又——又——
“艾旎,你没事吧?”马贺兰立刻跑到艾旎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并替她拍背顺气。
“抱歉,我、我没事。”艾旎接过权方智递来的面纸,困窘的抹去唇边和手上的茶水。
“我们的问题让你害羞了?”马贺兰理解的笑了笑。“其实你也不用害羞,我和你伯父并没有其它的用意,只是想确定一些‘细节’,然后安排一些‘计划’。”
“计划?”艾旎眨眨眼。
“就是婚礼啊!”马贺兰扬高嘴角,喜孜孜的公布答案。“既然你喜欢阿奇,又和他同居这么久了,干脆就和他结婚吧。”她说得非常理所当然。
艾旎瞪大眼。
“结婚?”她没听错吧?
“没错。”夫妻俩雀跃的猛点头。“我们都已经规划好了,你们可以用一个月讨论婚礼细节,再用一个月拍婚纱、筹备婚礼,第三个月就可以结婚了!”
“什么?”
“不过如果你觉得太慢的话,我们也可以想些办法,让进度快些。”说话的同时,夫妻俩也默契十足的将目光下滑到她的肚子上,表情严肃而认真,好似里头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艾旎心儿一震,立刻直觉到事情有异。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的肚子?难道他们以为她怀孕了?
不,这太荒谬了,她现在的身分可是权天奇的“伴儿”,是个“男人”啊!
“伯母,我、我我是男的。”捏着衣角,她结结巴巴的说出重点,试着点醒夫妻俩。
“我们知道啊。”
“而且我和天奇是同志。”她强调另一个重点。
夫妻俩吃吃窃笑,仿佛她说了什么笑话。
“对,恋人同志嘛,这我们当然也知道。”两人摆摆手。
恋人同志?
虽然觉得这个说词似乎怪怪的,但艾旎却无心深思。
“重要的是,在台湾同志是不能结婚的,所以我和天奇根本不可能结婚。”她说出最最最重要的重点,希望夫妻俩别再异想天开。
“但在美国可以啊。”谁晓得两人却迸出这么一句。
“什、么?”瞪大眼,艾旎终于忍不住发出低叫。
“其实你们想在哪里结婚都没关系,总而言之你这个儿媳妇,我们是要定了!”夫妻俩完全无视她脸上错愕,径自作出结论。
抚着额头,艾旎忽然觉得好头痛,原来刚刚说了老半天,她根本就是在白费唇舌。
事实证明,这夫妻俩果然就像她当初所猜测的一样,一点儿也不排斥同性恋,他们甚至还早已计划好,要把她娶回家当媳妇——
唉,虽然她很喜欢他们,也喜欢和他们坐在一起聊天,但这辈子她恐怕都无法成为他们的儿媳妇。
“伯父伯母,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能和天奇结婚。”握起拳头,她用非常抱歉的语气,打碎两人的美梦。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阿奇吗?”夫妻俩惊讶地问。
艾旎勉强撑起微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确实是喜欢他没错,可惜他喜欢的却是“他”,他就是为了“他”,才不打算结婚的。
“不行!你们都同居那么久了,什么该做、不该做的全都做光了,阿奇当然得负责将你娶回来。”夫妻俩无法接受艾旎的拒绝,为了等这一天,他们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好久,怎么可能她说不要就不要。
而且不光是他们夫妻俩,就连某对夫妻也急得很呢!
“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呃,我是说,我根本就不需要天奇负责。”艾旎急着解释。“大家都是男人,在一起开心就好,我根本没想那么多。”
“你当然得想多一点,因为你可是——”夫妻俩紧急将话语一顿,接着皱着眉头,想起她前一段话。“等等,你刚刚说你们根本就没有什么,难道——难道你们什么都还没做?”夫妻俩一脸大受打击。
“不,我和天奇当然……当然是一切正常!”艾旎红着脸,立刻企图圆谎,却怎样也掩不去语气间的心虚。
夫妻俩何等精明,立刻痛心疾首的大叹了一口气。
可恶,三个儿子里就数阿奇最狡诈阴险,他们一直以为他的“进度”应该会超前一些,没想到他竟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难道那小子真的不打算结婚,就想这样拉着艾旎一直“GAY死落去”?
啧!那可不行,就算他们之间还是清清白白,但把人带回去同居就是事实,为了艾旎的名声着想,他们就是得结婚,虽然目前时机尚未成熟,但总有一天他们终究会将“底牌”掀开,到时就算那小子想赖也赖不掉!
夫妻俩自信满满的勾起微笑,立刻决定将逼婚一事暂缓,他们可不想为了一时心急,而吓跑这个新娘子呢!
“好吧,既然你现在还不想结婚,那伯母也不想逼你。”马贺兰状似理解的拍了拍艾旎的小手。
“不过你可要记住,伯父伯母早已认定你这个儿媳妇了,我们随时欢迎你嫁进来。”
“没错,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芸芸众生,阿奇却偏偏‘看中’你,那就代表你们彼此有缘。”权方智别有深意的说着。
虽然不知道夫妻俩为何会突然改变态度,但暂时不用被逼婚,艾旎还是松了口气。
“谢谢你们能够体谅。”
“哎,说那什么话,对了,相片,我们来看相片吧!”马贺兰更换主题,决定以退为进,先和艾旎分享权天奇小时候的照片,让她更加喜欢他。
“好啊。”艾旎微笑点头。
权方智立刻起身走到房里,拿出三本厚厚的大相本。
三本相本分别记录着三兄弟的成长史,从婴孩时期到成人踏入社会,三人所经历过的每一场校庆、比赛、宴会、毕业典礼,通通都被收录在这里头。
马贺兰将权天奇的相本率先摊开,放在桌子上头,让艾旎可以一目了然的参与到他的成长史。
一开始,艾旎的确是被小小天奇迷得团团转,甚至心痒痒的考虑跟夫妻俩讨几张照片来翻拍,但是当她看到高中时期的权天奇时,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却让她忽然敛下笑容,仔细打量起相片中的男孩。
相较国小的稚嫩、国中的青涩,高中时期的权天奇身高明显拉高不少,体格更是出落得阳刚,只是吸引她的却不是他的外型,而是他的五官、他的轮廓。
飞扬的眼眉、自信的神采,还有那身温和气质,这个人——这个人——
不等夫妻俩说明,她立刻自动将相本翻页。
相本记载着各式各样的权天奇,有严肃的、有慵懒的、有疯狂的、有内敛的,而她,则是选择将目光停驻在一张毕业典礼的照片上。
相片里,戴眼镜的男孩斯文的站在操场上,手里拿着毕业证书,身上穿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制服。
“他是谁?”她指着相片里的男孩,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一瞬间紊乱失序。
“他当然是阿奇啊!”夫妻俩笑咪咪的回答。“三兄弟里就数他发育得最慢,高中时只有一百七十几公分,后来还不小心得到近视,得戴上眼镜,幸亏他的长相斯文俊秀,戴起眼镜也特别的好看,听说可是迷倒不少女同学呢!”
艾旎完全笑不出来,只能死命瞪着相片上的斯文男孩。
“他的模样跟现在不太一样。”
“哈哈,那是因为阿奇高中毕业后突然迷上武术,才练了几年武,整个人就变成了棵大树,不但变得高大阳刚,就连眼神气质也变得精锐,跟以前白净斯文的模样的确差很多。”马贺兰也同意这一点。
“不过也有可能是在商场上磨练了不少,这几年他变得更加沉稳精明,也更加优雅迷人了。”权方智额外加注。
“不过迷人归迷人,阿奇倒是很洁身自爱。”马贺兰补充。
“没错,你可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情人呢。”权方智顺便赞扬儿子的好。
夫妻俩一搭一唱,非常卖力的帮儿子打形象,技巧性的想帮儿子博取好感,谁晓得艾旎却是一脸铁青的站了起来。
“艾旎,你怎么了?”
夫妻俩也跟着一块起身。
“我认识他。”她冰冷说道。
“你认识阿奇?你为什么会认识他?”夫妻俩好意外。
“因为当年我也读这间高中。”不只语气,就连她的眼神都冰冷得像块冰。
“啊,那可真巧啊!”哎呀,他们俩果然真的很有缘呢!
“而且就是他毁了我的初恋。”
“啊,那可真——”话声陡地一顿,夫妻俩皱着眉头,非常困惑的看向她。“刚刚,你说谁毁了你的初恋?”
艾旎没有回答,只是抿紧了粉唇,气得全身颤抖。
强烈的怒火焚毁了她的理智,让她恨不得马上冲到权天奇的面前,赏他一个飞天旋踢,外加一个过肩摔。
该死的,他竟然骗了她!
难怪他会那么熟悉她的嗜好口味,难怪她对他总会产生莫名的熟悉感,原来他根本就认识她,而且就是当年玩弄她的王八蛋!
许久得不到回应,又看到艾旎气得全身发抖,夫妻俩就算再迟钝,也迅速理解到事实并不单纯。
看样子他们的宝贝儿子果然是和艾旎非常的有缘,而且还是“渊源颇深”、“交情匪浅”呢!
“伯父伯母,谢谢你们的招待,不过恐怕我得离开了。”艾旎非得用力握紧拳头,才能阻止自己当场抓狂。
“喔,那、那你和阿奇——”
“我和那个王八蛋,一辈子都不可能!”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夫妻俩一脸大受打击,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现在是打算去——”
“扁人!”
撂下狠话后,艾旎便头也不回的杀出别墅,留下马贺兰和权方智无语相觑。
哎呀,他们是不是搞砸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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